如遇美人(穿越)+番外——苏城书生
苏城书生  发于:2014年07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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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魔教教主楚天毅于神风谷力战白道三大高手,被楚天毅强行霸占的第一公子沈灵遇临阵倒戈,弑杀楚天毅。嚣张一时的魔教终于沉寂。然而死掉之后的楚天毅却意外地发现自己还活着……但却不是以楚天毅的身份活着,好吧,哪怕是个要饭的我也就忍了,但为什么偏偏就是沈灵遇!!!为什么他会穿越到沈灵遇的身上?! 双洁癖,霸道魔教教主攻VS清冷高傲受(教主大人本人穿越过去之后好像稍有变质啊……) 本文第一人称。 楔子 神风谷。 秋风凛冽,直刺骨髓。天边积聚的云霞如浓浓烈火,焚尽天地。 我望了望火红的天空,手中的剑柄冰冷,我却更紧地握住它。 “魔头,束手就擒吧!今日你必死无疑!我三人就要为这天下武林除此大害!”一声暴喝证明眼前的老头子还有些力气。 我看向面前的白眉老人,一向冷峻如冰的面容浮起一抹讥讽的笑,我缓缓抬起手中的剑,剑尖所指之处,周围的武林人士都惊惧地不断后退。 我忽然想仰天大笑,却一抖软剑,冷声道:“束手就擒?就凭这些废物?” 白眉老人眉头紧锁,他摆了摆手,周围的人都退了下去,却有两人上前来,青衣服戴道冠的是武当大弟子凌志云,一身袈裟白须飘飘的是少林住持智云大师。 再加上面前的白眉老人,这当今武林三大高手齐聚了。 我周身煞气更胜,沈声道:“要上一起上吧,别浪费我的时间。” “楚天毅,你死到临头还不知悔改!沈家满门三十余口,苏家满门二十人,尽皆老少妇孺,你竟然下的去手!你当真是丧尽天良!”凌志云怒斥道。 我的身子微微一僵,却迅速地抬起手中的剑,直刺过去。 凌志云显然未想到我会突然进攻,闪躲狼狈,一旁观战的两人对视一眼,智云大师开口道:“老衲深知三对一本就不公,但楚施主实为杀孽太重,我们也不得不出此下策了,多有得罪。” 我冷哼一声,反手一剑刺了过去,两人迅速抵挡,加入战局。 一时剑光闪烁,剑气冲天,狂风凛冽。在一片风沙之中,谁也没有注意到一个白色的身影闪电般闪进了阵阵剑光之中。 三大高手联手也并非全无破绽,这三人中年纪最轻的就是凌志云,只要先将他杀了,其他二人再逐个击破,此战我必胜。待到此战一了,我便解散魔教,归隐山林,再不过问江湖世事。他本就不喜欢江湖,我又有什么可留恋的? 瞬间,我的剑尖直刺向凌志云的咽喉,速度之快,已让他躲闪不及。 我轻轻地笑了,我知道,我的梦想就要达成了。 我看着剑尖没入他的喉咙,狂风忽止。 我握剑的手抖了抖,颓然垂下。 冰凉的刺痛从后心传来,我知道,这是这世上唯一能伤我的利器,易问剑。虽为剑,却短小轻薄如匕首,锋利无比,削铁如泥。 我缓缓闭上眼睛,感受着身后人的气息,却没有回头。 不是不能,而是不敢。 我害怕,怕看见他眼里毫不掩饰的恨意,那比让我死还难受。 我早已知道他在我身后,我也知道他举起了剑,但是我没有躲。为何要躲?这是我欠他的,我欠了他很多条命,还了这一条,还赚了。 我听见自己冰冷刚硬的声音有些颤抖:“灵遇……两年前我说过,你要什么,我都会给你……这条命亦是如此……一句话便可……你何苦亲自动手……你明知……我怕……脏了你的手……教中水衾居的暗格里,有一瓶‘忘仙’……前尘往事,是我楚天毅的错……虽然我这辈子做了很多错事,但有一件事,我从未做错。” 我深吸一口气,运气周身功力,直冲心脉。 “那就是……囚你一生……”心脉一碎,我一口血喷了出来,颓然倒地。 视线模糊,只有一片血红,我艰难地抬起手,却再也触不到那张温润如玉的面容。 闭上眼睛的前一刻似乎下雨了,有水滴到我脸上,我想抬手去擦,却再没有力气。 第一章 我在沈府的红木回廊里走着,清凉的风从回廊一侧的荷花池上拂过,带着些许淡雅的香气,扑落我的衣襟。 一个小厮迎面走来,步履匆匆,见到我躬了躬身道:“少爷。” 我随意地点了点头,他便匆匆离开了。 少爷……沈家的家主,沈灵遇。 在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我叹了口气,走出回廊,来到荷花池边,清澈的池水倒映着我的身影。 水中的人玉冠束发,白皙面容透出一股病态的苍白,低垂的几绺发丝下黛色的长眉舒展,形状姣好的俊目微微眯起,眼梢细长微挑,淡粉的唇微微抿着,这副面容虽是俊逸非凡却也是凉薄之相,再配上那黑如诡夜的双眸,令这整张脸都平添一股凛冽的清冷之气。 我看着这张脸几近痴迷。我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轻轻抚上这张如玉的面容,又深深叹了一口气。 那天我在神风谷被灵遇从身后捅了一剑,本来以为自己已经死了,谁知道没过多久竟然醒过来了,但是我这个醒的方式比较特别……因为当我醒来是我发现自己已经成了一个八岁大的小孩子,好吧,总算是还活着,已经不错了,但是……为什么这个小孩子的名字叫沈灵遇!! 经过我缜密的思考,我确定自己是回到了十三年前,这个时候的沈灵遇还是个八岁大的孩子。我不相信什么怪力乱神的说法,我想这大概是老天给我一个悔过的机会,当年我杀了沈家满门,导致我和灵遇之间只剩下仇恨。现在我成了沈灵遇,希望可以借我的手来改变一下吧,毕竟我对以前的那个自己还是多少了解一点的。 尽管作魔教教主时我是雷厉风行,但是我骨子里却是很懒散的人,在沈家的十年将我上辈子那二十几年的刚强霸道都打磨没了。我想,若我上辈子就生活在这样的家庭,便不会有那样的性格,也不会有那些恩怨纷扰了吧。 我捏了捏光洁如玉的肌肤,心里舒服地一叹。还是做灵遇好啊,以前想摸都要费好些周折,现在伸手就可以摸到。吃自己的豆腐,可不犯法。 “少爷!少爷!”身后忽然传来呼唤声。 我把纷乱的思绪拉回来,转过身,正看见沈灵遇的贴身小厮沈舒跑过来,他跑到我面前站定了,呼呼地喘着粗气,小脸涨得通红,说不出话来,手使劲比划着。 我拍了拍他的后背,帮他顺顺气,温和道:“别急,慢慢说。” 他长舒了口气,终于缓过劲儿来,急忙说道:“少爷,了不得了,出大事儿了!” “什么大事?”我问。心里忽然有股强烈的躁动。 子阁抖着嗓子说:“听说魔教教主楚天毅来洛阳城了!老夫人让我告诉您,可千万别再出去晃了,惹上魔教的人可就麻烦了!听说昨儿晚上就有好多尸体在城外小树林被发现,满地的血……可吓人了!” 我安慰地拍拍他,点头道:“你去告诉老夫人,就说我知道了。不就是来了个魔教教主吗?瞧把你吓的。” “少爷,你可不知道,我亲眼看见的……那一堆一堆的尸体……吓死人啊!”沈舒的腿都抖了。 我连连点头:“我知道我知道,你去找王婶弄点压惊汤喝吧。” 沈舒应了,腿抖着走了。 唉,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了,啧啧,那我得赶紧为第一次相遇做好准备才行。我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 醉风楼。 我坐在二楼雅间靠窗的位置,看着窗外大街上人来人往,直接无视了在一旁聒噪不停哭丧着脸的沈舒。 “少爷,您今儿早上不是还答应得好好的吗?怎么又出门来了?” “少爷,外面太危险了,小的没武功保护不了您啊……咱们还是回去吧……” “少爷,这要让老夫人知道……不不不!这不是最可怕的……万一……万一咱们要是遇上魔教教主!少爷啊……” “啪”的一声,我将手中的酒杯碎片放在桌子上,回头淡淡地看了沈舒一眼。 沈舒一个哆嗦,立刻噤了声。 我开口淡淡道:“你不会武功,少爷我会,我保护你总成了吧。” “少……少爷……”沈舒还要再说什么,我眯了眯眼,他立刻缩了缩脖子,蹲到角落里去了。 我拿起筷子随意拨了拨盘子里的菜,发现根本没有胃口,便道:“沈舒。” 沈舒立刻跳了过来,“少爷。” 我吩咐道:“去给我订一间上房,这两天我要住在醉风楼。” 沈舒瞪大了眼睛:“少爷要住在这儿?!” 我淡然地点了点头。 “别多问,快去吧。记住,别四处宣扬这件事,尤其是苏家那边。”我想了想,又说道。 沈舒立刻一脸恍然大悟,嘿嘿地笑道:“原来少爷是为了躲苏小姐……” 我一眼横过去,他立刻一溜烟跑下楼去。 晚间,我要了一桶热水,把沈舒赶回他自己的房间,准备洗一个舒爽的澡。 即便我这辈子成了沈灵遇,这洁癖的毛病还没能改掉,而且好像还有增无减。 我走到雾气迷蒙的屏风后,脱了衣衫,散下长发,入了水。 温润微烫的水缓缓滑过肌肤,感觉全身的毛孔都呼出一口浊气,十分舒畅。 我舒舒服服地靠着浴桶,寻思着明天就该是洛阳城的庙会,也就是楚天毅和沈灵遇第一次相遇的时候,第一次见面,楚天毅就是一见钟情了,然后才越陷越深。那么我明天要怎么做呢?顺其自然?那死乞白赖缠我要一起游庙会的苏家大小姐就要倒霉了,上辈子我可是杀光了她全家。 这辈子我虽然不喜欢苏家大小姐,但也不想让她死,所以从一开始就离她远远的,不招惹她。那明天的庙会我就要一个人去,那我该…… “嘎吱”一声打断了我的思绪,我猛地抬头向窗户的方向望去,声音是从那里传来的。 可是我刚一抬起头,就被一个高大的人影笼罩住了,水汽迷蒙间什么也看不清楚,还来不及呼救就被一把捂住了嘴。 “别出声,我不会害你。”低沉刚硬的男声响起,带着一种嘶哑的……情欲感。 他就坐在浴桶里,浴桶其实很大,但是放下两个大男人也显得有些拥挤,所以我们两人的身体紧紧地贴在了一起。我惊异地发现他身体上的变化,再加上他此时的声音和不断的粗声喘息,我想我可以确定他是中了春药了。 我对他点点头,示意我不会出声,他似乎是打量了我一下,然后松开了手。 我喘了两口气,道:“你中了药了?” “这不是你该管的。”他冷声道,声音里有压制不住的欲望。 我还想再说什么,却发现眼前的水雾已经渐渐散去,雾气后那个人的脸显现出来。 浓黑的剑眉斜飞入鬓,凤眸凌厉,煞气隐隐,薄唇紧抿,冷冽逼人,这是一张英俊至极却又冷酷至极的脸。 我睁大眼睛看着眼前的人。 老天爷呀,你一道雷劈死我吧!老子就算上辈子最讨厌照镜子也知道自己长什么模样啊,这面前的人不就是上辈子的我吗?!他个熊的老子什么时候中过春药这种低俗的玩意儿?!还钻进沈灵遇的浴桶里来了,要是真这么容易,上辈子老子我至于杀那多人费那么多事吗?! 难道我上辈子辉煌的历史要改写了……? 为了我心底一丝小小的侥幸,我小声地问道:“你是……魔教教主楚天毅吗?” 不是!快说不是啊! 他的嘴角挑起一抹冰冷的笑意:“你也是来暗算我?没想到跑到狼窝里来了。” 这不就变相地承认了吗?我无力地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俊眉一挑,睨着他道:“你以为这是大草原啊,还狼窝。” 他听到我的话似乎愣了愣,眼中飞快地掠过一抹奇异的光芒,随即一把扣住了我的手腕,将我的两只手反扭到身后。 我定了定神,对上他炽热却凶残的视线,淡然道:“你该不会想拿我泄火吧。” 他俊美的脸缓缓靠近我,我甚至可以在那双翻涌着情欲的眼眸里看见自己的脸。 “我不会拿你泻火。”他的声音已经沙哑得不成样子。 我微微松了一口气,却被下一句话震惊。 “我是很认真地要上你。”他一字一句道。 第二章 “我是很认真地要上你。”他一字一句道。 我的嘴角瞬间一抽。不禁感叹,原来上辈子的我是这么直接啊。 面前的情况其实不复杂,要么被他上,要么……被他强上。 且不说就沈灵遇这个在白道武林算的上高手其实在楚天毅眼里也就是一花拳绣腿的武功,单看面前这人,我也不能不舍……身相救啊,怎么说着还是我自己呢,好歹二十多年的感情来着。而且,让沈灵遇和楚天毅早点修成正果也是不错的。 就在我想七想八的时候,楚天毅已经扯下了自己身上的衣衫,赤裸地紧紧抱着我。 肌肤相触,我不禁脸红。上辈子自己的身材真是不错。 尖细的下颔被紧紧捏住,我被强迫着抬起头来,他霸道的唇舌瞬间压了下来。 吮吸辗转,舌尖相勾。 上一辈子别看我是威风八面的魔教教主,却只抱过一个人,就是灵遇,所以我的所有技术都是强吻人的技术,这还是头一遭被人强吻,还是一张自己的脸,真他个熊的奇怪! 没办法,我只好闭上眼不去看眼前的脸,然后顺从地张开嘴,任他肆虐。 他的手掌在我的身上揉捏滑动,厚厚的茧子带过一阵奇异的酥麻,在唇舌相交的空隙我不禁微弱地呻吟出声。 他在我身上游动的手突然一顿,然后迅速地滑向股沟,指尖在穴口慢慢打着圈。 我的双腿微微颤抖,被他强制地大大分开,抬起来放在浴桶边沿上,腰被托起,他忽然俯身,吻上紧闭的穴口。 湿热的触感让我不禁轻呼一声。 我几乎要瞬间泪流满面,想我一世英雄(?)从来只压人,如今却要被以前的自己压,不能推拒,他个熊啊,老天你玩儿我呀! 正在我义愤填膺怒气冲冲无处发泄之时,身后猛地一阵尖锐的疼痛。 “啊——”我尖叫一声,双腿抽搐,抖个不停。 楚天毅从身后紧紧地抱住我,亲吻我的后颈,手也伸到前面,抚慰我的欲望。 他低哑的声音响在耳边:“对不起,我实在忍不住了,你太勾人了!” 我抽着冷气,横了他一眼,“疼……疼的不是你……呵……” 他一口咬在我的颈子上,刺痛连带着酥麻的快感冲上来,我喘着气微弱地呻吟着。 他借着水的润滑,握住我的腰,慢慢动起来,难以言喻的快感一波一波袭上心头,我整个软倒下来,双眼湿红,失去了焦距,淡色的唇艳红欲滴,微微张着,吐着忘情的呻吟。 他起初还能克制动作,但随着药性的反应越来越强,他的动作渐渐凶猛起来。 就着结合的姿势,我被他抱出浴桶,按倒在床上,翻转过身来,仰卧在床上,他将火热的硬物抽了出去,又猛地进入,直直顶上一点,让我“啊啊啊——”地叫出声来,纤瘦的腰在他的掌中随着他的动作疯狂地扭动着。 这样的动作直接导致我在中途昏过去四次,然后又被撞醒,最后一次昏过去时,我脑海中瞬间掠过一个想法,我上辈子……从没做过这么多次啊…… 我睡到日上三竿才醒,动了动身体,发现除了浑身酸痛外加后面极端疼痛不适外,没有其他后遗症,身上也被清理得很干净。 我拿出绝对的忍耐力挪下床,套上衣服,慢腾腾地往门的方向走。 距离还有一两步的时候,门忽然被推开,一身玄袍的男子走了进来,手里还端着饭菜。我看了看那张平凡的脸,一眼就认出来这是楚天毅,不要问为什么,要是你上辈子出门在外一张脸让人喊打喊杀导致你一出门就戴上易容面具,而且戴了十几年翻来覆去就那么一张……你懂的。 他看见我,面色微微一沈,放下手中的饭菜就上前一步一把把我打横抱了起来。 “你……”我愣了。他个熊的,这什么抱法?! “你什么?你昨夜流了血,别随意下床走动。”楚天毅冷冷地看我一眼,打断我道。 听他冷硬的声音,我感觉他心情不好,于是闭上了嘴。 他将我放在床上,盖上被子,又将饭菜端了过来,我瞟了一眼,果然,青菜豆腐,外加一碗清汤白水的粥。上一辈子我可没少给灵遇吃这个,虽然他都固执地打翻这些东西,但最后我还是有办法叫他吃下去。 楚天毅轻手轻脚地将我扶起来,让我半靠在他怀里,然后端起粥碗,舀起一勺粥,命令道:“张嘴。” 我大大地张开嘴,粥被送了进来,我咽下去,嗯,味道还成。 他一口一口把粥喂完,其间又夹了一些青菜给我,可谓搭配得当。没想到原来的自己还挺会伺候人的。 吃完了,他就将我安放在床上,盖好被子,还仔细压了压被角,然后收拾碗筷,要出去。 我看着他的身影,猛然想起一件事来,“那个……”我想了想称呼,最后艰难道,“教主大人,我隔壁那个小厮……怎么样了?” 他转头看了我一眼,淡淡道:“我没有让人听墙角的习惯。” “你杀了他?”我愕然道。我虽然对沈家人没敢付出太多感情,但是对这个从小玩到大的沈舒却不太一样,我一直把他当做弟弟一样的存在。 他看着我的神色微微眯了眯眼,“我的手下把他打昏了,没有杀他,但是……我现在在考虑,还是杀了他比较好。” 我猛然醒悟,上辈子的我占有欲十足啊,要不然怎么会把沈家苏家杀了个一干二净?不就是怕他们抢走灵遇吗? 我轻咳了一声,“要是没了他,谁伺候我。” “我。”楚天毅毫不犹豫地答道。 我的身子一下子僵住,抬眼望向眼前挺拔的男子,“你说什么?” 他上前两步,俯下身,紧紧看着我:“我说我伺候你,伺候你一辈子,你可愿意?” 上辈子我有这么浪漫吗…… 我愣了愣,道:“什么意思?” 他淡淡道:“把你给我,人,和心。” 我傻了傻,道:“你用什么换?” “你想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包括我的命。” 熟悉的话语熟悉的语气让我一下子从眼前这双深沉幽邃的黑眸中惊醒过来。 我一把捂住他的嘴,轻声道:“我不要你的命。”我还真是怕了一语成谶。 他伸出手将我的手握进手心,低头吻了吻我的唇角,声音低沉道:“别走。”然后起身,拿了碗筷出去。 我愣了半晌,抬手摸摸唇角,有点热。 尽管情节发展与上一辈子不太相同,但有一点没变,一见钟情。楚天毅还是对沈灵遇一见钟情了。 而沈灵遇对楚天毅…… 又是一觉,再次醒来,我发现自己躺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我微微侧头,在朦胧的月色下看见楚天毅刚毅冷峻的面容有着淡淡的温柔。 “醒了?”他忽然睁开双眼,看向我。 我点了点头,转头望向窗外,喧闹声不止。 “今晚是庙会。”我道。 横在我腰间的手臂紧了紧,“你想去?” “嗯。”我应了一声。 楚天毅直起身,“那就去吧。” 然后他服侍着我起床穿衣,动作娴熟。 我一瞬间有种奇妙的错觉,我们好像多年的老夫老妻一样,举止间说不出的默契。 他为我插上束发的玉簪,我一把握住他的手。 他看向我。 我想了想,问道:“你知不知道我为何对你这样顺从?” 他的神色微微一僵,随即又恢复如常,“赶紧走吧,要不然庙会就该完了。” 我拉住他的衣袖。 他看了看我,声音僵硬:“因为我是魔教教主,所以你害怕我,不得不顺从于我。但是即便如此,我也绝不会放你走。” “明知如此,何苦强求?”我道。 他一把扣住我的腰,将我紧紧地锁在怀里,声音沈似黑夜:“强求若苦,甘之如饴。” 我愣了愣,微微动了动腰,他立刻更紧地抱住我。 我叹了口气,道:“你力气太大了,弄得我腰疼。” 腰间的力气微微松动。 我看了看他黑黑的脸色,有点后悔自己提起这么一个话题,便道:“你别急,我又没要走。我不就是随口问问嘛,我一猜你就是这么想的。你是魔教教主又如何?凭什么要我沈灵遇怕你?我想告诉你,我这么顺从你,是因为我知道你对我……那个……一见钟情,而且,我……我也不能离开你。”这可是实话,我没自恋倾向,对楚天毅没什么感情,但是那是上辈子的我啊,我要扭转上辈子的命运怎么能离开他?他中了药我就得来解毒,他杀了人我就得跟他跑,就这么回事。 楚天毅的身体微微一僵,随即疯狂的吻落了下来,直让我喘不上气来。 于是……半个时辰后,我们才出了门。 庙会上人山人海,好不热闹。 我在人流中钻来钻去,还要费力保持着翩翩公子的形象,实在难受。 楚天毅大手一伸,就把我拽到了稍微清静一点儿的地方,我刚想喘口气缓缓,一转头,却看见了要我命的一个人。 “灵遇哥哥,灵遇哥哥!芸儿可找到你了!”甜美的少女呼喊声从不远处传来。 我迅速瞟了一眼楚天毅,果然看到他紧紧盯着苏芸,双眼有掩饰不住的杀机。 就在我要开口说点什么时,忽然一支暗箭从暗处发出飞快地向我冲来,以我的身手躲得开,于是我就躲开了,但是我躲开了第一支,正好对上了第二支。 我紧张地闭上眼,身体忽然被抱着转了一个圈。 然后是利箭刺入血肉的声音,不是一声两声,而是许多声。 再然后是人们的尖叫声,纷乱的脚步声。 我慢慢睁开眼,抬起头,看见楚天毅一脸淡然,而他的背后,刺满利箭。 我颈间一痛,昏了过去。 第三章 在经历了一套英雄救美的事件之后,我昏了过去,然后醒过来,安然地坐在沈府自己的卧房里。沈舒也回来了,一脸茫然,看样子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接着我就恢复了以前的日子,偶尔弹弹琴下下棋写写诗,去家里的帐房帮忙算算账,再者就是好好练武,沈老父拍着我的肩膀对我期望挺高,想要我在今年的武林大会上夺得盟主之位。 我再也没见到楚天毅。 那一日他受了很重的伤,应该是去调养了才对,但是现在过了有半个月了,他应该伤好得差不多了,为什么还不出现呢?这不符合常理啊。按理说我当年来此,就是路过,结果一见沈灵遇,就赖住不走了。基本上是日日都在左右,明里暗里的跟着。现在又是怎么回事?看来我不能再以以前自己的想法去揣度现在的楚天毅了。 他不来找我,我也没法子去找他,鬼才知道他现在在哪儿。 我就安安稳稳地在沈府里等,他迟早都会来的。 是的,迟早都会来,这不就来了吗?只是来的不是楚天毅,而是苏家的人。 当晚,父母与我秉烛夜谈,总结起来就一句话:去苏家提亲。 其实这句话在我耳里无异于“灭苏家满门”。 我连连拒绝,但是二老显然铁了心,绝不松口,这其中的缘由我又没办法告诉他们,只好硬着头皮先应了下来,大不了楚天毅来了再向他解释。 一眨眼就到了娶亲的日子了,我在屋子里急得团团转。 沈舒皱着小脸道:“少爷您能不能别转了,我眼晕。” “你晕你的关我什么事。”我没好气道。楚天毅居然到现在都没影儿,难不成真要我娶苏芸? 沈舒眨了眨眼睛,笑得痞里痞气的,“少爷,您平时不都看见苏家大小姐就跑吗?今儿怎么这么着急要娶进门儿啊!” 我停住脚步,抬手揉了揉额角,无奈地叹了口气,“罢了,沈舒,服侍我更衣吧,该去苏家了。” 我穿上一身大红的衣裳,骑着马,后面跟着花轿和一群人,浩浩荡荡地穿街过巷,前去苏家。 我坐在马上有些心绪不宁,视线在人群中随便一扫,竟然看到一张异常熟悉的平凡的脸,易了容的楚天毅! 他似乎感觉到我的视线,转眼看了过来。 我的心底倏忽一凉。 那看着我的眼神是完完全全的陌生。没有强烈的独占,没有淡淡的漠然,没有如水的温柔,只是冰冷,空洞,陌生。 究竟发生了什么? 微微一错开眼,那人瞬间消失在人群中。 我愣愣地坐在马上,直觉事情开始向我难以预料的方向发展了。 我将苏芸顺利地接回沈家。 沈家四处挂满红绸,一片喜气洋洋。 我将一身火红嫁衣的苏芸从花轿里扶出来,禁不住心底苦笑,曾经有多少次幻想我可以从花轿中抱出一脸笑颜的灵遇,可惜,从来只是想想。 事情既然已经这样了,我也无力阻止,只好娶了苏芸。 我二人相携进了大堂,坐上分别是沈父和苏父,一脸欣慰地看着我们,四周的宾客也止不住地赞一双璧人。 我面上挂着淡淡的浅笑。 心中却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 “慢着!”一声厉喝让我的身子猛地僵住。 身边掠过一阵风,我被紧紧抓住手腕狠狠甩了出去,脊背疼痛难当,我忍着疼痛迅速翻起身来,却看见楚天毅抓着苏芸的手,一脸冰冷地看着四周的人。 周围的人瞬间喧闹起来,沈父就要拍案而起,我对他笑了笑,他没有开口。 我掸掸衣袖上的尘土,抬手止住了周围的喧闹,上前一步道:“不知这位兄台拉着我的妻子想做什么?” 他依旧用陌生冰冷的眼神看着我,甚至还透出一丝阴狠的敌意,刚硬的声音响起:“她是我所爱之人。” 我的神色一僵,随即淡淡笑道:“可是她是我的妻子。”我看了眼满面泪痕殷殷看着我的苏芸。 楚天毅的手掌一翻,一把闪着寒光的剑瞬间出现在他的掌中,“我杀了你,她就不是你的妻子了。” 我的心中不知为何冰凉一片,我抬手,缓缓从腰间抽出软剑,对他笑了笑:“这里地方太窄,不如换个地方可好?” 他仿佛对我的笑容视而不见,神色淡漠,眼底杀气,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我们来到了城外的竹林,看热闹的宾客都被沈家的人驱散,空荡荡的林子里,只有我,楚天毅,和苏芸。 我看了看被楚天毅紧紧拽着的苏芸,淡淡道:“莫非教主大人打架也要带着我的妻子?” 苏芸被点了哑穴,说不了话,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望着我,绝对的梨花带雨。 楚天毅冷笑一声道:“我若放下她,你会不趁机将她带走?” “你可以点了她的穴道,把她放在我够不到的地方。”我道。 楚天毅低头看了苏芸一眼,瞬间有说不出的温柔,道:“点穴对她身体不好。” 我瞬间用力攥住剑柄,抬手就冲了出去,直刺楚天毅。 楚天毅将苏芸一边捞进怀里,紧紧抱住,一边举剑与我相抗。 我看着在楚天毅怀里的苏芸狠狠地咬牙。上辈子我哪里让其他人靠进过我的怀里?! 我对楚天毅的招数了若指掌,毕竟是曾经自己研习的武功。但了解归了解,破解却完全谈不上,只能堪堪抵抗他的进攻。 我瞅准机会,一个侧身从楚天毅的身边擦过,剑柄一顶,正好顶在他的手臂的麻穴上,他的怀抱一松,我立刻将苏芸捞了过来。 然而,就在这一瞬,苏芸微微侧身想要为我挡住楚天毅刺过来的剑,却正对上我的剑尖。 我已然收不住剑势,剑尖眼看就要刺入苏芸的身体。 楚天毅忽然伸手将苏芸拽住一把甩了出去,我的剑尖刺上他的手臂,鲜血流淌下来。 他竟然为她挡剑?! 我震惊地望着眼前的人,心中一片死寂。 此时,我根本忘记了楚天毅本要刺过来的那一剑。 身体被利刃穿透,一片冰凉。 我抬眼,看见楚天毅一脸冰冷的杀意,“你敢动她,该死。” 是啊,我该死。 我想,其实我还是个挺自恋的人吧,不然,我为什么会为眼前的场景心痛? 我想不明白,楚天毅怎么会一转眼就忘记沈灵遇,他又是怎样爱上了苏芸,这半个多月一定发生了什么。 可是……都不关我的事了…… 第四章 山间小路上,我伏在马背上,生生被颠得疼醒了。 胸口的伤撕裂般疼痛,我抽着冷气,慢慢抬起头来,一眼就对上牵着马的玄袍男子。 再向四周看看,却没见到苏芸。 楚天毅依旧是那种冰冷陌生的眼神,但现下的情况不容我不问了,我低头看了看五花大绑的自己,缓缓开口:“苏芸呢?” 话音刚落,脖子就被猛地掐住,一下子隔绝了空气,我的脸迅速涨红起来。 他的声音低沉危险:“记住,她的名字不是你能叫的。” 我呸,你管我叫什么呢!我死不点头,他看了眼我渐渐青白的脸色,忽然松开了手,背转过身去。 我在马背上咳得死去活来。我一点都不怀疑他刚才确实是想杀了我。 我的咳声渐小时,他忽然开口:“芸儿自尽而死,让我不要杀你。” 我愣了愣,他的语气里充满悲伤,甚至微微的颤抖。 他叫她……芸儿。 我单手支起身体,在马背上坐直,漠然道:“你为何没有殉情?” 他的身体似乎微微一僵,然后转过身来,一双黑曜石般的眸子充满炽热的恨意,“我现在还不会死,我答应她不杀你,却没答应她让你好好活着。我要让你生不如死。” 我直视他眼中的杀意恨意,冷冷一笑,“随你。” 他看着我微微眯了眯眼,没有说话,牵起马来继续向前走。 一路无话,夜晚来临,没有找到住宿的地方,只好露宿荒野。 我坐在火堆旁,自顾自地半褪下衣衫,检查胸前的伤口,明显很敷衍潦草的包扎,有血从纱布里透出来,伤口有些裂开,可能是半路颠簸所致。 我在自己身上摸了摸,幸好我有随身携带金疮药的习惯,我倒了些药粉在伤口上,又从自己的衣服上撕下几条布,包扎好伤口。 穿好衣衫,再抬头时,却正看见楚天毅在火堆另一头一脸神色莫名地看着我。 我看了看他,他迅速地转开目光,我淡淡道:“你要带我去哪里?” “魔教。”冷硬的两个字。 我不再理会他,将外衫脱下来铺在地上,径自躺倒睡觉。 我竟然很快就睡着了,还做了一个梦,梦见了苏芸。 其实对于苏芸,我是绝对没有情爱之心的,但是她的死还是令我有些悲伤,因为她是为我而死,但是这悲伤很有限。 我没想到自己会梦到她,梦里的她欢快地跟在我身后,不停地叽叽喳喳地叫着“灵遇哥哥,灵遇哥哥”,笑声像银铃一样,清越异常。 我看着她的笑容,想起这个女孩子当年在我的剑下挺直了脊背,说:“我就是沈灵遇的未婚妻!”那样的无畏,而今,我可以想象得出她看见灵遇被一剑刺透胸膛时,拔出剑来,自尽而亡的情形,想必那张如花的笑脸上依旧是不屈和倔强吧。 脸上一片冰凉,下雨了。 从那次抢亲之后,楚天毅就没有再戴易容面具,所以来刺杀他的刺客与日俱增。 我坐在山崖边一块大石头上,看着一群黑衣人不知死活地冲向楚天毅,不由感叹他们的敬业精神。 而与前几次同样的,也有更不知死活的人向我出手,我虽受了重伤不适宜拿起剑来耍两下,但好歹暗器还是有满满一袖子的。 我看着那些向我围上来的人,冷冷一笑,漠然开口道:“我与他是敌非友,你们便是杀了我他也不会眨一下眼,何苦白白来送上性命?”说最后一句时,我缓缓抬起右手,五指间夹了四支飞镖,寒光在月色下冰冷异常。 黑衣人各自对视一眼,却还是冲了上来。 我左手一抬,数枚银针飞了出去,四周哀嚎声一片。 看着离我最近的黑衣人倒下去时难以置信的眼神,我开怀一笑,凑到他的耳边,低声道:“说你傻真是抬举你了。” 就在此时,周围忽然响起剧烈的爆炸声。 我微微一愣,随即立刻反应过来,不禁恨恨地咬牙,够绝的,连火药都用上了,杀不了你也得炸死你。 我们所在的一处正是山崖,爆炸声是围绕四周的,这就是说对方的目的就是把山崖炸落,好让我们掉下去。我真是不忍心再说对方傻了,侮辱了傻这个字怎么好。以楚天毅这般武功还能跑不出去?那他这个魔教教主就不用当了,直接回家种地吧。 但可笑的是,他确实没跑出去,因为他向我冲过来了。 我受了重伤,跑出去根本没戏,只好等死。一抬眼,却意外地发现一片烟尘弥漫中楚天毅竟然朝我冲了过来。 我愣了一下,已经被他紧紧地抱在怀里,四周响起剧烈的碎石声,我的身体急速下降。 风声呼啸在耳边,我微微侧头,对着楚天毅的耳朵大喊:“你他娘的做鬼也不放过老子啊?!” 风声吹散了我的声音,他更紧地抱着我,用手中的利剑插进岩壁里,减慢下降的速度。 再不世出的宝剑也无法抵抗这样的摩擦,没多久楚天毅手中的剑只剩下了半截,而我们也不再下降,就这么不上不下地卡在山壁上。 我长舒了口气,偏头看着楚天毅,冷笑一声道:“松手。” 楚天毅看了我一眼,眼神淡漠,“你不能死。” 我好笑地看着他,道:“苏芸说的是,不让你杀我,又没说别人不能杀?现在我要自己杀了自己,关你什么事?” 他似乎被我卡了一下,神色僵硬。 我漠然地看了他一眼,用尽最后的力气一记手刀劈在了抱着我的手臂上,手臂微微松动,却很快又收紧,勒得我的腰生疼。 我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他冷冷道:“想死可没那么容易。” 我明白了,原来是想留下我折磨我。 我在心中冷笑一声,然后伸出手一把勾上楚天毅的脖子,抬头就吻了下去。 果然,他的手臂瞬间僵住,松动了。 我一记手刀砍下去,脱离了他的禁锢,身体急速下坠。 看着他一脸莫辨的神色,我不禁笑了起来,大声喊道:“楚天毅!我告诉你,沈灵遇的命从来都是自己的,生死轮不到他人说话!” 狂风将我的声音吹散,不知道他听见了没有。 衣袂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云雾渐渐掩上上方的来路。 我叹了口气,闭上了眼。 第五章 巨大一声落水声,我瞬间被一片冰冷包围。 我用尽力气向上挣扎着游去,终于浮出水面,刚刚喘了一口气,头顶上忽然出现一块阴影,我一抬头,一个熟悉的身影迅速落了下来。我一个闪身躲了过去,他落入水中,我被水流带得沈了下去。 我在水中剧烈地咳嗽着,大量的水流灌进我的嘴里,我再也没有力气向上游了。 忽然,一双手臂将我紧紧扣住,一股力量带着我游出了水面。 楚天毅将我带到岸边,我趴在地上拼命地呕着水,一张脸惨白如纸。 终于喘上气了,我慢慢平复着呼吸,向旁边爬了几步,靠坐在一棵枯木旁。 我略带讽刺地看着面无表情的楚天毅,挑眉笑道:“你连命都不要也得追着我,就这么想报仇?说起来,我还真算得上是间接杀死苏芸的凶手。” 他侧头看了我一眼,冰冷无比的眼神令浑身湿淋淋的我打了个寒颤,“我不会让你死。” 驴唇对不上马嘴的回话,我冷冷一笑,尽管身上已经没有力气了,但仍是勉强着举起一丝气力开口:“楚天毅,今夜你若是不杀了我,今后死的可不一定是谁了。”撂下狠话,我转过头,不再看他,直接睡觉。虽说要我杀他是不可能的,即便有那个机会,我也不会对着那张自己的脸动手,但是说说狠话,还是可以过把瘾。 或许是这些天赶路,还要应付刺客,确实累了,我竟然很快就入睡了。 睡梦中似乎有人在我身上摸来摸去的,肌肤裸露出来有些凉,再加上我本来就湿透了,不禁冷得哆嗦了一下,很快一片温热便覆盖了上来,将我紧紧包裹其中。 我舒服得睡得更沈。 醒来时是在一个山洞里,嗓子干得要命,说不出话来。 我微微动了动身体,有些酸痛无力,慢慢支撑着自己坐起来,突然发现身上的衣衫除了里衣其余竟然都是楚天毅的。 我皱了皱眉,此时,外面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我换了衣服,暗器已不在袖子里,只得抓起地上的几块石子捏在手里。 一个黑影出现在洞口,我的右手一扬,数枚石子射了出去,那黑影一愣,一抬手,竟全部挡了下来。 “你醒了。”声音低沉。 我将其它石子收入袖中,并未理会他,径自道:“我的衣服呢?” 他走进山洞里来,一手拿着那半截剑,一手拎着几只野兔,他看了我一眼,眼神淡漠,“扔了。” 我冷笑着挑眉:“什么时候教主大人能把我也扔了?免得这样纠缠不休,当真让我过得生不如死了。” 楚天毅看我的眼神暗沈:“你当真过得生不如死?” 我的心中一痛,哈哈大笑道:“你说呢?以前的沈灵遇可是一个这样的人?这样一个满身是刺,狼狈不堪,身不由己的人?与其如此活着,你不如杀了我。”语气渐转低沉,我忽然感觉冰冷不已。这样的我,像极了上辈子的沈灵遇。 “你为何想死?”楚天毅忽然开口道。 我愣了愣,为何想死?可不容易再活了一次,为何这么容易就想死?上一世我虽然终生爱而不得,但是却过得无拘无束,洒脱不羁,世上没有什么可以束缚住我。而现在的我,却失去了上辈子挥霍不尽的自由。 或许,其实我不仅仅是嘴上说说,而是真的想死吧。我安安心心做了沈灵遇,本就是为了改变楚天毅的命运,让他不会那么早死,既然如今他已不爱沈灵遇,而作为沈灵遇的我也不会一剑杀了他,那命运就已经改变了,我的死活早已无所谓了。 我沉默半晌,想起了当年灵遇一句话,便道:“囚在笼子里的鸟,早晚都会死。” 他的身形似乎微微一僵。 我没有再说话,只是扶着墙壁慢慢站起身来,向外走去,脚步到了洞门口,我顿了顿,道:“我不会逃的。” 不知道到底昏睡了几日,反正是我连自己身上的霉味都可以闻得出来了,我算着这个山洞离我从山崖上摔下来的那处水潭不远,就出了山洞,打算去洗洗。 果然,走了没多远,就看见了清凌凌的潭水。 不知怎么回事,我的身体有些虚弱,走了这么几步都有些累。 我坐在水潭边的石头上歇了歇,就脱下了衣衫,下了水。 水有些凉,不过到底干净。我也就没在乎太多。 这是一处山谷,两边是高高的绝壁,底下是一处处小小的水潭,雾气缭绕,偶尔几棵枯木,也都毫无生机。 我歇了一会儿有了些精神,就一用力,沈到了水面下,游了没几下,实在憋不住气了,就一跃,冲出了水面。 空气涌入身体的感觉好极了,我不禁微微笑了起来。 忽然,我的笑容僵在了嘴角。 我慢慢转过头去,就看见楚天毅冷冷地站在潭水边,脸色阴沉。 “你的烧刚退。”他忽然开口道。 我愣了愣,冷笑一声,道:“就算再发烧难受的也是我,关你什么事。”说着,还真觉得有些冷,就游到水潭边,上了岸,抓起衣服穿了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泡的时间有点长,手脚有些发软,穿裤子的时候一个没站稳就要栽下去。 手臂一把扣住我的腰,将我稳住。 与这人温热的体温一对比,我才知道自己身上果然很冷。 一只手从我手中抢过裤带,帮我穿戴起来。 我愣了愣,感觉到温热的手指在我的腰间滑来滑去,微微红了脸。 忽然腰间被狠狠一勒,我不禁闷哼一声。 楚天毅的身子瞬间有些僵硬。 我心中有些莫名其妙,但仍是平静了脸色,推开他直起身来,“多谢。”转身就走。 往山洞走的这么一小段路还是费了我不少力气,奇怪的是,楚天毅居然一直跟在我身后两三步远的地方,我不禁皱了皱眉,快走了两步,回了山洞。 山洞里已升起了篝火,我坐在了火堆旁,喘着气。确实是有些累了。 楚天随后跟了进来,用那半截剑将兔子弄好,穿了起来,架在火上烤,又不知从哪儿摸出了一些盐,洒在了上面。 一会儿便有香味流溢出来。 我的肚子很不争气地叫了一声,我立刻烦躁地闭上了眼。真是丢人! 香味渐近,“吃。” 我睁开眼,看了看面前鲜嫩的兔肉,抬眼对着那张英俊冰冷的脸挑了挑眉,吐了两个字:“不吃。” 我不是矫情得和自己的肚子过不去,而实在是没有胃口,虽说饿是饿,但是却没有丝毫想吃的欲望,反而有些淡淡的恶心。大概是这几日都没好好吃饭,胃里难受得很。 面前的兔肉又逼近几分,楚天毅暗沈的眸子看着我:“吃下去。” 我冷笑一声,道:“不吃就是不吃,这么多废话做什么。” “你若不吃,没力气赶路,只会拖累行程。”他冰冷道。 我一把抢过他手中的兔肉,云淡风轻地笑道:“多谢教主大人关心。” 说罢,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吃完半个兔子,我缩到了火光照不到的角落里休息。 夜半,火光依旧。 我微微睁开眼,看见火堆旁的人闭着眼睛,似乎是睡着了。 我小心翼翼地站起身来,慢慢向洞外走,走了没两步,顿了顿,快步冲了出去。 我扶着洞口边上的老树呕吐起来,刚刚吃进去的那些兔肉都被我吐了出来。 吐到最后什么也吐不出来了,可那种难以忍受的呕吐感仍是阵阵涌上来,我正苍白着一张脸干呕的时候,腰间忽然一紧,被人拎着腰带狠狠地甩了出去,正落入一个不浅的水潭。 我挣扎了两下,灌了好几口水,勉强浮出水面,口中的异味倒是去了不少。 我看向站在月光下的楚天毅,一身黑衣,面色阴冷得可怕。 他慢慢向我走过来,强大的威压压得我动弹不得。 他忽然伸出手一把掐住我的脖子,我剧烈地咳嗽了两声,脸色惨白。 “我做的东西有那么难以下咽吗?”他的语气恨意难掩。 我想回他的话,但他的手在不断地收紧,我的嗓子火辣辣得疼痛,已无法开口说话,只得勉强对他做出唇形,“难吃。” 他的身上煞气隐隐,一把松开我的脖子,却不待我呼吸,就将我按进了水下。 我毫无防备,无法阻止冰冷的水灌进我的身体,难受得几近窒息。 他又一把将我拉了起来,摔在岸上,我伏在地上,不断地呕着水。 他丝毫没有理会我不停颤抖的身体,猛地压在我的身上,“刺啦”一声,我身上的衣衫被撕扯开。 我错愕地看着他。 他一双黑沈的眸子阴冷异常,充满嗜血的杀意,他嘴角挑起一抹讽刺的笑:“你这几天做的事不都是为了吸引我的注意吗?没想到芸儿说你喜欢我竟是真的。可惜,我并不喜欢男人。” 我冷冷一笑,讽刺地看着他,声音嘶哑异常:“那你是在做什么?” 楚天毅的眼神冲出汹涌的恨意,“我说过,要让你生不如死。” 第六章 这真真是世上最屈辱的惩罚…… 被重重地压在布满石子的冰冷地面上毫不留情地贯穿时,我不禁想到。 没有丝毫前戏,楚天毅像是发了疯的野兽,充满恨意地撕咬我的身体,用力分开我的双腿,粗暴地冲了进来。 身下一片温热,可能是流血了吧。 身体在石子上磨得生疼,身后的疼痛令我的双腿抽搐着。 剧烈的摇晃间,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俯身在我身上的男子,嘴角噙着一抹嘲讽的笑,他似乎是难以忍受我的目光,猛地抬手打了我一个耳光,将我打得偏过头去,嘴角淌下一丝鲜血。 我的心中已毫无波澜。 他将我的身体转过去,趴在地上,狠狠地贯穿。 我有些费力地慢慢转过头去,双眸微眯,眼梢轻挑,带血的唇角勾起一抹艳丽妖冶的笑,刻意压低的沙哑嗓音带出一股莫名的酥痒性感,“教主大人……你……是不是不行……啊——啊啊……嗯哈……嗯……啊……”话未说完,忽然被紧紧扣住腰身,身后的冲击更加猛烈,我的双腿完全软了下去。 我微微张开嘴,大声呻吟着。 “贱人!”他一个耳光打了过来,我的嘴角又淌下一丝血。 我看着他,笑得妖娆:“就这么个……贱人……不是让教主大人……失控……了吗……哈……” 脖子被用力掐住,身下被更加猛烈地攻击。 我瞪大眼睛看着一片苍蓝的天空和苍白的明月,慢慢闭上了眼,面上冰凉一片。 马车走在山路间有些颠簸,我靠在马车最里面,闭着眼睛不去看面前的男子。 那夜之后我连发了近十天的高烧,亏得命大,没烧死,清醒过来的时候就躺在这辆马车里了。而楚天毅却不见了,来的两名男子,一个沉默寡言,一个风流倜傥,我都认识,沉默赶车的是魔教右护法的侍卫连城,一双桃花眼不停冲我飞过来的是右护法许君睿。 我当年也算是个不错的教主,对待属下可谓关照有加,尤其是对这个鬼点子特别多的右护法。许君睿和我从小一起长大,虽然我不信任任何人,但对他还是有些坦然的。我从来没有怀疑过的一件事就是他的忠心。他虽然风流成性,但办起事来雷厉风行,从未失手过,而且精通医术,号称“魔医”。所以在教中的地位很高。 “沈公子为何闷声不语?莫不是对着在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许君睿声音潇洒不羁,却带了一丝轻佻。从前他从未对我如此说过话,我还真是听不惯。 我皱了皱眉,睁开眼道:“右护法很闲?” 许君睿挑眉,玩味地看着我:“你知道我是谁?” 我慢条斯理地略微整了整衣衫,坐直身体,道:“魔教地位仅次于教主的便是右护法许君睿,常闻他风流不羁,万花丛中过,一叶不沾身。” 他手中的折扇“唰”的打开,半遮住一双风流至极的桃花眼,“我竟不知自己的名声这么大。” “右护法不知道的事情还很多。”我淡然道。 “哦?是吗?”他的眼睛微微眯起,“譬如你和教主的关系?” 我的身子一僵,挑眉道:“右护法看不出?” 许君睿缓缓收了扇子,目不转睛地看着我,道:“若我说看不出呢?” “那便接着看。”我闭上眼,不再说话。 许君睿似乎是愣了一下,随即轻笑了几声,笑声越来越大,最后他掀起车帘,走了出去。 夜间,我下了马车,坐在篝火旁,看着连城手脚利索地将两只!子弄干净,烤熟,撕下一只腿递给我。 看着面前的手我愣了愣,记忆里似乎也是连城对灵遇不错。 我接过那只!子腿,吃了几口便吃不下了。 看了眼在一旁吃得津津有味的许君睿,我对连城低声道了声谢,连城微微愣了愣,点了点头。 许君睿转眼看着我,轻笑道:“可好吃?” 我默然点了点头。 许君睿看了眼旁边咬了没几口的!子腿,忽然道:“手给我。” 我怔了怔,“什么?” 许君睿的桃花眼一眨,“我说把手给我。” 看着他难得认真的表情,我竟然连为什么都没问就把手伸了过去。 然而,在他即将要抓住我的手时,耳边忽然掠过一阵强风,随即我的手腕被紧紧地攥住,生疼。 “不许!”冷硬的两字落地,我看着眼前阴沉中涨满怒气的楚天毅,有些莫名其妙。 我皱了皱眉,冷声道:“放开。” 楚天毅握得更加用力,我甚至可以听见骨头碎裂的声音。 “竟然敢勾引其他男人!你好大的胆子!”楚天毅压低的声音蓄满怒意。 我冷笑道:“你管老子勾引谁了,你以为老子天生就喜欢被人压?楚天毅,我告诉你,要不是老子打不过你,老子早把你办了七遍八遍了!” 楚天毅明显一愣,我猛地抽回自己的手,手腕青紫一片。 我看向一旁的许君睿,许君睿看够了热闹,赶忙上前道:“教主误会了,我只是想给沈公子把把脉而已。” 楚天毅的眼中掠过一丝担忧,“他有何病症?” “还未把脉,所以尚不明确。不过看沈公子的样子,应当是中了毒。”许君睿端肃道。 我微微蹙眉,中毒? 楚天毅一把抓过我的手递向了许君睿。 许君睿看了看我,一只手搭上我的腕脉。 看着他渐渐冷下来的脸色,我的心底渐渐下沈。 他松开我的手,楚天毅问道:“如何?” “教主,可否让属下探脉?”许君睿忽然道。 楚天毅看着许君睿严肃的面色,伸出了手。 半晌,许君睿垂下手,道:“教主,你上次中箭时是谁医治的?” 楚天毅皱了皱眉,“寻常大夫,伤口虽多,却并不重。” 许君睿叹了口气,“那箭上有毒,只是那时医治的大夫未看出来。” “什么毒?” “与沈公子身上的一样,‘一眼相思’。”许君睿看了我一眼道。 我问:“什么是‘一眼相思’?” 许君睿皱了皱眉道:“‘一眼相思’,顾名思义,中毒后第一眼看见的人便会成为自己挚爱之人。” 我看眼楚天毅,“你中毒后第一眼看见的是苏芸?” 楚天毅的面色冷硬,却仍是点了点头。 许君睿点头:“那就好办了,要解此毒,需中毒时第一眼所见之人的血来做药引。那个苏芸现在在哪里?” “死了。”我淡淡道。 “死了?”许君睿难以置信地睁大一双桃花眼。 我点了点头,“估计尸首都烂的差不多了。” 许君睿一脸为难:“那可就难办了。” 楚天毅道:“一定要她的血吗?” “若是不用,也不是不行。只是另一种用来代替的药引更是难找。” “什么药引?” “‘情醉’。”许君睿道。 我道:“灵药‘情醉’天下间仅有一颗,在医仙莫如是手里。而莫如是,早已死了几十年了。‘情醉’下落不明,几十年间有多少人去找,就有多少人徒劳而返。这根本无望。毒既然中了,便中着吧,反正无碍武功,只不过是心上多了一人而已。”反正,我已不指望楚天毅再与我倾心相待了。 许君睿点头道:“也是这个道理。那沈公子你的毒也不想解了吗?” 我笑了笑道:“我连什么时候中的毒,中毒后看见谁了都不知道,谈什么解毒?” 许君睿问道:“那沈公子现在没有倾心之人?” 我淡淡道:“没有。” 许君睿微微蹙眉。 楚天毅忽然道:“通知教里,一切事宜交与左护法处理。明日启程去寻‘情醉’。” 第七章 我躺在马车里,四周寂静,一片漆黑中,有轻微的衣料摩擦声响起,然后熟悉的气息从我的身后慢慢靠近。 我猛地转过头去,看着楚天毅,冷冷道:“教主大人有何贵干?” 他默然不语。 我微微蹙眉。这算是怎么回事? 忽然他欺身上来,将我的双手扣住,却没有下一步动作,只是倒在了我的身旁,把我揽进了怀里,然后低沉的声音响起:“歇息吧。” 我瞪大眼睛愣了好久。 忽然身后伸过来一只手,轻柔地合上我的眼睛。 我拉下那只手,看准两根手指,一口咬了下去。 那只手一僵,却没有反抗,反而放松了力气,任由我咬着。 口中弥散开淡淡的血腥味,我的心中却苦涩异常。 次日一早,马车就调转了方向,直奔天山。 坐在马车里,我问许君睿:“为何要去天山?” 许君睿答道:“当年确实有很多人去寻‘情醉’,也都没有寻到。我曾经也找过这一味药,从百晓生那里买到的情报说是藏在莫如是的墓里,但是我并没有去找,而是放弃了。因为所有前去那里寻找‘情醉’的人没有一个能从莫如是的墓中走出来。” “那墓中机关很多?”我皱眉问道。 许君睿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凡是知道的人,都已经不能再开口。不过,应当是有些机关。当年医仙莫如是最出名的其实不是一手绝妙的医术,而是师承玄机大师的机关术。” 我笑了笑,“传闻‘情醉’可生死人肉白骨,也值得这样珍藏。” 看着我的笑容,许君睿咳嗽了一声,看了眼黑着脸的楚天毅,说了句“我去看看连城。”就钻了出去。 马车里只剩下我和楚天毅。 我向里靠了靠,默默闭上了眼开始养神。 “起来。”楚天毅忽然开口,语气不太好。 我睁开眼,冷笑道:“教主大人有何吩咐?” 他突然倾身过来,一手将我抱起,一手拿起一旁的软垫塞在了我的身下,然后就将我放下。 看了眼我有些愣的表情,楚天毅退了回去,默然不语。 马车内的气氛一瞬间有些古怪,我轻咳了一声,问道:“你为什么一定要去找‘情醉’?此行危险,而且不一定找的到。” 楚天毅的眼神微微一沈,“你不希望我去找‘情醉’?” “我觉得没必要。”我坦然道。 “为何?”他今日话似乎不少。 我在软垫上动了动,找了个舒服点的姿势,道:“作为魔教教主只要武功无损,能够驾驭教众便可,其他根本无碍。况且苏芸已死,没有人可以再拿她牵制你,你也不会再爱上其他人,再无任何弱点可言。好处多于坏处,若是我,我便不会去解毒。” 楚天毅眸光微闪,直直地看着我道:“可是我想再爱上他人。” 我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 我微微垂下眼帘,不与他对视,漠然道:“人心死了一次,就再也活不过来了。” 说罢,我转身朝里,面对着车壁,闭上了眼睛。 傍晚,我们到了一座小镇,找了一间小客栈下榻。 一行四人,许君睿却只让连城要了两个房间,许君睿笑着向我解释:“连城和我住一间,方便保护我。”在我的记忆里好像是许君睿的武功比连城强些吧。 我看了眼一旁的楚天毅,道:“你该不会要说想让我保护教主吧?我的武功不如教主,不过比较适合挡剑。” 许君睿正要开口,楚天毅却忽然道:“我保护你。” 许君睿的眼中瞬间变换过无数种神色,却还是笑笑,拉着一脸茫然的连城上了楼。 楚天毅也转身上楼,我也只好跟上去。 连城吩咐小二把饭菜端来了房间,我吃了两口菜,看着对面的楚天毅,想了想道:“其实我不想要‘情醉’。” 楚天毅停下筷子,抬头看我,“你想说什么。” 我放下筷子,道:“我的意思是说,我不想要解毒,既然你已打算去找解药,解去‘一眼相思’,那就不应再报复我了。我应该可以离开了。”虽然在没确定楚天毅能找到解药前,我暂时没打算离开,但是我还是想声明一下我是自由的。 他的眸子一下子沈了下来,“你想走?” 声音阴冷。 我挑眉看他:“你留我何用?” 楚天毅定定地看了我许久,忽然放下筷子,打开门离开了。 我看了看又闭上的门,又看了看桌上还不错的饭菜,拿起筷子,继续吃。 小二收拾碗筷的时候,连城也来了。 小二端着碗筷离开,我看了眼还站在原地的连城,道:“你有事?” “你想离开?”连城开口。 我挑眉道:“若是的话,你能帮我?” 看着连城默认的神态,我问道:“你为什么认为我要离开?” 连城微微皱起两道剑眉:“没人喜欢做男宠。” 似乎是晃了下眼,我好像看到了连城眼底一闪而过的伤痛。 “你若放我走,不怕你主子追究?”我问。 连城的身体微微一僵,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惊惧,似乎是想起了什么。 我叹了口气道:“你回去吧,我不会走的,至少现在不会。” 连城看了看我,没再说什么,便离开了。 我靠在窗边,看见街道上店铺的灯火亮起,小镇的夜市也是相当热闹的。 忽然,一阵破风声从耳侧传来,我微微偏头,一个飞镖“叮”一声钉在了窗框上。我看向飞镖射来的方向,一个黑影闪进了小巷里。 我迅速拔起飞镖,从窗口跃了出去,追进了小巷。 小巷内一片漆黑,我暗暗提高了警惕,缓缓走了进去。 这时,一个黑影从暗处走了出来,身影瘦小,有种莫名的熟悉。 我微微皱眉。 他伸手拉下了面罩,看着我,轻轻喊了一声:“少爷……” “沈舒?”我锁眉,“你怎么在这里?你会武功?”刚才那个飞镖没点内力是射不了这么远的。 他的嘴唇动了动,道:“少爷,您还是先看看那张纸条吧。” 我展开手掌,手中的飞镖上绑着一张纸条,我解下来,展开一看,心底微微一颤。 我将那张纸条攥进手心,看向沈舒:“沈家满门……是魔教干的?” 沈舒的小脸瞬间布满泪水,神情悲痛,“少爷,我亲眼看见的,那个大魔头拿着剑……杀、杀了老爷和老夫人……其他人……都被杀了……我、我装死才躲过来的……” 我走过去,轻轻抚上沈舒的脑袋,轻声道:“都过去了,别怕,今后,你就跟着我吧。” “多谢少爷!”沈舒的声音一下子变得狠辣无比,与此同时,一把银亮的匕首直直地朝我的腹部刺来,我一把扣住他的手腕,反折过去,匕首“!啷”掉在地上,在空荡荡的小巷里发出清脆的回响。 他阴狠的眼神看过来,咬牙道:“你早有准备?!” 我轻蔑地笑道:“小鬼,你知不知道魔教杀人灭门之后为防有装死的人都会挨个补上致命的一剑?” “沈舒”的眼神满是阴狠不甘。 “说,谁派你来的?”我将他的手反折到身后,冷冷道。 他看着我,忽然诡异一笑,我心底一凉,急忙侧身一躲,却还是没躲开,三枚银针从他的手心射入我的心口,我浑身一阵剧痛。却立刻抬手用尽最后的力气捏碎了“沈舒”的咽喉。 因剧烈的疼痛倒下去的前一瞬我似乎看见了楚天毅冲进来的身影。 我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声,他个熊的,老子自从碰见你之后怎么总是受伤?! 第八章 身上阴寒刺骨,缕缕寒气从心脏向四周扩散,勉强提起真气与之相抗,却是徒劳。有温热的暖流从脉门涌入,也毫无作用。 我挣扎着睁开眼,看见床边坐着的楚天毅,一手扣着我的手腕,将真气输送过来。 见我睁开眼,那一张英俊非凡却憔悴异常的脸闪过一丝狂喜,沙哑着嗓子冲外喊道:“君睿!他醒了!” 我冰冷的手被他握在手中,我微微动了动,他握得更紧,我没力气挣脱。 许君睿一听见喊声就急匆匆地跑了进来,身后跟着连城。 楚天毅立刻让开身,许君睿上前,为我探脉。 看着他凝重的脸色,楚天毅的眸光微沈,“如何?” “寒毒入体。”许君睿微微垂下眼帘道。 楚天毅皱眉:“什么意思?” 许君睿慢慢站起身,看了看我苍白的脸色,道:“就是……病入膏肓,药石罔效。” “你说什么?!”楚天毅身形一动,立刻死死地扣住了许君睿的脉门。 连城的身形跟着微微一动,却还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许君睿抬眼,眼神淡漠,“我说,他治不好了,只能准备后事了。” 楚天毅的瞳孔猛地缩紧,手上忽然没了力气,慢慢垂了下来。 许君睿收回手,连城立刻上前为他轻轻揉了揉手腕,许君睿对他笑了笑,转身走到我的床前,笑得文雅风流:“感觉如何?” 醒来一会儿之后,体内寒气虽未减分毫,但是真气却可以渐渐聚拢,可见与武功无碍,我攥了攥拳,感觉有了力气,抬头冲他一笑:“不错。” 楚天毅在一旁看着我,刚硬冷峻的面容没有丝毫表情,黑眸沉静,看不出情绪。 许君睿挑眉:“中了寒针还能说感觉不错的,你还是第一个。不怕死?我可真是救不了你。”问话有点玩味的语气,但最后一句却有些沉重,甚至带了点遗憾和愧疚。 这一世作为沈灵遇与他相交不深,但许君睿为人极重情义,好歹有将近半月的相处,他已将我视为了朋友。 我淡然笑了笑,道:“人之所以活着是因为有牵挂,牵挂终了,生与死无异。不过,我确实怕死,据说……死的时候很疼。”想起上一世灵遇那一剑,我微微蹙眉,或许最疼的不是身体的伤口吧。 忽然手腕一紧,我抬头,看见楚天毅握着我的手腕,眸光难辨。 我不去看他,转头对许君睿道:“我还能活多久?” 许君睿皱眉:“三个月,最多。” 我想了想,道:“那我们就用这三个月去找‘情醉’吧。” “先治你的病。”楚天毅忽然开口。 我叹了口气,“寒针入骨即溶,寒毒入体,世间无药可医,这还需要我再说吗?反正我也算是半个死人了,倒不妨去闯一闯莫如是的陵墓,死在里面也没什么可惜,要是侥幸能盗出‘情醉’,那也算是一件好事。稳赚不赔。” “我不准。”楚天毅沈声道。 我挑眉看他,冷笑道:“等你什么时候不再想着法子折磨我为苏芸报仇了,再来说这句话,还有点说服力。” 握着我的手微微僵硬。 我反手挣脱,问许君睿:“那个黑衣人呢?” 许君睿身后的连城道:“我们赶到时已经死了,身上没有任何可做识别的痕迹。” 许君睿道:“你得罪过什么人?” 我皱了皱眉:“不知道。” 许君睿不动声色地看了眼楚天毅,楚天毅微微颔首。 “你好好休息吧。”许君睿冲我笑了笑,带着连城离开了房间。 房间里寂静无声,我垂着眼,却能感觉得到楚天毅的视线一直落在我的身上。 良久,他缓缓开口,“你就这么想死吗?”语气无奈,却是叹息。 我抬起眼,暮光从窗外爬进屋中,弥散四处。 我看着楚天毅在暮色中俊美刚毅的面容和沉静如夜的双眸,嘴角挑起一抹苦涩的笑,“其实我骗了许君睿。” 他的神色不变,等着我接下来的话。 我慢慢坐起身,他伸手扶住我的后背,我按住他的手。 “我中‘一眼相思’第一眼所见之人,是你。”我微微垂下头,闭上眼睛道。 手中一空,我睁开眼,一双强有力的手臂将我紧紧锁在温热的怀抱里。 他低沉的嗓音响起:“那就不要解毒。” 我怔了怔,有点想笑,就真的笑了出来,我笑着看着他:“楚天毅,什么时候你也会这样自欺欺人了?” 他按住我的肩膀,下颔正好顶在我的发顶,“你从来不信我。” “你的‘一眼相思’未解,钟情苏芸,是不会移情的,你要我相信什么?”我嘲讽地笑道。 腰突然被大力扣紧,我吃痛地哼了一声,随即下颔被捏住,唇舌压下。 我睁大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双寒潭般幽深的眸子,忽然觉得,其实自欺欺人,也挺好的。 行程未变,一路向北,直奔天山。 楚天毅为了防止我出什么事,几乎寸步不离地跟着我。我问许君睿中了“一眼相思”不是不会再对他人动情吗?许君睿笑得没正经说什么或许是真爱呢。真爱他个头! 我偶尔想起那日那个沈舒,沈家满门被灭……这件事应当是真的,但是做的不会是魔教。真凶应该和“沈舒”的来历有关,但是“沈舒”的来历还没有查出来,看样子不容易知道,早知道当初就留他一条命了,可惜我虽然转世重生,但下手狠这个特点还是一点没变。 对于沈家,我没有多少感情,毕竟我在重生之时就已经知道,沈家估计难逃灭门,因为以楚天毅的角度来看,苏家有婚约,该杀,沈家与苏家主动定下婚约,更该杀。所以做沈灵遇时,我总是不会对沈家投放太多感情,我怕我放入太多,有一日看见满院鲜血会激发本性,彻底与楚天毅相背而行,走了上一世的老路。虽说这一世的改变依旧让我和楚天毅有拉不近的距离,但这至少上辈子的路不会再走了。 至于楚天毅,仍去天山的行程他是点头应允了的,不过看样子还是不会让我去拼命。我无法理解他的举动,只好将他推得远远的,从老天爷那里偷来了这么多时日,我已满足,再无他求了。 越往北越冷,途经城镇,楚天毅为我买来了一件雪白的狐裘。 坐在马车里,我看他微微低着头,为我系好带子,忽然想起我与灵遇过的第一个冬天,我为他亲自上山抓雪狐,找人为他制了一件狐裘,他却看也不看一眼,仍在火盆里烧了个干净。我明知强求,却仍是要留下他,折磨的到底是他,还是我? 我禁不住微微苦笑,鼻尖忽然一热,回过神来,正见楚天毅伸出手指轻轻刮过我的鼻尖,唇角微掀,是春风般的温柔浅笑,“冷么?” 我心头一热,却笑意噙冷:“教主大人,你说……我若是将这件狐裘烧了……会如何?”我眉梢微挑,挑衅意味十足。 楚天毅的笑容微冷,却伸手抚了抚我颈边雪白的狐毛道:“再买一件。” 心中苦涩,我微微抬头,吻上那刀削般的薄唇,轻声道:“三个月,就让我放纵一次吧。” 头被扣住,加深了这个吻,肩头微凉,衣衫一件一件落下,我侧头枕在他的肩上,默默闭眼。 一眼相思……也是,一世相思啊。 赶了近半个月的路,我们终于来到了天山脚下,没急着进山,许君睿让连城寻了间小客栈,暂时住了下来。 子夜,楚天毅被许君睿叫去商议事情,我静静地躺在床上。 床边传来轻微的响声。 我慢慢坐起身,颈间一凉,一把匕首横在面前。 我抬眼,看着眼前娇艳的女子,淡淡道:“芸儿,别来无恙。” 第九章 月色寂寥。 苏芸将匕首抵在我的颈上,半跪在床上,将靠坐着的我压制住。 “灵遇哥哥可真聪明,竟然能猜到是我,今夜……该不是会是专程等我的吧?”苏芸笑得妩媚动人,却再无半点清纯。 “我是在等你,不止今夜,自从沈舒来过之后,每一夜都在等,我知道,你没有死。”我平静道。 苏芸眨了眨一双杏眼,妖娆一笑,“灵遇哥哥,别以为这样说我就会心软哦,今夜,你非死不可。”她轻柔的声音低得诡异。 我静静地看着她,道:“我想知道原因。你,沈舒,你们都自小出现在我身边,若你还是以前那个苏芸,那沈舒便还是那个沈舒。但是一直以来,你们都没有杀我。我想,或许置我于死地的,不是我本身的什么秘密,对吗?” 苏芸危险地眯起眼,嘴角含一抹冷艳的笑:“没错。若你好好做你的沈家少爷,没有多管闲事地去管楚天毅的事,那沈舒还是会好好的伺候着你,我也会嫁与你为妻,过着神仙眷侣的日子。怪就怪,你在醉风楼救了楚天毅!” 看来他们是奔着楚天毅来的。 我继续问道:“若是我现在离开楚天毅呢?” “晚了,已经晚了,你已经中了‘一眼相思’和寒针,不能再留下你了。”苏芸阴冷道。 我淡淡道:“我并不知道你们到底有什么计划,但是,既然你们已经知道我中了寒针,就该知道我命不久矣,为何要冒险来取我的性命?” 苏芸笑了笑,道:“你问的太多了,你只需要知道,你多活一日就对我们的计划不利一分,这就是我们杀你的理由。” 我轻轻笑了笑,“是吗?那可让你们失望了。”话音未落,我猛地出手,制住苏芸那只拿着匕首的手的同时,一个转身从苏芸的身侧钻了出去,落在地上。 她反应过来,又急又怒,巧妙地挣脱了我的钳制,正要再动手,忽然外面响起脚步声和唤声:“灵遇……”是楚天毅。 苏芸一脸慌乱,却在听到楚天毅的声音的那一刻镇静下来,她没有逃,也逃不掉了,待楚天毅与许君睿他们打开门冲进来时,就看见我坐在桌边,与一脸清纯笑容的苏芸喝茶谈天的情景。 楚天毅瞬间愣在原地,目光直直地看着苏芸。 那目光里纠缠着痴迷、疼痛、狂喜与爱恋。 许君睿奇怪地看了苏芸一眼,却掩掉疑惑神色,对我道:“方才发生什么事了?我听到有打斗声。” 我放下手中的茶杯,微微笑道:“误会而已。芸儿来见我,我以为是鬼魂,吓了一跳,就出手了。” 一旁的苏芸微微红了脸,站起身来对许君睿福了一礼。 我指着许君睿对苏芸道:“这位是许君睿许公子。” “许公子。”苏芸轻声唤道。如花的容颜上布满红晕,娇艳至极。 许君睿眉眼风流,手中折扇一开,笑道:“早就听闻洛阳城苏家大小姐国色天香,今日一见,果然不凡。方才许某多有冲撞之处,还望小姐见谅。” “许公子言重了。” 我站起身走到楚天毅身旁,笑了笑道:“这位芸儿该认识,是魔教教主大人。” 苏芸抬眼看了过来,清澈的眼中有一丝惊惧和一丝柔情,红唇动了动,道:“楚大哥。” 楚天毅浑身一震,面上的冷峻竟化为一滩春水般温柔,“芸儿?!你还活着……”其中喜悦,不言而喻。 “是……那日我偷偷服下了爹爹给我的假死药。”苏芸轻声道。 看着两人柔情蜜意,我神色不动地退了一步,来到许君睿身边,凑到他耳畔低声道:“再去订一间房吧。” 许君睿转着眸子看向我,“是该为苏姑娘再订一间房间。” “不,是为我订。” 许君睿挑眉,“教主答应吗?” 我看了眼苏芸,对许君睿微微一笑,“你说呢?” 许君睿忽然目不转睛地看着我,我疑惑道:“怎么?” 许君睿莫名一笑,伸出手来半揽住我的腰,低声笑道:“沈公子果真风华绝代,方才一笑,虽是苦了些,却是倾国之姿。不知沈公子愿不愿意和在下同住一间?” 我微微侧头看他,正要说话。手腕忽然一紧,一股大力已经把我拽离许君睿的怀抱,靠进一个温热的胸膛。 不用去看,我甚至可以感受到身后人隐忍的怒火。 腰间的手臂紧紧收缩着,没有丝毫要放开的样子。 我看那边苏芸眼底的神色变幻不定,便伸出手,按上腰间的手臂,冷声道:“放手。” 身后人的身体微微一僵,却分毫不动。 “你要跟他走?!”压抑的声音。 我看了眼一脸平静的许君睿和神色复杂的连城,回过头去,眉梢上挑,嘲讽一笑,“你以为你是谁,凭什么管我?我是要跟他走,如何?我便是做了右护法的男宠,又干你何事?” 看着那双黑眸蕴满杀气,我冷冷一笑。 他猛地抬手,死死扣住我的咽喉,冰冷的声音贴在我的耳边:“想走,除非死。” 我挑衅地看着他,勉强挤出一丝声音:“死……我也要走……” 他的手指紧缩。 我都数不清这是他第几次掐住我的脖子想要杀我了。 我的眼前阵阵发黑,看来他是不打算松手了。有了苏芸还不够,难不成还要左拥右抱?我忍不住冷笑。 许君睿忽然急切道:“教主!在这样下去他会死!” 喉间的力道突然消失。 我重重地摔在地上,剧烈地咳嗽了一阵,然后重重地喘息着。 我单手虚软地撑起身子,不去看一旁苏芸得意的脸色,慢慢朝许君睿伸出了手。 许君睿上前一步,将我抱进怀里,我将头紧紧埋进他的怀里。 他的声音在我的头顶上响起:“教主,属下告退。” 楚天毅没有开口,许君睿却已经带着连城退出了房间。 回了许君睿的房间,许君睿将我放在床上,吩咐连城去订了一间房间。 连城离开,许君睿坐在桌边看着我惨白的脸色,开口道:“你太狠。” 我无力地笑了笑道:“这或许是一种生存手段呢?” 许君睿无奈地笑道:“怕是最后害人害己。” 我摇了摇头,没说话。 许君睿斟了一杯茶,递过来,“润润喉咙吧。” 我接过来,一饮而尽,去掉了些火辣辣的刺痛感。 “那苏芸来历不明,十分可疑,教主……应当看得出来。”许君睿道。 “‘一眼相思’的药力无法抵抗。”我淡淡道。 许君睿没有反驳。他根本就没有反驳的理由,因为这是事实。楚天毅爱苏芸,正如我爱他一般,然而,或许我中毒不深,对他的爱虽深,却可以用理智控制一些。但是他,显然中毒很深,毫无可抗。 连城推门进来,“主子,房间准备好了。” 许君睿起身,“你歇息吧。” 他刚要跨出门时,我开口道:“我要去天山,帮我瞒住。” 许君睿的身形微微一顿,没有说话,关门走了。 但是我知道,他默许了。 第十章 楚天毅与苏芸第二日在许君睿的鼓动下上街了,这自然不是长久之计,楚天毅是不可能一整天都在外面的,所以按照许君睿的说法是拖得一时是一时,只要我脚程够快,足以在天黑楚天毅发现我离开之前赶到莫如是的陵墓。 我整理好行装,只比平时多穿了一件披风,以免身体负重太多,拖累行程。我现在身中寒毒,本就日日冻得嘴唇发白,尽管于武功无碍,但多少还对身体有损伤,负荷太重没好处。冷点就冷点吧,反正我身上够冷了,不在乎外面这点寒气了。 我走到火盆旁,将脱下的狐裘扔了进去。 看着贪婪地火舌将雪白的毛皮一点点吞没。 前一世的情景与今生渐渐重合。 灵遇……你可曾像我这般……爱恨难辨? 我的心中突然一阵抽痛,我猛地扑向火盆,将烧得破败的狐裘抢了出来,火灼伤了我的双手,狐裘还燃着几簇火猫,火热滚烫,我却抱住不放手。 我慢慢蹲下来,抬起烧得生疼的手,盖在自己的眼睛上。 我将烧得破烂的狐裘放进包袱,出了门。 门外,连城抱剑而立。 我看着他,道:“许君睿没让你跟着我。” 连城仍是面无表情:“主子那里……我会交代。” 我没再多话,任由他跟在身后。 出了城,我加快了速度,将沈灵遇的轻功发挥到极致,入了天山。 连城始终跟在我身后四五步远的地方,跟得似乎有些吃力,他的武功在我之上,但是轻功却不如我。 我缓缓放慢脚步。 天山白茫茫一片,苍雪满布,只有我二人急速前行。 将近正午,我寻了块巨石,停了下来,对身后的连城说:“歇息片刻吧,已经不远了,天黑之前可以赶到。” 连城没有答话,只站在了巨石旁,然后从随身带的包袱里拿出两个馒头,递给我。 我不客气地接了过来,道了声谢。 咬了两口馒头,却发现他就站在旁边看着我吃。 我抬眼看他道:“你为什么不吃?” 连城微微垂下眼帘:“没有了。” 我将另一个没动的递给他,他抬眼看我,神色有点复杂,却没接。 “我手酸了,拿着。”我把馒头塞进他的怀里。 他的神色有些僵,却还是拿起馒头,啃了起来。 吃完东西,有了点力气,我们就又开始前进。 不远处在苍茫血色中有一块很明显的凸起,仔细看可以看见一处小小的黑色的石门,想必那就是莫如是的陵墓,如此容易找到,却是没人敢闯。 就在我们靠近陵墓的时候,山间忽然传来一阵类似虎啸的震吼声。 头顶忽然轰鸣作响。 我与连城解释脸色一变。 雪崩! 不容我们反应铺天盖地的雪就从山上扑了下来。 在一片震耳的轰鸣声中,我一把拉过连城边奋力向陵墓冲去边冲连城吼道:“到墓地入口去!” 连城紧追我的脚步,但是大雪已在眼前,我们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到达墓地入口了,我一咬牙,想要用力将连城甩过去,却不想他竟然抢先一步,反手抓住我的手腕,将我甩向墓地入口。 大雪压下来。 我转头看见他的嘴唇微微翕动,却听不到他说了什么。 大雪将他覆盖,而我虽然到了墓地入口,却仍是被汹涌而来的大雪压在了下面。 浑身剧痛,我被大雪冲撞得撞上了墓门,后脑一痛,我昏了过去。 刺骨的冰冷席卷我的全身,我感觉到自己的牙齿都在打颤,微微动动身体,就是酸痛不已。 “别动。”熟悉的声音让我的动作立刻僵住。 我努力睁开眼睛,周围却是一片漆黑,“楚天毅?你在哪儿?我们是在墓里吗?” 楚天毅不知从哪里伸出手来,轻轻抚上我的脸颊,我动了动身子,腰间横了一条手臂,身后似乎有温热的胸膛,我应该是在他的怀里。 “我在这儿。”他更紧地抱住我,“我们还没有进墓地,我没找到墓地入口的机关。” 我微微皱眉,“现在天黑了进墓地可就麻烦了。” 他忽然握住我寒冰一般的手,声音掺杂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天……还没黑。” 我的神色一僵,慢慢抬起另一只手来,放到眼前,晃了晃。 一片漆黑,除了无望的黑色,什么都看不到。 “别担心,等我们回去,君睿会医好的。”他低声道。 我勉强扯了下嘴角,“没关系,反正早晚人都是要没了的,何况是一双眼睛?” “我不会让你死的,除非我死。”最后四字,他说得有些咬牙切齿的感觉。 我冷冷地笑:“你若是死了,你的芸儿怎么办?” 温热的气息忽然靠近我的面庞,我可以感觉得到他的唇距离我的脸不过分毫。 “你是在吃醋?”他的语气充满玩味,含着淡淡的笑意。 我愣了半晌,记忆里我从未这样说过话,而今生楚天毅也未有过这样的语气。 “我说过,便是‘一眼相思’也不值一提。你为何总是不信我?”平日里刚硬冷毅的声音蕴满温柔无奈,低沉醇厚。 我心里咯!一下,急切道:“你把苏芸怎么了?” 楚天毅的声音有点冷:“君睿看着她,把她关起来了。你倒是关心她。” 我忍住笑,冷淡道:“自然,她是我的妻子。” 腰间一紧,霸道的唇舌强行侵入口中,我偏头躲,没有躲开。 舌尖被勾住纠缠,唇瓣被吮吸得发麻,我抗议地呻吟出声。 他慢慢退开,俯在我的颈间,哑声道:“别引诱我,这里不是地方。” 我怔了一下,不由得啐了一口,小声道:“谁引诱谁了!滚远点!” 他低声笑了两声。 我抬手摸上他的脸,顿了顿,低声道:“你没受伤吧,苏芸很狡猾。” “没有,”他握住我伸出去的手,“那夜……疼得很吧?” 我“扑哧”一声笑了下,道:“我被你掐了那么多次都没事,你就放心掐吧,怎么掐都掐不死的。” 他忽然低头吻住我的脖颈,酥痒的感觉爬上来,“还疼吗?” 我被他亲得不太自在,道:“不疼了……你……起来。” 他沉沉笑了几声,抬起了头,将我的双手握住,塞进了他的怀里。 穿过几层衣衫,我直接触到了他温暖的胸膛。 有些灼热的感觉令我的手微微一缩。 他立刻扣住我的手腕,紧紧按在自己的胸膛上。 “凉。”我说着微微蜷起手指,想离开他的胸膛。 他更紧地按住我,“不凉,你的手伤了。” 我怔了怔,“呃……那是……” “那是将狐裘烧了又抢出来时烫的。”他打断我,语气不善。 “你怎么知道?”我疑惑地问出口。 “你现在告诉我的。”他的语气很冷。 愣了一下,我不禁懊悔,不打自招了。撞了一下,撞傻了。 他将我的手按在衣服里,又将衣服裹好,抱紧我,叹了口气道:“别那么傻了,烧了就烧了,我说过,烧了,就再买。你的一双手比那破狐裘值钱多了。” 我没说话,紧紧地靠在了他的怀里。 即便你再买十件百件,也不再是当初那件了。 楚天毅站起身,道:“我们不能在这里等着,四处的山路都被雪崩封死了,暂时下不了山。我们只能进墓地里去。” “山路都封死了,你是怎么上来的?”我忽然想起来,问道。 楚天毅轻笑了两声,道:“别忘了你相公的武功可是独步天下,上一趟山还不是问题。” “呸,”我撇撇嘴角,“谁相公!” 楚天毅笑笑,不再作声,似乎伸出手去摸索墓门上的机关了。 “你来了这里多久?”我问。 楚天毅道:“一天一夜。” 他顿了顿,接着说:“我看见了连城,他告诉我你在这里,我把你从雪下挖了出来,你的身体冻僵了,头上的伤口流出的血结了冰。我还……真以为你死了。”最后一声,有些苦涩。 我默然不语,忽然想起什么来,道:“那连城呢?” 楚天毅道:“他被他师父接走了。不必担心。” 我点了点头。 “你为何总是关心这些不相干的人,却不好好照顾自己?”他无奈地叹气道。 我笑了笑,“那你是做什么的?” 他似乎噎了一下,只能无奈地笑。 谁也没有再说话,我们两人之间难得的温馨淡然,无论他还是我,似乎都多了许多欢笑,以前那些冲撞、折磨似乎都是一场幻梦。 四周一片漆黑,但是我却莫名地踏实。 忽然,“哢哧”一声,楚天毅似乎触动了什么机关,他抱着我猛地一个转身,似乎是在躲避暗器,但是我仍然听到了血肉撕裂声。 我的手有些抖,慢慢伸向他的身后,却被他握住。 “楚……天毅……” 我的指尖仍是触到了温热,那血似乎是从他的脖颈处流下来的。 我的心狠狠一颤。 我听见墓门缓缓打开的声音。 “我没事,我们进去吧。”楚天毅淡然道,似乎受伤的不是他。 我忽然开口:“你在雪里耗费了一天一夜的内力来帮我取暖?你明知道我身上的寒毒无论怎样也感觉不到温暖。刚才的暗器,若是没有我,你可以躲开。” 楚天毅笑了笑,“胡说什么。” 我咬了咬唇,不再说话。 一眼相思,到底……可不可以抵抗? 不待我多想,楚天毅抱着我,迈进了陵墓。 第十一章 进到陵墓里,四周一片诡异的安静,外面的风雪呼啸声渐小,只剩下楚天毅的脚步声,空荡荡得回响。 走了没多远,他忽然停下脚步,解开了我的腰带。 我惊了一下,急忙道:“你要干什么?!” 他的手顿了顿,俯身在我的额上落下一吻,低沉的声音里压抑着笑声:“你在胡思乱想什么,我只是看前路危险,想将你绑在我身上。” 我想我的脸一定红了。 他将我的腰带解了下来,将我绑在了他的身上,伸出手托出我的身体,他继续向前走。 我有些不解,道:“为什么不将我放在背上?你行动会方便些。” 楚天毅淡淡道:“我不放心。” 我撇嘴,婆婆妈妈。 他走了几步,停下来,道:“下面是一个阵法,我们要闯阵才能过去。明里的暗器很多,暗地里可能更多。你抱紧我,别乱动。” 我点点头,从他怀里挣出双手,紧紧抱住他的脖颈。 他扣紧我的腰,“走。” 他足尖轻点,飞快地掠入阵中。 我看不见周围的情况,但可以听到一阵阵不断的破风声从四面八方而来,显然都是暗器。 楚天毅一边闪躲,一边挡开一些射向我的暗器。 我已经暖过来的手指在袖中动了动,抬手,数枚暗器飞了出去,正好打下一些射过来的暗器。 楚天毅没有阻止我,只是叮嘱了一声:“小心些。” 我笑笑,没说话,只是仔细听着来自各个方向的暗器破风声,抬手打下那些暗器。 楚天毅加快了速度,很快掠出阵去。 他抱着我稳稳地落地。 双手被握住,“幸好没受伤。” 我心头一热,开口道:“老子百战不死好不好。” 他笑了笑,“这个阵法说不上困难,只看的是轻功,很容易通过。下面的路可能更为凶险了。” “没事,走吧,反正我还有三个……”话未说完,一只手捂上了我的嘴。 很久,他才放下手,开口道:“走吧。” 脚步声响起,似乎走了很长时间,隐隐约约能听到水声,水声渐近,楚天毅停了下来,蹲下身,似乎在看什么。 “怎么了?”我问。 “有几具尸体,”楚天毅道,“都成了骷髅了,看样子是死了十几年了。骨头碎了很多处,应该是经过剧烈的打斗。还有……嗯……” “怎么?”我从他怀中探出头来。 “这里有两具尸体身上有刺青标志,深入骨髓,一个是青龙,一个是白虎,若是没错,这两个应当是二十年前江湖上武功绝世的青龙白虎两位前辈。”楚天毅淡淡道。 我的心底有些凉,伸手摸索着抓住他的胳膊,笑问道:“你的武功比青龙白虎如何?” 我这句话是白问,我是上一辈子的楚天毅,我怎么会不清楚自己的武功到底怎样?我确实武功不凡,堪称天下第一高手。但是比起当年就已习武五十余年的青龙白虎而言,还是差了许多。青龙白虎都死在了这里,还受了重伤,那我们呢?有什么人能将他们重伤如此?那人活着出了墓地吗? 楚天毅反握住我的手,道:“不如。” 我叹了口气。 “但是我们不能停下来。”楚天毅淡淡道。 他站起身来,继续向前走,水声忽然开阔,似乎是过了那有些狭长的隧道,到了一个开阔的地方。 我可以感觉得到水汽湿湿地扑散在我的脸上身上,有些微凉,四周还有花香飘溢。在酷寒的天山,这里竟然温暖如春。 楚天毅将我向上托了托,“前面没路了,是个水潭,水潭底下似乎有阶梯,我们只能下水走了。” 我抱紧他的脖子,“水里没问题吗?” “水很清,应该没事。” “很清?有多清?”我皱了皱眉。 楚天毅笑了笑,“清到不正常。” 我笑道:“那你还下去?” “水不深,你碰不到水面便好。”他道,随即身体微微一沈,下了水。 在水中走着,我被他举着没有碰到水。 我动了动鼻子,四周花香愈浓。 这香味……有些熟悉……那天在沈家…… 我一把抓住楚天毅的肩头:“快回去!这花香有问题!” 然而,他却置若罔闻,还在向前走。 “楚天毅!你听不听得见我说话!!快回去!这花香有毒!”我急吼道。 他依然没有理会我。 我抓着他肩头的手猛地一松,心底冰冷一片。 该不会…… 我颤抖着抬起手想要摸上他的脸,却忽然被他一把抓住,他的手冰冷至极,他的身体同样冰冷,竟比中了寒毒的我还要冷。 出水声响起,他又站到了陆地上。 “你……没事吧……”我迟疑着问出口。出水的一刹那,所有花香都散了,再也闻不到,胸口沉闷的压抑感渐渐消去。 被他握住的手腕忽然一痛,腰间猛地松开,我被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我有些蒙。 忽然,喉咙被死死地扼住,我被重重按在地上,几近窒息。 这一次他下手,完全不同于以前……毫不迟疑……直欲致死…… “楚……天毅……”我艰难地挤出一丝细若游丝的声音。 他的另一只手也伸了过来,却是在掰开他自己卡住我脖子的那只手。 他嘶声吼道:“快跑!我……没办法控制……” 我的双手聚上一丝力气,他掐住我的那只手被他的另一只手掰开了一些,我喘了口气,双手撑地,猛地将自己往后一送,脱离他的掌控。 我听到他粗重的呼吸声挣扎声,我的心中一紧,正要往前,却听到冲我吼:“别过来!” 我愣了一下,摸索着墙壁站起来,茫然空洞地睁大眼睛,却什么也看不到,只得喊道:“你怎么样了?!” 剧烈的挣扎声猛地停下,我听见一声关节错位声。 “天毅!”我急道。 身边风声忽近,随即我被揽进熟悉的怀抱里。 “你刚才叫我什么?”粗重的喘息声渐息,他玩味地笑着问。 我立刻伸手摸向他的胳膊,软绵绵的右胳膊,垂在身侧。 他松了我腰间的手,按住我放在他右臂上微微颤抖的手,轻松笑道:“那池水果然有些门道,幸亏我将你举起来了,那里掺了迷迭香,还有夺魂水,会控制人的身体,对身边之人出手,自相残杀。我若不废了右手,你可就性命难保了。” “迷迭香与夺魂水……你怎么克制住的?”我疑惑道。 “我没克制住。”楚天毅道。 “什么意思?” 楚天毅似乎笑了笑,“我将毒封在了右臂,算是暂时克制住了。” 我冷冷一笑,道:“你骗谁呢,那么强烈的毒性,蔓延极快,你能将它封在右臂不扩散?说是封在心脉处我还可能……”我的声音顿住。 我抬手摸上他的胸前。 一处凹陷,折了两根肋骨。 他用了两根肋骨压住了两处穴道,将毒性封在了心脉外面的经脉处。 “你……”我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楚天毅淡淡道:“我用寒气冻结了部分经脉,暂时不会蔓延到左手上,不用担心。” 我抬手给了他一掌,不重,本来我就没想要真正打他。 他接住,叹了口气,“我知道错了,我们继续走吧,只是你得离我远一些了,我万一毒发,你跑快些。” 他撕下一条布条,递给我一端,“我把另一边绑在我的右手上,你在我两步远的后面,小心些。” 我握住手中的布条,道:“你小心才是。” 他笑了两声,声音低沉愉悦。 我们两人继续向前,他在前面带路,我仔细听着他的方向与移动的动作,尽量走他走过的地方。 但是很快我就感觉到有点不对劲,说不出是哪里不对劲,只是听着他的动作感觉十分怪异。 但是不容我多想,楚天毅的脚步已经停了下来。 “不用再往前走了。” “为什么?”我不解道。 楚天毅的声音缓慢而诡异:“因为……你要死在这里。” 第十二章 四周一片诡异的寂静。 楚天毅落下那句话后再无任何声响。 我握着手中的布条轻轻拉了一下,松的! 我一把将布条拉起来,摸到另一端。 空空如也。 我的心下一紧。 “楚天毅……天毅!” 整个陵墓里只有我自己的声音空洞地回响。 我往后退了两步。 “楚天毅!你不是要杀我吗?!出来啊!楚天毅!”我喊着,扶住墙壁,慢慢地向前走。 “楚天毅……楚天毅……”我的声音越来越小,然而回声却渐渐消失。 “楚天毅——”我大喊了一声,却根本听不到自己的声音。 我转身紧紧地靠在了墙壁上。 我知道这是一种很危险的做法,因为谁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暗器从墙壁中出现,又有什么机关在安装在墙壁上触碰不得。但是没有了楚天毅,这坚实的墙壁成为了我唯一的依靠。 我深吸两口气,稳住慌乱不已的心神。 现在绝对不能自乱阵脚,楚天毅可能是毒发了,但是他去了哪儿?难道是触动了什么机关陷了进去?可是我根本没听见机关的响声。 目不能视实在是窝囊透了! 我慢慢摸着墙壁,向前走。 直觉告诉我,等在原地是最危险的,还不如向前走。 越向前走空气越稀薄,令人窒息,我本就受了伤,没有多少气力,这种越来越强烈的窒息感更是令我手脚发软,几乎站立不住。 这时,我的耳边忽然响起清冷的笑声:“你就是魔教教主楚天毅?我还以为是怎样凶神恶煞的人物,你刚才那首诗做得极好,叫什么名字?” 我的手脚霎时一僵,抬起眼来,一片白色的衣角进入视线,向上,雪白的织锦袍,再向上,面容苍白清冷,眉目如画,一丝笑意很淡,却暖。 灵……遇…… 我的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头痛欲裂,但是我的眼前却特别的清明。 白衣胜雪,第一公子,沈灵遇。 忽然,他脸上的那丝笑意被浓烈的仇恨代替。那毫不遮掩的恨意直直地射向我,让我无所遁逃,他眉眼上挑,冷笑着,眼中满是仇恨与讽刺,那清冷的声音也蕴满无尽的怨恨:“楚天毅,你灭我沈家满门,害苏家满门,你怎么还能这么心安理得?!你今日不杀我,来日我定要你死在我手上!” 我不由苦笑,灵遇,你果然是如此的恨我…… 灵遇一步一步走向我,依旧面容清冷,眼底却是挣扎与化不开的悲伤,他的右手抬起来,寒光闪烁,削铁如泥,易问剑。 灵遇,我欠你的。你不是恨我吗,不是想杀了我吗?你又在挣扎什么? 他走到我的身前,慢慢伸出未握剑的那只手,抚上我的脸,指尖颤抖。 他慢慢举起剑,清冷的双眼缓缓合上,两行清泪滑落。 我怔住了。 认识灵遇三年,从未见他……落泪。 他的剑缓缓刺入我的胸前,我却感觉不到疼痛。 灵遇,能得你垂泪一次,我楚天毅今生再无他求。 死……就死吧。 我慢慢闭上眼,忽觉脸上一片冰凉。 “灵遇……”谁在叫灵遇?这声音…… “灵遇……沈灵遇!醒醒……”似乎有人在摇晃我的身体。 是谁在叫我?叫我……?我是…… 我猛地睁开眼睛,却是一片黑暗。 “灵遇!你终于醒过来了……”我听见一个低沉醇厚却满是倦意的声音。 我的头疼得几乎要裂开,我强忍着疼痛,脑海里纷乱异常,“你是……谁?” 抱着我的人突然一僵。 很久才响起那个有些嘶哑的声音:“你……不记得了?” 头痛渐消,我想了想道:“记得,我记得我现在应该是在莫如是的陵墓里,刚刚闯过一个阵才对。难道我受伤了?头有些疼。不过……你到底是谁?怎么也在陵墓里?灵遇呢?” “你说什么?”那人似乎有些难以置信,艰涩道。 我不悦地皱眉:“我问你到底是谁,灵遇在哪儿。他跟我同来,我是为他来求‘情醉’的。还有,我为什么看不见了?” 他没有回答我其他的问题,只是问我:“你想看见吗?” 我冷笑一声:“废话。” “好,我帮你重见天光,但是……你允许我与你同行。”他哑声道,似乎有说不出的疲倦。 听着他的声音,我忽然有种心疼的感觉,却很快被得知可以恢复的喜悦冲下去。 “你怎么帮我?”我有些怀疑道。 “我一直以为你看不见是因为脑后的外伤,其实不然,你很可能是寒毒发作得厉害了,才致使你不能看见。我只要将你身上的寒毒过一部分到我身上就行了。”他道。 我皱眉道:“为何不能全部渡给你?” 他似乎僵了一下,半晌,苦涩道:“你我武功路数相左。你将寒毒过给我的同时我要将自己的内力引给你,交换过多对你的身体反倒有害无益。” “为何我从未听过这种说法?”我漠然道。 他苦笑道:“我知道你怀疑我,这是我方才在陵墓的墙壁上看到的方法,不妨一试。若你实在不放心,可以制住我的脉门。” 将脉门给外人,就等于是将性命外交。 我沉思片刻,点了点头,“将手给我。” 他将左手递了过来,我两指扣上他的脉门,问道:“为何不是右手?” “右手废了。”他淡淡道。 我没有再问,只是道:“接下来怎么办?” 他道:“你袖中应该有一些银针,拿出一枚,分别以针的两头刺入你我的心口各一寸,便可。” 我的手在袖中转了转,猛地扣紧他的脉门,我知道这么一下必定疼痛难当,但他竟未出声。 “你怎么知道我的袖中有暗器?”我阴冷道。 他淡然道:“你昏倒时我检查了你的全身。” “你为什么要帮我?”我仍是不相信他。 他依旧冷淡:“因为我受了重伤,一个人很难出去,需要你的帮助。” 我慢慢放松了手上的力道,取出一枚银针来,按他说的分别刺在了我二人的心口,肌肤相贴。 一丝丝暖意从心口缓缓传来,流遍四肢百骸,眼前渐渐地可以看见白色的光晕,然后景象渐渐清晰,待我能看清周围景象之后,我微微后退,将银针抽出体内,然后伸手从他体内拔出。 坐在我对面的男子一身玄跑有些破损,发丝微乱,却不碍他贵气天成。面容刀削一般,刚毅冷峻,只是一双锐利的眼,却是空洞无神。 “你也看不见?”我脱口而出。 他似乎愣了一下,随即漠然道:“开墓门的时候受了点伤,暂时看不见罢了。” 我点了点头,没再多问,开始环顾四周。 若不是事先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我还以为到了世外桃源。 这里显然是一个洞底,四周岩壁陡峭,倾斜着向上,越往上越收缩在一起,最后只留有一个小洞,光线从那里设进来。 四周是一片花草丛生,蜂蝶嬉戏,生机盎然,安逸祥和之景。 除了来路,再无其他道路,显然这是陵墓的尽头。 可是这里根本没有莫如是的棺木。 不过当务之急不是这些,我一把扼住眼前男子的咽喉,压低声音威胁道:“灵遇在哪儿?!” 男子面无表情,一双空洞的眼睛直视前方,“我到这里时,只有你一个人。” 我慢慢收缩手指,看着他窒息惨白的脸色,我一字一顿道:“真的?” 他有些艰难地点头。 我该杀死面前的男子,利用过后就对我没有任何价值的人都是该杀掉的,更何况是在这种凶险的地方,带着他只会拖累我。但是,我却下不了手。 那最后一分可以置他于死地的力气,根本使不上来。 我看着他冰冷俊美的侧脸,猛地松开了手。 他急促地喘息了两下,压抑着咳嗽,脸色浮起一抹不正常的红晕。 我站起身,指着对面的岩壁,道:“这里或许有机关,你从那边开始找,我从这边找。” 第十三章 说完,我径自走向岩壁。 岩壁看上去十分光滑,但伸手摸上去,却可以感受到有些细细的纹路。我用手指感受着那些纹路,心里有种怪异的感觉慢慢升上来。 我转头看着站在对面墙边的男子,张了张嘴,却忽然想起来我连他叫什么都不知道,心下有些烦躁,就喊道:“瞎子!你发现什么没有?” 他动作一僵,没有回身,道:“没有,岩壁上很光滑。没有什么异样。” “你过来,这里的岩壁好像有点东西。”我摸着那些纹路,趴在岩壁上仔细地看着,却根本看不见那些可以感受得清清楚楚的纹路。 他分辨着我的声音传来的方位,走了过来,“你摸摸这里。”我说道。 他伸出手来摸上岩壁,却摸到了别的地方。 我有些急道:“这里!”一把拉过他的手,按在了一处岩壁上。 “有花纹。”他微微蹙眉,道。 “嗯。”我含糊地应了一声,看着交叠的两只手,不知为何心下突地一跳。 眼前忽然闪现出一幕画面,那画面上是一处水潭,月夜下,一个精壮的男子压在另一个清瘦男子身上,大大地分开那双白皙的腿,猛烈地冲撞着,他身下的男子一脸强装的愉悦,眼神却渐渐空洞。 模糊的画面中被压制的男子的脸忽然清晰,那是……灵遇! 而在上方的那个是…… 我一抬手直击身边那人的面门,他微微一侧头,立刻避开,眨眼间已退出五六步远。 “你怎么了?”他皱着眉问道。 我心底怒意恨意汹涌而上,滔天的怒火几乎将我的理智烧光,我双目通红,瞬间逼了上去。 他抬手格挡我的攻击,却没有出手反击。 “你到底怎么了?!沈灵遇!你给我醒醒!!”他一掌打了过来,我勉强卸下,一个侧身再次攻了上去。 我怒吼道:“你没资格叫他的名字!说!你把他怎样了?!”怒吼声中,我飞身而上,运足十成功力双腿连环踢了出去。 他一反手,动作快到我根本没看清,就抓住了我的脚腕,“哢嚓”一声,一股剧痛袭上,我的身形一顿,他握住我脚腕的手一用力,我就立刻摔了下来。 疼痛未消,我立刻用完好那条腿踢了过去,同时上身用力,出掌袭去。 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一只手放开我的脚腕,抬手就是一记手刀劈在了我的腿骨上,又是一声脆响,另一条腿软软地垂了下去。他又迅速闪身,抬手轻而易举地化解了我的攻势,然后利索地卸下了我的双臂。 四肢剧痛,我的身体颤抖着,我冰冷愤恨地看着他:“你到底把灵遇怎样了?!” “你想知道?”他面无表情,“好,我来告诉你。”话音未落,我就被他一把捞起,扛在肩头。 “你想干什么?!”我吼道。 他丝毫不理会我的怒吼,足尖一点,向来路的洞口越去,隐隐约约的水声传来。 眼前由狭窄的洞穴渐渐开阔,显出一方清碧的水潭来。 他把我从肩膀上拎下来,把我按在潭水边,捏住我的下巴,冷声道:“你给我好好看清楚这张脸!” 看着荡起微微涟漪的水面上浮现清晰的那张面容,我一瞬间愣住了。 “灵……遇……”我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一张刚毅冷峻的面容从我的身后靠过来,“看清楚了吗?” 我微微转过头去,直直地看着他,猛地抬头吻上了那两片削薄的唇。 他似乎愣了一下,随后强硬地回吻过来,我被按在潭水边狠狠地吻着。 喘息声交织在一起。 就在我快要被吻得喘不上气时,他忽然闷哼一声,微微退开去,他空洞无神的眼对上我的眼,一丝鲜血从他的唇角缓缓淌下。 他突然咳嗽了一声,一口鲜血随之喷涌而出,红艳艳的,刺瞎我的双眼,落满了我的衣襟。 他支起左臂,想要撑起自己的身体,却颓然倒下,重重地压在了我身上,我动了动身体,四肢都被卸了,根本弄不开他。 他仍旧用空洞的眼睛看着我,那双眼睛里像是有无尽的伤痛。 我明知道他根本看不到我,但是我仍是害怕与他对视。 错开视线,我冷笑道:“怎么样,‘三刻断喉’的滋味还不错吧。” 我在刚开始与他打斗的时候就将袖中藏着的毒药放进了牙缝里,以防万一。没想到,还真的用上了。 三刻断喉,顾名思义,需要三刻钟人才会真正死去。在这三刻钟当中,中毒之人会经脉寸断,一点一点的断尽全身经脉,然后,毒性攻击心脉而死,最是折磨人。 他没有丝毫表情的脸上竟然现出一个淡淡的笑意,他伸出舌尖舔了一下嘴唇,“确实不错,很甜。” 我一下子火气上涌,狠狠地瞪着他,道:“是吗?三刻钟内经脉寸断的滋味一定更不错!” 他笑了一下,忽然低头靠近我的耳边,语气风轻云淡:“你说……我要是死了,你的下场会如何?别忘了,你现在四肢俱不能动,留在这里,就只能等死。” 我漠然道:“至少有你做垫背的。” 他轻轻叹了口气,淡淡道:“你被迷惑了神智,我告诉你什么你都不会相信。但是,我告诉你,我可以死在这里,你不能,也不会。” “为何?”我疑惑地挑眉,他伏在我的肩头,我转不过头去,看不见他的表情。 “因为……我想让你后悔。”他慢慢开口。 我的肩头越来越湿,我知道那是从他口中涌出的血。 “我从来不会后悔,这世间什么药都吃得,只有后悔药,绝对吃不得。”我斩钉截铁道。 他低低笑了两声,声音有些沙哑:“是不是因为后悔……很痛苦?” 我没有说话。 他的呼吸滞了一下,随即喘息了两声,道:“我只有两刻钟了,陪我说说话吧。自从你我相识以来,还从未有过如此安静的时刻。” 我依旧沉默。 他突然咬了一下我的耳垂,我疼得倒吸了口冷气。 他的唇紧贴着我的耳廓,哑声道:“我似乎从未对你说过情话。你想听吗?” 我闭上了眼睛,没有理会他。 他在我耳边开口:“我带你回魔教的路上,荒郊野外,我看见你在火光里的侧脸,美得……我想一把掐死你。那天夜里你睡着后……脸上全是泪……”他的声音里带着一股狠意,与些许怜惜。 他喘了两口气,声音有些断断续续:“后来……在断崖上……我竟然跟你一起……跳了下去。我不想放开你……你却那么狠,对自己那么狠……为了死……吻了我……我看着你掉了下去,你冷笑的时候……眉角都是艳丽的……” “你说你的命是自己的……生死轮不到他人……我不能否认……自己动了心,我跟你一起跳了下去……你发高烧……脸很红……很好看……” “我不爱你……我爱苏芸……可是……我想要你……我占有了你……你破碎在我面前……我……咳、咳咳……呃……”他猛地咳嗽起来,我的半边衣衫已经全部湿透,艳红无双。 我睁开眼睛,轻声道:“快到三刻钟了。” “呵……我……还未说……我……”他苦笑了一声,艰难开口。 我淡淡道:“你说过,你不会让我死。” 他忽然没了声响,我心下一紧,正要转头,身上的重量却忽然消失,他一个闪身跪坐了起来。 他摸上我的双脚,两声脆响,脚和腿已被接好了,剧烈的疼痛让我的双腿有些抽搐。 他又抬手,摸到我的胳膊,接了上去。 我的额上冷汗瞬间留了下来。 我咬着唇,正要爬起来,他却忽然身子一歪,靠坐在了岩壁上,一条胳膊迅速抬起捂住自己的嘴,但是我仍然看见了那一闪而过的凄厉艳红。 我的四肢被他弄断的地方仍是疼痛难当,我咬牙,忍着疼痛站起身来,有些费力地走到他面前,俯下身,半跪在他面前,看着他空洞的眼和面无表情的冷毅脸庞,伸出手去抓他捂住嘴的那只手。 那手一碰,就重重垂了下来。 第十四章 聚集起全身的力气按了按岩壁上的机关,仍是毫无动静。 我颓然靠在岩壁上,喘了两口气,转头看了眼倒在地上还没有醒的男子,我费力地伸过手去,摸上他的脸。 呼吸平稳。 我松了口气,闭着眼睛歇了一会儿,力气还是没有恢复多少。 洞口处,已经有浓绿色的气体渐渐蔓延过来,身体里那股被焚烧的灼热感又渐渐浮了上来,与体内的阴寒气息相撞。 我痛得苍白了一张脸。 没想到他往墙壁上的那一靠竟然触动了毒气机关,害得我只好喂了他解药,拖起他逃进不多时他们出去的这处绿草青青的地方来。 岩壁上的这些纹路一定是某种机关的暗示,找到了,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只是……怕是来不及了…… 呼吸渐渐困难,我剧烈地喘息着。 倒在地上的人忽然坐起身来,我吓了一跳。 他依旧看不见,双眼空洞,却通过我的咳嗽声辨别出我的方位,立刻起身走了过来,将我抱了起来。 “捂住口鼻。”他低声道。 我立刻抬起手臂,用袖子挡住半边脸。 抬眼看着他冷硬的脸线,我有些茫然,我为什么救他,他又为什么不丢下我?没有多想,就这样做了。 他受了很重的内伤,即便吃了解药,但是三刻断喉造成的内伤一时半会儿是无法恢复的,他现在恐怕支撑不了多久。 “这面墙上有机关?”他低声道,脸色渐渐苍白,呼吸有些紊乱,似乎吸入了毒气。 我连忙道:“我摸到上面很多奇怪的纹路,但是却看不到,我决定可能有机关。” 他皱了皱眉,将我放下靠在他身上,抬手摸了上去。 摸了一会儿,他的手忽然一顿,随即我的身子一轻,竟被他推了出去。 看着他忽变的脸色和紧锁的眉头,我心下一跳。莫非那面墙上的纹路有问题?! 我的腿忽然一阵刺痛,我猛地跳开,原来是毒气,看了眼已经烂掉的一只裤腿和微微灼伤的腿,我迅速跑向他。 “这毒气有腐蚀作用,沾上会烂掉!我们得快些离开!”我急道。 他忽然抬手直取我的咽喉,我正要躲,他却突然手臂一垂,扣在了我的肩上。 我看见他脸上滑下的冷汗,一把按住他的手,“你怎么了?” “灵遇……你死……”他咬牙道,恨意昭然。 我的心突然一凉。 他为什么要灵遇死?! 忽然肩胛骨传来剧痛,我听见骨头被捏碎的声音,抓着他的手更加用力,我嘶吼道:“放手!” 他的手竟真的依言骤然一松,却垂到我的腰间,将我紧紧箍住。 “快走!这纹路摸不得!迷人心智……”他的脸色一变,抱住我跑向对面的岩壁。 “你……别去!那里有毒气!”顾不得肩上的剧痛,我看见毒气早已蔓延到对面的岩壁处,已到腰间的高度,急吼道。 “那里才是开启机关的地方。”他忽然道。 什么?为什么?! 来不及问出口,他将我一把搂紧,我的头被他大力扣在他的胸前,呼吸困难,看不到周围的景象。 但是我仍然知道他走进了毒气里。 我甚至可以听见血肉腐烂声。 “啊……”我的喉咙间挤出嘶哑的吼声。 “轰隆”一声,是石门洞开的声音。 一过石门,他突然身体一矮,倒了下去,石门轰然关上,将毒气隔绝在外。 我从他的胸前抬起头来,挣扎起身,看着他血肉模糊的双腿,我的手脚瞬间冰冷,脑海中一直乱哄哄的场景忽然消散,灵台一片清明。 我跪坐下来,双手抖得像风中的落叶,我从衣服上撕下一条条布,抖着手为他包扎。 我甚至可以在血肉模糊中看见他森白的腿骨。 “楚……天毅……”我嘶哑着声音唤道,一声一声,一声比一声凄切。 一只手忽然伸了过来按住我抖得不成样子的手,“别怕。”他的声音隐忍着剧痛,让我心脏一抽。 他的手摸上我的脸,充满愧疚与悔意道:“我差点又伤了你。” 我握住他的手,眼泪缓缓淌下,却故作轻松道:“你以前……伤我的份,我全讨回来了。谁也不欠谁。” “那我们重新来过?”楚天毅微微笑道。 他笑起来,冰冷感全消,温暖如春风拂柳。 “……好。”我的声音难抑地颤抖。 我抹了把脸,稳了稳心绪,从袖中掏出所有的伤药。我来之前将各种药物备齐放到小瓷瓶中藏在袖子里,以防有不时之需,幸好我的袖子比较大,可以勉强藏住这些东西。 将上药撒上,又包扎好。我抬起自己的袖子擦去楚天毅额上的冷汗,开始环视四周。 这是一个墓室,很简陋的墓室,除了正中间一副棺木,别无其他。 “看到什么了?”楚天毅忽然出声。 我恍然一惊,一把抓住他道:“你什么时候开始看不见的?” 楚天毅的眉微微皱起。 “到底什么时候?!”该不会真的是……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道:“刚一进陵墓的时候。” 我的心中瞬间五味杂陈。原来从一开始就是两个瞎子进了墓地吗?那他一路上遇到的陷阱…… 我垂下手,低声道:“这是一处墓室。” “应该不是莫如是的墓室,只有这么一点机关,如此容易找到,不至于让许多人不归。”他道。 “打开棺木看看就知道。”我说着,走向放在中间的棺木。 他皱眉道:“我去,你呆在这里别动。可能会有机关。” 我无奈道:“你的腿伤了,难道要用手走路?我知道以你的武功可以不凭借双腿行动,但是你方才耗费了太多精力,又受了内伤,最好不要运功。我小心些就好,你若是……再受了伤……我……”最后声音微弱下来,却还是让他听进了耳里。 他唇角微弯,“小心。” 我应了一声,站在棺木旁边看了看,是很普通的棺材。 我抬手敲了敲,里面竟然是实心的。 “真奇怪,是实心的。”我对楚天毅道。 “实心的?”他皱眉,“即便棺材里有人也不应该是实心的……这里面难道放了什么东西?你先别……” 一声巨大的开棺声打断了他的话。 他瞬间变了脸色:“你打开棺木了?!” “不、不是我开的……” 第十五章 他瞬间变了脸色:“你打开棺木了?!” “不、不是我开的……” 我的四肢瞬间冰冷,我勉强压抑住声音里的颤抖,道:“是它自己……打开的。” “好像……没有暗器。”我环视四周和头顶脚下,没有任何异常。 我刚要挪动脚步再上前一点看看棺材里的东西,楚天毅忽然道:“先别动!” 我立刻停住动作,“怎么了?” 他的眉头紧锁,道:“棺材盖会打开可能是你触动脚下的某个机关。你看看脚下的地面,是什么样的?” 我低头看了看整间墓室的地面,道:“是一块一块大理石组成的,看起来没什么特别。” “墓室里会用大理石铺地?”楚天毅反问。 我愣了一下,“一般来说,不会。” “所有的大理石都一模一样?”他接着问道。 我摇头,猛然想起来他看不见,便道:“不完全一样,颜色都是一样,但是有的大理石上似乎刻着一些花纹,没在我的附近,看不太清,分布很散乱,毫无章法。呃……你坐的那块,就是有花纹的。” 楚天毅伸手摸向身下的地面,眉皱得更紧。 “这是不是很像一个阵法?”我看他的神情,道。 他微微点头,“只是……看样子无法可解。或许棺木里的东西有些帮助。那里面装的什么?” 经他一说,我这才想起来棺木里的东西,我向前探了探身,看向棺木里,心中猛然一惊。 见我沉默,楚天毅道:“怎么了?” 我看着面前的景象,想了想,道:“棺木里是一个人。” “一个人能把棺材撑成完完全全的实心的?”楚天毅道。 我道:“确实是一个人,只不过这个人被封在了一种像是白蜡一样的东西里,闻味道……应该是什么药蜡。看样子应该是把人放进棺材之后,再把这种药蜡倒进去,灌满棺材,盖上棺材盖。里面的药蜡凝固,棺材就成了实心的。而里面的人……尸身不烂,容貌依旧。” 楚天毅微微讶异道:“你是说棺材里的尸体没有腐烂?” “是。”我看了眼静静躺在半透明的药蜡里的男子,道。 “里面的人是谁?” “不知道,但很可能就是莫如是。”我猜测道。 楚天毅沉吟道:“不对,这里面应该不是莫如是。” 我不解:“为何?” 楚天毅道:“这里面若是莫如是,那是谁为他调制的药蜡,并倒进了棺材?棺材可以用机关盖上,但是药蜡……他不会自己倒进去。” 我点点头,道:“他的神态平静祥和,不像是窒息而死之类的,应当是死后被人放进来的。” 楚天毅道:“莫如是有个怪癖,自己所配之药绝不容他人触碰。若是这药蜡是莫如是的药,那把它倒进棺材的定是莫如是。” 我皱眉:“那棺材里的是何人?莫如是又到哪儿去了?还有……我就一直站在这儿?” 楚天毅想了想道:“过来。” “小心些。”他又补充道。 我转过身,迈出脚,忽然身后响起一阵响声,我急忙回头,原来是棺材盖上了。 我松了口气,看来真的是脚下的地面在作怪。 然而转过头来抬眼的瞬间,我遍体生寒。 方才还坐在那里的楚天毅……不见了。 他就这样,毫无声响地消失了。 我的身体僵硬在原地。 墓室里一片寂静,只有我紊乱的呼吸声响起。 楚天毅的武功我最清楚,即便受了重伤他而不应该被暗器暗算时还来不及发出一点声音。就在我转头的那一瞬间,那么短的时间,是什么机关……让他消失得毫无声响? 难道是因为我刚才站过的那块地砖? 我深深吸了口气,慢慢挪动脚步向后,踏上那块地砖。 寂静无声。 棺木没有打开,楚天毅也没有出现。 机关没有被触动。 我看向脚下的地砖,我记得清清楚楚它应当是没有花纹的,而现在我脚下的地砖,竟然刻着清晰的花纹! 我的脊背瞬间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 有股奇异的感觉爬上心头,我慢慢转过身去。 方才放着棺木的地方赫然空了! 我的手脚瞬间僵硬。 额上的冷汗落下。 我强定着心神看了看棺木所放的地方,中间似乎有一个漩涡状的花纹, 或许那就是关键。 我毫不犹豫地走了过去。 然而当我伸手碰到那漩涡花纹时,脚下陡然一空,一只手猛地抓住我的脚踝,将我拽了下去。 惊叫硬生生被我塞在喉咙里。 腰间一紧,我反手劈向身后,却被一把攥住手腕,温热的气息靠近:“是我。” 我紧绷的身体瞬间垮了下来,软倒在他怀里。 我喘着气,平复着呼吸。 楚天毅抱着我,冷硬的脸上显出一丝担忧,“好些了吗?” 我伸手搂住他的脖子,抬头吻了上去,他毫不客气地强硬地回吻着。 吻越深,他的手从我的衣襟里伸了进去,四处游走揉捏,渐渐向下。 我微微动了动身体,跨坐在他的腰间。 他湿热的唇舌从我的嘴角滑下去,玩弄着胸前的两点。 我的身体颤抖着,我呻吟着开口:“进……进来……天毅……” 他一把扣住我微微扭动的腰,声音沙哑压抑:“别动,会伤了你。” 我伸出手握住他的火热到未经任何润滑的后庭。 他握住我的腰的手猛地一紧。 我看着他隐忍的神色,大大地分开自己的双腿,坐了下去。 撕裂般的疼痛,我张嘴狠狠地咬在了他的肩膀上。 在剧烈的撞击中,我终于嘶哑着声音哭了出来。 所有的恐惧,所有的担心……瞬间爆发。 他将我紧紧地抱在怀里,两具身体之间没有任何缝隙。 云消雨歇后,我转眼打量着四周。 这是一件很平常的屋子,我和楚天毅所在的是屋子正中央的床上,屋子里还有一张桌子和几把椅子,摆着日常所用。屋子里的灰尘积攒得很厚,看样子是很久没有人居住了。 我恢复了些力气后,对楚天毅道:“你是怎么下来的?我没听到任何声音,你就突然……消失了。”现在回想起刚才的场面,我仍是一阵心悸。 楚天毅搂着我面色平静道:“我听见你过来的脚步声之后,身下忽然一空,就落了下来。根本没来得及喊你。” “那棺材也不见了,怎么没在这里?”我皱眉看着屋内。 “在这里。”楚天毅道。说着,他向床头伸过手去,摸索着按住了一个凤头装饰物,向下一压。 床下“哢哒”一声,一副棺木从床下被推了出来。 “它怎么会在床下?”我疑惑道。 楚天毅解释道:“它是直接落到床上的,落下的时候可能碰了一下这个凤头,直接触动了床榻的机关,沈了下去,我险些被它砸到。” “你与棺木不在同一个地方,落下来的地方为什么一样?”我问道。 楚天毅皱了皱眉:“或许那个墓室是会移动的,你脚下的地砖有问题吗?” “有,”我点头,“我之前站在棺木旁边时是站在一块没有花纹的地砖上,周围几块都没有花纹。但是当我离开那块地砖再回过头去踩时,发现是一块有花纹的。” “不论是阵法还是机关,这都够诡异了。”楚天毅道。 “这屋子能出去吗?我们不知进来多久了,得快些去找‘情醉’,不然你的伤有些危险。”我仔细打量着周围的墙壁,道。 “不必找了。”他笑了笑。 “为何?你不想解毒了?你对苏芸……”我心中一紧,道。 “又胡说什么。”他脸色一冷,打断我道。 我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他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盒子来,递到我面前,“你看这是什么。” 我接过来,打开盒子,独特的香气袭上口鼻,我定睛一看,是一棵莹莹碧绿的细草。 “‘情醉’?!”我惊异道。 第十六章 楚天毅唇角微勾,“是‘情醉’。我落下来时,在床头发现的。” 我笑道:“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可是……这个不能直接吃吧?” 楚天毅蹙眉:“不知道,据说‘情醉’毒性也不小,具体该怎样入药,还是等我们出去找君睿看看吧。” “也好,不急在这一时,”我点头,顿了顿,道,“但是,咱们怎么出去?” 我看了看屋子,四面全是墙,头顶的机关被隐藏得很好,看不出来我们方才进入的入口在哪里。 楚天毅笑得胸有成竹:“过来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 我瞬间愣了。 我怎么不记得我上辈子的性格里有无耻这一项? 我冷哼一声,“你若不说,也不过是等死而已。” 楚天毅好笑道:“与你死在一起,倒也不错。你就这么不愿意服软一次?” 我抬眼看他一身狼狈,不禁伸出手碰了一下他的眼角。 他握住我的手,笑意收敛,低声道:“许君睿医得好。” 我搂住他的脖子,微微仰头,吻在了他的眼角。 他一把扣住我的腰,声音有些低哑:“别乱动。” 闻言,我难得温顺地靠近他的怀里,紧紧搂住他。 “有股气味,”楚天毅警惕道,“似乎是毒气。” 我立刻抬头看向头顶,果然有层青绿色的雾气渐渐下漫。 “是毒气,蔓延过来了。”我道。 楚天毅伸手按上那个凤头装饰,“轰”的一声,身下一空,身体直直地下坠。 楚天毅单手抱着我,落了下去。 四周一片黑暗,但是越接近脚下却越来越亮,光线渐渐聚集。 落地的那一刹那,阳光明媚。 看着周围的景象,我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惊讶无比。 我不会忘记我们现在是在天山上,天山四季冰雪覆盖,何来这样的景象? 察觉到我的身体有些僵硬,楚天毅开口道:“怎么了?” “我好像出现幻觉了。”我喃喃道。 青草绵软,小河潺潺,桃花盛开。 一片花瓣随风落在楚天毅的手背上,被他用手指捏住,“这是花瓣?” “我们……好像到了一处世外桃源。”我道。 楚天毅微微一笑,似乎自从进入陵墓中之后,他笑的次数变得多了起来,前生我很少有这样的笑容。这连上一世的我自己都未曾见过的欢悦笑容,让我的心情极好。 “看来那个传说是真的。”楚天毅笑道。 我疑惑道:“什么传说?” 楚天毅沉吟道:“来的路上君睿告诉我了一些关于莫如是的陵墓的事。其中有一个传说,说是在莫如是陵墓的最底层是这世上最难寻的世外桃源,只可惜因为覆盖在天山的冰雪之下,所以一直没有人寻到。曾经有人寻来,却再也没有出去过,据说是死在了层层机关下。” “难道我们所在的这里,就是那个世外桃源?”我问道。 “当然是世外桃源,不然你以为你到了哪里?”身后突然传来一个戏谑的声音。 我立刻攥紧银针,转过头去。 男子一身青衣,眼角有不易察觉的细细纹路,看样子已过了而立之年。他眉眼俊逸,笑容潇洒不羁,眼底带着一丝玩味,打量着我们。 他看着我的神色朗声大笑道:“风清,快出来,咱们终于熬出头了!” 一个穿着同样青衫的人从桃林中闪了出来,碧玉的发簪挽起长至脚踝的青丝,一张淡美秀逸的脸上带着温润的笑,端的是君子如玉,不染纤尘。 声音也是温润如梨花春水:“愿不愿意留下,还要看他们自己的意愿,你可别又想出什么手段来吓跑了人家。” 我皱了眉:“你们是什么人?” 楚天毅拉了一下我的手,淡淡道:“可是青城派掌门风清前辈?” 我怔了一下。方才只顾着看眼前的男子,竟忽略了男子的喊话。风清?前世的记忆里似乎是有这么一个人,白道的领袖之一,青城派掌门,风清?他怎么会在这里?那他旁边这个是谁?看样子倒有几分眼熟。 男子刚要说话,风清已将他按住,对我们温和地笑了笑:“我是风清,但已不是什么青城派的掌门了。这位是我师兄慕远山……” “什么师兄,我明明是你相公,娘子,乱说话可是要受罚的。”慕远山调笑道。 我和楚天毅面上都是一愣。 风清面色微红,一眼横向慕远山,慕远山戏谑地笑着眨眨眼。 风清只得对我们道:“若是二位实在难以忍受我二人的关系,我们……” 楚天毅微微笑着打断他:“风清前辈看我二人是什么关系?”说着,他更紧地扣住我的腰,唇瓣微微贴上我的唇角。 风清神色微微一愣,慕远山嗤笑一声,揽住风清的肩道:“你啊,总是这么迟钝。我看人何时会错过?他们俩一进来我就知道咱们终于熬出头了。” 楚天毅道:“二位前辈是被困在这里的?” 风清微微笑道:“并非如此,我们只是应了故人之托留在此地看守一样东西而已。” “什么东西?”我好奇道。 慕远山眼底掠过一丝狡黠的光:“你要是答应留下来,我就告诉你们。” “远山。”风清低声道。 楚天毅笑了笑道:“若是这样一个世外桃源的存在,我们倒不介意留下来。” 慕远山挑眉:“你这算是答应了?” 我按上楚天毅的手。 楚天毅对我安抚一笑,转头对慕远山道:“是。” “你真打算留下来?这里……”我的话未完,便被楚天毅掩住了口。 他低声道:“相信我,这里更为安全。” “那你的魔教……”我迟疑道。看着周围一派祥和的景色,我早已动心了。上一世我耗尽一生心力,所求的不就是与心爱之人隐居桃源吗? 楚天毅微微一笑:“美人在侧,天下何求。” 看着他爽朗俊逸的笑容,我的唇角也渐染上笑意。 “若是你们愿意留下来,我可以医好他的眼睛,如何?”慕远山看了看楚天毅,笑道。 我看了看楚天毅空洞的双眼,道:“好。” 慕远山看了看我们,面上有些为难之色:“只不过你们身上的‘一眼相思’我无能为力。” “若是有‘情醉’呢?”我问。 慕远山微微一愣:“你们找到‘情醉’了?” 我点头。 慕远山看了风清一眼,风清微微摇头,慕远山道:“‘情醉’只是药引,而非解药。我只是略通医术,专精毒术,无法医治。风清也没办法,若是你们定要解毒,我也不强留你们,可以带你们离开这里,出去再寻解药。” 楚天毅道:“不必了,‘一眼相思’解与不解已没什么要紧了。” 慕远山笑道:“那便好,今日我们带你们歇息,明日开始解毒。等你们解完毒,我们就离开。” 第十七章 风清和慕远山为我们安排了一间小院,临着清凌凌的小河,后面便是桃林,风清他们便住在桃林中。 夜间,风清送来两件干爽的衣服,温润地笑道:“要是身上难受,就去桃林里的温泉泡一泡解乏吧。这天山底下的温泉不为人知,我和远山倒是经常去,还不错。” 我笑着应下了,送风清出门时,漫不经心地问道:“我记得风前辈从江湖上失踪之时恰是弱冠之年吧,风华正盛之时。” 风清微微笑起,笑意有些旧意的沧桑,却没有丝毫怀念,“是啊。那个时候我已接任青城派掌门三年,成了白道七位领袖之一,还与师妹定下了亲事,就要成亲了。” 我抬眼看他。 他看见我疑惑的目光,笑意更浓:“你是不是很奇怪,为何我会在那个最得意的时候选择离开?” 我微微点头。 他温和一笑,道:“我与师兄从小青梅竹马长大,我没有他长得高,没有他武功好,没有他人缘佳,没有他讨师父喜欢,在青城派我处处不如他。但是我却一点也不恨他,从我记事开始,师兄就该是站在我前面的,他处处维护我,为我挡去风雨,对我好得没话说。我很依赖他,我一直觉得,我们就会是这样,他成为青城派的掌门,我做他的小师弟,一辈子。” 他顿了顿,微微垂下的眼帘挡去一抹伤痛。 我没有开口,我知道一定是发生了什么。而且上一世我作为魔教教主,听过风清的名字很正常,但是我不仅听过慕远山的名字,还见过他,只是不记得何时见过。 他继续道:“青城派的掌门若要继任必须经过考验,于是那一年的春天,师兄就下山了。我在山上听出去游历归来的小师弟们说,师兄是如何如何厉害,制服了那些大魔头,得到怎样的称号赞誉。他们都说师兄至多秋天就会回来。可是我等到冬天,他还是没有回来。我得了师傅的允许下山去找他,有人说他最后一次出现是在扬州,于是那年冬天,我就去了扬州。” 说到这里,我恍然想起,有一年冬天,我去扬州分舵,有急事想要找许君睿,却听说他去了妓院,于是我就找了过去,那个时候在妓院里有过一场比武,那个身手了得的人莫非就是…… 他的声音有些干涩:“我在扬州最大的青楼里找到了师兄,他在后院的暖阁里,许多女子环绕在他身边。我下山赶了四天四夜,狼狈得他第一眼都没认出我。我站在雪里,看着他一身青衣走过来,我想对他笑笑,告诉他一起回家。可是我什么都没做得成,他打了我一个耳光。我摔倒在雪里,然后他说了很多话,我几乎都没听清,但有一句话我听见了,他说他要娶一个人,是扬州的名妓。我当时什么也没想,就对他拔了剑。那天我们打了一场。我从来不知道,有一天他也会为了他人将剑尖指向我。我记得他手中那把青云剑是我送他的生辰贺礼。我输了,就走了。” “我回青城派,师傅病逝,我没来及见他最后一面,接任了青城的掌门。师兄答应为师傅守孝三年,没有娶那女子,但也没有回来青城。三年后,师兄已是江湖上有名的剑客,他成亲那一日,却只邀请了几个好友,我没有请柬,但还是去了。拜天地时我看见他的新娘袖子里的短剑,我就在他身旁,我可以告诉他,但是我没有。我一剑杀了那个女子。” 他慢慢吸了口气,缓缓道:“他断了我的手筋脚筋,我却还是逃了。我遇到了如是,他救了我,将我带到了这里。我一个人在这里,如是偶尔会回来几日,又很快离开。直到他死去,我按照他所言将他安葬,看护他留下的东西,启动了陵墓中所有的机关,再也不打算出去时,师兄来了。” “然后呢?”看他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样子,我问道。 他眉眼微弯,笑道:“然后便是现在这样了。一场误会罢了。” “你不值。”我轻轻摇头。 风清淡淡笑道:“了大半生,不过如此。哪里有什么值得不值得?” 我看了看不远处走过来的青衣人,不再追问,送他离开。 风清笑道:“多谢你今日听我说这些,终究还是烦闷了这些年,不吐不快。你其实与我有许多相似之处。” 我笑了笑,没说什么。 走回院子回身关门时,远远地看见两个相依的人影紧紧地搂在一处,缠绵反复。 与楚天毅去泡温泉少不了又是一番纠缠,慕远山为她伤的药使他的腿恢复了些,至少可以将我从温泉抱回来。 次日中午我才起身,楚天毅早已不在了,套了件衣衫出门,却看见他正在河边钓鱼。 不论上一世的我,还是这一世的楚天毅,都是习惯黑衣玄袍。但是风清似乎格外喜欢青色的衣衫,给我们两个的都是青衫。从未见楚天毅穿过青衫,却没想到竟是这番模样。 金色的柔光下,河边垂钓的男子一身青衫,少了分邪气,多了分贵气,少了分霸道,多了分俊逸,倒真有些儒雅之风。 似乎是听到身后的动静,楚天毅转过头来,对我笑了下,温柔如水。 我怔了怔,立刻冲了过去,捧住了他的脸。 看着那双深邃幽黑的眼睛,我的心终于松了一下。 “你……能看见了?”我有些激动地问。 他握住我的手,将我拉进怀里,举起右手,道:“手也好了。今日一早,慕前辈为我医治的,我看你还未醒,就没有叫你。” 我搂住他的脖子,狠狠咬了一口,他闷哼了一声,捏住我的下巴,低头吻了过来,我温顺地微微张开嘴,他更深地侵入。 半晌,他将我放开,我伏在他的胸前喘息着。 他指尖绕着我的头发,看着我温柔地笑着。 我动了动,看了眼旁边的鱼竿,道:“你会钓鱼?”上辈子我可不记得自己有这么高雅的情趣。 楚天毅笑了笑,捏了捏我的脸颊,道:“不会可以学啊。不然在这里住一辈子连一条鱼都钓不上来,娘子岂不是要饿死?” 我一把拍开他的手:“谁是你娘子!” 楚天毅掐了一把我的腰,但笑不语。 我正想要在说些什么,却听见远处传来一声:“呦,这可还是青天白日呢!” 我转头就看见慕远山和风清向这边走了过来。 楚天毅看着我愤愤的神情,宠溺地笑着将我搂紧,站起身来,“慕前辈,风前辈。” 我对风清温和一笑,没看慕远山。 慕远山戏谑地笑了笑,没说什么,将手中的东西放了下来。 “这些是……”楚天毅看着一堆药草,不解道。 慕远山收敛了笑意,端肃道:“实不相瞒,沈家这小子的寒毒早已入骨,已无药可医了。这些草药都是世间罕见的灵药,无法治好他,但却可以续命。能活多久,全看他的造化了。” 感觉到楚天毅的身体瞬间僵硬,我伸手按住他横在我的腰间的手。 “无论多久,你都得陪着我。”我低声道。 楚天毅反握住我的手,淡淡道:“多谢慕前辈。人之一生,本就有许多事,不可强求。” 慕远山看了我们一眼,没有再说话。 一旁的风清看了看有些僵硬的气氛,含笑上前一步,道:“你们既然决定留下,就随我去看看那样东西吧。” 我与楚天毅对视一眼,楚天毅点了点头。 风清在前面领路,我们一直走过了桃林,来到一处瀑布,风清开启了一旁的机关,瀑布的水暂时断了。我们进了瀑布下,风清带我们走过八卦阵,来到了一间石室。 打开石室的门,我和楚天毅都是一愣。 偌大的石室全是冰雪,冰雪覆盖中可以看见一把剑,尽管在冰雪之下掩藏,仍可见煞气隐隐,锋利无比。 风清叹了口气,道:“这把寒山剑就托付给你们了。” 天下第一剑,寒山剑,杀人于无形,得之者,得天下。 第十八章 风清与慕远山离开了,去完成风清的心愿,游历天下河山。临行前,风清将所有的机关图都交给了我和楚天毅,并将莫如是的棺木带走了。我没有询问缘由,看来这其中少不了一段故事。 昨日从石室出来时,我问风清为何如此相信我们。风清笑着说,能走到这里的人,必定有来到的资格,一切随缘。 我和楚天毅从原来的小院搬到了风清他们的院落。 风清他们的院子里种了许多青菜,小河里也有不少鱼。晚上我躺在床上,楚天毅为我轻轻揉着腰,我寻思着明天的饭食。 窗外月光柔和。 我缩进楚天毅的怀里,道:“我想不通,为何你可以抗拒‘一眼相思’的药性。” 楚天毅吻了吻我的额间,含笑道:“君睿没有告诉你‘一眼相思’敌不过真心吗?” 我垂下眼,没再说话。 或许这件事我会一直存在着疑问,但是我却不想再去怀疑。上一世的我与灵遇从来不存在什么信任,不,或许是存在的,他一直相信我值得他恨,我一直相信他是恨我的。在陵墓中时,我在幻觉中看见了上一世的灵遇,第一次看见他落泪。神风谷里他将剑刺向我时,是不是也落下了泪?我始终记得脸上的那一片冰凉。 我一直所爱之人只有一个,那就是灵遇。但是我现在却和自己的身体在一起。我已经完全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了。若是让我选择灵遇与楚天毅中的一个,我一定会选灵遇。爱他,这几乎成为一种本能。 现下一切都无法改变,能让沈灵遇与楚天毅安稳地白头偕老,这就是我最想做的事了。 虫鸣鸟叫,静谧夜色,我贴在他温热的胸前,缓缓闭上了眼。 清晨,我摘好了青菜,看见楚天毅还坐在小河边钓鱼,就放下手中的菜,蹑手蹑脚,收敛了气息悄悄靠了过去。 刚一到他身边,还来不及做点什么,就被他猛地一拉进了怀里。 我抬头,对上他充满笑意的双眸,脱口而出道:“你怎么知道我过来了?”我明明将气息收敛得很好。 他笑着指了指水面,我瞬间恍然,一口咬上他的脖颈。 楚天毅失笑道:“我记得你不是属狗的,怎么这么爱咬人?我都遍体鳞伤了。” 我横他一眼,“就几道牙印,哪有遍体鳞伤。” 楚天毅一把将我按在地上,温热的气息洒在我的脸上,他哑声道:“我看不给你看点证据,你是死不认账了。” 说着,一把拽开我的衣衫。 我勾住他的脖子,伏在他的耳边道:“证据在你身上,拽我衣服做什么。” 楚天毅微微侧头看我,我笑着挑眉看过去。 他的眸色瞬间暗沈下来。 我紧紧抱着他的肩膀,随着他激烈的动作上下颠簸,微微仰头,长发飞扬。 我呻吟着靠在他的肩上,断断续续道:“你……嗯……还记不记得……啊啊……嗯……” “记得什么?”楚天毅揉捏着我的腰,道。 “上次……嗯……在水潭……唔……”我还未说完,他就吻了上来,强硬霸道,我喘不上气来,只能更紧地抱着他的双肩,张着嘴任由他肆虐。 吻渐渐缠绵,一丝银靡的银丝从唇角缓缓滑下。 他的唇舌追着银线向下,直到胸前,狠狠一口咬住红樱。 我呻吟了一声。 他抬头,含住我的耳垂,噬咬着,声音低沉嘶哑,说不出的温柔性感,“我愧对你。” 看见他眼底一抹深深的悲痛愧疚,我偏过头吻了过去,唇舌微微退开,我喘息着,湿红的眼梢上挑,轻声道:“你若是觉得欠我,就……用力一点……啊——” 话音未落,毫无准备地就迎来了一阵猛烈的撞击。 我看向水面。 水面上清晰可见两具身躯交缠在一起,清瘦的男子面色潮红,凤眸微眯,水光潋滟,雪白的身体上布满青紫色的痕迹,双腿被大大地分开,跨坐在身下精壮男子的腰间,纤瘦的腰肢随着男子猛烈的冲撞疯狂地摇摆着。 我闭了闭眼,紧紧地抱住他。 我本以为日子就会像这样,流水一般温和、飞快地过去,等到我们再回首的时候,早已发鬓斑白。 直到一个傍晚,我从温泉回来,忽然一口气压在了胸中,吐出一口血来,然后刺骨的冰寒席卷了我的全身。 我颤抖着半跪在了一棵桃树下,我的牙齿都在冷颤,全身被冷热交替咬噬着,痛苦异常,恨不能一剑自我了断。 我靠着桃树不知过了多久,全身的冰寒渐渐褪下去,我软软地抬起手抹了把额头上的虚汗,扶着桃树站起身来。我又折回温泉洗干净一身的汗。 我无比庆幸,幸好现在这个时辰楚天毅都在敷腿上的伤药不能四处走动,我并不想让他知道这件事。慕远山走的时候说活多久全凭造化,看来我上辈子干的坏事都报应回来了。 我又去桃林后的药园里找了些压制寒毒的药和一些补身的药,希望不要让楚天毅看出破绽才好。 回去晚了,一进院子就看见楚天毅正拿下伤药要往外跑,看见我回来紧张的神色明显一松,“你去哪儿了?” 我给他看了看手里的药材,说道:“去找了些药。” 他担忧地皱起眉:“你的寒毒又犯了?”说着,紧张地将我搂住,要为我把脉。 我来之前已经吃下药了,料他看不出什么,我就任由他探着脉。 “寒毒还没犯,我只是怕再犯起来,就找些药材罢了,我找到了本风清留下的医书,打算好好研究一下这个寒毒。毕竟……我们的一辈子还很长……”我靠在他怀里笑着道。 他握住我的手,笑了笑。 我知道这件事瞒不了很久,但却没想到竟然连当晚都瞒不过。 半夜,我忍着浑身刺骨的冰寒慢慢挪下床,不想楚天毅发现异样。 我刚刚拿过衣衫,就被猛地从后揽住了腰,拽进了一个怀抱,手腕被攥住,他两指搭上我的腕脉。 他的手微微一僵,随即将我死死地抱在怀里,运起内功,将内力发散出来,想要温热一些。 我抖着青白的嘴唇笑了笑,“天毅……” 楚天毅吻上我的唇,沈黑的眼眸里掩饰不住的伤痛与心疼,似乎还有一抹狠绝。 我心中一凉,抓住他的手想说什么,却抖着嘴唇无法开口。 唇被咬得流下鲜血,楚天毅将两根手指伸进来,我毫不犹豫地张口咬住,他的血流进我的喉咙。 我浑身痛得抽搐在一起,他将我紧紧地搂在怀里,不住地轻吻我的脸颊。 我睁大了眼睛看着他,我知道,有什么开始改变,就在这个夜晚。 第十九章 自从那天以后,楚天毅去桃林后的药园的次数明显增多了,风清留下的那些医书他几乎时时不离手。他还学会了做饭,清晨出去钓鱼,然后摘一些菜,就生火做饭,这清冷天然的世外桃源渐渐也染上人间烟火的味道。我从来没想过,高高在上强硬霸道的魔教教主有一天也会像一个居家的女子一样操持家务。上一世我穷尽毕生心力也没有完成的梦想,今生却是这样圆满,便是这一刻死了,也算是无憾了。 身上的寒毒倒是没再发作过,但是我却可以明显地感觉到,我的生命在一点一点地抽干。我不敢告诉楚天毅,每天仍旧打起精神来,和他说说笑笑,但是他眼中越来越浓的担忧与焦躁,我却无法抹平。 傍晚,我在小河边钓鱼。或许闲来垂钓真的能磨合人的脾气,要不然楚天毅那种性格怎么会向温文君子那一面转变?不过,我一直觉得奇怪的是这河水是从哪里来的。如果逆流而上,那么是不是就能找到陵墓的出口?风清和慕远山离开时已经把出口封死,只有等下一批人找来时,才能出去。若是我死了,楚天毅难道要在这里孤苦一生? 我看着清凌凌的河水,心中一动。 抬眼看四周,暮光沉沉,楚天毅应该还在药园里。 我将鱼竿放下,脱了鞋子,直接下了水。这地方四季如春,河水不是十分冰冷,但也有些凉意。 我荡了荡水,感觉不是十分刺骨了,就身子一沈潜入了水底。 水很清,使得光线可以射到水底深处。 从水面上看小河似乎并不深,但真正潜下来才知道,这条小河的河底之下还有更深的一道夹缝,河水似乎是从这里涌上来了一部分,又和从外流进来的汇合在一起,形成了这条小河。 我逆着水流游去,却发现河底的巨大夹缝中有些波动。 我的动作顿了顿。 忽然一声“哗啦”的入水声响起,我错愕地向上望去,楚天毅一脸担忧焦急,向我游了过来。 我张了张嘴,想对他做个不必担心的口型,脚腕却忽然一紧,一股力量将我拼命地向下拽去。 我挣扎着向上游,一根黑色的水草从夹缝中伸了出来缠上我的脖颈,我猛地呛了口水,艰难地喘息,更多的水涌入口鼻中,强烈的窒息感紧紧地掐住我的心肺。 模糊中我看见楚天毅惊慌愤怒的双眼和根根缠上他身体的水草。 我抬起手摸上脖子上的水草,光滑潮湿的触感,根本无法握住。可是我不想就这样死在楚天毅的面前,即便寒毒发作,我们至少也还有一个月的时间,我的自私从上一辈子一直带到现在,哪怕只剩下最后一口气,我也要我所爱之人忠于我,不离开我。 双唇被贴住,一口气渡了过来,身上的束缚陡然消失,身体被向上一带,出了水面。 我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眼前一阵一阵的发黑,我勉强转过头去看楚天毅,却只来得及看见他坚毅的下颔,就一阵眩晕,昏了过去。 好长的一个梦。 梦里我在神风谷与白道武林三大高手决战,灵遇到我身后捅了我一剑,我死了。然后竟然又重生了,还是重生到了灵遇的身上,然后爱上了自己。这真是太可笑了,这个梦真是乱。 我睁开眼睛时,窗外是一片深沉的暮色。 我的头有些疼,我揉了揉额角,坐起身来,打量着这间屋子,不禁有些错愕。 这是哪儿?教里有这么破的屋子?好像和我梦中的那个室外桃园的住处有些相似…… 我下了床,走出屋子,愣在了原地。 这景象就和梦中的一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此说来,应该还有一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才对。 我走出桃花林,一眼就看见了那个站在河边的黑色身影。 黑衣?为什么我记得他在这里都是穿青色衣衫的?也是,梦里的东西不能全都当真,即便现在和梦里的景象毫无二致。 我掐了把自己的胳膊,很疼,看来不是做梦,只是发生了些事情而已。 那人似乎听到了我这边的动静,转过头看了过来。 我微微眯起了眼。这还真是和我一模一样的一张脸,冷硬刚毅,瞳孔里有着嗜血的煞气。 我本想提一口真气用轻功过去,毕竟相隔不近,我也急着要问问他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是身体却像是被掏空了一样。难道真的像梦里说的是因为寒毒?这不是做梦,那到底是怎么了? 我深吸了口气,定下心神。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 我走过去,看了他一眼,他与我对视,眼神陌生中带着警惕,似乎还有一丝……厌恶。 若是像梦里那样,这个和我长得一样的人应该是爱我的才对,怎么会陌生厌恶? 我站在河边,看向水面,一张清雅俊美的脸,尽管已经知道了些,但看着这张异常熟悉的脸我仍是震惊不已。 心念电转间,我微微垂下眼帘,掩去了所有的情绪,平静地看向一直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男子。 “你是楚天毅?”喊出这个名字,我还是有些不自然。自己叫自己的名字,格外的拗口。 男子冰冷的视线看着我,嘴角一抹很淡的嘲讽轻蔑,“你又在耍什么花招?” “什么意思?”我有些疑惑。 男子嘴角的嘲讽更浓,看得我心头火起,却对着那张脸无法发作。 “你不要告诉我你什么都忘了。” 我道:“什么都忘了的是你吧。”那种陌生仇恨又深恶痛绝的眼神有些熟悉,似乎是梦中苏芸刚死,楚天毅对我的眼神。 梦与现实的混乱?那为什么我们在这里,而他的记忆却似乎停留在以前? 我心下烦躁,只能竭力稳住心神。 楚天毅看我的眼神也有一丝困惑,我看了眼他,淡淡开口:“为何我们会在这里?” 楚天毅看我的眼神更加嘲讽冰冷:“你把我打晕带到这里来的,又在装什么?” 我心里一堵,脱口而出:“打晕你?要是有那个机会我直接打死你!” 楚天毅眼神一狠,身形鬼魅一般在下一刻就到了我的身前,手像铁钳一样紧紧攫住我的肩膀,拖着我快步向前走。 现在什么都没理清,我还不能和眼前的人吵起来,况且现下我根本打不过他,他个熊的,难道这真是一场成真的梦? 我没有吭声,肩膀痛得快要碎了一样,他一路回到小院,踢开柴房的门,就把我扔了进去。 我摔在地上,浑身像散了架一样疼痛难当。灵遇的这副身体什么时候也这般脆弱了? 我爬起来,仰头看他,他站在门边,眼神锐利,声音带着一丝狠绝:“我不管你想要耍什么花样,在教中的人来之前,你就好好呆在里面吧。别想着逃跑,芸儿的命还等着你来偿。”他微微眯起眼,杀意一闪而过。 我挑眉冷笑道:“你就这点本事,只知道威胁人?” 楚天毅冷冷地看着我。 我笑笑,扶着一旁的破桌子缓缓站起身来,“你不想知道这是哪里?不想走出去?你确定你可以联系得到魔教的人来救你?” 楚天毅眼神一闪,却是一甩手,隔空打来一个巴掌,落在我的脸上,将我的头打得偏了过去,我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一缕血丝从嘴角滑下。 我咳嗽了两声,脸上火辣辣的疼。 抬手擦了擦嘴角,我挑衅地看着他:“你可以打死我,但是你也跑不了,等着给我陪葬吧。” 第二十章 楚天毅将我关在了柴房里,柴房里并不潮湿,这倒是件好事。按梦中来看,毕竟我身上是有寒毒的,潮湿的地方更会加重寒毒。靠墙的地方有块旧木板,我找了一堆干草,在上面铺成了床,安安稳稳地躺下了。 天色渐暗,我闭着眼睛开始思索醒来后的这些事情,但是纷乱的思绪无论如何也理不出个头来,看来目前只好按照梦中的一切来了,虽然处处都透着一种不对劲。我叹了口气,只得作罢。 正当我换了个舒服一点的姿势打算继续睡时,柴房的门被推开了,楚天毅拿着两个馒头走了进来,看也不看我一眼,直接往地上一扔,“吃饭。” 我低头看看滚到脚边的两个沾满尘土的馒头,什么也没说,伸手捡了起来,用衣袖擦干净尘土,吃了起来。眼角瞥到楚天毅的脸色,似乎有些惊讶疑惑。 半晌,我吃完了半个馒头,他忽然走了过来,一把抓住我拿着馒头的手,定定地看着我,缓缓开口:“我以为你不会吃。” 我对上他的视线,淡淡道:“我以为你不会给我吃。” 他抓着我的手僵了僵,继而更紧地箍住我的手腕,“我说过不会让你死。” 我没看他,换了一只手将馒头拿过来继续吃。 楚天毅眸色暗沈,单手就将我双手的手腕握住了,欺身上前,将我按在了干草堆上。 我的后背被摔得有点疼,我吸了口气,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楚天毅笑得狠绝:“我要让你生不如死。” 我冷笑道:“这句话你已经说过很多遍了,可惜没有多少行动。” 楚天毅的手一紧,我双手的手腕“哢嚓”两声,软了下来。 一声痛叫硬生生被我咽了下去,额头上的冷汗瞬间流了下来。 我咬住下唇,忍过了痛楚,对楚天毅挑眉笑了笑,“就这点本事?” 楚天毅一个巴掌甩了过来,我被打得摔下了木板,倒在地上。 手腕断了,我也没有起来,躺在地上仰着头看着一脸寒冰的楚天毅,舔了下唇角的鲜血,轻蔑道:“我也说过,你现在不杀了我,将来谁死谁活,就不一定了。” 楚天毅一把扣住我的肩膀,力道大得像是要捏碎我的骨头一样,他黑沈的眼睛紧紧地盯着我,冷冷道:“别试图挑战我的耐心。” 我眼睛一转,道:“你昏迷之前在哪里?” 楚天毅眼神微冷:“你想说什么?” 我淡淡道:“我只想弄清楚我们现在的处境而已。” 楚天毅看着我的眼睛,我对上他的视线,默然不语。 肩膀上的力道渐渐放松,他道:“在洛阳城外的竹林。” 我心中一凉。在那个楚天毅还没有爱上沈灵遇的时候,怪不得楚天毅的眼神陌生得没有一丝波动。 我想了想,道:“我脑子很乱,给我时间想想。” 楚天毅一把把我拎了起来,冷笑道:“骗人的花招可以少些。” 我有些惊讶地挑眉:“你认为我骗你?” 楚天毅带我进了卧房,抓住我的脚腕,一声脆响,一阵剧痛让我的腿抽搐了一下。 我咬了咬牙,笑道:“怕我跑了?” 楚天毅没有看我,径自把我按在床上,脱了有些脏污的外衣,给我盖上被子,转身出了房间。 我有些怔愣。 他这是在做什么? 房门被推开,我抬眼就看见楚天毅端着饭菜走了进来,脸上仍是冰寒一片。 我微微垂下眼帘,掩去眼底的惊愕。 他将饭菜端过来,放在了床头,拿起一碗粥,舀起一勺,伸到了我的嘴边。 我抬眼看了他一眼,心下奇怪,却仍是张开了嘴,咽下了粥。他又为我夹了一块鱼,剔去了鱼刺,送到我嘴边。 我吃着他喂给我的东西,恍惚觉得这场景太过熟悉,脑海中有些模糊的画面,太阳穴隐隐刺痛,我闭了闭眼,不再去想。 吃完饭,他又一言不发地收拾了碗筷,然后搬来了浴桶,解开我的衣衫,为我洗澡。 若不是他阴沉的脸和眼中毫不掩饰的杀意,我倒真以为他是我所爱之人,对我温柔至此。 我靠在浴桶上,胳膊搭在桶沿上,手腕软软地垂下去,仍是胀痛,肿了一圈。 他的手在我身上缓缓游移着,带着一股温热,轻柔的动作和恰到好处的揉捏令我舒服得昏昏欲睡。 洗完了,他将我抱起来,擦干身体放进了被子里。 我看着他冰冷刚硬的侧脸,觉得有些可笑。我们现在这算是什么?两个仇人在一起,其中一个还对另一个关怀至斯,但满眼的恨意却藏不住。我不禁皱眉,他为什么要对我这样好? 他小心翼翼地捧着我的手腕,为我敷药。 夜色降临,屋中灯火摇曳,落下一片昏黄的光。 我们两人之间的沉默忽然就变得有些压抑。 我脱口而出道:“你这是要吃了我?”想到传说中吃人的妖怪有喜欢把人洗干净再吃的,我不禁笑了笑。 楚天毅刚刚将药敷完,闻言,抬眼看向我,眸中暗沈,看不出情绪,声音有些嘶哑,“你希望我吃了你?” 我有些愣。 他挑着嘴角笑了笑,却满是厌恶讽刺,“真没想到你这么下贱。” 什么?!看着他慢慢靠近的脸我陡然清醒,此吃非彼吃啊! 我正要开口分辩,却猛地被咬住嘴唇,鲜血流下。 身上刚刚穿上的中衣被撕开,接触到冰凉的空气,我的身体微微颤抖着。 我张张嘴,想咬伤他的嘴唇,却无论如何也下不了口,只是轻轻地磕碰了一下,他似乎顿了顿,随即是更加猛烈的进攻,纠缠,噬咬,血丝和银线交缠着滑下嘴角。 他从我的口中退出,炽热的眼眸紧紧锁住我的脸。 “你是在勾引我?”他暗哑的嗓音缓缓道。 我冷笑道:“你他娘的值得老子勾引?老子要是贱人那全天下就没有贞节牌坊这玩意儿!” 楚天毅明显一愣,却迅速回过神来,将我牢牢压在床上,架起我的双腿分开。 一根手指不经任何润滑毫不犹豫地捅进了我的身体。 我咬住下唇,硬是把一声闷哼咽了回去。 楚天毅的眼梢染上一丝邪气,他沈声道:“我会让你看看你到底有多下贱。” 我舔了一下唇上的鲜血,挑眉道:“我拭目以待。” 第二十一章 双腿被拉开到极致,两根腰带各绑住一只脚,拴在床栏上。私密的地方毫无保留地显现在那双冰冷的眼眸下,强烈的羞耻感令我的双腿微微颤抖。 楚天毅的手在我的身上狠狠揉捏着,每过一个地方,就留下一个青紫的痕迹,疼痛夹杂着微微的快感流遍全身。 我闭了闭眼,声音微哑道:“你到底想……怎样……” 楚天毅的眸光阴沉,嘴角挑起一抹冰冷的笑意,慢慢地压到我的身上,“你想我怎样?你不是一直都在等着这一天吗?!”最后一句话阴狠落地,火热的硬挺悍然进入,剧烈的撕裂般的疼痛让我眼前发黑,不禁低叫出声。 他扣住我尖细的下巴,紧紧地盯着我的双眼,身下快速地动了起来,强劲的冲击让我的五脏六腑翻江倒海,止不住的呻吟声从嘴边流溢出来。 我对上他的视线,清清楚楚地看见里面赤裸裸的嘲讽轻蔑和厌恶,心中瞬间冰冷,像被一柄冰冷的剑刺穿,这具身体明明不是我的,心口却隐隐有易问剑刺过的疼痛。 我浑身颤抖着哭出声来,活了二十多年,这是我第一次哭得这样毫不遮掩。幼时的刀光剑影,长大后的勾心斗角,后来的情伤心碎。没有时间容我落泪,我一直都是站在权力顶峰的那个人,我从未想过自己会如此软弱,像个女人一样痛哭失声。但是而今,尖锐的疼痛和铺天盖地的酸楚却将我压得窒息而哭 我毫不压抑的哭声令他的动作停了下来。 他俯下身,直直地看着我,微微低头,吻去了我颊边的泪水。 我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他似乎为自己的动作一愣,却瞬间清醒过来,一个耳光狠狠地甩在了我脸上,将我的头打偏过去,本就鲜血淋漓的唇又染上一缕血色。 我慢慢转过头去,眼神阴冷地看着他,方才的软弱已不复存在。 我慢慢伸出舌尖舔了一下嘴唇,满口的血腥味,“折磨我,好玩吗?” 他微微眯起眼,双唇轻轻贴在我的唇畔,灼热的气息洒在我的脸旁,“有没有人说过,你像个妖精。” 我冷冷一笑,慢慢对上他的眼睛:“他们都说我是魔头。” 脖子被猛地掐住,脚上没了束缚,身体被翻转过去,俯趴在床上,不出意料的,身后迎来了更加猛烈的撞击,强烈的顶撞让我的身体不住地向前冲去,头撞上红木的床栏,一阵阵眩晕。 我咬着唇,硬逼着自己清醒过来,有温热的液体从额头上缓缓流下,蔓延过大半张脸,眼前渐渐一片鲜红。呻吟声,喘息声,撞击声交织在我的耳畔,渐渐远去。 我靠坐在桃树下,手腕和脚被接上了,却肿了起来,行走拿东西还是有些费力。体内本就不多的真气在渐渐消散,过不了多久我大概就会成为一个废人。之前作为魔教教主的那些日子,若不是我的脑海中仍残留那些记忆,我真的以为那是一场梦了。而作为沈灵遇,那些好似梦境的记忆却越来越清晰。梦与现实,我一度混乱。 抬眼看过去,桃林深处楚天毅在练剑,剑光闪烁,桃花零落如雨。 在这里过了八日了,白日里他除了处处带着我之外,几乎不同我说一句话。夜晚就是无尽的折磨凌辱,粗暴中却带着漫不经心的温柔,让我十分奇怪,却不想询问。 从他一天比一天更长的练剑时间可以看出来,他越来越想要离开这里了。若是离开可以对现在的处境产生改变,我倒十分愿意,只是藏在这里的那把剑总让我有些心神不宁。 剑刃反射的阳光照在我的脸上,我醒过神来,看到站在我面前面无表情的楚天毅。 他看了我一眼,眼神里全是漠然,“你应该知道离开这里的方法。” “忍不住了?”我淡淡道。 他将视线定在我的身上,“你活不过一个月了。” 我不在意地笑了笑:“那又如何?这里山清水秀,倒不失为一个好的葬身之地。” 他默然半晌,眼底似乎有复杂的情绪流转不息,他看着我缓缓道:“明日离开这里。” 我挑眉:“做个交易,我助你离开,你放过我,让我在这里好好过完剩下一个月,如何?” “不可能。”他暗沈的目光看着我,沈声道。 我蹙眉:“为何?” 他不理会我,仿佛根本没有听见一般,径自将我单手抱了起来,向院子走去。 我想了想,继续道:“若是你不信我,我可以将你送出墓地外,待你安全了,再回来。你也可以废了我的武功,现在我留着它也没什么用了。这样你总不算是吃亏,苏芸的仇,你也报的差不多了。” 他的脚步猛地停住,我抬头看见他刚毅的下颔和微微垂下的目光。 “我说过我不会让你死。”楚天毅道。 我诧异道:“我又没说让你杀了我再走。难不成你还要救我?”想来有些可笑,这几日看起来是在楚天毅还没爱上沈灵遇的那时才对,若是后来千万百计就自己还有可能,但现在,不是应该杀之而后快吗? 楚天毅漠然道:“是又如何?” 我不禁好笑道:“你这样折腾来折腾去,有什么意思?只是为了报复我,你又是何必?你和我这样日日在一处,打着为苏芸报仇的幌子,你心里想的又是什么?”我慢慢加重语气,眼底含着嘲讽看着他。 楚天毅面上没有一丝变化,只是看了我一眼,眼底冰寒,“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想救你,但是说出口的话,我便不会更改。明日启程,去魔教找君睿。” 我挑眉道:“许君睿就一定医得好?” “他是当世神医。” 我叹了口气道:“若是我说他说过他治不好,你信不信?” 他的眼神微凝:“你想说什么?” 我道:“我一直想给你讲个故事,虽然我不太信,但是我觉得还是有必要说说。只是这几天你一直没能给我那个机会。” 他将我放到院子里的躺椅上,坐在一旁的石凳上,道:“现在有这个机会了。” “你想听?” “那要看你想不想说。”他道。 我笑了笑,半闭上眼睛,开始讲那个好像是梦又好像是真实的过往的故事。从上一世我爱上沈灵遇,到最后被他所杀,再转世来到沈灵遇身上,匆匆几年过去,遇上这辈子的楚天毅,钟情,一眼相思,求解药,寒毒,进墓,相守,坠河。到现在,我有着残缺的记忆,而楚天毅却毫无印象。 说完了,斜阳已西,暮色沉沉。 我闭上眼睛,放松身体,躺在躺椅上,暮光微暖。 楚天毅似乎在石凳上坐了很久,然后起身离开了。 我闭着眼睛就浑浑噩噩地睡了过去,醒来时天已大亮,我发现自己躺在屋子里的床上,枕头边放了一只包袱,显然是收拾好的衣物。 楚天毅推门进来,端着饭菜。 我看见包袱里露出衣角的衣物,道:“这是我的包袱?” 楚天毅将饭菜放在桌子上,过来扶我,“是,我替你收拾好了,吃完饭就离开。” 看来昨天他根本没有相信我,也是,这样奇怪的事情,我连自己都没有说服,更何况是他? 我坐在桌边,像往常一样,被他半搂在怀里,一口一口喂着饭菜。 恍惚间竟似很久以前也是这般安逸恬淡。 微微闭眼,不见地老天荒。 我为心底的莫名思绪微微蹙眉,楚天毅立刻放下勺子,低声道:“不想吃?” 我愣了一下,摇了摇头,他又拿起汤勺,为我舀起一勺清汤,吹凉了,递来嘴边。 我顺从地张开嘴,咽了下去。 吃完饭,楚天毅拿上包袱要将我抱起来,我按住他的手,道:“先随我到后山去取件东西再离开。” “别耍花招。”楚天毅的眼神微冷,却仍是将我抱了起来,向后山走去。 看到寒山剑的那一刻,楚天毅的脸色瞬间沈了下来。 “你要带着它?”他皱眉道。 我点头:“人不可言而无信,我既然应下守护这把剑,如今离开了,也应要带着它。”虽然究竟带或不带我也想了很久,留在这里应该更是安全才对,但我还是决定将它带走,这陵墓再是无坚不摧,也无法护这把剑一世。 然而,说带它出去也不是这般简单,天下第一剑,觊觎它的人有多少恐怕数也数不清。这无疑是个累赘,我和楚天毅都明白得很,但是对我一个将死之人而言,这也没什么大不了。 楚天毅将剑拔起来,入鞘,抱着我离开了石室。 我皱眉看着他面无表情的脸,心下只觉得奇怪,他竟然同意带着这把剑? 我脱口而出道:“你为何答应带着寒山剑?你不怕被江湖武林追杀?还是……你想要这把剑?”我微微眯起眼。 楚天毅将剑严严实实地裹在包袱里,听到我的话微微抬头,漠然地看我一眼,“你想带着,便带着。” 我默然不语,心下只觉得这几日的诡异相处更是烦躁。 第二十二章 靠着风清留下来的地图我和楚天毅很快走出了陵墓,在墓地外看见了一些有人来过寻找的痕迹,大概是许君睿和连城带人来找过,大雪还未将痕迹全部覆盖,可能刚走没多久,现在去追应该来得及。 我和楚天毅下了山,住进山下小镇的客店里,我故意挑了上山前住的那间,希望可以遇到许君睿,但却只得到许君睿前日离开的消息。 我们又连着往魔教总坛的方向赶了两三日路,但无奈我身上的寒毒日益加重,身体虚弱至极,再加上楚天毅每晚毫不克制的折腾,没两天就受不住了,发起了高烧。楚天毅就暂缓了行程,留在了重阳城中等我病好再走。 这个冬季将尽,楚天毅出去了,我裹着被子坐到了窗边,向外看去,街上开始张灯结彩,没几日就该是除夕春节了。合家团圆,这种感觉我似乎从未感受过。与灵遇度过的春节,除了他的眼泪,我不再记得任何东西。这样的节日,与我无干。 我怔怔地看着窗外很久,直到楚天毅推门进来,我回过神来,看过去。 看见我坐在窗边,他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快步走了过来,将我抱起来,放到了床上,回身关了窗子。 我愣了愣,道:“今天没风,不冷。”我忘了他不许我坐在窗边吹风。 楚天毅面色不见好转,伸手摸了摸我的额头,又握住我的手,道:“烧还没退,手都凉了,还说不冷?” 我张了张嘴,辩驳的话还是没有说出口。他实在太反复无常了,有时候的关心甚至可以达到溺爱的程度,但有时候的残忍又是真正的仇敌,虽说他最近有些诡异的温柔,但我的手腕还在隐隐作痛却是真的。 他压了压我的被角,又攥着我的手捂热,将暖手炉塞进我手里,放到了被子里,然后站起身,道:“我去给你熬药,你先睡一会。” 看着他淡漠中带着一丝莫名柔软的神色和幽深得看不出任何情绪的眼瞳,我往被子里缩了缩,点了点头。 等我的高烧退下时,已是除夕夜。楚天毅一大早就出门了,或许是忙着去和魔教的分坛联系,若是我没记错的话,重阳城外十几里的云州城应该是有魔教的一个分坛。 我一直坐在桌边,直到天色渐暗,有明亮的灯火透过窗纸映进屋子里来,然后烟花升空,轰然炸开,流光溢彩。尽管没有打开窗子,我依然可以想象得到明艳的灯火中人们欢欣的模样,我小的时候曾经在除夕的夜里躲在树后看着教众们守岁过年,在没有我的地方,他们可以笑得毫无顾忌。 那种欢乐从来都不是我的。 我动了动有些凉的手脚,疲倦地趴在了桌子上。 门被推开,我抬起头,昏暗中楚天毅一身黑衣走了进来,一把将我揽进怀里,语气不善道:“你在这里坐了多久了?” 我没说话,他伸手碰了碰我有些凉的面颊,将我紧紧地抱进他的怀里,脱了我的鞋袜,伸手握住了我的脚,皱眉道:“这么凉,你到底知不知道你的病刚好?” 我小声道:“躺不住了,就起来了。” 他没再说话,双手将我的脚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放进了怀里,接触到温热的胸膛,我才知道自己的脚到底有多冷。 我倒在床上,他侧身抱着我,我将已经温热的双脚从他怀里挣脱出来,伸到了被子里。 他低头看着我,低声道:“不困吗?” 我摇了摇头。 他将额头贴上来,半晌放开我,道:“不烧了,你再好好睡一会,我们下去吃饭。” “你让我出去了?”我有些惊讶地抬头。 他似乎是有些奇怪地看着我:“我什么时候不让你出去了?你这些日子一直生病,出去也是难受,还不如在屋里呆着。” 我叹了口气:“你太小心了,我又不是女人,没那么弱不禁风。” 楚天毅伸手摸摸我的头发,道:“小心些……总是好的。” 我抬眼看着他俊美无双的侧脸,心中泛起一股莫名的酸楚,强烈地冲上眼眶,我微微仰头,吻在了他的下颚。 他抚在我头上的手一顿,眸光渐渐暗沈。 我为自己刚才鬼使神差的举动愣了一下,心中不由苦笑,这下他又该骂我什么了? 而楚天毅却是一把扣住我的下颔,强硬地吻了上来,撬开我的牙关,扫荡着我口中每一寸地方,我的腰被他紧紧箍着,勒得快要断掉。 我涨红了脸在喘息的空隙偏过头去,他低头在我的脖颈上狠狠咬了一口,抬起头来,声音沙哑道:“起来去吃饭吧。” 我喘了口气,他扶我起身,为我穿好衣服,出门前,不知从哪里拽来一件雪白的狐裘,披在了我的肩上。 我怔了怔,抬手摸了摸狐裘上柔软的狐毛,心中一阵茫然,这场景似乎重复过许多次,却在我的脑海中只留有残存的痕迹。 楚天毅看着我道:“怎么了?不喜欢?” 我摇头道:“不是,很暖,不错。” 楚天毅的面容依旧冰冷,眼底却泛开淡淡的笑意。 出了门,楚天毅没有带我在楼下吃饭,却是出了客栈,上了街。 我疑惑道:“我们要去哪儿?” 楚天毅不答话,在宽大的袖子底下握住我的手,走进了人群。 四处都是红艳艳的一片,有烟火不断地升上天空,映亮整片夜色。 我紧跟在楚天毅身边,有点像个小媳妇,想到这里,我不禁轻笑出声。 楚天毅突然停住脚步,有些诧异地看着我脸上来不及收起来的笑容,我愣了一下,立刻抬手指着对面小摊上的糕点,道:“能买点那个吗?” 他顺着我指的方向看过去,微微低下头,在喧闹的人声中道:“你喜欢?” 我点了点头。喜不喜欢谈不上,却是从来没有吃过,看样子,应该不错。 他拉着我走到摊边,各种样子的各买了一包。 再继续向前走,我又毫不客气地让楚天毅买了许多小面人和几盏花灯,我们到了重阳城的西河边,挑了个人少的地方,放了花灯。 我看着在河面上悠悠荡去的花灯,道:“都说写在花灯上的愿望都会成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楚天毅握着我的手道:“你不妨试试。” 我道:“花灯都放完了,拿什么写?” 楚天毅道:“我再去买一盏?” 我摇头笑道:“那也不会是当初那一盏。” 楚天毅的眸底神色渐乱,我一眨眼的工夫,他已化成一道飞快的影子掠上了湖面,将我放出的一盏花灯拿了回来。 他将花灯递给我,看着我有些怔怔的神色,低声道:“不试试吗?” 我回过身,看了他一眼,接过花灯时摸到了他手上湿湿的水汽。 “你别看我写的。”我说道。 楚天毅退开一步,问道:“我去找笔?” 我摇头,咬破了食指,他的身形一顿,语气有些冷:“你在做什么?” 我皱了皱眉:“急什么,这点血不会怎么样。” 我用血写好字,将花灯放到水面上,看着花灯渐渐漂远。 楚天毅走过来拉起我的手将我的食指含进了嘴里,舌尖轻轻抵上伤口。 我将手抽回来,道:“冷了,我们回去吧。” 他摸摸我的另一只手,“有些凉,走吧。” 楚天毅拉着我回了客栈,我将买来的东西都好好摆弄了一遍,又吃了几块糕点,然后靠到了床边。 街道上渐渐静了下来,人们都回家里去守岁了。窗外万家灯火映照在楚天毅的身上,隐隐的金色光亮。 我昏昏欲睡,对楚天毅道:“不休息吗?” 楚天毅从窗边走过来,将我搂进怀里,道:“要守岁。” 我叹气道:“一没家人二没亲朋,守什么岁?” 楚天毅一把将我拉到他的腿上,对上我的眼睛,道:“谁说没有。” 第二十三章 我愣了一下,慢慢伸出手去轻轻碰了碰他的侧脸,“我是你的友人?”这话说出来我都有些不可思议。不久前的相互折磨,百般羞辱还在眼前,怎么能一转眼就成了友人? 楚天毅看着我的眸光半隐在黑暗中,他抬手按住我的手,贴在他冷毅的面颊上。 “你说呢?”他低声道。 窗外爆竹声不断,烟火明明灭灭透过窗纸映亮屋子里的黑暗。 我似乎是明白了些什么,“你相信我那日那番话?” 似乎是过了很久,他低沉微哑的嗓音缓缓响起:“不信。” 我浑身一僵。 他轻轻一笑,“但是,由不得我不信。” 我微微偏头,“什么意思?” 他低头,双唇缓缓摩挲着我的脖颈,声音沙哑:“我不信,却又不得不信。因为……我早就沉沦了。” 伴随着他最后一个字落地,我的颈间一阵刺痛。 “你……”我皱眉,刚刚出口的一个字被毫不留情地堵了回去。 温柔,缠绵,甜腻,漫长的亲吻,我靠在他的肩头喘息着,他横在我腰间的手臂渐渐缩紧,温热的气息有些凌乱,铺洒在我的耳边。 我闭了闭眼睛,忽然有股强烈的酸楚与甘甜袭上心头,心跳得厉害。 楚天毅的喘息声渐渐平复,他修长的手指按上我的腰带,一件一件褪去我的衣衫,动作温柔得不可思议,似乎我们相处以来,从未有过这般柔情蜜意的时候。 他的手指在我的身上缓慢地滑动,带过一阵阵酥麻的感觉,我慢慢舒出一口气。 楚天毅似乎是低低地笑了一声,我赶忙抬眼,正看见他脸上来不及收起的轻柔浅笑。原来这张脸也可以有让人如沐春风的笑容。 他低头,浅浅的吻落在我的身上,吻渐渐加深,我微弱地呻吟了一声,他的动作立刻停住,强自压抑的呼吸声在寂静的屋子里显得格外清晰。 过了很久,他慢慢伸出手将我的衣衫拉拢,我看向他,他轻轻吻了吻我的脸,哑声道:“你太虚弱了,好好休息。” 我的心底一颤,慢慢缩进他的怀里。 窗外的喧嚣渐渐归为一片寂静。 又在重阳城歇了两日,我和楚天毅才再次启程。 马车行进在山路上,却不甚颠簸。我坐在马车里,微微掀起车帘就看见楚天毅坐在车辕上驾车。 他的面容依旧是冰冷,却总会带些淡淡的暖意,偶尔还会笑一下,那一日之后我们似乎变得不一样。与此相对的,他眉间的愁云也越来越重。 难道是魔教出了什么事?在重阳城有魔教的分坛,但却没在街上看到过魔教的人。本来除夕过后就可以离开,但他却顾忌着我,多留了两日。我心底微微叹气。 楚天毅察觉到我的气息,回过头来看我:“外面风大,出来做什么?不舒服?” 我从车帘后探出半张脸,摇了摇头,道:“没有。我们离回魔教总坛还有多远?”这日都是他在赶车,我对走了多远并不清楚。 楚天毅道:“还有三日的路程,今夜怕是要露宿荒野了,这几十里都没有城镇。剩下两夜,就能找到客店了。” 我笑了笑道:“没事,又不是没住过荒郊野外。” 楚天毅眼底闪过一丝疑惑:“沈家会让你露宿野外?” 我笑道:“你既然相信我说的话,为何不全信?若我上一世是你,那露宿荒野不是家常便饭吗?” 楚天毅唇角微掀,眼底泛起淡淡的笑意:“虽然难以置信,但是我不会怀疑。” 我心底一动,道:“天毅,你知道这世间最难得的就是信任吗?” 楚天毅俯过身来,吻了一下我的下颔,道:“我信你。” 我看着他幽深的瞳孔,什么也没说。 晚上楚天毅在一块空地生起了火,我坐在火堆旁看着他,忽然想起一件事来,便道:“那把剑你放在哪里了?”似乎出了墓地之后我就再没见过那把剑,这种对楚天毅莫名的新任原来早就已经开始了。 楚天毅淡淡道:“就在马车的垫子下面,我……”一声尖锐的响箭声打断了他的话,他的面色一凛,一伸手将我紧紧地揽在怀里,周身散发出迫人的气势。 不远处马车微微一动,拉车的马慢慢倒在了地上,尘烟微起。 “寒山剑?!”我低声叫道,伸手拉住楚天毅的衣袖。此时的我已没有一点武功了,若是不想死,也只有依附着他。但是,这无疑会让我成为他的累赘。很显然,我们现在是暴露了,来人正是为寒山剑而来。虽然不知道他们从什么时候开始盯上我们的,但他们现在已经确定了要出手的时刻,就在此时。 而且对方来头不小,没有偷袭,还放了一支响箭,光明正大地挑衅。可见他并不害怕我和楚天毅联手,又或者……对方已经知道我已武功全失? 我心中一凉,隐隐约约有股不详的预感。 楚天毅飞身掠向马车,快要靠近时,马车车厢却在瞬间炸裂开来,楚天毅一个闪身,却被重重黑影围上。这些人少说也有十几个,一身黑色夜行衣,蒙着面,手中是寒光闪烁的刀剑,眼中迸发出凛冽的杀意。 一名黑衣人从马车那里跃过来,低声对为首的一人道:“马车里没有。” 为首的人对楚天毅粗声逼问道:“寒山剑在哪里?!” 楚天毅微微皱眉,眨眼间,那人的头颅已落在了地上,大睁着双眼,在地上滚了两圈。 四周一片寂静。 楚天毅伸手将我按进他的怀里,面对着他的胸膛,我听见他的低沉的声音:“别看。” 我忽然想笑,“我见过的死人,杀过的人还少吗,有什么不能看的?” 楚天毅的声音不容辩驳:“从今以后,只要我在,便不会让你再见到这些。” 我闭上眼,没再说话。 不过片刻,四周已放倒一片。 我从楚天毅的怀里出来,站直身体,看着他微微蹙起的眉,道:“这些人太弱了,对不对?” 楚天毅点头:“确实。” 我环视一眼四周,火堆仍在燃着。 我道:“这才是最奇怪的地方,既然敢预先通知我们,而没有选择偷袭,必然是有备而来,而且武艺不低,怎么会这么容易就全军覆没?” 楚天毅转头看我,眉头皱得更紧。 我疑惑道:“怎么了?” 楚天毅伸手碰了碰我的脸,低声道:“没有血色。” 我笑道:“又不是一天两天了,你紧张什么?” 楚天毅的眼神有些惶然,半晌道:“以前至少……”话说到一半,却没再继续。 我皱眉:“到底怎么了?” 楚天毅掩去眼底我来不及看见的颓然,淡淡笑了一下,“没什么,大概是你赶路累了,气色很差。” 我明知道他在敷衍,却也知道问不出什么。 第二十四章 楚天毅靠在树上,将我揽在怀里,睡了一夜。 清晨被清脆的鸟叫声吵醒,我动了动身体,楚天毅黑色的外衫从我的身上滑落,身后传来微哑的声音:“醒了?” 我伸手捡起落在地上的外衫,道:“我穿得够多的了,你不必给我这件外衣。”我伸手摸摸他的手背,有些凉,没人会一整晚都运功取暖,那对内力耗费太大,眼前更有隐在暗处的敌人,不可掉以轻心。他将外衫给了我,夜里自然是冷的。 我反过身去,握住他的手,看着比我稍大一点的手掌,我不禁笑道:“我从未想过会有这么一天。” “哪一天?”楚天毅问道。 我微微偏头,道:“楚天毅和沈灵遇在一起的一天。以前在我是楚天毅的时候,如今在我是沈灵遇的时候,都没敢奢望过。本来与你一开始相遇的时候,算得上美好的开始,却只一夜就毁了。此后种种,都是浮烟。” 楚天毅的手掌恢复温热,反握住我的手。 “上一世,你为何不能与沈灵遇在一起?”楚天毅问道。 从他嘴里很自然地说出这句话来,尤其我还是现在的沈灵遇,感觉很奇怪。 我看着他道:“你觉得楚天毅是个怎样的人?” 楚天毅微微一怔,轻笑道:“你问我?” 我笑了笑道:“人最不能看透的便是自己,我就没指望你能回答。在我是楚天毅的时候,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个怎样的人。我与灵遇无法在一起,我一度认为是因为我太过霸道,杀了沈家和苏家满门,又囚禁了他,他恨我入骨。但是等我成了沈灵遇,即便你没有做那些事情,我也忽然明白,当初的自己到底是怎样。” 楚天毅微微挑眉。 我继续道:“其实作为楚天毅,我只是不会表达而已。我以为我爱灵遇已经表现得十分明显,但是我所做的一切却大错特错,只给他带来无限的仇恨与厌恶。从一开始,我的性格,就注定了我们的结局。” 楚天毅看着我,眸光微沈。 我笑了笑道:“幸好你我还没背道而驰得太远。” 楚天毅唇角微掀,站起身来,将我从地上拉了起来,“今日没有马车了,山路不好走,我背你吧。” 我皱眉:“像个女人。” 楚天毅轻笑,“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只要是你,我就会背。” 我动了动虚软的手脚,也知道自己时日不多,显然是走不了太长的路,只好爬上了他的后背。 楚天毅的后背温暖结实,轻微的颠簸让人昏昏欲睡。 我看看头顶正午的太阳,现在是初春,阳光还不是太烈。 我学着楚天毅摆弄我头发的动作勾起他的发丝,道:“你会不会觉得奇怪?” 楚天毅不解道:“奇怪什么?” “我是以前的你,你对以前的自己这样,没感到奇怪?”我问。 楚天毅含笑道:“不论你以前是谁,只要现在我知道你是谁就好。” “那现在我是谁?” 楚天毅轻笑:“你是我的娘子。” 听出他语气里的揶揄,我脸红之余呸了一口。不禁在心底微微叹气,从前那个硬汉去了哪里,我怎么变得越来越娘们唧唧的?或许只是立场变了吧。 楚天毅用了轻功,在我不知什么时候睡着又醒过来之后,竟然已经在一间客栈里了。 睁开眼,就看见楚天毅布满血丝的双眼紧紧地盯着我,看见我醒来,有一瞬的呆滞。 我动了动唇,嗓子很哑,道:“怎么了?” 霎时,楚天毅的眼中燃起无尽的狂喜,面上却没有过多的情绪表现出来,只是浅浅淡淡地一笑,“你醒了。”嗓子哑得完全变了样,带出一股难言的疲惫和惊喜。 我艰涩道:“水。” 楚天毅愣了一下,赶忙起身倒水,站起身的时候,我看见他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晃。 喝了水,嗓子舒服多了,我开口道:“我睡了多久?”看他的样子,我应当是昏迷了一些时候。 楚天毅握住我的手,道:“两天三夜。” 我看看窗外微亮的天色,有些费力地伸手碰了碰他的眼角,“你一直没睡?” 楚天毅笑了笑,“睡了一会儿。” 我垂下眼帘,猜到他根本不可能睡下,也没有反驳。 我想了想,道:“我大概是到不了魔教总坛了。” 楚天毅握着我的手一紧,低斥道:“胡说什么。” 我笑了笑,道:“给我面镜子。” 楚天毅身体一僵。 “给我吧,早晚我也会知道。”我淡淡道。 楚天毅拿来一面铜镜,我的手有些软,举着铜镜微微发抖,他伸出手按住我的手,看着我道:“我不会让你死。” 我笑道:“你若是神医倒还有资格说这话,放开吧。” 半晌,楚天毅的手终于放开了铜镜,我举到面前,看见镜中人俊逸却瘦削的面颊,和苍白的面容上渐渐显露出来的青灰色死气。我笑了一下,看见那双苍白的唇微微弯起,却显得一派悲凉。 我将镜子递给楚天毅,道:“我这模样还真没吓死你。” 楚天毅道:“你一点都没变,还是我当年看见的模样。” 我愣了愣,想起前世我第一次遇见灵遇,应该是灵遇十五六岁的年纪,在岳阳楼,只匆匆一瞥,惊鸿照影。 可是我记得这一世,我去岳阳楼的时候,那场魔教的内斗已经结束了,他应当没有机会到岳阳楼,看见我才对。 楚天毅看着我的模样,笑了笑,道:“岳阳楼的内乱平息后,我被善后的事情绊住多留了三日,最后一日,就看见了你,听见了你的琴声。” 我记起那曲广陵散,是我即兴而弹的,却没想到是那时相遇。 我笑着问道:“我弹得如何?” 楚天毅道:“白衣飒然,绝艳天下。” 我笑道:“我可愧对这八个字。” 楚天毅轻笑,虽然满脸疲倦,依然俊美无双,“在我心里,永远都是。” “我上一世要是有你一半甜言蜜语,也不会那样下场。”我调侃道。 楚天毅笑了笑,不置可否。 看他没有要上床来的动作,我问道:“不睡?” 楚天毅微微摇头,皱眉道:“近日苍蝇太多。” “还是那些人?”我问。心里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楚天毅摇头:“不是,每次来的人无论是从武功还是从手段,都大相径庭。唯一相同的,就是他们都会事先通知。” “从武功看不出是哪个门派的?”我微微蹙眉,说了几句话,气息已有些不稳。 楚天毅道:“杂七杂八,哪里的都有。你累了,别说话了。” “既然他们都会事先通知,那你就先睡一会儿吧,有动静了自然会醒。”我道。 楚天毅看着我道:“我睡得比较沈。” 我拉住他的手:“是你太累才对。” 楚天毅看我半晌,终于无奈地躺了下来,一挨枕头,他就睡了过去。 一场又一场的打斗和两天三夜没有合眼的担忧紧张,只要是个人就难以承受,即便他是武功绝世的魔教教主。 我歇了一会儿,慢慢支起身子,披了外衫,下了床。走到门口,看见从门缝里塞进来的信封,回头看了一眼还在沉睡的楚天毅,我打开信,匆匆扫了一眼,塞进了袖子里。 第二十五章 我回身从包袱里翻出几个药瓶,从其中一个朱红色的瓷瓶里倒出一枚红色药丸,仔细闻了闻,吃了下去。这是能暂时聚集内力的药,对身体损伤极大,但此时也只好用了。 我悄声走到床边,在一种无色无味的迷药中掺上解百毒的药粉给楚天毅闻了闻,确定他睡得更沈以后,我喂他吃了解药,在他的周围撒上了毒药,以免有人心存不轨靠近他。 我又在屋子四周转了一圈,撒上毒药,才穿了披风,蹑手蹑脚地推门离开。 一路加快脚步,直到了城外的竹林。初春的寒气仍是很重,我浑身微微地颤抖着。 到了竹林里,向深处再走一点,便看见了一座小亭子。 我随意拂去了石凳上的灰尘,坐了下来。 四周寂静,忽然,一阵急速的破风声从我的脑后传来,我瞬间转身抬手挡住这强势的进攻。 一张如花的娇颜展现在面前。乌发如绸,有几绺垂下,杏眼微挑,带出一股说不出的娇媚动人,鬓角簪着一朵大红的牡丹,不显庸俗,却更衬得人比花娇。 我微微皱眉,这女子正是魔教四大堂主之一,花依依。她来这里做什么?那封信是她送去的?那为什么要那样写? 我挡住她的招式,她也不以为意,反倒一个反身,退出几步,倚在了亭子的柱子上,笑盈盈地看着我,却掩饰不住眼底的杀意。 “你的武功……果然没有被废。”她的嗓音柔柔的,却令人不寒而栗。 我面无表情道:“是没有被废,那又关花姑娘何事?”我这武功和内力都是靠那枚丹药暂时支撑着,定不能让她看出破绽来,不然时辰一过,我若是还不能离开,那必死无疑。楚天毅现在十分劳累,而我又是个废人,这样的两人不堪一击。 花依依笑笑地看着我,媚惑的杏眼一眯,“是沈公子好眼力,还是我太美了,才让公子一眼认出来的?呵呵……说起来,你就这么瞒着教主,不怕他知道了抛下你?” 我勾唇笑道:“我倒是巴不得他抛下我。” 花依依一步一步聘聘婷婷走到我身边,微俯下身,半靠近我的怀里,我没有推开她,不是不想,而是不能,刚才挡住她那一招时,已中了她掌上的毒,若是平时,只需三成内力便可解毒,但如今,虽然恢复了些内力,但我的身体已经不行了,要更废些功力与时间,此时若是抬手,难免会暴露出我的虚弱。 她嫣红的唇凑在我的耳边,声音很低:“沈公子……很珍视寒山剑呢。” 我心下好笑,道:“天下第一剑,谁不珍视,谁不想要?” 她看我一眼,笑得有些怪异:“你想要寒山剑,所以欺骗了教主?” 我正欲开口,她的双手却慢慢抚到我的胸前,语气暧昧道:“若是依依求公子带依依走,公子可愿意?” 我的胸前窜起阵阵凉意,面上却含笑道:“依依姑娘何出此言?” 花依依娇美的容颜现出一抹轻愁,眼角噙了一滴泪,实在是梨花带雨,我见犹怜。可惜,我却知道,这是一朵真正带毒的花啊。 她伏在我的胸前,带着哭腔低声道:“依依实在是过够了刀光剑影的日子,这样的打打杀杀仿佛根本没有尽头……不知道哪一天会死,也不知道为谁而生……” ——也不知道为谁而生。 我的脑海中恍然闪过前世灵遇的这句话,他眼底的哀痛愁思,与深深的无奈,让我无法释怀。 “公子……”她轻轻唤了一声。 我却是没听见她的那些话,只得应了一声,淡淡笑道:“依依姑娘怕也是为了那寒山剑吧。” 花依依含水的眸子一转,笑道:“便是没那把剑,我……也是愿追随公子的。” 我笑道:“不怕你家教主杀了你?” 花依依笑道:“公子不会保护我吗?” 我不答话,笑着看她,心底却在盘算着脱身之计。 她忽然整个人躺倒在我的怀里,勾住我的脖子,唇瓣如花,慢慢靠近,我浑身一颤,正要退开,却身体僵硬,原来花依依竟点了我的穴道。 她的唇凑到跟前却不吻上来,只是微微翕动,道:“沈公子……真的不愿意要依依吗?我们带着寒山剑离开这里……不好吗?”语气是说不出的委屈,但我却浑身发冷,因为她的手正紧紧贴着我的心口,而她的手心,是一把柳叶飞刀。 私心下我仍是想活着回去,毕竟楚天毅在客栈里还不知是什么情况,看现下花依依的表现,莫不是魔教出现了内贼? 我强忍着心中的厌恶,摆出一副瞬间恍然,又痴迷不已的面容,定定地看着她,嘴角挑起一抹轻佻的笑容,语气调笑道:“承蒙依依姑娘不嫌弃,自然是最好。”说罢,就闭上眼,去吻那双早已等待的红唇。 然而,只在一瞬,唇未吻到,一个重重的耳光却打在了我的脸上,将我掀翻出去,一下子冲开了我被封住的穴道。 我摔在亭外的空地上,半边脸火辣辣得麻胀着,一口血吐了出来,另半边脸出奇的苍白。 我费力地撑地站起来,看过去,只看见楚天毅一身黑衣无风自动,浑身杀气逼人,强烈的愤怒使他英俊的面容冰冷到了极点,仿佛来自地狱的修罗。 我似乎是明白了些什么。 我强运起一股气,站直身体,擦去嘴角的鲜血,淡淡地看着他:“是你设的计?”我状似平淡地问,心底却翻涌着强烈的情绪。 楚天毅冷硬的声音蕴含着压抑的怒气:“正是。” 我问道:“你不信任我?” 楚天毅冷冷一笑,道:“你值得?” 我深吸了口气,缓缓平复心底一瞬间上涌的酸胀,勾唇道:“既是如此,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楚天毅的眸光一动:“你没有什么要说的?” 我调转视线看了眼依旧笑盈盈的站在楚天毅身边的花依依,本欲开口的解释全都咽回了喉咙。他本就怀疑我,才这样试探我,花依依不过是动了小小的手脚而已,她向来最忠心,只是怕我连累楚天毅才会这样做。如今就算我解释,又有什么用?只是讨人嫌罢了。 我摇了摇头。 楚天毅的手瞬间抬了起来,一把利剑射出直刺向我,我神色淡淡地看着他,任由急速飞来的剑直刺入左肩。强大的冲击将我向后逼退,利剑穿透我的左肩,将我钉在一棵竹子上。 自始至终我都波澜不惊地看着他,他却转过身去,仿佛一下子熄灭了所有的怒火,只淡淡道:“你走吧,再也不要让我见到你。” 语气仿佛陌路。 肩膀被穿透骨肉的疼痛远不及心中的撕裂煎熬。 我的心脏一阵阵抓紧,几近窒息。 我垂下眼,用力将肩膀上的剑拔出来,一阵剧烈的疼痛之后,我擦了把脸上的冷汗,没有将剑扔了,反倒握在手里。 然后我解下披风,丢在地上,漫不经心地看了两眼,从上面踏过,向竹林外走去。 我知道,那件披风是他买的。我还知道,这整个过程他都在回头看。 出了竹林,我用尽最后的气力使出轻功在山上狂奔,到半山腰,终于坚持不住,摔在了地上,口中止也止不住地流出大量的鲜血。我甚至有种会就此血尽而亡的感觉。 等到身体里乱刀割过般的剧痛终于停止,我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第二十六章 我被硬生生冻醒过来,浑身冰冷得几乎冻僵,我睁开眼,四周一片黑暗,夜色已然降临,我还是在原来的地方,周围是一大滩早已变得暗黑的血。 我自嘲地笑笑,事到如今,还能指望一觉醒来有人救我吗? 掐指算算,过了今日,我本还有半个月的命可活,但是强得内力,损伤极大,看我这副样子,估计也就是这三五天了。 我在地上歇了一会儿,却实在是太冷,只得费力站起身来,向前走去,走了没多久,实在气力不济时,却忽然听见有细细的水声,嗓子有些干痒。 我靠着一旁的树干歇了歇,便继续向前走,没几步就看见一条清凌凌的小河。 我坐在河边,洗了洗脸和手,月光清冷,从树叶间的缝隙落下,直落进水底。 微亮的光使我足以看见自己的模样,苍白中透着青灰的脸,半边脸还有着红色印记。一身白衣全变作了暗红色,血腥气很浓。 这是在夜里,还是深山中,我一身血气难免不会招惹来猛兽。 我低头想了想,伸手探了探水温,却意外地没觉出冰冷,反倒有些温暖。看来是我身上太冷了。 我脱了衣服,将衣衫扔得远远地,下到了河水里。 水很浅,我站在水中,将头靠在岸边的大石头上,抬眼看着天上凄清的月亮,心中有些迷茫。 我感觉这一切实在是太乱了,从前世楚天毅与沈灵遇的纠葛,到今生我变为沈灵遇与楚天毅种种纠缠,似梦非梦,似真非真。如果刨除这一切,我的脑海中只是一片空荡。 为谁而生? 有多少人会问自己这个问题,又有多少人会得到答案。只是无论怎样的回答,都不是正确的。因为这问,本就无解。你问你答,都是人在做,命运袖手旁观。 月光倾洒在我虚弱的身体上,我心底忽然涌起一种莫名的释然。 如此离开,不也是最好吗? 世间种种,一念而过,何必执着? 不知道我什么时候竟也有了这样的领悟。 我闭上眼,在河水中静静地泡着,脑海中渐渐昏沈。不知道过了多久,听见一个男子轻佻的声音响起在耳畔:“哪里来的病美人,这可得让爷好好玩上一番才好……”温热的气息铺洒,我心底一惊,拼命想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的意识渐渐抽离,最后只知道身体被人抱出了水面,一双温热的手摸了上来,便不省人事。 我再次清醒时,眼前一片黑暗,我动了动身体,说不出的酸疼,心中一冷,却发现身下那个地方并没有什么不适。疑惑间,却听见推门的声音,闻声望过去,依旧一片黑暗。 我心下已隐隐猜到,估计这双眼睛是看不见了。 一人的气息渐近,温热的手指碰了碰我的脸颊,男子轻浮的声音响起:“你醒了?可好些了?” 我漠然道:“你是谁?” 男子的声音含着笑意,却是轻佻无比,“我不介意你叫我相公。” 我冷笑道:“你配?” 男子笑了一下,气息到了我的面前,声音微哑道:“我配不配……你昨夜还不知道吗?还是我对你太温柔了,让你忘记昨天的疼了?” 我心中一紧,却不动声色道:“你昨夜没有碰我,不是吗?” 男子轻笑:“你只在暗示自己?你身上不疼,可是我那些宝贝灵药的功劳。” 我只觉得心中轰然一震,张了张嘴,却再说不出任何话来。 男子伸手去解我的腰带,我一动不动,任由他动作,待到衣衫将要褪下时,我狠狠一口朝自己的舌头咬下去。 血腥味弥漫口腔,男子将自己的手指从我的嘴里慢慢拿出来,然后扯过一旁的被子盖在我的身上,语气仍带着轻浮的笑:“今日你还带着伤,我就不动你了,你可别想着寻死。你大概不知道,我在江湖上有个外号,叫阎王杀。你便是死了,我也照样救得回来。” 阎王杀,隐匿山林的江湖上最为神秘的人,据说他一身武功堪比魔教教主,一手医术不输莫如是分毫。 他说的似真似假,我不想去分辨,方才那一下费尽了我所有的力气,我躺在床上喘息着。 片刻后,他推门离去。 我独自躺在床上,瞬间浑身冰冷。 如今的我手无缚鸡之力,连说两句话都要费半天的力气,想死都不能,只能任人宰割,沦为他人身下的禁脔。这是我始料未及的,如此,还不若在林中被野兽吃掉。 我睁大空洞的眼睛。 阎王杀每次来,不是为我带饭,就是调笑于我,然后将我打晕,等到我再醒过来时,身上无一处不是酸痛。我的心中整个空了,彻彻底底成了行尸走肉。 又一日,我身上的疼痛让我醒过来,睁开眼,却忽然是刺眼的光明。我眯着眼适应了光线,才看向四周。简单的摆设,朴素却干净。从窗户望出去,可以看见层层叠叠的竹林。外面晨光熹微,虫鸣鸟叫。 我心中在这几日来第一次起了一丝波澜,我竟然恢复了? 动了动身体,除了酸痛之外,竟是舒爽轻利得很。 我毫不费力地下了床,脚仍是有些虚软,大概是在床上躺了太久的缘故。我推开房门走了出去,一股清凉的气息扑面而来。四下看去,青竹挺拔,晨光恣意,却是个好住处。多日来心中的积郁得到了些缓解,却仍是沉重。 他救了我,便是如此,又能如何?他同样做了他不该做的事,这世间除了楚天毅,我还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被他人压在身下肆意妄为!我既然杀不了自己,那杀了他,也是一样的。 我缓缓抚上一旁挺立的青竹,眼底迸发出强烈的杀意。 只是我此时功力全无,却是只有杀心,无法作为。一股浓烈的悲凉冲上心头,我慢慢地闭上了眼。 忽然,身后响起一个轻浮的声音:“你既然醒了,就算是大功告成了,怎么,不高兴吗,我的小美人?” “高兴?”我没有回头,冷笑了一声,“你让我杀了你我倒是会很高兴。” 男子轻笑了两声,“谋杀亲夫?” 握拳头瞬间捏紧,关节哢嚓作响,我深吸了口气,慢慢转过身去:“你他娘的说……”我瞬间没了言语。 眼前,一名藏青长袍的男子笑笑地看着我,陌生的气息,陌生的笑容,只有那张脸,那样熟悉,不论前生,还是今世。 第二十七章 眼前,一名藏青长袍的男子笑笑地看着我,陌生的气息,陌生的笑容,只有那张脸,那样熟悉,不论前生,还是今世……只因为,这是一张沈灵遇的脸! 我平复着瞬间乱了的心神,语气冷道:“你到底是谁?” 男子挑眉笑了笑,视线在我身上打了个转,“我叫沈灵安。” “沈灵安?!”我差点跳起来。沈灵安……不就是沈灵遇那个三岁就死了的弟弟吗?! 男子敛了笑容,端肃道:“所有人都以为我死了,可惜不能如他们所愿,我还活着,而且活得更好。只是……原本我的罪责,全都落在了你的身上,哥哥,对不起。”他的语气带着歉意,一时让我无所适从。 我想说我怀疑他,但是我无法怀疑,我前世做了那么多年的魔教教主,最了解易容术,我二人只相距几步远,我可以清晰地看到他的脸,根本不是易容,而是天生如此。说来,他与沈灵遇并不完全一样,气质不同不说,他的额心有一颗红痣,耀眼得很,很容易分辨。我做沈灵遇的记忆是从八岁开始,并未遇上沈灵安,但是血缘至亲,天生就有种奇怪的感觉联系着。我心底一直有一个声音,相信他的话。 我想了想,不禁道:“你既然知道我是你哥哥,你为什么还……”我胸中压抑着翻滚的怒气,却说不出口。 沈灵安愣了一下,却忽然想起什么一样笑开。 我冷冷地看着他。 他的笑声渐止,偷瞄了我一眼,撇了撇嘴,竟像极了一个孩子。 他缓缓开口道:“我不是为了给你治病嘛。” “治病?!治病就一定要……那我宁可死!”我愤怒道。 沈灵安看着我的样子恍然,急忙摆手,“不是不是!我的好哥哥,不是那么回事儿。我是说为你治病,所以你全身才疼,我可真没那什么你。天地良心,我只喜欢女人!” 我怔了一下,怒气消散了一点,狐疑地看着他。 他连连摆手,懊恼道:“我那不是逗逗你嘛,且不说我不喜欢男人,就算我喜欢,也不可能对自己的兄长下手啊。” 我冷笑道:“逗逗我?” 性情恢复小孩子状的沈灵安一个激灵,跳开老远。 “说说你都是怎么为我治的。”我在一旁的石凳上坐下,面无表情道。 沈灵安往后退了退,才道:“呃……火疗。” “什么?”我愣了一下。 “火疗。”沈灵安看了我一眼道。 莫非是莫如是说的那种可以生死人肉白骨,解天下万毒的火疗? “你过来坐吧,好好说说是怎么回事。”我淡淡道。 沈灵安怔了会儿,才坐过来,开始说起他的治病方法。原来火疗必须要全身赤裸,放入被火烧着的药缸里,疗伤后,药力冲击全身,才会导致全身疼痛。火燎的过程疼痛难当,他怕我承受不住,就把我打晕过去,又喂了迷药。 我伸出手指轻轻敲击着石桌,“我怎么信你?” 沈灵安脱口道:“你可以摸摸自己的后面,绝对紧……”他的话在我的眼神下咽了回去。 我的后面确实没什么感觉,那日虽然他说上了上好的伤药,但是那是人最脆弱的地方之一,怎样的好药能让我连一丝异样都感觉不到? 我将信将疑,转了个话题,道:“你怎么会成了阎王杀?当年你没有死?” 沈灵安叹了口气,孩子气终于收了一点,“当年我才三岁,但却有着十几岁孩子的认知。从山崖上掉了下去后,我遇到了狼,在逃跑的时候,我师傅来了,救了我。我跟着他学医术,学武功,等我学成想要下山的时候,师傅却告诉了我一个秘密,也证实了我当年的想法,然后他就走了,并在山上布下了阵法,使我无法走出去。而外人也上不来,除非是我的血缘至亲。” 我不解道:“你师傅是谁?秘密是什么?” 沈灵安瞥我一眼:“你怎么比我还急躁,一点儿都没个大哥的样子。” 我没好气道:“别废话,快说。” 沈灵安继续道:“我师傅是莫如是。那个秘密,就是我所在的沈家已经不是真正的沈家了。” “什么意思?”我心下一凉。 沈灵安闭了闭眼,道:“在我三岁那一年,沈家的人上上下下都神不知鬼不觉地被换了一遍,下至仆人,上至父母。” “你在说什么……那我……”我脑袋有些乱。 沈灵安摆手道:“只有你和我,没被调换。所有人都被换了,你比我大两岁,五岁,也记不清什么,而我当时却似乎有着十岁孩子的记事能力。当时我只是觉得很怪异,和父母和身边的人好像有了一层隔膜,我一直以为症结在自己。直到那天我们一家外出游玩,到了山里,父亲将我叫了出去,我心里很害怕,却不知道为什么。父亲将我带到人烟稀少的地方,拿出一把刀要放我的血,我心里害怕,就挣扎,慌乱之下就扯下了他的人皮面具。那个时候你不知怎么睡着了,睡得很死,什么也不知道。当时我撕下了他的面具,愣在了原地,想大声喊,却发现家里所有人都伸手到自己的脸上,缓缓撕下了一层面具。” 我心底微惊,看着他眼底一闪而过的惊惧与痛楚,我伸手,按住了他瞬间冰冷的手。 沈灵安缓了口气,看了我一眼,眼底带着淡淡的笑意,“然后,就很简单了,我被他们追着,掉下了悬崖。他们都以为我被狼吃了,其实是我的衣裳被狼撕碎了,可能正巧这头狼又刚吃了个小孩,他们看了,也就没再怀疑,放弃了我。” 我似乎是明白了些什么,问道:“他们这样做……是为了什么?” “这些人都是凌仙宫的人。他们在十几年前得到了一个秘密,就是寒山剑的所在,与如何可以开剑。谁都知道,寒山剑失踪了,根本找不到,而且就算找到了,这剑也是被八卦之术封印了的,没办法使用。”沈灵安道。 我想了想,道:“开剑……莫不是要沈家人的血?” 沈灵安笑了笑:“不是沈家人的血,而是我的血。” 我看向他。 他笑道:“别人不相信,你应该会相信,轮回转世之说。” 我的身子一僵,“你知道?” 他歪头笑了笑:“我看得出来,你是魔教教主楚天毅。但,不管你以前是谁,现在你是我哥哥。” 我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回以一笑。 “那这与轮回转世有什么关系?莫非你是……”我道。 沈灵安接口道:“没错,我是铸造寒山剑的那个人,我其实是沈家人。百年一轮回,眉间朱砂痣。待到十五岁,我的所有记忆就会恢复。” “那你现在全都想起来了?” 沈灵安点头。 “说来这件事是因我而起,连累了你,和沈家所有人。”沈灵安叹了口气,“他们没有抓到我,就转而去怀疑与我同辈又是血缘至的你的血是否可以,在确定之前首先要找到寒山剑,凌仙宫去了多少人,就有多少人死在了里面。” 我皱眉:“我进去虽然凶险万分,但不足以致死才对。” 沈灵安笑了笑道:“还是因为你是沈家人,即便不能开剑,但却是与我同源,你的血帮了你。而且,你一直以为你当初与楚天毅相遇的那些事情,只是偶然吗?他们本打算用药物俘获楚天毅,利用他绝世的武功去探寻陵墓,结果没想到他跑了,还遇见了你。后来苏芸的出现是来挽救局面再找回楚天毅的,可是没成想凌仙宫宫主临时改了主意,决定让你和楚天毅一起去取剑,而自己坐收渔翁之利。” 我疑惑道:“你隐居深山,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沈灵安笑了笑,“有些事不一定要用眼睛去看,你当我林中这些鸟都是白养的?” 我笑了笑,叹了口气,道:“其实说到底,他们做这些,包括换掉沈家人打算以这种方法不知不觉囚禁你,包括现在我所经历的这些,楚天毅,一眼相思,情醉,寒毒,说到底都是凌仙宫为了寒山剑所做,对吗?” 沈灵安点了点头,“作孽。” 我抬手揉了揉额角,“我累了,先去歇息了。” 沈灵安点头,“火疗已经结束了,以后调养即可。至于你的武功……” 我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模样,不在意道:“不过武功而已,丢的又不是小命。” 沈灵安笑了起来,“我会尽力的。” “嗯。”我硬着,站起身来,走向屋里,刚推开门,他忽然在我身后道:“你还想回去吗?” 我的手僵住,“回哪里去?” 我转回身看他。 “回到你的沈灵遇身边去。”他道。 第二十八章 我皱眉:“什么意思?” 他向前走了几步,笑了笑,道:“我说,我可以送你回去,你本来就不属于这里,不是吗?” 我的心底有丝讶异:“我既然已经死了,怎么还能回去?” 沈灵安道:“这不是什么前生今世,只不过是你的魂魄进入到了这具身体里而已,这个……我也说不太清楚,反正就是因为我的缘故打乱了些东西,总之,你要想回去,我可以帮你。” 此时再听到这个消息我已不知作何答复,若是在去年,或许我会毫不犹豫地答应。 我道:“容我想想吧。” 沈灵安点头:“这些年,对不住了。” 我摆摆手,表示不在意。推门进了屋。 说来沈灵安此人还真有些摸不透,且不说他说的是真是假,我已愿意去相信他也就不管这些了,单看他的性情,一时稳重,一时幼稚,我还真不知说什么好。 疲倦地躺倒在床榻上,不知什么时候就睡着了,再次醒来,沈灵安已经准备了午饭。 “来吃饭了。”沈灵安叫我。 我看了看并不算华丽但也十分精致的菜色,道:“你会做饭?” 沈灵安笑了一声,“深山老林的,我就算再大的能耐也不能不自己糊口啊。” 我抬眼看了看四周,“这倒是个好地方。” 沈灵安笑容渐敛,“可惜,我只想离开。” 我看他,“你离开想去哪儿?” “去找师傅。”沈灵安淡淡道。 “莫如是?” “我只有他一个师傅。”沈灵安一笑。 “你找到他之后呢?”我问。 沈灵安似乎是怔了一下,随即笑着摇了摇头,“没想过,不过应该就是跟着他,走遍四方也好,避世隐居也好,都不错。” 我想了想,还是道:“江湖上早传言莫如是死了几十年了,他当初救了你,那就是说他根本没有死。” 沈灵安点头,“应该是这样。” “可是……我在那陵墓里看见了莫如是的棺木。”我道。 沈灵安惊疑地看向我:“那里面有人?” “有,”我点头,“听陵墓里守着寒山剑的两位前辈说,那里面就是莫如是。” “你亲眼看见了?” 我看着他有些苍白的脸色,有些犹豫,却还是道:“看见了,被药蜡封存着尸……身体。我记得他好像是穿了一身紫色锦衣,眉眼凌厉。” 沈灵安闭了闭眼,“那棺木现在还在陵墓吗?” “已经被离开的青城派风清前辈带走了,说是受莫如是所托。”我回道。 沈灵安苍白地笑了笑,“我即便知道这些,又能如何?” 我没有答话。 午饭毕,林外似乎有些异动,沈灵安留下一句“我去看看”就飞身掠了出去。 不过半刻,他便回到了屋中,脸上的神情似笑非笑,一双凤眸在我身上转了一圈。 我皱眉:“出什么事了?” 沈灵安笑道:“没什么,不过是有不自量力的人妄想闯进来。” 我心中一个念头一闪而过,“是谁?” 沈灵安眨眨眼,“你猜。” 我揉了揉眉心,“楚天毅。” 沈灵安笑道:“不愧是我兄长,果然够聪明。他这些日子应该都是在山中绕圈子,只今日误打误撞找到了林子的入口,你之前的衣衫还都在外面扔着呢,他或许是瞧见了,就不要命地往里冲吧。” “他受伤了?”我脱口问道。 沈灵安戏谑一般地看了我一眼:“又不是你受伤,担心什么?” 不是我受伤,我担心做什么?我不是已经放开了吗? 我的心头一抽,脑海中忽然一动,往事荒杂,纷纷掠过。 我闭了闭眼,慢慢坐在了椅子上。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我想你以前不会是一个如此不干脆的人。”沈灵安忽然道。 我看了窗外很久,才转头望向沈灵安,“你说可以让我回到以前,再次成为楚天毅,是真的吗?” 沈灵安点头,肃容道:“只要你想,随时可以。” 我苦笑了一下,“那就立刻开始吧。如今想起灵遇来,我想我终究还是欠他的。” 沈灵安从椅子上站起身,“你若只是觉得亏欠,又何必回去?” 我将手慢慢收进袖中,“你明知是借口,又问什么?” 沈灵安看了我一眼,“回去对你,更好些。” 屋子正中央放了一张檀木矮桌,上面躺着把古琴,桌角安放着香炉,紫烟嫋嫋升起。 沈灵安让我躺在一旁的榻上,自己坐到桌边,随手拨了两下琴弦,弦声清越,显然是把好琴。 沈灵安侧头看我:“不后悔?” 我笑了笑,“说实话,此时我是高兴更多一些。” 沈灵安笑笑,“一会儿我弹起琴来,用琴声引你入八卦阵,让你回去,这具沈灵遇的身体就会死去。” 我点头:“好。” 琴声响起,空灵绕耳,我闭上眼,身体渐渐放松,意识渐渐消散。 在完全失去知觉的那一刻,我听见一声疾呼:“灵遇!” 第二十九章 心口有些疼,我慢慢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铺天盖地的白色,四周全是白色的纱幔,我的身上盖了块白布,却只露出了脸。 我微微侧头,看见了那张熟悉至极的脸,心中瞬间一颤。 精致俊逸,却异常得消瘦苍白。 灵遇,是我的死让你如此憔悴吗?我怎么舍得? 我动了动被他紧紧抱在怀里的手,他像是被惊了的鸟雀,瞬间睁开了眼睛,一双凤眸带点迷蒙的水色,慢慢望向我,随即一怔,眸底翻涌起汹涌的暗涛。 他的手颤抖得像风中的枯叶,慢慢伸到我的眼睛前,碰了碰我的眼角,口中喃喃道:“我又做梦了吗……我已经两夜都没有梦见你了……” 我抬起另一只手抓住他伸过来的手,勾唇笑了笑,“灵遇梦见过我几次?” “每夜都……”他的双眼有些怔,忽然声音一顿,眼底流彩飞扬,“你……你的手……是热的……你……” 看他苍白的双唇颤抖着,我的心间一疼,不顾胸上的伤口,翻身坐起,一把将他拉进了怀里,贴在他的耳边,“傻小子,我活得好好的,这几日,你瘦了。” 肩头慢慢变湿,耳边传来他压抑的哭声,我收紧怀抱,侧过头去,用手抬起他尖细的下颔,吻上了那双沾了泪水的唇。 然而,在双唇相触的那一刹那,我的脑海中却飞快地掠过另一个人的脸。 我微微碰了下他的唇,就退开了,去吻他脸上的泪水。 “我让你吃了那‘忘尘’,你还是没听话。”我搂着他,手指绕着他的发丝,叹了口气,道。 沈灵遇微微垂下眼,“是我杀了你。” 我笑了下,“那又如何?我早就说过,你想要的,我楚天毅一定会给。” 沈灵遇怔了一下,随即抬眼,静静地凝视着我,“我想要你……” 我吻了下他的眼角,低声道:“你还记不记得,当年我把你抢来,你问我我想要什么时,我怎么回答的?” 沈灵遇没有作声。 “我要你。”我望进他的眼里。 一场生死,换得了一颗真心,果然很值。 我醒后很快处理了魔教的事物,正在办葬礼的众人对我的突然醒来惊异不已,但不知许君睿对他们做了什么解释,很快人们就恢复了常态。 再看见魔教里这些熟悉的人,我心中说不出是何感想。一切还是我离开前的样子,白道的围攻因领首几个人受了重伤,再加上魔教教众誓死抵抗,没能成功。白道元气大伤,几年之内应当不会再犯。 这场魔教的劫难,却成就了我与灵遇。 我们终于彼此坦白,然而,看着他渐渐展露的笑颜,我的心中却总是一片惶惑。以前成为沈灵遇的那些日子,好像都变成了一场似是而非的梦。但,每当午夜醒来,那一切却感觉无比的真实。 夜晚的院子里草木寂寂,凉风如许。 我将洗好的葡萄递给灵遇,伸手将他揽在怀里。 这样的日子是我以前肖想很久的,但如今成真了,却发觉自己早已忘了该如何去抱一个人。 灵遇将一颗葡萄送到我的嘴边,看了我一眼,道:“你心绪烦躁。” 我接下葡萄,笑了笑,手指绕上他的发丝,“这么明显?” 灵遇闭上眼,靠在我怀里,很久才道:“你变了,天毅。” 我怔了一下,灵遇睁开眼,定定地看着我,“自从你醒来之后,你就变了。我甚至怀疑过你还是不是以前那个人,是不是有人做了什么手脚,但是后来我发现,你还是楚天毅,只不过,你变了。” “变得如何了?”我问。 他看着我的眼睛有些茫然无措,“变得……”他的声音哽住。 他黯然地垂下眼:“变得心不在此了。” 我愣了愣,伸手抚上灵遇苍白的脸,低声道:“你还是这么瘦,脸色也不好看。灵遇,你还是以前的样子,没变。” 灵遇如蝶翼般的长睫轻轻颤抖着。 我吻在他的颈侧,紧紧地搂住他细瘦的腰身,轻声道:“只要你还是沈灵遇,那我楚天毅……就还是爱。” 双唇相接,我回忆起熟悉的感觉,慢慢深入,任由怀里的人喘息不已,嘴角溢出动人的呻吟。我的手滑进他的衣襟里,触手是温润如玉的肌肤,微微的寒气,我一处一处滑过,带过炙热的气息。 夜风习习。 灵遇衣衫半敞,露出单薄的双肩和胸膛,裤子已被褪下,两条白皙的长腿伸展在衣衫外,闪着如玉的光泽。 我揉掐着他的腰身,低头吻着他的肩膀,手抚过他细长的腿,来到他的大腿内侧,一寸一寸地揉捏着柔嫩的肌肤,心中嗜血的欲望被渐渐激起。 灵遇涨红着脸,眼角带出一丝水润的湿红,发丝凌乱凄美,红唇轻启,止不住的呻吟流泄出来。 我注视着灵遇染上潮红的脸颊,忽然想,以前我躺在楚天毅的怀里时是不是也是这副模样?当真是撩人心思。那一边的沈灵遇已经死了,那楚天毅呢?他可会后悔,可会以死相随? 手上传来微凉的触感,我猛地回过神来,正对上灵遇一双凤眸,有泪水从那双极其好看的眼里缓缓滑落。 两人的欲望不知何时已渐渐冷却。 “楚天毅,你走吧。”灵遇睁大眼睛,看着夜空,对我说。 我怔了一下,慢慢为他穿好衣衫,将他打横抱起,回了屋中。 躺在床上,灵遇紧紧闭着眼,脸上依旧是泪痕满布。 我为他擦干脸,盖好被子,坐在了椅子上,静静地看着他。 我爱他,我一直这样认为。而今日,我却在我二人之间第一次你情我愿的情事中分了心,伤了他的高傲。 选择回来,究竟是对还是错? 或许只是一时不能缓过神来,过些日子便好了,毕竟,灵遇才是我最爱之人。而之前那些时日,我与楚天毅之间,不过是折磨与怀疑更多一些罢了,那里称得上情爱呢? 我从椅子上站起身,翻身上了床,将灵遇紧紧地抱在了怀里,感觉到他身体一僵。 我贴到他的耳畔,低笑道:“灵遇是在怪我?你身子还太弱,不能做,我认得可正难受呢。不信?不信你看看。”我抓起他的手探到我的下面,已经减息的欲望霎时强烈如火。 灵遇的手挣扎了一下,被我紧紧扣住。 过很一会儿,灵遇的声音传来,“我用手帮你……” 第三十章 夏初,我将教中事务交给了许君睿和四个堂主,便携了灵遇到了杭州。 杨柳低垂,清风依依,湖光潋滟,烟斜雾横。 当真是,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 我定下一艘画舫,带灵遇游荡在西子湖上。 上船之前灵遇不知从何处弄来了两坛竹叶青,我二人坐在船中,举杯对饮。 看着灵遇几日来见见红润的面容,我心间一动,伸手握住灵遇的手,笑道:“我们夫妻似乎还未喝过交杯酒。” 灵遇甩手道:“谁和你是夫妻!”凤眸一挑,说不尽的风姿无双。 “你是妻,我是夫,我们就是夫妻。”我笑道。 灵遇哼了一声。 我斟上两杯酒,一杯放到他手里,一杯自己拿起来,对灵遇笑道:“合卺酒,如何?” 灵遇握着杯子,淡淡应了一声。 我将他抱进怀里,从脖颈后伸过手臂,看见他也做出与我相同的动作,不禁一笑。 杯子里的酒被一饮而尽。 灵遇似乎喝得太急,一丝凉酒从唇角滑下,顺着白皙优美的脖颈,慢慢没入衣衫之中。 我瞬间便感到下腹有一团火烧起。 毫不犹豫地,我的舌尖舔上了那道痕迹,从唇角缓缓追逐到衣衫之中。 素色的衣衫被我用力撕扯开,我低头,一口咬在了他的胸前,灵遇闷哼了一声,带出一缕迷醉的媚意。 我的手一顿,随即立刻用力,将灵遇全身的衣服统统化为了碎片,一个肤色如玉全身赤裸的人坐在了我的怀里,活色生香。 我一口咬在了他的脖颈。 黏湿的吻渐渐布满他的全身,他苍白的肌肤染上一层淡淡的粉红,明艳动人。 唇瓣间溢出的呻吟轻喘,微微扭动迎合的身子,无一不摧毁着我的耐心。 我将手指伸进他的口中,诱惑道:“舔湿它,灵遇。” 灵遇水润的凤眸迷茫了一阵,就乖乖含住了我的手指,舌尖一下一下地舔着,情色至极。 我将手指在他的口中搅动,他便止不住地呜咽起来,蜜汁从嘴角溢出,眼角也落下泪来,那银靡而又无助的模样让人只想将他狠狠贯穿。 然而,就在我的手指探到他的身后,即将深入那紧致的蜜薛时。 我却停下了动作。 我听到有人在叫我,一声一声,温柔得像是情人的低喃,他叫的是“灵遇,灵遇”,但我却莫名地觉得那就是在叫我。 脑袋忽然剧烈地疼痛起来,心口一阵阵地发紧,眼前一黑,我昏了过去。 视线完全黑暗之前,我看见灵遇一张急切的脸。 心底强烈的爱意忽然就烟消云散。 回到魔教,许君睿为我探脉,却只是摇了摇头,道:“属下实话实说,教主您……确实什么病症也没有。” 灵遇急道:“那为何他会突然晕倒?” 许君睿抬眼看向我,我伸手拉住灵遇,对许君睿道:“你先下去吧。” 许君睿施了一礼,“属下告退。” 我将灵遇拉进怀里,手指抚着他的后背,让他的头枕在我的胸前。 半晌,灵遇叹了口气,低声道:“你要说什么,便说吧。” 我的手一顿,“我爱你。” 灵遇应了一声,“我知道。” 我叹了口气,自嘲地苦笑道:“可是你不知道,爱你的是以前的我,而不是如今的我。” 灵遇脸色冷淡,没有一丝波澜,“你想说你的情爱早已褪去了吗?” 我摇了摇头,“不,楚天毅仍是爱你的,只是我不是楚天毅,我是已经死过一次的楚天毅。” 他抬眼看我,黑眸沉静,“有什么分别吗?” “一个死人已经失去了所有的资格。我不该回来。”我淡淡道。 灵遇缓缓垂下眼,良久,久到我以为他不会再开口时,他说:“我相信你,你走吧。” 我慢慢将他抱紧,紧到仿佛骨血不相离。 他按上我的手,用力将我拉开了,他站起身,背对着我,身形单薄,“快走。” 语气很淡,仿佛根本不在意。 我想起成为沈灵遇的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或许留下来才是最好的,这里至少有一个爱我之人愿意相信我,而回去,又要再应对与楚天毅之间的纷纷扰扰,怀疑猜忌。 但是,我不能留下来。 我站起身,看着他的背影道:“你会成为下一任的魔教教主。” 我握住他的手,将自己毕生的功力缓缓输送过去,感受到他的推拒,我按住他道:“我能护你的,也仅此而已了。” 午夜,我拿起那把易问剑,寒光映在我的眼中。 一切从这把剑插入我的心脏开始,然而这一切,却不会随着它的再次插入而结束。 身体很沈,意识渐渐清晰,但是却无法睁开眼睛,动动身体。 身旁似乎有人在说话,我静下来听着,竟然发现这两个声音一个是沈灵安,一个是楚天毅。 “他已经死了,你也看到了,你现在这样苦苦执着,还有什么意思?”沈灵安冷嘲的声音响起。 “他不会死,”楚天毅的声音里带着狠戾,“你在骗我。” “骗你?现在他就躺在你面前,你摸摸他的脉搏,探探他的心口,都是毫无生气。他的身体都冷了,再过几天,就会散发出难闻的腐臭,他死了。”沈灵安道,声音里带着一丝莫残酷的冷意。 “你杀了他。”楚天毅的恨意压抑。 沈灵安嗤笑一声,“楚教主说话可得凭良心,究竟是谁杀了他,让他变成如今这副模样,你心里不是最清楚不过吗?” 我听见楚天毅剧烈地咳嗽声,似乎是受了重伤。 等咳嗽声渐止,楚天毅才道:“我要带他走。” “随你。”沈灵安不以为意。 我有些疑惑,为什么我明明已经回到了这个身体里,却无法醒过来?难道是沈灵安动了什么手脚? 身体被扶了起来,一横,就落入一个怀抱。 想必是楚天毅抱着我,要离开这里。 走出去一段之后,沈灵安的声音在后面响起:“你从你来的路出去便可,以后……就再也没有这片林子了。” 听到他的话,我心中有种异样的感觉。 直到走出去很远,身后忽然有热浪袭来,楚天毅抱着我用轻功快速离开,我才恍然,沈灵安竟然这么决绝,走不出这林子,就干脆烧光了它,一片平地,就不相信走不出去。可是他怎么会突然想起这种法子?万一将自己也烧了怎么办?想起方才沈灵安的话,我心底一凉,莫非楚天毅就是用这个方法进去的? 可是我无法询问。 我只能像个木偶一样,被他抱在怀里,一路行远。 第三十一章 我伏在楚天毅的背上,身体有知觉,但是却无法动弹,只能随着他并不大的动作微微颠簸。凉风在我的耳边呼啸而过,林间独有的清丽自然扑面而来,沁人心脾。 走了没多久,耳边开始有喧闹的人声,大概是进了城。没多久,在酒楼的沸腾人声中小二的招呼声迎上来,楚天毅没有理会,径自上了楼,推开一间房门,便听见:“教主,你受伤了。”听声音,该是许君睿,看来他与楚天毅已经汇合了。 楚天毅急切的声音响起:“先别管我,君睿,救他!”说着,我的身体就被放在了床榻上,许君睿闻言拿起我的手,搭上了腕脉。 周围忽然静了下来,连楚天毅的呼吸声都变得小心翼翼。 过了很久,手腕上那抹温热才终于退去。 楚天毅的声音有些抖,“……如何?” 许君睿垂头,发丝掠过我的脸颊,带过些许凉意,“……属下无能。” 楚天毅沉默了一会儿,道:“世上还有谁能救他?” 许君睿起身,“教主,沈公子……已故十四个时辰,便是天降神明也……”他顿了顿,没有再说下去。 我的手被握住,动作温柔地像是握着上好的薄瓷。 沉默许久。 “你下去吧。”楚天毅开口,声音里听不出悲喜。 “教主,你身上的伤……”许君睿担忧道。 “无妨。” 脚步声渐远,开门关门,屋中恢复一片冷寂。 我冰冷的身体被抱进一个温热的怀里,略显粗糙的手指轻柔地滑过我的面颊,细细地描摹着我的五官,我感觉得到楚天毅的目光凝视着我,一股难以压抑的绝望与疯狂在他的周身酝酿。 我有些害怕起来,当年我一怒之下恨不能屠尽天下换取与灵遇相守的机会,而今我死了,他又会如何? 楚天毅却只是侧身抱着我,双唇似有似无地摩擦过我的发顶,带过温暖的热气。 我伏在他的胸前,听他一声一声缓慢而坚定的心跳。 那些对峙、纠缠的时光仿佛一下就退开很远,无论是我和他,还是沈灵遇和楚天毅,都没有现今这般安宁祥和的时候。一生汲汲所求,究竟为了什么?我想要的,不过是一颗人心。 若是沈灵安没有做什么手脚,我现在已然醒过来了,那么,我又该如何去面对他?终究还是伤人伤己。 身体被细细密密地抱着,我却一阵阵的发冷。 似乎只过了一日,我们就再次上路了。楚天毅一晚古怪的沉默之后就好似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只是当许君睿领着几名教众收拾行装启程时,楚天毅命他叫来一辆马车,将我安置在了上面。 赶车的人看着我们,奇怪道:“这人是死了还是……”话音未落,已然毙命。 周围没有人再说话,楚天毅将我横抱起来,带上马车,手指轻轻碰了碰我的脸颊,低声道:“死字多不吉利,你以前还那么爱说。” 他用清水为我清洗手脚和脸,擦干之后用手掌握住我的脚,试图将那冰冷的肌肤温热。脚上传来的炽热温度,让我眼眶发酸。 他将我裹在厚厚的白狐裘披风里,手指摸着我颈边的狐毛,低低说着,声音温柔。 “我真是糊涂了,不该叫花依依来试探你的。见你和她纠缠在一起,就打了你一掌,根本没有想到,是她在耍诈。急怒攻心,我真是伤了你。你也走得决绝啊,连头都不回,逃命一样。这件狐裘是我送你的,你还狠狠踩了两脚,身子都抖得不成样子了,还那么大的狠劲儿。 “我以前一直觉得做魔教教主很好,权势、地位,哪怕为武林正道所不齿,我也终究是呼风唤雨,人人畏惧的存在。而今看来,这真是个累赘。 “一眼相思之前的事,我全都想不起来了。但是我还记着你成亲那日我去抢亲,你站在我面前,一身火红,眉眼灼灼若海棠,不见丝毫女气,却让我想到,日后娶妻当是如此。再后来,苏芸死了,我带着你回魔教,看见你在颠簸的马背上苍白着一张脸,紧闭的双眼落下泪来,口中喊着的苏芸的名字一下子就变得刺耳无比,你心底竟然惦着一个女子。 “我动了心,却不能承认,只能一遍遍地占有你,折磨你,看你的眼里身上全是我的痕迹,我才知道,我疯了。 “晚了吗,现在?” 他的低声呢喃消失在我的耳鬓,有一缕冰凉从我的颈侧划过。 我的胸腔泛起酸辣,想要抬起手抚上楚天毅的脸,却毫无力气。 ——晚了吗,现在。 ——或许……还不晚。又或许,早就晚了。 又过了两日,楚天毅很少从车厢里出去,总是坐在里面,轻轻抱着我,压低声音和我说着以前的事情,那些算不上欢悦的回忆却是刻骨铭心的难忘,原来不知不觉中我们已纠缠到这般地步,不死不休。 许君睿晚间掀开车帘,在外道:“教主,明日傍晚便到松安镇了。” 楚天毅应了一声,又问道:“安排好住处了吗?” “安排在了城外的分舵,城内聚集了太多白道,我们进去行动不方便。”许君睿答道。 楚天毅道:“离武林大会还有几日?” “四日,白道定下了三月初八,黄道吉日。”许君睿道。 楚天毅冷笑一声:“定个好日子好商量怎么分赃?” 许君睿低叹一声,轻笑道:“都说正邪不两立,究竟什么是正什么是邪?为了一把假的寒山剑不惜自相残杀,这样的白道与邪教又有什么区别?” 楚天毅淡淡道:“正与邪不同,但人心终归是相同的。” “人心难测。”许君睿放下车帘,转身离开了。 我心下疑惑,这几日的赶路竟是为了来看白道的武林大荟?假的寒山剑又是怎么回事?这次武林大会,看样子并不简单。 城外山林鸡鸣犬吠,一片安和祥乐,谁能想到这民风淳朴山清水秀的地方会是魔教的分舵呢? 我记忆中对这里的分舵主有些印象,大概是姓周,是个粗壮的汉子,为人豪爽义气,办事利落。说白道人迂腐也不为过,年年岁岁开武林大会都是那么一两个地方,明明是自己懒得动,还非要吹嘘什么风水宝地之说,话语间不忘贬低一下魔教的穷山恶水。 在我的印象中,松安镇应该是第四次开武林大会了。之前几次我只派人乔装改扮过来瞧瞧这帮人在鼓捣什么,后来看他们除了喝喝茶吵吵架也没有什么事情可干,便没再派人过来,以至于在白道决定攻打魔教的计划确定后的第三天,我才得到准确的消息。白道来势凶猛,更难得的事情来了隐居的高手,将我逼上了神风谷。现在想来,那一切当真如一场幻梦,不真实,却又真真切切存在。 武林大会开始前,楚天毅除了偶尔会见许君睿一面商议些事情,其余的时间依旧是陪着我。 许君睿又替我搭过腕脉,依旧是一片死寂。 许君睿检查着我的身体,自言自语:“已死之人为何会……这般?” 楚天毅未听见他的话,没有多问。 我的思绪是清明的,却无法睁开眼睛,动动身体。随着武林大会的接近,我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第三十二章 武林大会当天,楚天毅很晚才起身,搂着我的腰,轻吻我的脸颊,直到敲门声响起,才起身出去。 门关上时传来外面的声音,“你回来了,事情办好了?” “回教主,一切都已妥当。”回答的竟是连城。我忽然就想起了前些日子许君睿的疲倦与心不在焉,心下一笑。 两人脚步声渐远,不过片刻,却忽然有人推门而入。 我心头一紧,这刻意放轻的脚步声并不是我所听过的。来人武功一般,气息却收敛得很好,若不是呼吸中带着一丝紧张的颤抖,我还难以发现他已靠近到我的床边。 冰凉的气息带着一丝凛冽猛地靠近,轻薄锋利的刀刃紧贴在我的喉咙上,一点一点地下压,有温热的液体滑进我的衣衫里,想必是流血了。 我此时无力反抗,只是觉得奇怪,是谁会派人来杀一个死人呢?这来杀人的人也称不上高明,若不是今日众人出去了大半,早就被逮到了。 那匕首忽然不再下沈。 片刻,取代那冰冷刀刃的竟是一双女子的柔软的手。 带着温香的指尖缓缓滑过我颈上的伤口,一副柔软的身子慢慢贴了上来,我瞬间怔住了。 那女子柔滑的小舌舔上我的脖颈,一点一点润湿我的伤口,带着难言的酥麻微痛,令我心底泛一股恶心。 窗外一声轻响,那女子的所有动作忽然僵住,随即我身上一轻,屋内响起几声破风声和女子的闷哼,窗户被撞开的同时房门被人一脚踢开。 听着那熟悉的脚步声有些焦躁地过来,我缓缓松了一口气。 有些粗糙的手指抚上我的脖颈。楚天毅深深吸了口气,忽然对身后的许君睿道:“回魔教。” 许君睿应道:“是。” 回魔教?今日不才开始武林大会吗?我心中奇怪,却无法问出来。 一路风驰电掣赶去魔教,竟比来时快上很多,马车的颠簸令我几欲作呕。 本以为可以安然回到魔教,却不料在即将到达魔教的前一天,被逼进了神风谷。 魔教的叛逆与白道联手,将我们团团围住,困在了谷里。 山洞里燃起篝火,许君睿靠坐在一旁烤着野兔,连城站在洞边守夜,楚天毅抱着我,有一下没一下的绕着我的发丝。 其余的教众在旁边的山洞里,隐隐的交谈声被山风传递过来,却听不甚清楚。 “教主。”许君睿忽然开口,伴随着他的声音,燃烧的木枝响起一阵哔剥声。 许君睿将手中烤好的野兔递过来,道:“教主意气用事了。”语气里带着无奈,却不见责备。 楚天毅笑了一声,“是啊,自从碰见了他,我意气用事的时候还少吗?”说着,指尖轻触了一下我的脸颊。 许君睿敛容道:“教主应当知道这一次不同以往。那边还未安排妥善便贸然离开,于形势上我们已处不利之地。” “但是想要翻盘也并非全无可能,不是吗?”楚天毅沈声道。 许君睿笑了笑,没再说话。 楚天毅却又问道:“那女人抓住了吗?” 许君睿沉默片刻,道:“没有,不过便是抓到了,也没什么用。若是留着,说不准会有些意料之外的收获。我知道她意图伤害沈公子触了教主的逆鳞,但是,她毕竟是不会真的杀害沈公子的。” 楚天毅沉吟半晌,道:“凡是没有绝对。” 许君睿道:“女人的眼睛,不会骗人。” 楚天毅没有答话,将手中野兔撕下,吃了几口。 这些日子我米水未进,楚天毅曾想要喂我吃一些,却无论如何也打不开我的嘴,怕伤了我,便没有再喂过我,而我许久没有吃东西,却没有丝毫饥饿之感。若不是身体仍对外面的事物有感觉,怕是连我自己都要以为自己已经死了。 “沈公子……已有七日了。”许君睿顿了顿声音,略去了中间几个字。 我感到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带着莫名的疑惑与打量。 楚天毅没有应声。 许君睿犹豫道:“七日将到,按如今的节气,沈公子的身体不应当还像现今这般完好如初才对。” 楚天毅忽然抬头,“你想说什么?” 许君睿起身,“属下是说,沈公子应当是还活在世上,只是因某些原因无法醒过来,且外表看起来与死人无异。”许君睿大概是说出了他行医数年唯一大胆且惊世骇俗的话,说一个早已没有麦博没有呼吸的人还活着。 楚天毅抚着我冰冷苍白的脸颊,低低笑了声,“什么样的龟息大法和假死药能让他安睡这么长时间?他是真的走了,我早就知道了,君睿,你本就没有必要说这些。只是不管他活着,还是死了,我终归是不能放开他了。” 许君睿无奈地笑着叹了口气。 山洞外一名教众求见,送进来一封信。 “这是什么?”许君睿微微皱眉。 “回护法大人,这是白道送来的战书。”那名教众恭敬回答。 “下去吧。”楚天毅接了信,那名教众应着退了出去。 许君睿道:“没想到白道竟然还有余力叫嚣,按照之前来看,我们秘密派人将各个门派重创,如今的他们应当是强弩之末了才对。” 楚天毅将手中的信递给许君睿。 许君睿看罢,不由苦笑:“这还真是下了血本了,连这些隐居深山老林的老前辈都请了出来,想必是我们之前的行动大大触怒了他们,又赶上白眉老人和智云大师出关,武当大弟子凌志云从大理归来,三大高手齐聚,才长了他们的胆子。” 楚天毅淡淡道:“算漏了凌志云。” 许君睿应道:“便是白眉老人和智云大师联手,我们也还有几分胜算。但没想到凌志云比我们之前得到的消息提早回来了两个月,这就有点棘手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还能如何?”楚天毅道。 “教主是想应下后天的决战?” 楚天毅道:“是。” 许君睿叹了口气:“除了教主您,还有谁能出去与他们三人中的一个一决高下?我们连出战的人数都凑不够。”魔教右护法医术冠绝天下,武功也是一流高手的水平,但对上当世绝代的高手,仍是不够的。便是许君睿自己可以硬着头皮上,也还是差了一人,左护法花依依为将功赎罪已被派往云南大理拦截凌志云,但凌志云如今已到了神风谷,而花依依却还没有消息,很明显是失败了。 魔教高手很多,但绝世的高手却只有楚天毅一人。若是和白道直接开打,或许胜算更大,但单独应战,实在没有丝毫胜算可言。 “不用凑什么人数,”楚天毅道,“我一人去。” “一对三?”我可以想象到许君睿挑眉的神情。 “不会输。”楚天毅淡淡道。 许君睿笑了笑,“教主是高估了自己,还是低估了敌人,亦或是……对这尘世再无半分留恋了?”他的视线落在我身上。 楚天毅抚了抚我的发丝,忽然将手上象征教主之位的碧玉指环摘了下来丢给许君睿,然后抱着我起身,向外走去。 身后的许君睿没有开口,我却感受得到他的目光紧紧地盯在我们的身上,走出山洞的那一刻,里面传来一声悠悠的叹息。 第三十三章 夜晚的凉风扑打在我的脸上,楚天毅用温暖的狐裘将我紧紧裹住,纵马疾驰。 他放弃了教主之位?他要带我去哪儿?我无法问出口,只能将这些疑问压了下来。 颠簸渐止,楚天毅抱着我下马,踏上大理石阶。 听着周围的风声,我忽然就明白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了。 这是魔教的密道,从山下打通,一直连通到另一侧山麓。当年师祖为修筑这样一条密道寻遍天下名匠,最后由以机关术着称的百里长鸣设计修筑,用来以备日后不测。这条密道只有历任的教主与左右护法知道,所以十分安全。 他把我带到这里是要把我送出去然后自己去赴死? 我心底涌起强烈的不安,我想挣扎着起身,却根本无法动弹。 楚天毅进入密道,脚步声回响在狭长的密道中。 “灵遇,你说两个人相处,最难得的是什么?”楚天毅忽然开口。 我愣了一下。 他没有等到我的回答,也等不到。 他轻笑道:“有人说是信任,有人说是宽容。可我觉得都不是。” 他低头,发丝拂过我的眉间,吻落在我的耳畔。 “两个人之间,能活着,便是最好了。其他的,都是强求罢了。”他无奈苍然的叹息掠过我的耳际。 他紧了紧抱着我的手臂,道:“我知道你并没有死,这几日我午夜醒过来,总像是听到你的呼吸声。其实你还没有死。” 他的声音很低,带出一股仿佛被砾石磨过的沙哑。 “你以前说过的那些话,我全都是相信的。” 只是这信任来得太晚了。我在心底道。 楚天毅苦笑道:“你所说的一切太过匪夷所思,我想要相信,却不敢相信。而如今,是不由得我不信。 “我在阎王杀的镜子里看见你回到了以前,看见你成了楚天毅,看见你所爱的沈灵遇,看见你对他百般的迁就与宠溺,我真是快疯了。”说着,他轻咬了一下我的下颔。 “不过幸好,幸好你回来了。我真是……呵……”我无法去想象他无奈的笑容,带出一丝难言的苦涩。 他的脚步忽然停下,抬手打开了一侧的一间密室。 他将我放在密室的床上,盖上被褥,握住我的手。 “这里很安全,我知道你会醒过来的,或许我才是你不愿醒过来的理由。不过,我马上就该走了。你醒过来之后,就立刻离开这里,魔教败了,白道必然会大肆搜索,这里想必也逃不过。你若是没躲得过,被他们找到了,便说是我强迫你,将你关在了这里。回去之后,你到江南谢家绸庄去,那里有我留给你的东西,足以让你后半生安稳无忧。” 他俯身,慢慢吻上我的唇,唇舌交缠,片刻后,他退开,笑道:“从第一次便是这样,你从来都不知道回应。” 说罢,他又再次吻了上来,只是这一次,他在亲吻中将一枚冰凉的药丸送入了我的口中。 他的气息撒在我的脸上,声音低沉沙哑,却带着凝重,“这是‘忘仙’……前尘往事,是我的错,以前种种,你全都忘了吧。桌上我为你留了一封信,你便是失去了记忆,一样可以找到江南谢家,一路小心。” 他慢慢起身,我浑身的热度瞬间退去。 这算是一世一世的轮回吗? 我听见石门开启又关闭的声音,像一个傀儡一样,静静地躺在床上。 密室里十分安静,我听不到外界的一切。 楚天毅出去,大概已有半个时辰了,一对三,他哪里有什么把握?当年我以一敌三的时候,还十分吃力,且毫无胜算,而他如今功力亏损,受伤未愈,就敢一个人去。他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了,连后事都准备好了,江南谢家,他早就打算让我吃下忘仙了。 忘仙的药力,到一个时辰的时候,就该发作了吧。 我的心口一滞,忽然浑身酸痛。 我猛地睁开双眼,心跳如擂鼓。 我终于醒过来了。 我不顾浑身的疼痛,赶紧起身,“啪”的一声,什么东西从我的袖中滚落。 我低头一看,竟然是那把易问剑。 我将易问剑和桌上的信收入袖中,打开密室走了出去。 现在我出去又能帮得上什么忙?只会给楚天毅添麻烦罢了。但是我还是要去,我失去了武功,但至少还有个身体,可以为他挡剑。忘仙没有解药,若是不想忘,那就带着回忆去死吧。 走出密室的那一刻,我停住了脚步。 “苏芸。”我听见我冰冷的声音,带着初醒的干涩。 面前的少女亭亭玉立,一身水红色长裙,容貌姣好,手提长剑。 苏芸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眼中飞快地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便淡淡开口:“我带你出去。” 我冷冷一笑:“我是听见什么笑话了吗?带我出去?带我出了密道去阎王殿?” 苏芸依旧面无表情,只一步步向前走来,我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却根本想不出究竟是哪里不对。 她在距离我三步远的地方停下,忽然开口,声音含着少女的气息,却带着一股深深的无奈,“灵遇哥哥,你信我。” 我的脑海中忽然闪过许多年前的沈家花苑中那个娇小的女孩,带着哭花的脸一步一步向我跑近,口里喊着:“灵遇哥哥,灵遇哥哥,灵遇哥哥……你信我……芸儿不骗你……” 我淡淡道:“我不会相信你。你不是真正的苏芸。” 我的话音刚落,苏芸忽然挥剑斩向我。 我想要抬手格挡,却无法让我武功全失的身体动作。 “叮”的一声,身上没有剧痛。 我猛然一惊,立刻转身,正看见一根羽箭落地,黑绿的尖端明显是淬过毒的。 我抬眼看过去,这正对着我来的箭,是一名黑色衣裙的少女射出来的。而那张杀气乍现的脸,正是苏芸。黑衣少女动了动唇,却什么也没有说。 我转头看着身后一脸警惕屏住气息的少女,温和地笑了笑道:“芸儿,是灵遇哥哥错怪你了。” 苏芸一愣,唇角勾起淡淡的笑,“那就让我来保护灵遇哥哥吧,这些年的事情,等日后再说。” 我点头,我知道此时的我根本无法拒绝苏芸的帮助。 苏芸上前一步靠近我,脸上忽然笑开,让我想起苏家庭院里那些雍容华贵的牡丹。 腰间一凉。 一股温热的血洒在我的衣襟上。 面前少女难以置信的脸渐渐扭曲,我后退一步,将沾了少女喉间的血的易问剑用衣袖擦干净,又将刺入腰间的短剑拔了出来,半靠在慌乱跑过来的黑衣少女身上,对她惊慌的脸笑了笑。 “没事的,我不是杀了她吗?”我笑道。 黑衣少女,或者说真正的苏芸,立刻落下泪来,手忙脚乱地撕下一片衣袖,去包扎我的伤口。 我感到自己的力气在随着血液流失,这副身体真是弱得不堪一击。 我靠坐在墙边,对苏芸道:“你的嗓子……” 苏芸的脸色黯然,指着自己的嗓子,摇了摇头。 我抬手摸了摸她的头,放柔声音道:“没什么的,或许不能说话,你可以活得更长久。” 我从腰间摸出一只瓷瓶,手有些抖,拔不开瓶塞,苏芸赶忙接了过来,从瓷瓶中倒出一枚药丸,送进了我的口中。 我转头看她:“你被凌仙宫的人抓了?” 苏芸伸手比划了一阵,却弄不清楚,我用手指点点地上,“写字可以吗?” 苏芸连忙点头,用手指在地上写。 “我十三岁的时候被抓去了,养在凌仙宫里,忘记了以前的事,成为一名凌仙宫的杀手。前些日子凌仙宫所有人出动,我去宫主的屋子无意之中吃了一种药,恢复了记忆,就跑出来了。死掉的那个是一直替代我的假苏芸,他们一直的目标就是你。” 我叹了口气,笑了笑,道:“我都知道了。如今魔教与白道的事情也是他们挑起来的吗?” 苏芸点头。 我忽然想起武林大会那日的女子来,便道:“武林大会那天……是你?” 苏芸点头,在地上写道:“他们那个时候还不知道我恢复了记忆,那一天我奉命去暗杀一个人,我不知道是你,你有点变了。幸好我在最后认出来了,可是刀刃上有毒,我吃过驱毒草,可以给你去毒。” 我想起那日少女舌尖擦过我的脖颈,原来是这样。我不由松了口气。 “多谢你了。”我道。 苏芸脸上微红,摇了摇头。 我扶着墙慢慢站起身,道:“你快离开这儿吧。他们想杀了我是因为我在没有存在的必要了,一击不中,还会有第二次,你也护不了我什么,还是快走吧。以后浪迹天涯也好,隐居山林也好,都是个安稳的下半辈子。” 苏芸拉住我的袖子,拼命摇头。 我轻笑道:“你这模样倒真像小时候找我要糖葫芦的时候。听话,快离开。我还有事,不能和你一起走。凌仙宫费了这么多心血,我不能不给人家面子。” 苏芸不听,拽着我的衣袖拉我向另一边走。 我按住她的手,叹了口气,道:“芸儿,我爱上了一个人,可是我快要忘了他了,我要去见见他。” 苏芸愣住,手慢慢松开。 我对她笑了笑,站直身体,向密道的出口走去。 第三十四章 走到密道的出口,我用药力强撑起的力气已经开始消散,脑袋里也有些模糊,我知道忘仙的药力开始发作了,除了拼命回想我与楚天毅相处的一切,我毫无办法。 出口处,衣襟上沾满鲜血的花依依扫去之前见过的妩媚柔弱,一身英姿飒爽,牵着马站在那里,见我出来,笑道:“教主让我去后山接你,我却知道你不会从那里出来。” 我对花依依还是放心的,便笑道:“你很聪明。” 花依依道:“上马吧,我带你去。” 我用尽最后的力气爬上马背,拽住缰绳,花依依吹了声口哨,一匹枣红色马从树林里跑了出来,花依依翻身上马,转头对我道:“跟上我。” 我们纵马飞奔,直往神风谷。 花依依在一旁转头看我,“以前的事,多有得罪了。” 话里带着一丝歉意。 我笑笑,“无妨,你对他很忠心。”无论前世还是今世,花依依和许君睿都称得上是楚天毅的朋友,难得的朋友和忠心的属下。 花依依粲然一笑:“现在看来我以前确实错得离谱,即便你是个男人,我也不得不承认,你是最适合教主的。” 我笑了笑,问道:“这次大战你们有何准备?” 花依依眨了眨眼,“你是指和白道武林,还是凌仙宫?” 我诧异道:“魔教没有和白道联手?” 花依依道:“教主讨厌白道,又怎么会和白道联手?” 我为这个理由哭笑不得:“那你是说,这次是魔教一己之力对抗白道和凌仙宫?” 花依依点头,“不过你也不必太担心,凌仙宫想要的不过是我们双方两败俱伤,然后坐收渔翁之利,轻松拿到寒山剑,他们虽精通诡秘之术,但还没有力量将我们全都杀掉。” 我皱眉道:“楚天毅把寒山剑如何了?” 花依依眉眼一弯,“融掉了。” 我一愣,天下第一名剑……融掉了? 花依依不屑道:“纵使再厉害的剑不也是一把火的事情嘛,真不明白这些人抢来抢去是为了什么。” “这样也好。”我叹了口气。当年莫如是请了好友看守寒山剑,也是怕它再入江湖吧。只是,今日寒山剑的再次现世他必也料到了吧。真是个猜不透的人。 说话间已经赶到了神风谷外,谷口处躺了几名重伤的魔教教众,花依依下马扶起其中一个,问道:“发生什么事了?你们在这里守着的时候白道又杀出来了?” 那人动了动唇。 花依依皱眉:“你说什么?”说着,俯下身低头过去。 “小心!”我抓缰绳的手一紧,喊道。 瞬间,寒光一闪。 一柄轻薄的短剑已经刺入了花依依的肩头,几乎是同时,花依依抬手,一掌将那人打了出去。 “你别下来!”花依依对我说着,立刻上马,单手按住肩头,将剑拔了出来,用丝带粗略缠绑了一下,便道:“我们得快些了。” “刚才那人……” “是凌仙宫的人,他们来得太快了,有麻烦。”花依依用力一甩马鞭,向前奔去。我紧跟其后。 一路上都是魔教教众和白道武林人士的尸体,偶尔有几个活着的,我们也无暇下去救治。 因为我们知道,很快我们也会和他们一样,或许还不如他们。 进入谷中没多久,花依依忽然拉住缰绳,马在原地踏了几步方停住。 我停在她身后,视线越过她的肩膀看见不远处的几人。 十八个男女成两列,各着白色纱衣,中间是一架华贵的车鸾,白纱轻垂,隐约可见里面斜躺的女子的身影。 花依依面色凝重,“魔教左护法见过凌仙宫宫主,不知宫主此番前来所为何事?”花依依明知故问,却只换来纱帐里女子一声轻笑。 纱帐里的女子开口道:“左护法太客气了,我可不是什么宫主,小女子不过是宫主座下一名小小的侍从罢了。要见我家宫主两位还得要往里面去呢。” 一名小小的侍从会用这样的车驾?便不是宫主也是地位不低的人。 花依依从腰间抽出软剑,我立刻伸手按住她,她不解地看我。 我朗声道:“可否劳烦姑娘让条路,让我们前去拜会你家宫主?” 女子似乎是愣了一下,旋即轻笑道:“公子真是君子之风,小女子本就没有打算拦路的意思,来人,为公子让路。” 随她一声,车驾被周围的侍从牵动,让出一条路来,直通谷里。 花依依有些愣,我低声道:“走吧。” 她回过神来,垂下了眼帘。 路过车驾旁时,一只纤纤素手从纱帘中伸出来,手腕上戴着一串青竹编织的手链,女子轻笑道:“公子要是认得,就放心去吧。” 那青竹颜色特别,我只在一个地方见过。 我垂眸,勾唇笑道:“那倒多谢了。”这个沈灵安啊。我心底叹道。 无话,我一夹马腹,座下的马快跑了几步,追上了前面的花依依。 待走远了,花依依忽然问道:“你认识那人?” 我笑了笑道:“那可是个大骗子。不过放心,他不是凌仙宫的人,或许是路过这里顺手帮一把吧,谁知道呢。” 花依依虽还有些不解,但还是点了点头。 走了没多久,便看见周围死伤的人数陡然增多,不远处一片刀光剑影,数百人厮杀在一处,混乱不堪。 花依依直冲进魔教白道与凌仙宫的混战中,我没有多说,直接纵马往神风谷的断崖去了。 我有种很强烈的感觉,楚天毅在那里,凌仙宫宫主也在那里。 神风谷,寒风凛冽。 我半路下了马,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直接爬上了最高处的断崖。 不远处剑光闪烁,楚天毅一人对抗凌志云和白眉老人,智云大师在一旁观望,却紧紧握着手里的法杖,准备随时进攻。 我将袖中的易问剑反握在手中,扶着山壁,站直了身体,迎上智云大师看过来的目光。 楚天毅的身体似乎有一瞬的僵硬,臂上立刻被划开一道血痕。 我还是让他分了心。 我慢慢走到崖上,对面前的老人拱手:“智云大师。” 智云大师双手合十,道:“沈公子客气了。” 我看了一眼打斗中的三人,淡淡道:“智云大师会去帮忙吗?” 智云大师神色凝重:“沈公子,自古邪不能胜正。” “何为正,何为邪?大师就真的明白吗?”我紧紧盯着他,神色微冷。 智云大师道:“芸芸众生,不过都是懵懂孩童。正邪之分,老衲不懂,沈公子也不懂,那沈公子是出于什么理由才来阻止老衲的?” 闻言,我勾起一个浅笑,道:“人不懂的事有很多,强求无用,那便只好珍惜已经懂得的。” “一人之私,为祸天下。”智云大师叹道。 我朗声笑道:“我的心太小,装不下天下,只能装一个人罢了。”话音落,袖底寒光一现。 第三十五章 “沈公子当年一曲广陵散,让老衲深感钦佩,自认为沈公子的心胸不该如此狭隘。”智云大师紧紧抓住我握剑的手,我用尽力气也不能动弹分毫。 我道:“大师高看了。沈灵遇本来就是一个俗人,俗人的心胸又能有多宽阔?” 智云大师道:“沈公子,回头是岸。” 我笑了笑道:“大师与白道武林所来,不是为了寒山剑?” 智云大师道:“老衲只为除魔而来。” 我敛了笑意,道:“大师,你是为除魔而来,恐怕也只有你一人是为除魔而来。这里所有的白道人士,哪个不是为了天下第一剑而来?大师除的魔,可包括心魔?” 智云大师眉间微蹙,默然无语。 我道:“大师,可曾听过‘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智云大师抬眼着我。 “大师这一生过了快百年了,所知必然比灵遇多很多,应该知道此时该如何做才最正确。”我淡淡道。 智云大师静了片刻,忽然松开我的手,低叹道:“果然是有第三股势力掺杂进来了吗?这江湖何时会有太平一日啊。” 我看向不远处渐渐处于下风的楚天毅,他身上玄色的衣袍上大片大片的暗色,全是血。 我看了看智云大师,不由苦笑:“这江湖若是太平了,哪里还叫江湖?大师,崖下百步外的山路上,有一匹马。” 智云大师微微点头:“多谢沈公子了。” “大师就这样相信我了?不怕我是调虎离山之计?”我挑眉问道。 智云大师含笑道:“正如沈公子所说,老衲活了快一百年了,怎会连点阅人之力都没有?” 我看着智云大师转身离去,开口道:“大师,来的是凌仙宫。” 智云大师脚步一顿,却仍是向前,“多谢沈公子提醒,以前种种,不过云烟了。” 看着那苍老的背影远去,我慢慢沈下目光,原来前任凌仙宫宫主与智云大师的传言都是真的吗? 顾不得多想,楚天毅在打斗中已落了下风,凌志云和白眉老人见智云大师离开,招式更加凌厉,想要速战速决。 我扫了眼四周,从腰间摸出一枚凝聚气力的丹药吃了下去,看着楚天毅布满汗水的俊朗面容,我忽然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忘仙药力发作,他的脸对我来说已经开始变得陌生了。但幸好,我还记得我要救一个人。 我慢慢吸了一口气,在一片刀光剑影之中,瞅准时机冲了进去。 “苏芸!”我大声喊道。 三人动作俱是一怔,我冲进去,楚天毅想要接住我,却被我大力推了出去,连带着其余两人也齐齐后退。 几乎是同时,三枚羽箭直射过来,射入我的身体。 我的耳中只剩下一片剧烈的轰鸣声,“快!快!”我呼喊着,却根本听不到自己的声音。 我艰难地抬头,看见山壁后慢慢转出来的窈窕身影,轻轻吐字:“凌仙宫主……” 少女一身黑色衣裙,慢慢走了过来,笑靥如花,却看得我浑身冰冷。 我踉跄着后退了两步,半跪在了地上。 “灵遇哥哥,你真是聪明,竟然猜到了。还出声吓我,让我不小心放了箭,泄露了藏身之地。你说,我该怎么罚你?” 少女眨了眨眼睛,笑着看我。 “从你在密道里放开我的手的时候,我就猜到了。光猜到了不行,好歹也要赌一把才是。”我有些费力地勾起唇角,笑道。 苏芸抚着鬓角的珠花,笑道:“从小我就知道灵遇哥哥很聪明,也早就知道会有一天,灵遇哥哥的聪明也要来算计我。只是这一次,灵遇哥哥你还是赌输了。你以为引我现身,他们三人就能联手杀了我吗?确实,我的武功不高,绝对会死在他们三人的剑下,但是,若我还有帮手呢?”她的笑容带出一丝诡异。 我心下错愕,帮手?她还有帮手?难道灵安只杀了她的手下,而没有除掉那几个堂主? 苏芸看着我淡漠的神情,忽然转身,笑得千娇百媚,杏眼微眯,带出一抹勾人的艳色,轻唤了一声:“天毅。” 我瞬间浑身僵硬。 我忘了,我居然忘了楚天毅身上的“一眼相思”!他便是倾情于我,又真的敌得过一眼相思吗?之前他见不到苏芸便可无事,而今见到了呢? 我不敢想下去,却忍不住抬头看过去。 看到面前的场景,我不禁一愣。 楚天毅不知何时将凌志云与白眉老人点了穴道,两人站在一旁浑身僵硬。而楚天毅手提着那把花依依所说的被融掉的寒山剑慢慢走向苏芸,双眼正对上苏芸的视线,显出极端的痴迷。 一眼相思加上媚术,果然无人能抵抗吗?我终究还是算漏了。 苏芸似乎对楚天毅痴迷的眼神很满意,看了片刻,便笑着指向我,对楚天毅道:“天毅,帮我杀了他好不好?他可真碍事呢。” 楚天毅的视线顺着苏芸的手指移过来,落在我苍白如纸的脸上。 我整个后背都被血湿透了,半跪在地上都费尽了力气,更不要说去拔身后那三支淬了毒的箭。大颗大颗的汗珠顺着我的脸颊滚下来,我喘息着,视线渐渐模糊。 我眯着眼,想要看清楚楚天毅的脸,却被颈上突如其来的冰寒激得浑身一抖。 寒山剑,果然很冷。 “天毅,杀了他,杀了他我们就能在一起了。你还记不记得,就是他逼迫我和他成亲的,他还要杀了我……”苏芸蛊惑的话响在楚天毅的耳畔。 我模糊的视线看向苏芸,艰难开口道:“十几年……你到底是……为了什么?” 苏芸轻蔑地看着我,掩嘴一笑,“刚才还夸灵遇哥哥聪明呢,这就傻了?我从小时候失踪那次被凌仙宫宫主救了回去,做了她的徒弟的时候就知道,这个世上,除了权力,没有什么能让我心动的东西了。寒山剑,也不过是个权力的附庸品而已。早晚有一天,这江湖会成为我的,这天下也会是我的。” 她顿了顿,似乎是自嘲地笑了笑,“在密道里我本来想再给你一次机会,若是你当时跟我走,天涯海角我也跟着你。权力什么的,不要也罢了。可是你告诉我你爱上了一个人。灵遇哥哥,这是你自己的选择,怪不得我。看来这世上唯一不会背叛我的,就只有权力了。” 我的脑袋阵阵抽痛,眼神渐渐涣散,却仍是勉力道:“……对不起。” 苏芸冷笑一声道:“不要以为求饶我就会放过你,你今天一定要死在这里,我绝不容许背叛我的人还活着。天毅,快杀了他!” 脖子上的寒山剑微微移开些,像是在蓄力。 眼前完全黑下去前,我只看见一片寒光闪过,带着刺骨的寒意。 三年前白道与魔教一场大战死伤众多,神风谷尸横遍野。其中引发白道魔教混战的凌仙宫被魔教全歼。魔教教主楚天毅与白道领袖智云大师达成协定,魔教改称神风派,开始洗白。 自此后,魔教教主楚天毅半隐居于神风谷水衾居,所有事务全交由左右护法打理。 有传言,那场大战中,武功绝世的楚天毅没能保护住自己心爱之人,致使其曝尸荒崖,而悔恨终生。 有传言,那场大战中无意掺入其中的第一才子沈灵遇跌落断崖,却大难不死,与苏家大小姐终结良缘,修成正果。 有传言,那把人人觊觎的寒山剑,其实不过是一堆废铁,真正的寒山剑早被莫如是毁去了。 第三十六章 暮秋的谷中雾气缭绕,乳白色的气息缠上衣袖,带着隔夜残花的暗香。 夜色寂寥,循着回环的溪水而行,穿过一片翠色浓郁的树林,便见一座小小的凝着清霜的拱桥,站在桥上,月光下渗,透过斑驳树影,落满衣衫。 过了小桥,穿过一片竹林,远远地便见一座小小的院落,静卧在这竹树环合间,伴着叮咚而过的溪水安眠。一点灯火从院内遗漏出来,摇曳着竹影。 许君睿行至院门前,扣了扣低矮的木门,屋内响起几声轻响,俊朗的男子身着一身玄袍,从屋内走了出来。 许君睿含笑道:“教主。” 楚天毅微微点头,伸手打开院门,“今日你来晚了。” “教中有些杂务,耽搁了些时候,”许君睿道,“沈公子睡下了?” 楚天毅摇头,引着许君睿向院内走,“还未,他近几日有些头疼,嗜睡了些。我不放心,便找人叫你来了。” 许君睿迟疑道:“沈公子……还是没有想起来吗?” 楚天毅不由苦笑:“‘忘仙’无药可解,要忘,自然是忘得干净。” 许君睿不由心底暗叹。当年一场大战,沈灵遇跌落山崖,教主终是抵抗了一眼相思,苏芸变得痴傻,拽着凌仙宫的一个堂主硬说是沈灵遇,非要成亲不可。无奈之下,他只好命人送了苏芸和伪装成沈灵遇的那个堂主去了江南,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去了。后来在断崖下找到了重伤的沈灵遇,失踪多年的莫如是现身为他医治,一年后他醒来,因为服下了“忘仙”,便是什么也不记得了。教主独辟了这样一个幽静的所在,与沈灵遇半隐居在此,如同主客,少了以往的剑拔弩张,更少了那些温柔缱绻。 楚天毅推开房门,两人进屋,正看见沈灵遇一身青衫坐在窗前用棋子点着棋盘,俊秀的眉眼含了点笑看过来,仿若春风划过心间。三年的修养让他的脸色渐渐红润起来,只是身体依旧消瘦单薄,到了湿寒的天气便浑身酸痛。 楚天毅走过去,皱眉道:“不是让你上床去躺着了吗?怎么又下来了?地上凉,你好了没几天就不长记性了。”这么说着,他伸手去抱沈灵遇,却被他后退躲开。 沈灵遇眉眼冷淡,道:“不必你管。” 楚天毅伸出去的手一僵,便垂了下来。 沈灵遇转头不去看他,对许君睿笑道:“右护法来得正好,陪我下盘棋如何?” 许君睿看了看一脸寒冰的教主大人,笑容里添了丝无奈,道:“下棋还是以后再说吧,今日时候可是不早了。听说你今日来身体不好,我来给你瞧瞧。” 沈灵遇笑着摇头:“哪有什么身体好不好的,不都是老样子吗?” 许君睿轻笑:“反正我也是来了,看看总不妨事。” 沈灵遇点头,伸出手腕去,许君睿搭上他的腕脉,不多时,敛去眼底的古怪神色,淡然地将手收了回来。 “沈公子身上没什么大碍,不过是旧的病症犯了罢了,只需好好歇息便可。”许君睿道。 楚天毅道:“那便好,或许是这几日早起晚睡的累着了些。” 许君睿笑了笑,站起身对楚天毅道:“既然没有别的事,那属下就先退下了。” 楚天毅点头,送许君睿出门。 院门口,许君睿看了眼院内的灯火,从袖中掏出一枚玉指环,对楚天毅笑意盈盈道:“教主,你丢的东西,属下为你捡回来了。” 楚天毅看了看,没有伸手去接,淡淡道:“他是你的,留着罢。” 许君睿笑道:“教主你可别祸害我,这教主之位我可真不想当,也当不了。” 楚天毅似有了悟:“连城回来了?” 许君睿脸上的笑容一僵,却很快恢复,声音低沉道:“是啊,回来了,可惜他已经不是连城了……” 楚天毅无言。 许君睿拱手为礼,离开了。 回到自己屋中,被身后人一抱,许君睿陡然一惊,糟了,有件事忘记告诉教主了! 想着便要起身,却被身后的人大力甩上了床榻。 纱帐轻垂,春意盎然。 那个什么什么事儿……还是算了吧,教主自己会发现的。许君睿安慰自己道。 楚天毅送走了许君睿回到屋中,沈灵遇已经进了里间,坐在桌边喝着茶。 楚天毅走进去,伸出手指探了探茶壶,皱眉道:“有些凉了,别喝这个了,我去给你倒些热茶。”说着,拿过沈灵遇手中的杯子放下。 沈灵遇神情冷淡,并不理会他,直接翻身上了床。 楚天毅无奈地叹了口气,将屋中的灯火熄了,关了里间的门,去了外间。 这三年里,他即便失去了记忆,对任何人也都是温和有礼的,只除了自己。自己对他的处处关心被他嗤之以鼻,百般警惕防备。一日里对他说过的话一只手都能数过来。可是,他又能有什么办法?当年的“忘仙”是他亲手喂他吃下去的,后悔药,连太上老君都炼不出的。 楚天毅和衣在外间的床上躺下,睡下去时留了一丝清明,听着里间的动静。 夜半,里间忽然响起轻微的响动,楚天毅立刻起身,冲了进去。 床上的人一身白色的亵衣,发丝凌乱,面容苍白中透出一丝不正常的红晕,眉头紧锁,脸上显出痛苦的神情,身体也不停地颤抖挣扎。 “灵遇,灵遇……”楚天毅轻声唤他,知道他这是犯了旧症,连忙将他单薄的身体抱进了怀里,手掌包裹住精致的脚踝,为他传过去些许的温热。 痛苦的人终于睁开了眼睛,眼神清明,他虚弱地开口:“你来……做什么……” 楚天毅低笑:“每次你都这么问,该换个说辞了。” 沈灵遇眼底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声音冷淡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楚天毅笑容里泛起一丝苦涩,贴着他的发顶道:“你何苦这样防备我?我若是想做些什么,你还会安然地坐在这儿吗?” 沈灵遇身上的痛苦消散了些,眉梢一挑,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谁知道你到底安得什么心。” 看着怀里人刻薄却又艳色乍现的面容,楚天毅轻轻摇了摇头,无奈道:“罢了,你好好歇着吧。”说罢,起身往外间走去。 走了没几步,身后响起一道清冷的声音,“楚天毅,他娘的你就这点胆子?!” 话音刚落,楚天毅已然回身,将人压在了身下。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楚天毅的声音压抑着一股火。 沈灵遇眨了眨形状姣好的眼,一只手钻进了楚天毅的身下,“你说呢。” 楚天毅按住他的手,慢慢吸了一口气,淡淡道:“你不必试探我,我不会对你怎样的,你放心吧。” 沈灵遇闻言,一口气差点提不上来,抬脚就踹,“他娘的你不想怎么样,老子想怎么样成了吧!他娘的上了老子就不认账!” 楚天毅一把抓住他的脚腕,欺身而上,温热的气息洒在他的脖颈,“我什么时候……上过你?” 沈灵遇扭身想躲开,却被楚天毅一把握住腰,挣扎不开。 一声低低的叹息落入耳中,“什么时候想起来的?” 沈灵遇静了一下,“方才。” 楚天毅松开手,退了些许,挑眉道:“方才?” 沈灵遇垂下眼帘,道:“三年里慢慢想起来的,一直觉得像是做梦一样。我觉得我该离你远些,少想点没用的。没想到今晚却梦见……这一切都是真的。” 楚天毅道:“‘忘仙’本是无药可解的。” 莫如是临走时对他说,忘仙无药可解,唯两情相悦,方可解除。 楚天毅眉眼含了笑,“你第二次,对我动了情。” 沈灵遇没说话,却慢慢起身,靠近楚天毅的怀里,薄凉的唇贴上来。 楚天毅轻笑一声:“三年啊,你可叫我好等。”话音未落,沈灵遇身上白色的亵衣立刻变成了碎片,一具洁白如玉的单薄身体显露出来,楚天毅双眼一沈。 第三十七章:结局 楚天毅轻笑一声:“三年啊,你可叫我好等。”话音未落,沈灵遇身上白色的亵衣立刻变成了碎片,一具洁白如玉的单薄身体显露出来,楚天毅双眼一沈。 楚天毅手指抚过的地方都像是被点着了火,烧得沈灵遇肌肤染红。 双唇被攫住,狠狠地辗转吮吸,身体相贴,轻微的摩擦却足以令人癫狂。 难忍的细碎呻吟从沈灵遇艳红的唇角滑出,挑逗着楚天毅心头的欲火。 湿滑的吻一路下滑,细白的身体上留下串串紫红色的痕迹,显得银靡非常。 身下人挣扎扭动的腰身被他托在掌中,触手若上好的瓷器,令他迷醉。 “想不想要?”楚天毅含着那人的耳垂问道。 “唔……嗯……快点……啊……”湿红的眼角冷艳地上挑着,半张的唇盖不住阵阵婉转的呻吟。 楚天毅低低笑道:“我还没进去呢,怎么……就成这样了?”说着,手指滑过那微湿的小穴,一张一合的花蕊轻轻含了下他的指尖,像是一只猫爪子轻轻挠在了心头,让他差点溃不成军。 再次吻住那张呻吟的嘴,手下也不闲着,摸着那纤瘦的腰,一下一下揉捏着,留下青紫的痕迹。硬挺缓缓地摩擦着雪白的股沟,在秘穴外轻轻耸动,却并不进去。 吻从脖颈到了脊背,再向下,灵活的舌头直接钻进了那羞涩湿润的花心。 “啊……嗯哈……不……不要……啊啊……”身下的人立刻腰一软,浑身颤抖。 舌尖轻勾,透明的水色一片,顺着白瓷一样的大腿缓缓淌下。 “不……唔哈……嗯……啊啊……哈……”身下的人呻吟不断,口中说着不要,腰身却扭伤来迎合着舌头在里面的抽插。 楚天毅咬着沈灵遇的大腿内侧柔软的肌肤,沙哑着问道:“舒服吗,娘子?” “嗯哈……舒……舒服……唔唔……啊……快……”沈灵遇被彻底迷了神智,双腿大张着,腰肢疯狂地扭动着贴近楚天毅,用身下秘穴去勾引楚天毅胯下的硬物。半开的唇红如牡丹,染着水色,还有银丝滑落。一双迷离的眼上挑着望过来,勾得人神魂颠倒。 楚天毅将手放到他的唇边,哑着嗓子道:“乖,舔湿了它。” 意外地,沈灵遇竟然没有听他的话含住他的手指,反而扭着身子靠过去,低头,水润的红舌慢慢绕上了那巨大的硬物。 楚天毅的呼吸一乱,却又立刻稳住。 沈灵遇张开嘴,将硬物含进去,却因为太大,无法全部含入,口中的水液止不住地流下来。 楚天毅拼命按住焚身的欲火,没有动弹,任沈灵遇动着唇舌。 乌黑的发丝间,那染红的眼角微微一挑,显出些许委屈来,唇舌退开,半靠在身上的人低声呻吟:“啊……哈……” 楚天毅正欲欺身而上,却被沈灵遇一把按住,看着他浑身赤裸,分开一双修长白嫩的腿,慢慢跨坐在他的腰间,湿湿的小穴擦过他的小腹,留下一片水色。 “嗯哈……我……我来……唔……”沈灵遇按住他的手,呻吟道。 楚天毅眸中像是着了火,却还是强自忍下,任坐在身上的人动作。 沈灵遇白皙修长的手缓缓探到自己的股间,指尖一挑,拉出一道银靡的水液,他将那银水慢慢擦在楚天毅高耸的硬挺上。一下又一下,眼角瞥见楚天毅憋得通红的眼,呻吟声更大。 手扶起那硬挺,腰间微抬,慢慢坐了下去。 只这一下,那如玉的身子立刻软了下来,“唔哈……嗯……” 他坐在他的身上,纤细的腰肢如水蛇一般疯狂地扭动起来,身体交缠的部位响起抽插的水声。 “啊哈……天毅……嗯……天毅……啊……” 看着身上人疯狂的动作和毫不遮掩的银声浪叫,楚天毅再也忍耐不住,如迅起的豹子一般,将人狠狠压在身下,用力贯穿。 突如其来的疯狂的插弄令沈灵遇放声尖叫,双腿缠上楚天毅的腰,迎合上去。 就在这时,楚天毅突然停住,看着沈灵遇失神的眼,嘴角挑起一抹邪气的笑:“宝贝,今夜要是叫得不好,相公可不会好好伺候你,知道吗?” “叫……嗯……怎么叫……”沈灵遇想要扭动一下身子,却被楚天毅按住。 楚天毅狠狠插了进去,顶弄得沈灵遇浑身一颤,前面立刻缴械投降,“叫我的名字,叫相公,记住了吗?” 沈灵遇抖着声音,“记……记住了……唔哈……” 楚天毅扣住他纤细的腰,高抬起他的双腿,分开成最大,将两人交合的地方暴露出来,用力冲撞着。 楚天毅快速抽出,又立刻顶入,来来回回,大力的动作将身下的人的呻吟撞得粉碎。 “叫啊……嗯?怎么不叫了?”楚天毅狠狠捏着那狂摆的腰肢,道。 沈灵遇失神的双眼大睁着,口中的水液和被顶弄出的泪水让整张潮红妩媚的脸更添几分妖冶银靡。 “啊哈……要……快……啊啊……相公……啊……” 楚天毅深深埋进他湿透的身体里,一下一下的抽插让整个床榻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素色的纱帐层层垂落,轻轻摇动着,掩住一室春情。 窗外云遮薄月,羞涩得仿若窥见了这份风花雪月的少女。 极北之地的天山陵墓里,一处桃花盛开的院落被一条银带般的小溪环绕起来,溪边坐着两个钓鱼的人。 “对了师傅,那‘忘仙’不是没有解药吗?临走那天你给我哥的是什么?”容貌俊秀,眉眼风流的青衣人将水里的鱼钩拉上来,摘下上面的小鱼丢进鱼篓里,问身边的男子道。 一旁温润浅笑的白衣人闻言从袖中拿出一个瓷青色的瓶子,丢了过去,“好东西。” 青衣人疑惑地看了两眼,便拔开了瓶塞,顿时,一股清香扑鼻而来,他瞬间明白不对,想要立刻按上瓶塞,手却一软,垂了下来。 “你……”青衣人一张口,似乎有股热气从口中冲撞出来。 白衣人伸手将人揽进怀里,看着那张渐渐染上春色的脸,笑道:“我也早想让你主动一次了。” 千里之外的魔教水衾居里,没有人看见,在沈灵遇的枕头下面,藏了一只瓷青色的小瓶,而那小瓶的瓶塞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不翼而飞了。 ——正文完—— 番外:如是而已(莫如是X沈灵安) (一) 春风绿,碧竹林,清晓破。 清流净水环抱的幽静竹林里,藏了一座小小的院落。 茅草屋,竹篱笆,流水叮咚好似琴音绕梁,别致风雅中带出一股山林野气。 这初春的河水还带着寒气,用手一触,凉气似乎能钻进骨子里去。 而在这冰凉的水里,却浸泡着一双手,指节分明,修长纤瘦。 手上染的血在水的浸泡下慢慢散开,成丝成缕。 手的主人将手从水中拿出来,甩了甩水珠,抹了把脸,微乱的发丝下一张俊秀的面容,精致的五官带着少年人特有的稚嫩,眉梢一挑,是一股不羁的痞气。 少年人偏头看向一旁静坐垂钓的白衣人,目光在那温润如玉的眉眼间流连了片刻,才道:“师傅,中午吃什么?” 白衣人闻言,闭着的眼睁开,一片清泠温柔,笑道:“这大清早的,你倒是连晌午饭都惦记上了。” 少年人挠挠头,傻笑了两声。 白衣人的眸光一闪,手中微动,猛地将鱼钩拉出了水面,一条肥大的鲫鱼挣扎而出。将鱼从钓钩上解下,白衣人笑道:“你的晌午饭算是有着落了。” 少年人蹲到鱼篓旁边,道:“今儿中午吃鱼?” 白衣人眉眼含笑,风流天成,“今日让你尝尝为师的手艺,可好?” “好!再好不过了!”少年人眼角眉梢尽是喜悦。 白衣人微微垂眸,唇角微勾,低叹一声,“说来……安儿你有好多年没有吃过师傅做的饭了……” 少年人一愣,疑惑道:“昨天师傅还给我做的饭……怎么就……” 昨天……?真的是昨天吗? 眼前的白衣人依旧是笑如春风的模样,只是四周的景物渐渐化成一片虚无。 “师傅……”他张了张嘴,吐出这两个字,异常的艰难。心脏瞬间被狠狠地揪痛,令他落下泪来。 无尽的虚无终于将那人渐渐吞噬,他费力地伸出手去,却再也触不到那人含笑的眉眼。 他听见那道清冽低沉的声音。 “安儿……早晚有一天你会长大,等你想起来了……你也就不再需要为师了……” “灵安……沈灵安,你是沈家的人啊……” 渐行渐远的声音在他脑中空旷地回荡着,令他一阵心悸。 他猛地攥紧了双手,睁开了眼。 床帐顶上的纱幔泛开层层涟漪,窗外月白风清,竹树环绕。 他坐起身,看着窗外歪斜的竹影,苦笑了一下,慢慢抬起手,遮住自己的脸。 莫如是啊,这到底是第几个年头了,你舍我而去。 沈灵安一人在深山中日复一日不知疲倦地钻研破解这竹林阵法的办法,春去秋来,寒霜暮雨,他从无忧的少年,成了沉稳大方的青年人,他从一开始的期盼等待,到现在的完全绝望。等不到那人来接自己,或许不是他不能,而只是他不愿,那自己只要离开这里,去找他。 年月匆匆流逝,他从未走出这竹林半步过,那些恢复了的以前的记忆并没有让他产生任何改变,他想要离开,想要去见那个人,数年如一日的执着,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的执着。 这是对自由的执着,还是对别的什么? 他问身边的青翠绿竹,却只听到风过时沙沙的轻响,这声音让他分外的冷。 他不愿意承认自己走不出这里,尽管他的心底早已承认。 直到那个和他几乎有着一模一样的脸的男子误入这里。若是他记得没错,这有着莫名的熟悉感的男子,正是他还留在沈家的哥哥,沈灵遇。 几乎没有多想,他救下了奄奄一息的沈灵遇。 那人应该很精明,醒过来却呆呆的,让他忍不住调笑他,看他有趣的模样。他在睡梦中时常会落泪,口中低低地念着一个人的名字。 沈灵安用自己用特殊方法驯养的信鸽得知了这个名字的身份,楚天毅,魔教教主。 一个爱沈灵遇至深,也害他至深的人。 用火疗的方法将沈灵遇身体里的那些剧毒统统驱除后,沈灵安便开始一心为他调养起身体来,这里偏僻幽静,除了沈家血脉,无人可以破开竹林阵法进入,倒是适合静养的好地方。 然而他却算错了,两世以来,他从未觉得自己像如今这般大错特错过。 在沈灵遇醒来之后,他帮他还魂,却看见了那浑身浴火冲进来的俊朗男子。 他瞬间呆住,一阵剧烈的眩晕袭击了他。 原来……竟然如此简单。无法破开竹林,那就烧了它! 他竟然被一个如此简单的问题困在这里这么多年,他真想放声大笑,笑到落下泪来。 看着重伤的男子心如急焚的模样,他打开了紫菱镜,让他看见了还魂之后,成为另一个世界的楚天毅的沈灵遇。 然后,他故意激他,真的看见了那男子一片的真心。 如此,便是再多纠葛折磨,也都够了吧。还魂的禁咒会让人昏睡不醒,只有忘仙可解。可忘仙自己并没有,只有出去找那个消失的人。他没有告诉楚天毅,沈灵遇没有死,只是睡着了。这也算是一个机会,让这个内敛的男子学会情爱。 在他们离去后,沈灵安立刻收拾好行李,在身上浇了水,一把火点燃了竹林。 灼热的火焰舔舐着他的身体,他运起内力撑开屏障却毫无作用,只得将轻功施展到极致,快速掠过火海。 身上被烧得伤痕累累,衣衫褴褛,他来不及喘上一口气便飞奔下了山。 在山脚下寻了一处水潭,他疲倦地躺在潭边,费力脱了衣衫,入了水。被烧得滚烫的皮肤在冰凉的水中刺痛难忍,他掏出一个小瓶,将伤药抹在了身上。 待做完这一切后,他换上被自己护住没有烧到的一件新衣,进了城。 天色将晚,沈灵安多年没有下山,但好歹活过两世,自然知道是要找家客栈歇息一晚再赶路。看准一件精致大气的客栈便走了进去。 客栈里人不少,大堂里三三两两坐在一起吃饭的人说说笑笑,觥筹交错,热闹非凡。 看见风神俊秀的青衣人进门,小二立刻眼睛一亮,迎了上来,笑呵呵道:“客官请进请进,一看客官就是一身富贵相,不知道客官是住店啊,还是用饭?” 沈灵安扫了一眼大堂,淡淡道:“住店。” “哎,那客官您这边请。”小二引着他到了柜台。 “一间上房。”沈灵安道。 “好!二两银子一晚,客官住多久?” “一晚。”说着,沈灵安手伸入衣襟内拿银两,却只摸到一片柔软的布料,银两呢? 他心头一跳,糟了,出来时太急,没有带。 他心头微乱,面上却一丝不露,对忙着找册子的掌柜道:“掌柜别急,在下只是先来这里看看,我还要去接一位朋友,这客栈是为他定的,待他来了再定不迟。” 掌柜想了想也便点了头。 沈灵安心头一松,转身便出了客栈。 可是没有银两,今晚且不说,日后衣食住行哪一样不要钱? 沈灵安无奈地叹了口气,只得在城中漫无目的地走着,夜色降临,寒气入侵,身上的烧伤有些刺痛,沈灵安找了条无人的小巷,准备为伤口换药。 黑衣男子走进小巷中看到的便是衣衫半解,瓷白的肩头胸膛裸露在外,红痕条条印在莹白肌肤上的沈灵安。 小巷内的气息陡然一变,沈灵安正在抹药的手一僵,慢慢抬起头来看向巷口。 心底微惊,这人武功竟如此之高,都与自己距离如此之近,自己竟然毫无所觉。 黑衣男子注视着沈灵安苍白俊秀的面容,微微眯了眯眼,突然身形移动如鬼魅,直奔沈灵安而去。 沈灵安来不及动作,便被点了穴道。 “这位兄台,你我无冤无仇,你抓我做什么?”沈灵安只觉被那银亮面具后的一双寒星般的眼一看心底不由生出一股怯意,面上却淡淡地开口问道。 黑衣男子没有回答,目光暗沈,紧紧锁住沈灵安的眼睛。 沈灵安被他看得不自在,还要开口,却忽然被狠狠吻住,唇舌辗转,想要进入,一个不注意,已被强硬侵入,沈灵安心头一跳,张口便要咬下去,却被一只修长的手抓住下颔,无法闭合,只能无力地接受着这强硬的入侵。 (二) 唇舌慢慢退出,湿热的吻蜿蜒向下,细白的脖颈留下一串串红痕,黑衣男子狠狠咬上沈灵安肩头的红印,灼热的剧痛令沈灵安闷哼出声,心底的愤怒屈辱绝望被无尽放大。 他沈灵安活了两辈子,哪里遇到过这种侮辱?!如果现在放开他给他一把剑,他一定先杀了眼前的人,再杀了自己,被人如此玷污还不能反抗,他要以何见自己心心念念的人? 黑衣男子寻到沈灵安身上一处穴位,按了下去,沈灵安只觉得浑身功力顿失,身体软倒下来,落进黑衣男子的怀里。 男子将他抱起来,施展轻功,跃上墙头,几个起落,到了一间院子,进了院落,男子似乎是有些焦躁地一脚踢开了一间房的房门,将他放在了床上。 沈灵安冷眼看着他有些急躁却又似有点小心地快速解开自己的衣衫,心中一片灰暗,似乎已明白那剧痛的到来。 当一具毫无遮掩的洁白身体完全出现在眼前时,黑衣男子却转身翻箱倒柜找什么东西去了。 沈灵安心头疑惑,却没有说话。 不过片刻,男子拿了一个瓷青色小瓶回身过来,拔开瓶塞,幽幽的药香弥散,沈灵安闻了闻,心中疑惑更甚,这是伤药? 男子没有看他,径自将药抹在他身上的烧伤处,动作轻柔得不像话,带过一阵清凉,如风和煦。 看着男子的动作,沈灵安心头一阵恍惚,脑海中闪过那年被野兽抓伤的少年躺在床上,眉眼含笑的男子半抱着他,将微凉的药膏一点一点抹在他的伤口上,舒服的感觉令少年昏昏欲睡。 师傅…… 沈灵安猛地偏过头去,不看男子的动作。 男子的手微微一顿,仍是继续抹药。 待伤药抹完了,男子从衣柜里挑出一件白色中衣,为他穿上,然后脱下外衣,翻身上床,将浑身僵硬的人抱进怀里。 夜色寂寥。 沈灵安慢慢睁开闭着的眼睛,眼底一片冷漠阴狠,低声道:“我不喜欢男人,我与你素不相识,强求无益,无论你放我不放,你都一定得死。”最后一个字,咬紧了牙说出口来,恨意无尽。 男子身体微微一僵,却瞬间压了上来,一开口却是沙哑至极的声音:“若是这样,那我不如将你好好关起来,风流够了,你要杀我我也不怨,是不是?” 沈灵安冰冷地看着他。 男子与他对视片刻后,抬手覆上他的双眼,复又躺下:“睡吧。” 沈灵安在这间院子住了下来,无关他是否愿意,他是不得不住在这里,他被那男子灌了不知何种药,浑身无力,连起身都做不到,曾有一次他蜷缩着爬动了一天,才刚刚到屋子的门口,男子回来,一开门便看见了他在地上狼狈的模样,第二日便弄了条柔丝锁链将他锁在了床头,这锁链不伤手腕,却柔韧异常,纵使武林高手也无法挣脱。如此这般,如何逃得出去? 他躺在床上看着日升日落,心底计算着时日。两个月,他已被锁了整整两个月。男子每日都会回来,夜间抱着他入睡,第二日喂他吃饭,一日三顿,其余时候,却毫不见踪影,偶尔出现,浑身都带着淡淡的血腥气味。 这人会是个杀手吗?可江湖上好像还没有一个如此厉害的杀手。 除了初见那日,他还没有动过他,但他身上的伤已经好了,那时日也不远了。 一天风露,云遮薄月。 男子又是踏月而归,脱了外衣,却没有躺下,而是猛地压上了沈灵安,霸道的唇舌瞬间侵入。 沈灵安瞪大了眼睛,却无力反抗,只得任由身上的人将衣物层层剥离,赤裸的身体相贴,燃烧起火热的欲望。 湿滑的吻渐渐遍布全身,白皙单薄的身体上满是青紫交错的痕迹。双腿被分开,私密的地方被灵活的唇舌逗弄着,不知羞耻地开合着,好似无声的邀请。身前也被恣意地玩弄,两粒红豆肿胀难耐,玉柱直挺,微微颤抖着。 沈灵安死命咬住双唇,不让呻吟溢出口,下颔却被捏住,两根手指伸了进来,肆意搅动,勾起柔软的舌,湿漉漉的液体从嘴角滑下,银靡非常。 手指抽离,直入身后,不适的胀痛令沈灵安排斥,男子俯身,开口道:“安儿,乖,张开腿,嗯?” 声音清冽低沉,含着难言的笑意,柔如和风。 沈灵安瞬间愣住,随即一股剧烈的撕裂搬的疼痛袭击了他,身体浮浮沉沉,强烈的快感与剧烈的疼痛交织着,令沈灵安尖叫出声。 意识模糊,刚才那一声,明明是师傅,可是……压在自己身上的人……明明不是…… 此后一连多日,他都没再见过男子,每日都有一个十几岁的小哑女来为他送饭,他身上渐渐恢复力气,能在柔丝锁链允许的范围内活动了,被封住的功力也开始恢复。 虽然不明白原因,但这终究是个好事,这样的自己已不能再去找师傅了,找到了又能如何?他不想看见一脸笑意的师傅拉着一个女人告诉自己那是你的师娘,也不想让师傅知道自己曾被这样侮辱过。 他会像他当初说的那样,杀了那个人。 所以他还不能离开这里,他要等,他知道那个人会回来,直觉。 果然,在第十三日的夜里,他听见了院中传来的打斗声,他靠在窗边,透过窗缝看过去,正是那黑衣男子与一个一身漆黑的人打斗在一起,周围一圈尸体。看身法武功,倒是那个蒙面黑衣人更像是杀手。 暗影交错,两人的身法太快,又是在阴暗处,看不太清,但沈灵安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偷袭,一击必中,绝对可以杀了他。 他本就不是武林正道,自然不在乎什么正人君子的做派。心头恨意汹涌,沈灵安后退了几步,闭气凝神,被缚住的右臂忽然缩小,从锁链中脱落出来。 将手臂恢复正常后,沈灵安抹了把额上的汗。果然许久未动有些力不从心,这缩骨功也用得费力。 他从窗户无声地潜了出去,顺手从一具尸身上摸来了一把剧毒的剑,几步移近两人,黑衣男子完全投入进打斗中,根本没有注意到他的靠近。 瞅准机会,沈灵安将手中的剑送出,冰冷淬毒的剑刃穿过那人的胸膛。 那人身形立刻一滞,紫衣人趁机上前,却被男子用尽最后力气挥出的一剑彻底弑杀,头颅滚落在地。 沈灵安慢慢抽出手中的剑,男子的身体晃了晃,却仍是站住了。 月色清冷,暗影斑驳。 只他们二人站着。 血色一地。 似乎过了很久。 男子慢慢开口,声音依旧沙哑至极,辨不出音色:“你恨我?” “你说呢?”沈灵安冷冷地笑,恨意在眼底翻涌。 男子道:“是恨我强迫你?” 沈灵安冷笑不语。 男子忽然道:“你说你不喜欢男子。那你还去找你的师傅做什么?” 沈灵安闻言浑身一震,反手一剑又刺入男子的身体,男子身体震了震,没有动。 沈灵安危险地压低声音道:“我不管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对于死人我向来不感兴趣。不过,如今我倒是不用找师傅了,托了你的福,我早就没有去见他的资格了。” “你不喜欢男子本不该去找他。”男子低声道。 沈灵安道:“为何?” 男子低低笑了两声,声音沙哑难听,笑声歇止,男子慢慢抬眼看他,“因为他喜欢你,想要你。” (三) 沈灵安握住剑柄的手猛地垂了下来,“你胡说!” 男子闻言笑了笑,“胡说?我怎么会胡说呢?不过若是你不信,就当我胡说吧。” 说着,唇角一缕暗黑色的鲜血缓缓淌下。 “屋中有些银两,还有衣物,你都带上吧,现在江湖不如以前,最好易容行事,若是你愿意,还是找个地方去隐居吧。”男子最后低声道。 说完,将胸前的剑拔出,鲜血奔涌而出,俊挺的身体慢慢倒了下去。 被鲜血喷了一身,沈灵安愣愣地看着周围的尸体,忽然发力狂奔,快速离开了这里。 这里仿佛有洪水猛兽,可以将他吞噬。 他停在了城外的树林里,大口地喘着粗气。 微微低头,他看见一襟的暗红。 他要回去看看,对,他要回去看看,把那个人的尸首带过来,凌迟,对,凌迟……谁,那到底是谁?!师傅…… 像是被什么刺痛,沈灵安立刻转身回去。 许多年后,沈灵安无比庆幸自己当初的一时慌乱,转了身。 在进入小院的那一刹那,他敛住了气息,因为看见一个青衫人将男子的面具慢慢拿开,露出一张布满疤痕的狰狞的脸来。原来他总是带着面具是因为相貌丑陋不堪。 但是揭下面具后青衫人没有停手,反而是在男子的耳后摸索了一阵,将一张人皮面具从男子脸上撕了下来,取代那张丑陋的脸的,是温润如玉的眉眼,潇洒俊朗的五官。 沈灵安心口狠狠一窒,一个踉跄摔倒在地,院内人听到了动静,立刻抱起男子转身跃上墙头离开。 沈灵安想追上去,却一口吐出血来,一阵刺痛遍布全身,原来已是心神大乱,功力乱冲,伤了他的内脏。 沈灵安颓然靠在墙边,仰头看着天上一轮清月。 双眼慢慢落下泪来。 沈灵安在小院里住了下来,一住整整半个月。 他已不想再去回忆那些时日的混乱,他只想等,如果那人真是……那他就会等得到。会等得到,真的会等得到吗?沈灵安苦笑。 几年的时间,足以改变太多,其实那人的身形是没有改变太多的,但是自己却根本没有看出来,被侮辱的恨意淹没了一切。那声音也不同,强硬霸道的作风也不同,认不出来就认不出来吧。如今想再多有什么用? 两剑,剧毒,要害,什么样的人才可以不死?有人救他,可谁还有神医医术高明? 他每日坐在院中的柳树下,等,毫无期待的等。 直到一日,青衫的人推开院门,走了进来。 “我认得你。”沈灵安道。 青衫人含笑道:“我是风清,如是的朋友。他快死了,我就不活,想请你去。” 沈灵安神情一变,立刻起身。 风清却伸手拦住他道:“有些事我得先和你说清楚。” 沈灵安顿了顿,点了点头。 风清道:“他与你分离后,身上的毒发。” “什么毒?”沈灵安疑惑道。 风清皱眉道:“不是他将你身上的毒过到了自己身上吗?要不然以你的身体,这种血脉,怎么练得了武功?” 沈灵安微愣。 风清继续道:“想来他可能没告诉你吧,无妨,他瞒着你的事又不只这一件。继续说,他在江湖上本就是已死之人了,却因为药人的体质一直活到现在。他从山上下来后,毒发,体内的灵药药性殆尽,便到了天山,进了为自己修筑的陵墓,托我用药蜡将他封存,以要蜡中独特的药物吸干他身上的毒。前不久,他彻底好了,却被人追杀,得知是凌仙宫的人,正在这个时候他又碰见了你,为了护你周全,就将你关了起来。因为对方实在是厉害,他不想你卷进去。或许在他眼里,你一直就是个小孩子。前几日,是凌仙宫最大范围的追杀,他受了重伤,又被你刺了两剑,只剩下一口气了。” 沈灵安神情恍惚,风清无奈地笑了笑,叹了口气。 沈灵安再次见到那人,只觉得浑身剧痛,悔恨与愧疚将他几乎淹没。 他用七天七夜将他体内的毒清除,开始静静调养,可他却没有丝毫要醒来的迹象。 魔教那边忽然传来消息,白道与凌仙宫大举攻上,沈灵安不得已抽身几日,去助了兄长一臂之力。 当他将情醉递给楚天毅时,不由问道:“若是一眼相思解了,你还会爱他吗?” 楚天毅淡淡道:“一眼相思让我爱上的是一个女人。” 说罢,转身离开。 所以说,真心能抵抗一眼相思吗?沈灵安轻笑。 “你在笑他什么?”温润清冽的声音忽然在身后响起。 沈灵安脊背一僵,他不敢回头。 一双手臂从身后环抱过来,温热的气息贴在他的耳畔:“到底是谁更好笑?嗯?” 沈灵安慢慢闭上眼,放软身体,靠近了身后人的怀里。 这样容易的一个动作,却耗费了许多年。 “莫如是,我不爱男子,但是我爱你。”沈灵安喃喃道。 正因为伤害,才懂得深爱。 世间情爱,如是而已。 番外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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