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之救赎+番外——我思我
我思我  发于:2014年07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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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命运多舛,前路艰难…… 他说:“你是我的人,我想要你!” 他们相遇在各自人生中一个非常诡异的时刻…… 内容标签:虐恋情深 强取豪夺 搜索关键字:主角:叶靖心、高拓树 第一章:平安夜,一个适合犯罪的夜 S市,十二月二十四日。晚上十点。 僻静的地段,冷清的街道,寒气逼人,路灯昏黄,树影婆娑。跟圣诞夜的热闹气氛完全格格不入。 叶靖心挎着书包,迈大步往前走,周围空无一人,一片寂静,只有从他脚底下发出的沉闷声音在空气间回响。 下课后他又来到这附近进行调差,仍然一无所获。“那个女人不知所踪、凶手已经自杀、案子结了、负责的警官出国考察了、木彦哥的手机也打不通,一切不了了之……” 叶靖心对着冷空气哈出一口白气,加快了脚步,要赶去地铁站,要赶回那个暂时的“家”,即使他不想面对那些所谓的亲人。 “新年前找到房子就搬出那个‘家’,总好过看人脸色,反正迟早是要一个人生活的。银行卡里的钱还能支撑两三个月,等到放寒假再找份兼职,下个学期的生活费就有着落。要存钱,年后可能会举行家里所有物的拍卖会,就算不能把妈妈的钢琴买回来也要知道谁把它买去了,以后有机会的话……总之,要活下去……” 他停下脚步,抬头望一眼天幕,黑沉沉的天空中缀着几颗明亮的星。这种季节,天越黑,夜越冷,星越亮,仿佛近在眼前,触手可及。忍不住看呆了。 “星星……哥哥……” 布满血迹的一张脸瞬间浮现在他的脑海,不肯消散的痛苦记忆深深刺入脑髓…… 心脏剧烈地痛,抬手紧紧捂住胸口,还是无法安抚那痛得像被粉碎了的心。鼻子也变得酸涩,眼里有热的东西在蓄势待发。 远处传来汽车声,惊醒了他。 叶靖心强忍住眼里的液体,低下头继续往前走,走得更快了。 身后的车声越来越响,车灯的强烈光线将叶靖心的身影映在地上,拉得长长的,随着车子越来越近,影子越缩越短,终于在脚下缩成一团。 车子开到叶靖心身边时,“嘎”地一声急刹车,尖锐的声音刺破黑夜。 叶靖心被吓得顿住了脚,扭头一看,是辆白色面包车。 接下来的一切快得让人完全反应不过来,车门“哐”地一声打开,下来两个彪形大汉,凶神恶煞。两人扑向叶靖心,一人一边,夹住了他两只胳膊。他还没喊出声,一只大手捂住他口鼻,遮了下半边脸。 轻而易举地,叶靖心就被两个大汉拖上了车,面朝下被强按在座椅上。又是“哐”地一声,车门关上,车子启动。——就这样被绑架了。 叶靖心平时是个灵敏的人,不过面对这种快、准、狠的举动,他的灵敏全然不管用。他身体被强按着,身上的书包被扯掉,扔在了座椅底下。 叶靖心嘴里呜咽着:“唔……唔……”双腿死命乱踢,踢到一个绵软的肚腹,而后踢得车门“嘭嘭”作响。 那大汉被叶靖心踢得吃疼,吼道:“妈的,胶布拿来,先绑住腿。”一双大手钳住了叶靖心双脚的脚腕,力大如牛,就像人提着鸡鸭的腿脚那样,任凭叶靖心使出全力却再也蹬不动一下。 另一个大汉松开捂住叶靖心口鼻的手,改为一手捏紧他双手手腕,反剪在背后,另一只手死死压住叶靖心的脖子,压得他脖颈处一阵阵生疼。 “唔……放开……”叶靖心全身上下唯一能动的部位就是嘴了,“救命……” 一卷大胶布扔了过来,“嗞啦嗞啦”的声音响起,大汉先是用胶布缠住叶靖心的双脚,接着缠住他的双手,另一大汉松开压着叶靖心脖子的那只大手,扯住他的头发,把头拉离座椅,胶布从一边脸颊开始卷起,封住了嘴,绕过后脑勺又绕回来,卷了好几道,将他的嘴巴封得严严实实。紧接着一条黑布蒙上双眼,在脑后打了死结。一连串动作做得干脆利落,叶靖心就这样被“包装”完毕! 他的身体和头依然被一双大手按住,双腿被一个肥屁股压实,整个人动惮不得,声音也发不出,眼前一片黑暗,心脏狂乱地跳。 他心里清楚地知道这是一起绑架,甚至会演变为谋杀,噩运从来都不讲理,如洪水猛兽般虎视眈眈,一觑准机会就扑了过来,渺小的人毫无招架之力。 “呼~妈的,折腾死老子了。”是被叶靖心踢了肚腹的那个大汉在讲话。 “总算顺利。”另一大汉浑厚的声音响起。 “给我开快点,对方等着呢。”大汉吼着。 “是……”前排司机领命,车子开始加速,发动机轰隆隆地响,“这……这样做真的不会出事?” “妈的,都到节骨眼上了,啰嗦个屁啊……出了事老子来担。” “不过……老大那边……” 叶靖心心底一惊,老大? “呸,去他娘的老大,老子帮他弄死一个人,才给多少?鸡碎那么一点,塞牙缝都不够。这年头什么都涨,就他娘的收入不涨……” “就是,丫的世上再也找不出第二个像那混蛋那么抠门的主,没见过面也能想出他的尖嘴猴腮样……”另一大汉帮腔。 “老子已经跟对方打过招呼了,你今天也看到这小子了,这种货色卖到黑市,起码十万,你不想要?你不要老子可要,老子那只小狐狸可是等着我拿钱回去呢,嘿嘿,又捡了个大便宜……” 叶靖心浑身一个激灵,自己要被卖了?脑袋嗡嗡作响,“唔唔……”,拼命想挪动,就算只是垂死挣扎,也要奋力挣扎。 “咚”,一声闷响,一个爆栗敲在叶靖心的后脑勺上,敲得他一阵钝痛,大脑眩晕,即使紧闭双眼也看到一圈圈金闪闪的星星,比刚才夜空中的明星还要亮。 “妈的,你小子再敢动一下,老子立马让你去见阎王。”恶狠狠的声音在叶靖心耳边响着。 叶靖心再也不敢动一下,害怕真的像哥哥一样当场毙命,死无对证。心里的恐惧如黑洞般迅速扩大,终于占据全部意识,接下来的命运,就算动用所有大脑细胞也无法预测,“这帮绑匪是拿钱办事,拿了谁的钱?是哥哥生意上的对头还是公司的人?这些人不是绑架勒索钱,而是要把我卖了!卖给谁?卖到哪里?还有活命的机会吗?……”心乱如麻。 大汉弯腰捡起座椅下的书包,拉开拉链把包里的东西抖出来,“啪啦啪啦”,东西都掉在他的脚边。 大汉低头望了两眼,看到一沓乐谱、几本书、一个笔袋和一把口琴。大汉又抖了几下书包,再无其他。 “妈的,臭小子,真不是一般穷,亏你长了副好皮相。”大汉气愤地把书包甩到一边,伸手去摸叶靖心的口袋。先是外套的口袋,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妈的……”骂了一句,两手往下摸裤袋,从两边裤袋里各摸出一台手机和一个钱包。 另一大汉定定盯住这两样东西,司机也透过车内观后镜,眼神时不时瞟过来。 大汉贪婪地打开钱包,对着车顶的灯光把包里的“内容”瞧了瞧,又合起,钱包和手机都放进自己口袋里,“这些是老子的,待会才有你们的份。” 另一大汉和司机虽然不满,也不敢说什么,渐渐收回了目光。 车子开了好一阵,终于停下。 车门打开,那凶恶的大汉把叶靖心拖下去,清冷的空气扑面而来,周围静得出奇。 叶靖心整个人被大汉扛到肩头,一只粗壮的手臂紧紧箍住他的腰,另一只手压住他双腿,想要逃脱的几率渺如尘埃。 “给老子走快点!”扛人的大汉催促着。 “沙沙”的脚步声响起,他们走了没多久,感觉全开的叶靖心感到空气变得不一样了,明显暖和了不少。 他被扛进了一间小屋子,屋里有床有沙发,已经有两个男人在等着,一个坐在摆在屋子一侧的沙发上,穿着件长款大衣,一双小眼睛滴溜溜地转,一脸痞气。另一个交手抱胸站在沙发旁,一身普通西装,身型高大、面无表情。 “胡……胡哥,您可好呀?”大汉刚把人扛进门就向那坐着的人点头哈腰。 “嗯。”虽然只是“嗯”了一声,不过可以断定胡哥是个娘娘腔,声调阴阳怪气的。 叶靖心竖起了耳朵尖,要把他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这可是关乎自己命运的啊。 “这就是小的跟您说的货,真的非常不错呢。”——刚才不是自称老子吗? “是好是坏要验过才知道。”娘娘腔验货之前才不会买账。 “是。” 叶靖心被大汉扔到那张有点硬实的床上,依然是面朝下。他努力要弓起身,试图挣扎,头、脚却很快被按死,急得他呼吸加快,胸口起伏得厉害。 娘娘腔站起来,一站起来就显出他身型多么短小。他走过来说:“按照惯例,先给他来一针,看着脾气不小呢。” 话音刚落,旁边的高大男人从身上拿出了药物和针筒,走到床边,伸手解开叶靖心休闲裤的纽扣,将一角裤子“唰”地扒下,叶靖心半边白皙的屁股暴露在空气中。 “唔……”叶靖心本能地要挣扎,毫无用处。 娘娘腔两眼盯着那半边屁股,咂咂嘴:“呀,肤色不错!”他伸出手去,用力拍了拍那块部位,“摸起来也够结实……阿东,快!” 已准备好的阿东手指捏一个蘸了酒精的棉球,在叶靖心露出的屁股上马虎地擦了两三下,叶靖心感觉凉浸浸的,接着握在阿东手里的针筒对着消毒过的地方倾斜着扎了进去。 “唔……”尖细的疼痛让叶靖心浑身抖了一下,针筒里的药物正被缓缓推进他体内,没一会就推完了,针头拔了出去。“唔……”他又抖了一下,身体瞬间起了微妙的变化,手脚发起凉来。 娘娘腔说:“等个两分钟就好了。” “哎。”大汉把按在叶靖心头上、脚上的手放松了,手掌却没移开。叶靖心身体越来越凉,十指发僵,无法挪动。 “这小子的来历真的没问题?” “小的担保没问题,就像跟您说的那样,一破产户的少爷,全家都死绝了,不会有麻烦的。” 叶靖心蒙在黑布下的眼睛乱动着,“这些绑匪知道我的身份,是谁要赶尽杀绝?” “嗯……要是半个字有假,明天就有人宰了你,扔到海里喂鲨鱼。”娘娘腔搓了搓自己那双滑腻的手掌。 旁边的另一大汉和司机全身凛了一下,面面相觑。 大汉移开双手,抹一把冷汗,嘴里唯唯诺诺:“小的……怎敢糊弄胡哥您……” “最好给我识相点。” “是。” 第二章:冬季,一个适合贩卖的季 被打了药物的叶靖心瘫在床上,浑身发凉、肌肉麻痹,有股凉意从皮肤表层潜进来,穿过血肉,渗入骨髓,仿佛将他整副躯体冰封,他甚至感觉不到自己的指尖是否存在,周围的寒意也只扑向他一个人。 娘娘腔开口道:“阿东,差不多了,验货吧。” 阿东从身上摸出把小剪刀,弯腰将绑在叶靖心手脚的胶布剪断,扯落。虽然没了束缚,叶靖心却浑身软绵绵,四肢无力,使不上一点劲,像条濒临死亡的鱼只剩下张嘴喘气。这鱼被阿东翻转过来了。 娘娘腔继续发话:“把他脱光。” 阿东的两只大手活动起来,三下五除二,就把叶靖心扒了个精光,连鞋袜都不能幸免。叶靖心的贴身打底衫被扯起时,顺带扯落了绑在他眼上的黑布条,弄得他头发散乱。 重见光明,叶靖心努力撑起发僵的眼皮,睁大双眼,眼前一片白茫茫。试着眨了几下眼睛,长长的睫毛缓慢地一扇一扇,就像昆虫的翅膀被冻僵了难以展翅飞翔一样。缓缓地转着眼珠,定神望了好一会,才看到周围有几个模糊的人影,全都看不清脸。他只能这样赤裸裸瘫着,白皙的脖子上戴着条银链子,链子里串着个复古型白金镶钻指环。 娘娘腔一见叶靖心的裸体,两眼放光,伸手过来捏住他柔软的双颊,逼迫他仰正脸,然后眯起眼细细打量眼前的货物。看了一会,评价道:“唔,这货看着还可以,比照片上还俊几分,就是瘦了点,这对黑眼圈也有点明显。” “哎,我说不错吧。”大汉在一旁附和。按照规矩,交货前都得拿照片给娘娘腔过目,这帮人贩卖人口不但要论性别,还要论长相。 “下定论还太早,要看一下后面有没有用过。”娘娘腔是实事求是的人,他放开手,叶靖心的头歪了回去。 接着娘娘腔的两只手在叶靖心的肩膀处捏了好几下,一路向下,两手贴上叶靖心胸口的两点,指尖捏住前端,揉捏了好几下。 敏感的部位被碰,叶靖心还是有感觉的,他难耐地哼了两声,嘴巴还被胶布封着,发出的声音非常沉闷。娘娘腔那双手继续往下移,把叶靖心的双腿分开,让他以羞耻的姿势示人。屋子里几个人的目光都投向叶靖心,脸上一副等着看好戏的表情。 娘娘腔视察了一下,突然惊叹一声:“咦?这里有条疤!”手指抚上了叶靖心左边大腿的内侧。 “哎?”立在旁边的大汉也惊了一下,探过头,顺着娘娘腔的手指望去,果然看到一条约五厘米长的浅色疤痕印在那白嫩的大腿内侧,弯曲如蚯蚓,认真看上去,有点触目惊心,“这……” “这可要打折了。”娘娘腔摊开手掌盖住那疤痕,另一只手猛地拽住叶靖心的裤子,使力拉扯了几下。 “呜……”叶靖心从没受过这种屈辱,从没在人前展露裸体。即使他生性温柔,从不轻易骂人,此刻也在心里狠狠诅咒着娘娘腔,恨不得一脚将他踹死,再碾上几脚。可惜肉在砧板上,无可奈何。他大脑混乱如麻,整张脸慢慢由苍白转为粉红。 娘娘腔查完叶靖心的分身,又把他的身子翻转,一手用力掰开他一边臀瓣,另一手的一根手指伸到了他的后茓里。 “唔……”叶靖心全身一阵颤栗,异物的进入让他感觉极度不舒服。 娘娘腔的手指在叶靖心体内探索着、按压着,搅得叶靖心浑身绷紧,鼻息加重,他咬紧了牙关,难受得眼眶发起热来,就在眼里的泪水要冒出时,手指抽了出去。 “唔……”叶靖心又是一阵颤栗,粉红的脸变得如充血般通红。 “反应不错,是只雏鸟。”娘娘腔从大衣口袋里抽出一条手帕,颇似满意地擦擦那根手指。 “哎。”大汉的语调转悲为喜,另两名同伙也似松了一口气。 验货完毕,他们开始谈价钱了。 “胡哥,您看这货值……” “八万。” “哎?胡哥您跟小的开玩笑呢?这种货色可算上乘,您不是说上乘货色起码得十万吗?”大汉一脸不满意。 “本来算上乘,不过那条疤让他降格了。”娘娘腔理直气壮。 这是正常的市场现象,有瑕疵的货物当然便宜点,一条疤就便宜了两万。 “您……呵呵,不如这样,咱俩各退一步,九万,也好让我三兄弟来个平均分。”大汉涎着嘴脸,可惜这个世界不是你想怎样就怎样。 “就八万,一分也不多给。”看来娘娘腔不是好糊弄的主。 “哎……”大汉更加不满。 “卖不卖?不卖我可要走了,今晚就得开场,还有一箩筐的事等着我呢。”娘娘腔对街边摊式的砍价诀窍十分拿手。 “卖,当然卖,除了胡哥,小的还能找谁呢?”大汉着急了,抓耳挠腮的。 “哼!”娘娘腔打胜了价格战,得意地撇撇嘴,“阿东,钱拿来。” 阿东听命,陆续从两边的西装内袋里掏出几沓红色人民币,递了过去。 娘娘腔接过钱,拿在手上重重地拍两下,再把钱甩到大汉手上,趾高气扬地说:“数清楚了,出了这个门可就不算数了。” “好咧!”大汉眉开眼笑,堆起满脸横肉,捧着那些钱,扭头向两个同伙嚷道:“还愣着干啥?快来数啊!” 那两人忙不迭快步奔过来,帮着数钱。“哗哗”的数钱声在寂静的房里响起,清晰无比。 叶靖心听着这罪恶交易的进行,无力自救,眼角渗出了泪。他就这样被卖了,只值八万,真是廉价!这些混蛋,不得好死!如果能逃出去,他真想一刀一个,毫不犹豫解决掉。 趁三人忙着数钱,娘娘腔吩咐:“阿东,替那货随便套两件,反正回去还得脱。” “是。”阿东走过去给叶靖心套衣服,只给他穿上了拉链外套和裤子,他的打底衫、内裤、鞋袜之类,被甩到了一边。 “数完了?” “哎,数目对了,胡哥您真是大好人!”大汉紧紧握着那几沓钞票,另两人一人一边立在大汉身旁。 “少给我拍马屁,阿东,扛上那货,我们走。”娘娘腔才不吃这套,看阿东把叶靖心扛起了,转身就往屋外走。 大汉急忙转身,一手抱着那些钱,一手给娘娘腔开门:“胡哥您走好!下次还请您多多关照!”一副腰板弯成了九十度。 娘娘腔哼都不哼一声,大步走过,走在前头,阿东扛着叶靖心跟在身后。 三人走了,剩下两个大汉和司机。 大汉使力把门一推,挺直腰板,一口口水吐在地板上,“呸!他娘的胡大炮,吸血蚂蝗,专坑人,” “伟哥,我们现在……”另一大汉盯着他怀里的钱。 “来,咱仨把钱分了。” 大汉潇洒地回转身,走了三两步,一屁股坐到沙发上,另两人过来围着他。 饿虎扑食般,一人一沓轮流拿,剩下两沓摊开来平均分。 “伟哥,我们……回去怎么向那老大交代?”司机虽然手里捏着钞票,心还是怯懦的。 大汉恶狠狠瞪他一眼:“蠢货!由老子搞定就行,按今天说的那样,就说弄死埋了,一点口风不能露,谁露了老子让他吃不了兜着走。”他转眼瞪一下另一大汉,目光狠戾。 两人捣蒜似的点着头。 大汉拍拍手里的钱,“告诉你们,卖到胡大炮手上的货,就没出过问题,那小子被卖到哪都不知道,不出半个月肯定被买主折腾死,不死也跟个鬼差不多,反正不会牵扯到老子身上,跟着老子混,包你吃香喝辣、富贵荣华。”得意地“嘿嘿”笑了两下,露出两排暗黄的牙。 “是,伟哥多关照!”另一大汉一脸崇拜样,司机仿佛吓着了,暗暗咽了咽口水。 大汉把钱塞进裤袋里,用力拍了拍,“唉,没想到一条破疤就少了两万……先前也没看到那小子戴着个戒指,不然老子又能多赚几千。” 身为绑匪,这一点确实失策。 “下次老子先把人扒光了,值钱东西都拿走,能捞一点是一点,看他胡大炮奈我何。” “伟哥高明!” “走,回去了,小狐狸等着我呢。老子有了钱,今晚又可以大干几场,嘻嘻……想起就他妈的爽!”大汉站起来,晶亮的口水流了半尺。 “伟哥好福气!”另一大汉收好了自己的钱,一脸羡慕。 三人大步走出屋子,“嘭”地一声巨响,房门被甩上了。 第三章:人也是商品 叶靖心被娘娘腔用车子带到了另一个地方。 车子行了很久,他完全没有清晰的概念。娘娘腔和司机坐在前座,保持沉默。叶靖心瘫在后座,身子软成一滩泥,连根手指头都动不了,像个活死人。 他眼神涣散,瞳孔一直无法完全聚焦,即使努力睁大双眼,也只能看到一片模模糊糊的车顶,大脑特别清醒,知道自己被绑架、被贩卖了,接着会遇到什么,无法想象。 车子到达某地,停下了。 叶靖心被阿东拖出,再次被扛起。他们穿过一个地下车库,坐电梯上去,出电梯后走过一条昏暗的走廊,来到一个光线明亮、烟味浓重的房间。 房内杂乱无章,到处扔着换下的衣物、鞋袜,地上散落着废纸和烟头,空气混浊,一股霉味。正对门是张办公桌,桌面倒挺整洁的,摆着一堆文件。桌子后面坐着个中年男人,浓眉大眼的,嘴里叼根烟,双手在数钱,“唰唰唰”速度飞快,桌上已经放着好几沓厚厚的红色人民币。 “老大,回来了!”娘娘腔一屁股坐到男人对面的椅子上,“您亲自数钱?” “机器坏了。”男人头都不抬一下,继续数钱,说话间,半开的嘴吐出好大一阵烟雾。 叶靖心被阿东扔在屋角的一张沙发上,只能仰脸呆呆望着白茫茫的天花板。 阿东走出去,带上了门。 娘娘腔说:“这次收到的货很不错,虽然有点小瑕疵,不过是个没破处的,又可以大赚一笔了。” 男人听了似乎没什么反应,快速把手里的钱数完,用橡皮筋扎好,推到一边,抬起了眼,“什么来路?” “一破产户的少爷。” “哼,又是这类!”男人伸出两根手指夹起了烟,吞云吐雾,“不过就是这类才好赚,又保险,只要一卖出去,全都咸鱼翻不了身。” “就是说嘛。”娘娘很赞同。 男人扭了两下脖子,放松一下,一手撑着桌面站起来,踱着步子走到叶靖心所在的沙发边,低头打量沙发上的人。 叶靖心听到声响,眼珠转动,眼前出现一张模糊的人脸,鼻子闻到的烟味也愈加浓重。这人又是谁? “看上去确实不错。”男人的声音仿佛近在耳旁,叶靖心呼吸变得急促,心脏持续不安地跳动。“刚才说这货什么毛病?” “左边大腿内有条小疤痕,不影响全貌。” “嗯。”男人又仔细端详着叶靖心,沉吟了一下,似乎在打算着什么,“这种货色……打个电话给姓高的,看他有没有兴趣,那家伙扰了我好几回。” 姓高的?什么人? “收到。”娘娘腔起身出去打电话了。 男人转回办公桌后面,坐下来继续数钱。 没一会,娘娘腔回来了,脸带笑意说道:“老大,姓高的说要过来,听着很感兴趣,我们可以把底价起高不少,趁机狠狠敲他一笔。” “嗯,替那货把胶布去掉,脸上留下印子就不划算了。” 娘娘腔遵命办事,从桌面上抄起把剪刀,走过去把叶靖心嘴上的胶布剪断,扯下来。 嘴巴解封了,叶靖心大口大口呼吸了好几下,张嘴就要叫喊,却完全心有余而力不足,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从里面挤出的几个音节简直破碎不堪:“放……我……唔……” 娘娘腔把扯落的胶布甩到旁边,笑嘻嘻地奚落他:“臭小子,劝你省点力气,就刚才那一针,你明天早上都动不了。” 叶靖心的眼皮抖动着,心里升起一个非常残酷的念头:也许不只今晚,甚至连以后、连未来,自己都将这样任人摆布。最爱作弄人的命运像条狡猾的蛇,紧紧缠住了他,不肯松动一丝一毫。 娘娘腔轻拍了几下叶靖心两边的脸颊,帮他散一下瘀,再起身走回办公桌前,把剪刀扔回原来的地方。 对面的男人猛吸了几口烟,然后把烟头扔在已经快积满的烟灰缸里,严肃地说道:“阿胡,做完今晚这场,暂时收一下,最近风声紧,过了年再打算。” “明白。”娘娘腔点点头。 “快去准备吧,要保证万无一失!” “是!”娘娘腔转身走了出去。 男人继续数钱,叶靖心瘫着,虽然全身没了束缚,身躯却愈发僵冷,脑子也变得不灵光,眼皮越来越沉重。仿佛过了很久,就在他快支撑不住时,有人开门进来了。他睁大双眼,强打起精神,等待着命运的裁决。 进来的是娘娘腔和阿东。 “老大,姓高的真的过来了,看起来志在必得。” “那就好。”男人停下手部动作,“把这货的底价起到一百万!” “是!阿东……”娘娘腔发着命令。 阿东领命,走过去一把拉起叶靖心,把他身上的衣物剥光,脖子上的项链也摘了下来,顺手递给娘娘腔,娘娘腔瞧了瞧,随手把东西塞进自己口袋里。 “还……”叶靖心张大嘴想要发出喊声,很想抬起手把东西抢回来,不过都是徒劳,阿东把他扛了起来。 “老大,我们出场了。” “嗯,去吧!” 娘娘腔走出房间,阿东扛着叶靖心跟上,他们穿过走廊,绕了好几个弯,再走过一道小门,进入一个明亮、狭窄、安静的小房间。小房间里只摆了一张圆沙发——他们的拍卖舞台。 叶靖心被放到沙发上,背靠沙发坐着,阿东的一只手扯住他头发,逼迫他仰起脸,另一只手将他双腿打开,以“大”字型示人,然后手按在叶靖心胸口处,防止跌落。 原本寂静的窄小空间里突然响起细小的议论声,悉悉索索。叶靖心知道周围的黑暗处不知闪着多少双狼眼,自己就像牲畜市场里等着被出卖的牛羊,众目睽睽之下,被看了个尽。他屈辱到抿紧双唇,在心里喊了千万遍救命,没听到一声回应。 头顶是盏白晃晃的射灯,叶靖心张眼望去,那光像极了电影里人在临死前见到的圣光,无法直视。刺目的灯光射得他双眼不停抖动,他却不愿意闭上,反而努力将眼睛睁到前所未有的大,害怕一闭上,见到的就是地狱了。 大脑早已一片空白,心里只反反复复想到悲哀的一句话:“哥哥,此刻你也在天国看着我吗?” 娘娘腔立在沙发边,手拿麦克风开始讲话:“再次欢迎各位买家来到我们的拍卖现场,本场压轴商品就是舞台中央这个美少年……”手指着叶靖心,“年龄不到二十,身形纤细,肌肤滑嫩,前面没经验,后面没破处,完全一个雏儿,再加上这张俊脸,是个不可多得的上等货色。本商品起价一百万,有兴趣的人可以开始竞价了……”那条疤痕的事娘娘腔一字不提,有谁愿意暴露自己手上货物的缺点呢? 叶靖心眼珠动了一下,他从不知道自己有娘娘腔说的这样美,而且一个男子被人说长得美,总让人有点生气,还是在这种犯罪场合,真是讽刺,这些人都疯了。 周围静了一会,忽然房内响起一个清晰的声音:“一百五十万。” 一发不可收拾,这个声音带动了更多竞价者。 “一百八十万。” “两百万。” “两百五十万。” …… 价格就像过年时悬挂着放的长鞭炮,点着引子后——一路飙升。 “五百万。”一个短促的声音跳出来,听那声调,带着点得意的意味。 这个声音响过之后,房间回归寂静,一时无人再出价。 娘娘腔心花怒放,叫喊着:“五百万,还有没有出价的?有没有?五百万一次,五百万两次……” “一千万!”如空谷足音,这个十分洪亮的声调在小房间的天花板上回荡了好几圈。 “呼”,暗处的人似乎倒抽了一口气,议论纷纷,细碎的声音通过设备传到小房间里,显得特别诡异。 娘娘腔欣喜若狂,手舞足蹈高喊着:“一千万!一千万一次,一千万两次,一千万成交!” “轰”,周围的议论声更大了,仿佛身在暗处的买家都沸腾了! 一千万买一个人,这个买家不是有钱没处花,就是脑壳坏掉了。 第四章:有钱人的争夺游戏,代价高昂 竞拍结束,只剩下最后一道程序——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高拓树离开座椅,带着秘书韩中原和司机兼保镖马平川,在娘娘腔的带领下,去到了那间光线明亮、空气混浊的屋子。 前一秒还坐在办公桌后,叼着烟数钱的男人,一见来人,脸部表情剧烈扭曲了两下,把烟往地上一扔,起身窜到高拓树面前,殷勤得像条哈巴狗,弯腰低头,嘴里乱喷好词:“高董,贵客啊!请坐,请这边坐……您大驾光临,蓬荜生辉!阿胡,快上茶!” 刚进门的娘娘腔忙不迭又要往外走,才迈出一条腿,高拓树开口:“免了。”对这一套直犯恶心,而且这个屋子,这个味……真是一秒都不想多待!要不是为达目的一时兴起来参加这种破拍卖会,十辈子都不想来这种环境。厌恶得皱起了两条好看的眉。 娘娘腔迈着一条腿,像个雕塑定在原地,男人低着头连眼皮都不敢抬一下,“高董……” “中原,支票拿来。” 韩中原从西装口袋里掏出支票本和钢笔,把钢笔脱了笔盖,一并递给高拓树。 高拓树接过唰唰几下填好,“嗞”的一声把支票利落撕下,扔到那男人面前,速战速决。 男人伸手往空中一抓,抓到了那一千万,拽得紧紧的,毕恭毕敬地喷口水:“高董,真是……万分感谢!”这个高董出手比那姓高的爽快多了,果然高家的野种就是比二世祖有本事! “废话少说,人呢?” “在……在这边。”男人指向屋角的沙发。 叶靖心已经被穿上衣裤,仍旧瘫在那,他侧躺着,两眼定定望向前方,只能眼睁睁等着未知命运的降临。 高拓树的目光只在叶靖心身上停留了一秒,“平川,带上人。” “是。”马平川走过去把叶靖心扛了起来。 叶靖心一被扛起,知道又要被带走了,嘴巴张得老大,竭尽全力要从喉咙里挤出声音:“戒……戒……”无论如何一定要把戒指拿回来,一旦失去就永远失去。 他的苦心没有白费,屋子里的人都听到了。 “这小子说什么?”高拓树饶有兴味地问。 无人回答,房里一片沉寂。 叶靖心扯着嗓子继续喊:“戒……指……还……”只挤出了三个字,因用力过度,加上被人扛着,血液倒流,整张脸涨红,体温升高。 这回高拓树听清楚了,“什么戒指?” 仍旧无人回答。娘娘腔收回了腿,和那男人一同直缩着头,好像要把头缩进脖子去,双腿如筛糠般抖啊抖。 他奶奶的!高拓树一股火从胸腔直窜脑门,“戒指,拿出来!”洪亮的声音让这间装修颇好的屋子抖了三抖。 娘娘腔哆嗦着把自己那只抖得像在打电动的手伸进大衣口袋里,掏出了那枚戒指,银链子却不见踪影。他颤抖着把手摊开,递到高拓树面前。 高拓树目不斜视,伸手捏起那枚戒指,只看了一眼,“这是他的戒指?” “是……”娘娘腔连两片暗红的嘴唇也抖了起来,两排牙齿寒得快互相打架。 “哼,这种破铜烂铁也贪!”高拓树捏着戒指,潇洒转身前“叮嘱”了一句那男人,“今晚的事要是让其他人知道,你想想后果。” “明白。”男人的声音已经抖得不成样子了。 高拓树很满意,大踏步走出屋子,韩中原随后,马平川扛着叶靖心跟在最后。 四人刚走,屋里的娘娘腔双腿一软,倒在了地上。 手里拽着支票的男人高声喊道:“快收拾,我们撤!” 顿时一片忙乱。 这边的高拓树一行人刚走到停车场,就看到他那所谓的大哥高拓峰一脸怒容在等着他。 两道凌厉的目光在半空中交汇,空气里瞬间充满了蠢蠢欲动的危险分子,电光火石,一触即发。 “高拓树,原来是你这个混蛋,你怎么会在这里?”高拓峰一开口就是质问。 高拓树气度沉稳地回答:“老子想去哪就去哪,碍着你了?” 高拓峰鼻孔喷一下气,捅破真相,“你跟踪我?” “跟踪?”高拓树扬起嘴角冷笑一下,“老子才没空做那等事,不过是碰巧来到这里,碰巧从你手上抢了个人而已。” “哼,真会碰巧啊!”高拓峰盯着马平川肩上的叶靖心,决定开门见山,“我出一千一百万,把那小子卖给我。” “哈哈……”高拓树大笑两声,“既然买了下来,就是老子的,岂有再卖出去的道理?” 高拓峰挑眉,“你存心要跟我抢是吧?” “没错,而且我抢到了!”高拓树把眉挑得比高拓峰更高,衬得一张脸更加英宇,“本来我对这种货色没什么兴趣,不过既然是你想要的,我就得把他抢过来。”摆出胜利的表情! 高拓峰的气势没了一半,只能咬牙切齿地骂一句:“混蛋,你究竟想怎样?” 高拓树乘胜追击,“哼,就这样啊,我把人带回去,你什么也没有。说起来,那死老头也没上千万给你挥霍吧?” “你管不着。” “我是管不着,所以我只做我爱做的事,可惜你就没这种能耐了。”高拓树得意地走过对方身旁,又补了一刀,“回你的黄金鸟笼做梦去吧!”上车关门。 马平川把叶靖心放在后座,替他绑好安全带,和韩中原先后上车。车子启动,绝尘而去。 被剩下的高拓峰憋了一肚子气,一脚踹在旁边的名贵跑车上,“嘭”的一声,疼得他龇牙咧嘴。“哼!你以为我会就此罢休?等着瞧!”无奈地原地转了两下,无处发泄,气鼓鼓地上车,开车离去。 这边车上的高拓树瞟了一眼坐在自己旁边、头无力低垂着的叶靖心,吩咐道:“中原,查一下这小子的底细,明天给我报告。” “是。” 车子行了二十多分钟,停在一幢高大的公寓楼前。马平川正要下车,准备把人扛上去。高拓树制止他:“你不用上去了,我自己来。” “是。” 高拓树就自个把人扛起,进入大楼,坐电梯上去,回到了他的豪华公寓。 叶靖心被高拓树扔在客房的大床上,他眼皮已经重到完全睁不开,意识陷入半昏迷,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我不能死,我不能死……” 高拓树回房拿了个手铐过来,把手铐的一边铐住叶靖心一只手,另一边铐在结实的金属床架上,动作熟练干脆。铐完后他把被子往叶靖心身上一甩,遮得叶靖心只露出颗脑袋。 叶靖心半梦半醒,嘴巴半闭合,呢喃着:“我……” “我懒得理你!”高拓树不屑一顾,关了灯,回房洗澡去。 叶靖心躺在黑暗里,心潮起伏,终于抵不过汹涌来袭的睡意,合眼沉沉睡去。 等他醒来,天已经大亮,刺目的阳光透过没拉窗帘的窗户照设进来,把房间照得亮堂堂,把他给照醒了。 叶靖心下意识拉了一下那只被铐住的手,早已麻痹不堪,他恍一下神,发现身体能动了。“腾”地一声坐起,睁大双眼环顾四周。 身在一个大房里,房门半开着,房间装修豪华,地上铺的是实木地板,房里摆的都是上等家具,小小一张椅子就得上万的那种,一看就知道是有钱人的地方。 叶靖心辗转两下,侧过身一手拽住手铐,盖在身上的丝质被子滑落了大半。他使劲摇了几下那手铐,床架纹丝不动,金属手铐跟金属床架相互碰撞着,发出“当当当”的响声,在屋子里回荡。 叶靖心咬着牙摇了好几下,毫无用处。只好改变方法,努力把被铐住的那只手缩成凤爪般,试图把手从手铐里慢慢抽出来。但是完全办不到,圆形的小手铐被推向手背时,把手背磨得发红,有刺痛的感觉传来。 “唔……”他急得额头冒出了汗。 叶靖心停顿一下,再继续尝试,依旧失败,越把手铐往前推,刺痛的感觉越强烈,手背的皮快要被磨破。 “呜……”他终于放弃尝试,额头抵在床架上,呼哧呼哧喘着气。 喘完气,叶靖心扯开嗓子喊了起来:“放开我……”一开口,才听到自己的声音有点嘶哑了,喉咙也发起痒来,还感到有点疼痛。 这是要生病的征兆,每次感冒前,他都是嗓子先变得不舒服。昨晚被绑架后,身上的衣服又脱又穿,又脱又穿,想必是那时着了凉。 “有没有人……放开我……”他扯着嗓子继续喊,“来人啊……放我出去……”叶靖心越叫下去,声调越尖锐、凄厉,仿佛含冤入狱的犯人被关进大牢时的绝命哀嚎。 他喊了好一阵,突然从外面传来“嘭”的一声巨响,是开门声,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一个洪亮的调子突兀地冒出来:“叫你妹啊,一大早的,让不让人睡了,弄死你……” 叶靖心被声音唬得安静下来,没一会,房门被用力推开,高拓树踩着风火轮大踏步窜了进来,两人对上眼。 叶靖心看到一个身形高大,表情严肃,年龄应该不到三十的男子立在不远处,身上穿着白色睡袍,脚上一双褐色棉拖,头发有点乱,睡眼朦胧的。 “叫什么叫?”高拓树眼神锐利,浑身燃烧着怒火,这杀人般的起床气。 叶靖心显然被吓到了,怔怔坐在那,这个人看起来比那些绑匪还凶恶,锐利的目光盯得他头皮发麻,后背直冒鸡皮疙瘩。这就是自己的买家?他回过神来,望着高拓树的脸,“你是什么人?你放开我。” “你小子没睡醒是吧?”高拓树的脸色瞬间更黑沉。 “不是,我要报警,我被绑架贩卖了,帮我报警……”叶靖心着急地把自己的想法抖了出来,完全忘记当前的危险处境。 高拓树眉头紧紧皱缩,眼里有火苗窜起来,“你敢再说一个字,老子就让你一辈子醒不过来。” “……”叶靖心噤声,眼神退缩,这个男人看上去像是说到做到的类型。 高拓树搔搔头发,嘟囔着:“你妈的,吵死了,老子还没试过这么早起床……”——太阳都晒屁股了,还早? 第五章:命运什么的,最爱作弄人 叶靖心害怕归害怕,还是不肯放过求助机会,继续恳求着:“我真的被绑架贩卖了,帮我报警……” “报警?”高拓树算是清醒了一点,两只眼盯住叶靖心,脸上露出鄙夷的笑,“你还真是天真啊!” 叶靖心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是啊,眼前这男人是自己的买家,怎可能帮自己报警,一报警,买卖人口的事不就暴露了?唯有先跟对方谈判,“你让我报警,我不举报你。” “臭小子,做梦呢?” “真的,你放开我……” “哼!放开你?一千万拿来,就放开你。”高拓树摆着张扑克脸,双手插到睡袍的口袋里。 一千万?哪里有一千万,一千块都没有,叶靖心的表情一下子变得黯然。 高拓树看透了叶靖心的心思,凶巴巴地撂下狠话:“没钱就别瞎嚷嚷,再嚷一下就捏死你。” 叶靖心一听这话,心里七上八下,还钱?怎么还得起?难道要永远被困了?心情一激动,急着挣脱束缚,大喊起来:“放开我……放开我……”行动也不受控制了,急急翻身下床,身子坐到床边,赤裸的双脚踩在冰凉的木地板上,他使劲摇着那手铐,手铐与床架剧烈碰撞着,“当当”作响。 高拓树暴跳如雷,“你妈的……当老子的话耳边风是吧?”冲过去一手捏住了叶靖心的脖子。 叶靖心抬眼惊恐地望着近在咫尺的男人,对方的脸上带着狠绝的表情,让他心惊肉跳,恐惧得浑身颤抖,双腿乱蹬。只能用没被铐住的那只手一把抓上高拓树硬实的手臂,大张着嘴,“呃……呃……”感觉捏在自己脖子上的五根手指越收越紧,因大脑缺氧,脸色开始泛红,五脏六腑难受得纠在了一块。 要,要死了…… 高拓树怒瞪着叶靖心越睁越大的双眼,那眼球里浮现的血丝越来越明显,他心想:“得控制一下,别真的捏死了,这可是一千万耶!”担心的不是人命而是钱。 在生死关头,高拓树终于松手。 突然的放松加上涌入的空气,叶靖心剧烈地咳嗽起来,一手抚着脖子,咳得满脸通红,眼睛飙泪,胸口作痛,就要把肺给咳出来了。 高拓树甩甩手,视而不见,“知道你的处境了?再吵一下,直接送你下地狱。” 叶靖心还没咳完,张口结舌说不出任何话。 这么一折腾,高拓树心想这小子应该会安分了,迈步就要回房补眠。 “我……”看高拓树要走,叶靖心急急开口,又连着咳嗽好几下,胸口痛得更厉害了。 “你他妈的别吵,让老子睡个好觉行不行?”高拓树怒吼,这臭小子真他妈难搞,一个下马威还不够,不如一掌劈晕了,先睡个安稳觉再说。果然昨晚为了逞一时之气,花大价钱从那死对头手里抢了个麻烦种回来,自己也没有养“宠物”或贩卖人口的兴趣,现在想想,有点失策啊!不过只要是从高拓峰手里抢来的,就让他高拓树兴奋。 叶靖心努力稳住呼吸,望着高拓树布满怒气的脸,“我会……还你钱。”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头。 “你当然要还我钱,问题是你拿什么还?你有家财万贯?豪宅名车?” 叶靖心脸色由红变白,低低说着:“……没有。”慢慢放下了手。 “没有就别吭声,等着老子安排好,再把你卖了都可以……” “不要卖,我是男的啊……” “你以为老子没长眼啊?货物不分男女。” “求求你不要……我会还钱的,我会还……”叶靖心眼皮乱跳,竭力要阻止自己再次被贩卖的命运。 高拓树实在不耐烦了,脸色阴沉,准备劈人。 叶靖心两眼对上高拓树黑沉的眼眸,浑身寒意弥漫,眼珠一转,计上心来,“我……我想上厕所。”他确实也内急了,被绑架后就没放过水,换作是别人,被脱光那时就忍不住了吧? 高拓树无动于衷,“憋死你……” “我真的要上厕所。”叶靖心哀求,紧皱眉头。 高拓树默默望了一下叶靖心,忍住怒火,慢吞吞回房拿来手铐的钥匙,顺手甩上房门。在解开铐在床架上的那一半手铐时,高拓树逼近叶靖心的脸轮廓明显,神色严峻,带着刚才的那种狠绝,他目光如炬,一字一句警告着眼前的人:“敢在老子面前耍花样,我就让你横着出去。” 叶靖心低下眼,心脏咚咚乱跳。他本来是很想趁此机会逃跑的,但是一对上高拓树的骇人目光,心底仅存的一点小狡猾就消失殆尽了——自己不可能从这个男人手上逃脱。 叶靖心戴着手铐上完厕所,又被高拓树铐了起来,他平静地望着面前的男人,知道哀求没有用,又想不到其他办法,心绪烦乱。 高拓树看叶靖心终于安分了,拿着钥匙就往房外走,“在老子查清你底细前,老实待着吧!” 叶靖心醒悟过来,大叫着:“底细我告诉你不就行了……我叫叶靖心,我会还你钱,你放我回去……” “你说我就信啊?我长着脑子呢,傻逼!”高拓树头也不回地走出去,甩上房门。 “喂……回来,求求你,我还钱……” 外面没任何反应,房里一片寂静。 叶靖心继续喊了一会,喊累了,声音渐渐变小。他垂头丧气坐在床边,两眼定定望着自己赤裸的双脚。又抬手使劲拽了几下那手铐,毫无用处。鼻子一酸,泪水瞬间溢满眼眶,扑簌簌落了下来,滴在地板上,晕开了花。 “叶靖心你上辈子究竟得罪了哪路神明,这辈子要遭受这样的惩罚啊?这人花一千万把我买回来,是想干什么?买来当玩具还是做其他事?被铐住了,报不了警……如果有钱,就有生机,但是没有钱……”越想下去心情越悲戚。 他本是性格单纯的人,从不把人往坏里想,但是昨晚经历的一切,彻底颠覆了他,没什么比人更可怕了。 过了好久,高拓树开门进来了,他已经换上笔挺的西装,意气风发的,手里拎一袋面包和一瓶水,扔在叶靖心旁边的床头柜上,“吃吧,顺便警告你,别垂死挣扎了,省点力气好好想想怎样还清这笔债,是把你卖了还是你自己还钱,老子给你选择的机会,好好琢磨吧。”高拓树嘴里说着冷酷的话,眼珠都不动一下。 叶靖心抬头,一双眼睛泪水汪汪,模糊了视线,他抿着唇不说话,因为知道说也没用。 高拓树转一下眼,看到了也不为所动。 这个世界不相信眼泪,何况是人! 高拓树出门了,叶靖心半身靠在床头,默默垂泪。 他环顾一下空荡的房间,细微的灰尘在阳光中跳舞,心情愈加悲切,“我在哪……被人绑架、贩卖,又被人买回来,这些人究竟还要对我做什么……昨天只是说晚上要参加学校的圣诞晚会,没说要在外留宿的,不知伯父他们有没有找我……根本一点都不在乎吧,以为我悲伤过度,耍性子跑去哪撒疯了,甚至认为我自杀了,反正我只是个麻烦……如果找的话,有没有报警,就算报警,警察也要等一段时间才受理,那时我又会在哪里,还活着吗……听刚才那人的话,性命暂时没有危险,但被铐在这里……可能还会被卖,要偿还一千万……一千万啊,被绑匪贩卖时是八万,最后变成了一千万,涨得比股票还快,呵呵(苦笑)……我已经一无所有,要还到何时……昨晚那帮绑匪是什么人?听那些话,他们很有可能就是害死哥哥的凶手,谁是幕后黑手,还要将我赶尽杀绝。哥哥……” 心脏开始抽痛,痛得他快无法呼吸,泪水不断溢出眼眶,在白净的脸上肆虐纵横。 “哥哥……我好想你,我想和你一起……呜呜……为什么不带我走,为什么留下我一个……哥哥……”他把脸埋进被子里,尽情地痛哭流涕,丝质的被子把不断涌出的泪水吸收殆尽。 叶靖心哭累了,慢慢转成低声抽泣,肚子不争气地打起小鼓来,“咕咕咕”叫得特别响亮。他用被子抹抹眼泪,疲惫地抬起头望着那些食物,揉了两下眼睛,伸手拿过。——既然还会给我食物,这个男人除了狂暴,应该没有坏得彻底。 叶靖心把面包吃掉,喝了半瓶水,呆呆地仰望天花板,接着胡思乱想:现实、未来、命运……除了胡思乱想,什么也做不了。 高拓树去到办公室,韩中原已经把叶靖心的资料放在了桌面。 坐在舒服的转椅上,手拿资料,只大概浏览了一下那些文字:叶靖心(哼,还真叫叶靖心,忒娘气的名字,注定被卖!),十九岁,音乐学院大二学生,主修钢琴(钢琴?),家住S市梅花区,家里经营艺术品,父母一年半前死于车祸,一个月前兄长叶靖龙被人误杀致死(误杀?),叶家所经营的艺术品公司因故破产,目前寄住在伯父叶宇泓家,昨晚被绑架贩卖(注:绑架和贩卖者身份目前均不明)…… 还没看完,高拓树就把资料扔回原来位置,这样的事例他已看过不下百个,腻了。悲惨的故事看多了,并且是活生生发生在眼前,人也就麻木了,就像医院里见惯了生死的医生,习以为常。 高拓树不用动脑子都能知道,这世上的阴谋大多只为两个字——利益。所以那些绑架贩卖者根本不用去查,因为事不关己,他只要维护自己的利益就行。 再想一下叶靖心那张脸,美则美矣,不过没有美到能让他高拓树心动,而且一看这小子就是个软草莓,中看不中用,被人吃干抹净之后随手就扔的那种,花点钱就不会有后顾之忧,这种人多的是了。在高拓树生活的世界,别说买个人,连人的贞操和尊严都是可以花钱买到的,关键是看你出多少钱了。 高拓树当然是喜欢美人的,而且还得是美男,不过他只喜欢有骨气的美人,那种徒有其表、一捏就碎的玻璃人,完全不入他眼。要想得到一个真正的美人,也是得费工夫的。世间美好的事物经不起折腾,漂亮的人也一样,折腾那么两下,就残了,像一个知道了结局的故事,让人完全提不起兴趣,过程什么的,谁在乎啊? 可惜人也有看走眼的时候,叶靖心不是一味软弱的人,他有自己的原则,他很倔强,至少在失去父母后,他成长了不少。只是他还没从失去兄长的悲痛中缓过来,他也知道自己的脆弱,也知道凭自己的力量完全无路可走,更没想到遭遇了这样的事。只因世间阴谋大多接二连三,为的是斩草除根。 高拓树摁一下办公电话,说道:“中原,进来。” “是。” 没一会,秘书韩中原进来了。这男子年约二十五六,长得一表人才,鼻梁上架着副金属细框眼镜,镜片后的那双眼,闪着智慧的光。“高董。” 高拓树指指桌面上的资料,“替这小子定个还钱计划,卖身卖艺都好,让他十五年内给我还清,明天就给他签。” 韩中原点一下头,“明白。我去忙了。” “嗯。” 韩中原出去了,高拓树打开电脑查看手下各大负责人发来的邮件,就在这当儿,那个被他铐在床头,他认为绝对铐得万无一失的美少年,此刻正夺命狂逃。因为高拓树忘了,今天是女佣来打扫的日子,一个傻傻的笨女佣。 第六章:有机会都不逃,那是假的 当时叶靖心正呆望天花板,房外忽然响起了开门声,然后是很轻的脚步声。 叶靖心心里发毛,“谁?谁在外面?”感觉嗓子比刚才更沙哑、更不舒服了。 外面的脚步声消失了,没一会,一个穿着工作服的年轻女佣出现在房门口,两眼直直望着坐在床边的叶靖心,一脸惊愕。 叶靖心心里安定了点,“你……你是来打扫的?” “是……”女佣的声音有点抖,自从她从事打扫业之后,就没见过这种电影里才出现的离奇状况。 叶靖心灵光一闪,想要逃跑的希望苗头重新燃起,他焦急地叫道:“快……快帮帮我……” “你是谁?你怎么了?”女佣傻愣愣地问。 “我……帮我解开手铐,我要上厕所,求求你,快点……” “这个……等我打电话问一下高先生。”这女佣还没傻透。 叶靖心急忙制止:“等不及了,要出来了,我……”他皱眉,装出万分紧急的表情,“你也不想我拉在地板上,害你清理吧?” 女佣愣住了,“我……没有钥匙。” 希望之火燃烧起来了,叶靖心屏住呼吸指使女佣,“去高先生房里找,柜子、抽屉都找,我忍不了多久了,呜……”痛苦得脸部表情都扭曲了。 女佣信以为真,也确实不想清理人类排泄物,转身“啪啪啪”奔去高拓树的房间乱翻一通,在床头柜的第二个抽屉里找到把钥匙,拿着奔回来,扔给叶靖心,“我……我不会开……” 叶靖心欣喜若狂,抑制不住的激动,就要重获自由了。他抓起钥匙,试了两下,快速打开手铐,扔在床上,使劲甩着那只一直处于半麻痹状态的手。 “厕所在那。”女佣侧身指着洗手间。 叶靖心停止甩手,站起来,没有去厕所,而是三步并作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向女佣,一个手刀举起,又重重劈下,劈在女佣脖颈的左动脉处。 可怜的女佣两眼一黑,身子一软,倒在地板上,没了知觉。 “对不起了……” 叶靖心冲出房间,打开家门刚要逃命,突然记起自己的戒指还在高拓树手里。又转身奔进主卧房,一眼就看到那枚戒指躺在床头柜上。扑过去把它抓在手心里,重获至宝。——什么都可以失去,唯有这样东西绝对不能失去。 他再次逃向门口才发觉没穿鞋,冲过大门时顺手从旁边的鞋柜里抓了一双,偏偏抓到双棉拖——正是高拓树穿的那双。也管不了那么多,拽着它,拉上门,逃了出来。 叶靖心坐电梯时,心脏狂跳不已,大口大口喘着气,身体靠着电梯壁,双手都在发抖。他在心里不断告诉自己一定要冷静……深深呼吸了好几下,努力平息不正常的心跳,把棉拖扔在地板上,抬脚穿上——好大! 电梯一路降到底层,门打开,叶靖心低头猫腰走出。一出来就是一楼大厅,亮堂堂的,大门旁的接待处坐着两个值班保安,用警惕的眼光打量他。 叶靖心无视他们,刚好有人从外面打卡进来,他觑准时机,冲过去闪了出去。 保安站起来高喊:“喂……”追出来时,叶靖心已经窜得没了人影。 外面阳光灿烂,清风拂面,虽然有点冷,但是这可贵的自由感,无可取代! 逃到广阔天地的叶靖心慌不择路,像那些刚从笼子里放出的小猫小狗,看到路就撒开腿使劲跑,不知不觉跑到了一条大街上,车水马龙,商店林立。 他环顾四周,完全不知身在何处,只好低头乱窜,不时撞到迎面走来的人,也不管被撞者的抱怨,头也不回地继续逃。跑过一个大型商场的门口时,他看到地铁的标志,随着人潮钻了进去。进了地铁站,靠在墙角处呼呼喘气,猛拍胸口以平息狂乱的心跳。 人来人往,人们的双眼不时瞟向他脚上那双过大的褐色棉拖。 “冷静,一定要冷静……”叶靖心低垂着头深深呼吸着。在人们相差无几的、疲惫不堪的表情中,这个双眼有点红肿、穿着双过大棉拖的少年正咬牙跟自己的命运抗争。 叶靖心总算慢慢冷静下来。抬头看一眼嵌在墙壁上的站名,根本不认识。走到购票处查看地铁路线图,发现自己正身处S市另一区,离自己家,不,离伯父家,起码三个小时的车程,就算去学校也得两个小时。 才冷静下来的大脑又开始高速运转,对这里不熟又身无分文,也没办法联系其他人,手机号码一个都不记得,怎么办?怎么办? “报警,对了,可以报警……把情况说明,会得到警察的帮助……” 一想到这点,叶靖心完全没考虑会暴露行踪的严重后果,转身就奔进了设在不远处的警察接待处。一进门,他连民警的样子都没看清,就激动地叫了起来:“叔叔,帮帮我……” 正坐在办公桌后面值勤的民警一抬眼,看清来人,警惕地站起来,“小伙子,你有什么困难?” 叶靖心几乎热泪盈眶,奔了过去,“我被绑架了……” 看上去颇年轻的民警叔叔一惊,表情僵住,走出来一把拉住叶靖心,“坐下慢慢说。” 叶靖心坐在办公桌前的硬木椅子上,努力抑制激动的情绪,哑着嗓子断断续续把事情说了出来,怎样被绑架、被贩卖、又逃跑出来,说得清清楚楚。 那民警叔叔越听下去脸色变得越绿,听到最后,一张脸完全绿莹莹了:“这……这都是真的?” “是真的……你可以查证。” 民警仔细打量面前的小伙子,视线在叶靖心的脸庞上下左右扫了一圈,试图找出他可能在编故事耍他玩的破绽。 叶靖心坦然无辜地跟民警对望着。 那民警观察完,信了叶靖心的话,从办公桌上的资料堆里抽出一张纸,递给叶靖心:“你先填一下资料,我马上联系局里。” 叶靖心拿起笔填资料,民警拨通电话,噼里啪啦把情况向局里说明了。等叶靖心填完,民警早讲完了电话。叶靖心把资料递过去,民警拿着认真看了起来,又不时问叶靖心几个问题。 十五分钟后,局里来人了,叶靖心和那份资料一同被带上警车,去到了警察局。 在警察局,是一个年约四十、表情严肃、看起来颇有资格的警官接待他。那警官自称老黄,老黄脸型微胖,天庭饱满,一看就是个养尊处优的家伙。 叶靖心又把事情从头至尾讲了一遍,老黄认真地听他讲,一直不停笔把重要信息记下来,听到叫“高董”的名字时,抬眼望了一下叶靖心,眼神深邃。 叶靖心讲完,嗓子干得不行,咳嗽了两声,鼻子发痒,忍不住打了个大喷嚏。 老黄问了叶靖心几个常规问题,叫他稍等一下,拿着记录起身离开了。 叶靖心坐在寂静的类似审讯室的房间里,突然觉得有点不安,明明都来到了警察局,就要获救了,应该高兴才对,却总感觉哪里不对,心里产生说不清楚的滋味。 一个凌厉的眼神瞬间闪现脑海,一闪而逝! 他莫名地浑身凛了一下,头皮发麻。一手抓起面前的水杯,送到嘴边,“咕咕咕”把杯里的水喝了个尽。干渴的喉咙终于得到了滋润,深吸几口气,紧张的心情也放松了一点。 过了好一会,老黄才进来,告诉叶靖心他的案子已经被受理,正在联系他伯父,需要一点时间。 叶靖心心安了不少,终于要得救了。 老黄瞟了叶靖心一眼,突然问道:“小伙子,你要不要来点水或食物啊?”一改刚才的严肃,表情温和。 叶靖心莫名其妙,“可以吗?”经过这么一番折腾,太阳都落山了,他也饿了,精疲力尽。 “当然可以,现在是晚饭时间,而且警察要为人民服务嘛。”老黄连眼神都变得柔和了,“你想吃点什么?我帮你叫。”——警察局的待遇这么好? 叶靖心思量一下,答道:“都可以,不要辣的就行,麻烦你了。” “好咧。” 老黄欣欣然出去叫饭了,没一会,又进来了,一手拿着块三明治,一手拿着杯水。 “小伙子,我帮你叫了外卖,要等一下才到,你先吃块三明治填填肚子吧。”说着把三明治和水都放在叶靖心面前。 叶靖心受宠若惊,“谢谢!” “呵呵,不客气。”老黄悠然地坐在对面,笑眯眯的。 叶靖心边吃三明治边问:“联系到我伯父了吗?” 老黄轻松地答:“已经联系到了,他说会尽快赶过来。” “能让我跟他讲话吗?” “可以,等你吃完东西先。” …… 叶靖心还没吃完手里的三明治,老黄就出去了,等他一吃完,老黄又进来了,后面跟着两三个人。有一个人越过老黄,走到最前。 叶靖心抬头,定睛一看,竟是——自己的买家。 五雷轰顶!“嘣”的一声,大脑的某根弦断了,完了…… 第七章:在我的地盘,你无路可逃 高拓树盯着僵在那里的叶靖心,浅笑一下,开口道:“宝贝,你今天玩够了,我们回家吧。”温柔的语调,微笑的表情,宠溺的眼神,这……完全换了个人。 “……”叶靖心双眼满是恐惧,身体一动不能动。 “快过来吧。”高拓树的声音柔得都滴水了,他迈动步子一步步向叶靖心走近。 看着步步走近的男人,叶靖心终于反应过来,双手抓住桌子边沿,“腾”地一下跳起来,退离桌边,“你……”只从沙哑的喉咙挤出了这一个字。 “我来接你啊,今天是圣诞节哦,我们去庆祝!”高拓树继续逼近。 叶靖心后退,一直退,退到了身后的墙壁,扯着嗓子大叫:“叔叔,就是他,我就是从他那里逃出来的……” 老黄立在旁边,表情讪讪,沉默不语。 叶靖心至此才明白,他们是一伙的。 高拓树停下脚步,一脸懊悔,“唉!都怪我,有急事赶着出门忘了喂你吃药,害你发狂,连女佣都敲晕,穿着拖鞋跑了出来,幸亏没出什么事,不然我可心疼死……”这编的。 “才不是……我没病……”叶靖心急切地辩解着,喉咙又痒又涩,剧烈咳嗽了几下,满脸通红。 “对对,没病,我的宝贝怎可能有病呢?宝贝,快别说话了,昨晚做的时候叫得那么大声,嗓子都哑成这样了,我们回去喝冰糖雪梨……” 叶靖心背贴着墙往旁边挪动,害怕得声音发抖:“呜……我不是你的宝贝……叔叔,快救救我,你是警察,你要救我!”可怜见的! 一旁的老黄揪着心,“高先生,这……” “没事,我就把他带回去。”说话间,高拓树盯着叶靖心的眼神倏地变凌厉,三步上前,两手向叶靖心双臂抓去。 叶靖心反应机灵,低头往旁边一闪,让高拓树抓了个空,不过他已身陷墙角,无路可逃了。 高拓树没抓到人,暴怒,转身快速逼过去,在叶靖心还没定神的当儿,一个勾拳捶在他腹部,嘴里嘟囔着:“宝贝,为了把你带回去,看来我得来点硬的。” 那拳的力度足够大,叶靖心被捶得弯了腰,腹部闷痛,脚步好一阵踉跄,还没抬起头,就被高拓树一手一边捏住了双手,压在墙壁上。 叶靖心抬脚就踢,踢在高拓树膝盖上,踢得高拓树龇牙咧嘴,脸色更是难看。在叶靖心收回腿之前,高拓树就先发制人,一条腿伸进叶靖心两腿之间,结实的大腿顶到了叶靖心的敏感处——他没穿内裤啊! “唔……”叶靖心浑身像触电般,剧烈抖了两下。 高拓树趁机逼近,两张脸的距离不到两厘米,高拓树温热的气息喷在叶靖心脸上,让他两颊发痒发热。 高拓树压低声调一字一句狠狠威胁道:“别给脸不要脸,信不信老子在这里做了你!”声音清晰得像来自地狱的夺命音,毫无回转之地。 叶靖心眼珠抖动,惊恐地望着眼前那张放大版的魔鬼面孔,嘴唇哆嗦不已。 意想不到地,高拓树近在咫尺的双唇突然在叶靖心脸颊印下温柔一吻,温热的触感在他脸上如水面的波纹般荡漾开来……接着他的双手被放松,高拓树一双手臂绕到他背后,将他搂住。 被,被男人吻了……温暖的身体,好像哥哥的……叶靖心对这种举动的震惊程度不亚于他15岁那年,哥哥出国留学前的一天晚上,他不经意间望见自己的堂哥叶木彦偷吻他哥哥叶靖龙的场景,他整个石化了,半天没能反应过来。如今的场景,一模一样。 旁边的老黄赶紧别转脸,非礼勿视。 “来,宝贝,我们回去,回去再跟你玩打架游戏。”高拓树放开叶靖心,趁他发愣的时机,钳住他的手拉着人往门口走,“老黄,今天麻烦你了,明天定当重重酬谢!” “哎……不必客气!”老黄一脸恭敬。 叶靖心被拉出接待室,外面立着韩中原和马平川,韩中原向高拓树点点头。 事情搞定了! 叶靖心精神恍惚,又被高拓树钳住了手,无法挣脱。就这样被拽了出去,在旁人的惊异目光下走出警察局,像一对闹了矛盾又刚和好的恋人般,一个是神气十足,另一个略带羞愧,一种别扭又合理的存在。 为什么就这样乖乖跟着走,为什么不大声求救,为什么不掰开手逃跑呢? 只为了不失去从那只手的掌心里传来的温暖……像着了魔一样,飞蛾扑火,贪恋一点光的温暖!为了这一时的温暖,可能将失掉一世的自由。 高拓树把叶靖心拉拽到停在门口的车子旁,打开车门,一把将人推了进去,推得叶靖心趴着倒在后座椅上。 叶靖心回过神,快速翻身,一手扶着椅子边沿正要坐起来,高拓树已经逼了进来,一手一边抓住他的双腕,合在一起,用一只手捏紧,把那两条手臂往头顶推去,一直推到车窗上,拉得他的胳膊一阵阵疼。 “放手。”叶靖心抬腿就要踢,对准高拓树的胯下死命踢去。 高拓树有了刚才的教训,动作更快,一手抓住了叶靖心的小腿,用力往旁边一拉,叶靖心脚上的棉拖掉到了座椅下。 “呜,你混蛋……”叶靖心无奈,他一腿被拉开,高拓树弓着身子,一只脚屈膝站在座椅外,另一条腿像刚才一样压进叶靖心两腿中间,半个膝盖顶在他敏感处。“唔……”叶靖心又是浑身一颤,脑门绷紧。 这男人真够狠,专攻向人的弱点! 叶靖心的另一条腿也完全不能动,一动,敏感的部位就像在自动摩擦,这种动作令人羞耻。在狭小的空间里他完全被钳制,唯有绷着一张红脸,双眼怒瞪着对方,耳朵尖发热,呼呼喘气。 韩中原替高拓树关上车门,和马平川先后上车,两人坐在前座,车子启动。 高拓树压低脸,嘴里喷着气:“哼,这种眼神真不错呢!” “放开我……”叶靖心使劲绞着双手,绞得被捏的手腕生疼,高拓树还是把他捏得死死的,根本没有挣脱的可能。 “臭小子,想不到你还有两下,居然有本事劈晕人,还踢我一脚,看来是我小看你了。”高拓树承认自己的失误,这种失误让他火冒三丈,要是被道上的人、被高拓峰知道从他手上逃掉了一个毛头小子,他高拓树还怎么混? 叶靖心瞪着一双眼,直直地望进高拓树眼里,那双黑沉的眼眸,映出自己的狼狈样子,已经看不到刚才的温暖,只剩下满满的冰冷,闪着令人畏惧的寒光。 高拓树把脸压得更低,恶狠狠说道:“知不知道你做得最错的一件事就是报警,哼,在我的地盘,你无路可逃!” 叶靖心双眼抖动,抖啊抖,心惊肉跳!是啊,他竟然做了最愚蠢的一件事,这个出得起上千万买一个人的家伙,怎可能没钱没势? 冬天的夜黑得特别早,加上国人赶时髦过什么洋节,五颜六色的街灯都亮了。不时闪过车窗的灯光,映得高拓树的一张冷脸忽明忽暗,忽红忽绿,脸上一副严峻骇人的神色。 叶靖心脸色灰败,眼神畏缩起来,紧闭双唇不吱声,听天由命。 面对叶靖心的沉默,高拓树冒火,“臭小子,不给你点教训,当老子死的。” 说着膝盖用力一顶,叶靖心“啊”了一声,浑身一阵颤栗,这一阵惊吓还没过,亲吻就像暴雨般劈头盖脸落在了他脸上,接着他的嘴被高拓树堵住,激烈的吻……高拓树好像要把叶靖心整个吞进肚子去才解气。 “嗯……嗯……”叶靖心呼吸变得不顺畅,好一阵头晕目眩。拼命挣扎,使劲摇头晃脑,一条腿乱蹬着,脚上过大的棉拖甩到了车门边,“啪”的一声落下。敏感处被高拓树的膝盖顶着,难耐痛苦的感觉愈加明显,浑身发起热来,一阵酥麻,好奇怪的感觉! 他竭力要摆脱身上男人的羞辱,借机在高拓树唇上狠狠咬了一下,浓郁的腥甜味弥漫开来——流血了。 高拓树一阵吃疼,停止动作,反射性地舔了一下嘴唇,迅速抬头,瞪着一双猛兽般的亮眼。“贱货,竟敢咬我!”说着放开抓着叶靖心小腿的那只手,抬手一巴掌狠狠抽在叶靖心的左脸上。 叶靖心被打得头歪向右边,眩晕不止,眼冒金星,大脑一片空白,牙根酸痛,嘴角有血流出来,脸上一个明显的红掌印,“呜……”真痛! 恶毒的话语从高拓树嘴里连珠炮般喷了出来:“贱货,你不明白自己的情况是吧?你是老子的东西,要卖要杀是由老子决定!敢再逃一次,就把你十根手指一根根切断,看你还弹钢琴……再挑断你脚筋,卖到红灯区,关在地下室,用铁链锁着,每天被几十个男人轮着操,操到你死为止!听清楚了没?”高拓树眼里燃烧着熊熊怒火,似乎要把身下的人儿烧成灰方才解恨。 叶靖心歪着头,双耳轰鸣,太阳穴一下一下地跳动。好可怕! 真的完了,一辈子都不可能逃出这个男人的手掌心了! 眼里的热泪涌了出来,他却没有发出声音,任其无声地、止不住地流! 前座的两人对一切视若无睹、不闻不问,车厢内一片死寂。 有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韩中原掏出电话来接听。 “喂!什么事?” “……” “你们不能解决吗?” “……” “那先拖住,我们马上过去。”韩中原挂断了电话,转过头来,“高董,场子里出了点事,影响不少客人,需要您亲自去处理一下。” “啧……”高拓树不耐烦地撇撇嘴,甩了两下刚刚打过人的那只手,放开叶靖心,两手把人拽起,往旁边一推,自己翻身坐回座椅上。 叶靖心赤脚抱团缩在一角流泪,浑身瑟瑟发抖,大脑完全无法思考。 高拓树整整身上的衣衫,下命令:“平川,把这小子带上去锁好,我和中原先去场子,钥匙带过来给我。” “是。”马平川应声。 车子回到公寓大楼前,叶靖心被马平川扛了上去,还是锁在客房的床上。 马平川把人锁好,站在床前说:“我只劝你一句‘别寻死,别激怒他,把钱还了就没事’。”说完关门走人。 叶靖心软绵绵瘫着,两眼无神,满脸泪痕,肿了半边脸,嘴边留着未干的血迹。过了好久,他眼珠微微动了一下。 又回到了这里,逃出去不到五小时,就被抓了回来,真是世上最失败的一次逃亡。原来从一开始根本无路可逃,无论哪条路,都毫无希望可言。从此的日子将暗无天日,甚至生不如死。 就像等待着被执行死刑一样,他异常平静地躺着,一动不动。两眼涌满泪水,在疲惫和饥饿的双重折磨下,眼皮越来越沉重,终于重到再也睁不开。 “死……我不会死的……” 第八章:回忆是痛苦的 柔和的钢琴曲响起,舒缓、细腻,如冬日阳光,温暖平静。 钢琴前坐着一个优雅的身影,一张望向自己的美丽笑脸,温柔的话语在耳际回响:“哎呀,我的小宝贝,快过来,让妈妈抱抱!跟妈妈一起弹钢琴好不好?” 被双手抱起,抱在温暖的怀里,坐在钢琴前,肉肉的小手被握着,轻轻敲在光滑冰凉的琴键上,“叮”,清脆悠远的一个音调。 “呀呀……”惊奇得睁大了双眼,好神奇,好好玩! 骨碌碌的小眼珠盯着那些黑白键,忍不住把另一只小手也用上,继续敲下去。“叮叮咚咚……”,敲出的一个个音符,悠扬动听,越来越铿锵有力。 “呀呀呀……”太好玩啦! “呵呵,我的小宝贝真棒!再给妈妈弹一下。” 受到鼓励,兴奋得两只小手捏成小拳头,“咚”的一声打在琴键上。 “哎呀!小宝贝!”小手被温暖的手掌包住了,“钢琴是弹的,不是打的哟……等小宝贝再大一点,妈妈就教你弹钢琴,好不好?” “呀呀……” …… 琴声变得欢快雀跃了,钢琴前一个腰板挺直的小小身影,十只手指在琴键上灵活地跳来跳去,一个又一个调皮的音符从黑白琴键间探出头来,飞了出去。 一把沉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靖心果然是学琴的料呢,得了你的遗传啊!” 熟悉的温柔声调:“呵呵,当初出生前不都以为是女孩子吗?名字都取好了,生出来了才发现长着小鸡鸡,我还小小失望了一下呢,男孩子肯定喜欢运动的啦,没想到跟我一样喜欢弹琴……” “所以才说得了你的遗传!” 话音刚落,一个不满的声调突兀地冒出:“你们不要偏心好不好?我得的是谁的遗传呢?” “哎呀,哥哥生气了!” “哈哈!靖龙过来,让爸爸抱抱,你得的是爸爸的遗传哦!”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啦!” “对呢,妈妈说我和爸爸一样牛脾气。” “哈哈……” 那小小人儿闭上了双眼,陶醉在清脆动听的音乐声中,快乐得好像就要飞上太空。 …… “哥哥,我考上音乐学院啦……嗯嗯,现在跟爸爸妈妈去庆祝,你还在出差吗?你什么时候回来……”幸福溢满了胸腔,人会不会因为太幸福而死去? 刺目的车灯迎面射来,“嘎”,一声刺耳的急刹车,响彻天际。 天旋地转,破裂的碎片,淋漓的鲜血,模糊的人体,爸爸、妈妈、自己…… 乐极生悲,欢快的琴声急转为缓慢、沉重、苦闷,响在耳边,透在骨里。 “……” “靖心醒了。”一张焦急憔悴的面孔映入眼帘。 “哥……” “嗯,哥哥在这。” “呜呜……” “靖心不要怕,哪里痛,告诉哥哥,哥哥叫医生来。” 痛?“……爸、妈呢?” “……”犹豫的表情,“等靖心好了我们再说……” “不要……” “……”痛苦不堪的神情。 “爸妈他们……” “他们……去了另一个世界……”哽咽的语调。 “轰隆”一声,大脑当机。心脏被洞穿一个大窟窿,流血不止,比身上受伤的任何地方都要痛。 “呜呜……” “靖心不要哭,靖心还有哥哥……” “呜呜……” “哥哥会和靖心一起……” “哥哥……” “爸爸妈妈就算不在身边,也会看着我们……靖心不要哭。看,这是爸爸妈妈的戒指,爸爸妈妈还是跟我们在一起的。” “……” “给,爸爸的哥哥戴,妈妈的给靖心戴,我们没有分离,好不好?” “……嗯” …… “靖心,最近怎么不在家练琴了?” “不想练了。” “怎么了?过来跟哥哥说。” “一练……就会想起妈妈……” “那……先练点别的吧,等你想练琴了再练吧。” “嗯。” “练什么好呢?跟哥哥去练空手道怎么样?” “空手道?” “对啊,很厉害的哦!” “好吧,我试试。” 沉缓的琴声慢慢变快了,时而单调时而丰富。 “哥哥,教练说我的空手道练得不好,叫我去练防身术。” “教练真的这样说?” “嗯,我也觉得空手道好凶残,练得我腰酸背痛腿抽筋。” “那怎么办呢?你想练防身术吗?” “我……” “啊,不如明天先去练习一下,看合不合适再决定吧。” “也行。” “今天也给哥哥弹首曲子好不好?哥哥工作了一天,好累啊!” 犹豫了一下,“……好吧” 这单调而丰富的琴声终于也没能长久,突然转向哀怨、凄厉,咆哮嘶吼着,鼓破耳膜。 血,满脸的血,在年轻英俊的脸上凝成了深红,像某个任性孩子的肆意涂鸦。 “哥哥……” “……” “哥哥,呜呜……” “……” “这位家属请节哀顺变,我们已经尽力了!” “不可能,我哥哥不会死……” “……” “我哥哥的戒指呢?” “对不起,我们没看到什么戒指。” “……”什么也没留下。 叶靖心站在阴冷的房间,手里紧紧拽住那只曾经温暖如今冰冷的手,隔着张白布的人,音容宛在。“靖心,我们猜拳决定谁洗碗。”“靖心,给哥哥弹首曲子吧。”“靖心,你一定要成为钢琴家,知道吗?”……明明早上还生龙活虎的人,晚上却直挺挺躺在了白布下,没有人能接受这样的剧变。 已经忘了流泪,忘了痛,只剩下歇斯底里的嘶吼:“不要……哥哥……我不准你离开,你舍不得靖心的,快回来……” …… 琴声变得若有若无,深如黑夜,渐渐漫向无边的天际,终于消逝了。 没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永远不会明白,失去至亲比失恋、比失去任何人要痛苦千万倍,血浓于水,被留下的人体无完肤,整颗心都被掏空,魂飞天外,如一具行尸走肉。 叶靖心就这样被一个个破碎不堪的梦折磨着,睡不沉,醒不来,闭合的眼皮不停抖动,嘴里呢喃着:“哥哥……我不会死……” 他身体在被子里缩成一团,一手紧紧地拽着被角,呼吸沉重,不时咳嗽几下。 高拓树凌晨才回到公寓,疲惫得早已没了兴致,反正人是他的,来日方长。所以只站在门口望了一眼那团被子,转身回房洗澡睡觉。 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高拓树也没听到吵闹声,心想不会死了吧,起身过来一看,虽然没全死,不过也病得半死不活了。 叶靖心身体蜷缩着,只露出颗脑袋,脸色潮红,鼻息沉重,嘴角的血迹已经干透,一手捏着被角,被铐住的手因难受,无力地握成半拳。他头昏脑胀,全身无力,浑身有种“沉下去沉下去”的坠落感。 高拓树居高临下盯着那颗脑袋,“喂!”叶靖心没反应,“死了吗?没死就应一声。” 叶靖心听到人声,半睁开眼,定神好一会才看清来人,微张开嘴,发出一个沙哑的声音:“水……”一说话就牵动了喉咙,痒得干咳起来,咳得脸色变成了深红,呼吸加快,脉搏跳动。 看起来不像装的,高拓树伸手在叶靖心脸上摸一把,热得烫手,“靠!生什么病……麻烦的货……”嘟囔着转出去倒了杯水,又转回来,粗鲁地把水杯“咚”一声放在床头柜上,几滴水珠调皮地跳出了杯子,落在柜面。 “少给我装可怜,老子不吃这套,还没死透就自己起来喝。”高拓树的铁石心肠岂是盖的? 叶靖心定一下神,用尽全身力气慢慢撑身坐起来,气喘如牛,脑袋重如铅球,身上的被子由于人的移动,滑到了胸口。 他慢慢伸手拿过水杯,移近嘴边,迫不及待地大口把水喝下去,呛得咳了好几声,有些水溢出嘴角,润湿了那块血迹,他伸舌舔了舔,有点腥甜。 把一切收进眼底的高拓树“啧”了一声,走出去打电话:“中原,给我买些感冒药退烧药之类的上来……再打个白粥,什么都别放……快点!” 叶靖心把杯里的水喝尽,手握着杯子,头靠在床架上,闭着眼低低喘气——感觉又活过来了。 没过多久,从外面传来脚步声,他睁开眼,看到韩中原走了进来,两手提着东西。 韩中原走到床边,把东西放到床头柜上,“这是高总让我带来的。”这秘书瞟了一眼虚弱的叶靖心,拿钥匙给他解开了手铐。 叶靖心被解开的手无力地垂落在被面,他转身把水杯放回床头柜,抬眼淡淡地扫一眼韩中原,动了动嘴唇:“我……去……”嗓音破得像破锣,磁性十足,更加显出了这两个字的威力。 韩中原的一边眉毛迅捷地抖了两下,这臭小子胆子不小啊,竟敢爆粗口! 叶靖心毫不察觉,又动了动嘴唇:“厕……所……” “呃……可以,我扶你去。”韩中原双手扶叶靖心下床,一直把他送到洗手间门口。 叶靖心慢吞吞挪进洗手间,关门上了个厕所,扶着光滑的墙壁站起来。 他站在洗手台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头发乱糟糟,双眼无神,面容憔悴,左边脸明显肿了,一副病态……心酸得好想哭! 第九章:这些人全是为了钱 温热的水不断流出来,叶靖心洗完手,鞠一把水漱了个口,用湿湿的手掌在脸上抹两把,轻拍几下。再望向镜子里那张脸,脸色似乎比刚才好了一些,感觉头脑也比较清醒了。 他磨蹭了好一会才开门出来,韩中原还站在门边等着他。他双脚刚迈出门槛,韩中原就伸手拽住他胳膊扶住了,把他扶回床上,立起枕头,让他靠枕头坐着。 叶靖心虽然无力说话,还是努力挤出了两个字:“谢……谢!” “不客气。”韩中原把放在床头柜上的东西打开,“这是给你的,先喝粥,再吃药,我替你分配好。” “嗯……”叶靖心眼眶忽地发起热来,即使心里知道眼前这些好也许是假的,还是忍不住要感激。 他就是这样一个人,别人只要对他好一分,他就会在心里记很久很久,以后有机会就要回报对方十分。完全是“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善良类型。 叶靖心喝了粥,吃了药,精神也好多了。 韩中原把东西拿出去,房里只剩下叶靖心一个,他只好呆呆望着被子。身体越来越热,不停地冒汗,才过了一会,背部已经一片濡湿,穿在身上的毛线外套紧紧贴着皮肤,黏黏腻腻的,非常不舒服。 叶靖心正被一身的汗水折磨得难耐地辗转着,刚好韩中原进来了,两眼盯着他的脸,盯了好一会,“你怎么了?出汗了?” “嗯。”叶靖心无力地应一声,伸手摸一下额头,满头的汗水,手掌都湿了。 韩中原没再说什么,转了出去,转到客厅向正在一边看新闻一边吃午餐的高拓树禀告情况。 高拓树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不假思索地说:“去给他买套衣服。” 对于这种事,韩中原一点也不为难,不过他提醒道:“高董,新买的衣服要洗过才能穿。” 高拓树醒悟,思量一下,“去我衣柜找一套旧的给他,运动服之类。” “是。”韩中原奉命去翻高拓树的衣柜了,快手快脚从柜底翻出了一件长袖T恤和一条运动裤,抖松了,拿到客厅向高拓树展示了一下,高拓树点点头。 韩中原将衣裤拿给叶靖心,“你去擦擦汗,顺便换一下衣服,一身细菌的,病也难好。” 叶靖心愣了一下,感激地望向韩中原,这人的心地还是好的啊! 韩中原被叶靖心的感激眼神望得有点心虚,“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看得我以为自己有多高尚呢。丑话说在前头,我纯粹是为了高董那一千万,你死了谁来还钱啊?” 叶靖心当然明白,不过这解释听起来有点欲盖弥彰。他下床,抱着衣服去洗手间换。脱下外套时,把放在口袋里的戒指拿了出来,套进左手的中指,尺寸刚好。然后用湿毛巾擦身子,擦完后,浑身干爽了许多,换上那套衣服,尺寸好大,穿在身上松松垮垮的,只好把袖子和裤腿都卷了好几下,才勉强合身。心想这衣裤不会是那男人的吧?现在生着病,也管不了那么多,把换下的衣服折好,拿着走出洗手间。 韩中原正站在床边,看到叶靖心的打扮,想笑又不敢笑,这装束就像小儿子偷穿爸爸的衣服,完全撑不起,滑稽得很。 “把衣服给我,我叫佣人洗干净,高董说今天下午让你休息,其他的事明天再说。” 叶靖心点点头,把衣服交给韩中原,重新坐回床上。 韩中原出去了,房里又只剩下叶靖心一个,没多久,吃下去的药开始发挥效用,他头脑发昏,眼皮沉重,坐了一会,实在挨不住,只好放下枕头,身子躺下,很快就陷入了昏睡。 一直睡一直睡,下午醒了一会,感觉头上多了条湿毛巾。他无力地哼了两声,又睡了过去,直睡到天黑才醒来。 他睁开眼,房里光线昏暗,一时恍惚,竟不知身在何处。好一会才清醒过来,头上的毛巾没了,伸手摸一下额头,温度似乎没先前那么热了。 放下手时叶靖心忽地心底一惊,戒指,戴在手上的戒指不见了。快速摸了一下两边手指,没有,十指空空的。他“腾”地一声翻身爬起来,往床头柜看去,也没有。 他跳下床,还是感到头重脚轻,双腿无力。稳定了一下,光着脚跑去客厅,客厅里只开着两盏台灯,光线跟房里一样昏暗,这里没人。 叶靖心转过身,往主卧房看去,发现那里有光线传出来。 他不顾一切冲过去,一把推开房门,明亮温暖的房间里,高拓树穿着睡袍正坐在电脑前办公,“噼里啪啦”敲着键盘,桌面的烟灰缸上,倚着一根点着的香烟,白烟袅袅。 高拓树听到响声,迅速转头,用十分警惕的眼神锁定门口的人。一看叶靖心那身打扮,愣住了,这模样简直就是十年前的自己。 叶靖心毫不畏惧地望着高拓树,“戒指……”声音还是沙哑。 高拓树停下敲键盘的动作,双手合十,饶有兴味,“这么精神啊?” “戒指……还我……”叶靖心向前几步,向着高拓树伸出了手,表情焦急。 “戒指在我手里,你人是我的,你的东西当然也是我的”。 叶靖心无可辩驳,只想把至关重要的东西拿回来,“还我……” 高拓树不以为然,用不容商量的语气说下去:“昨天我说过给你选择的机会,本想把你卖了或者你自己还钱,可惜你没有把握住,给我玩逃跑加报警,所以我改主意了,直接把你卖给一个色老头,收回我的一千万。” 叶靖心恐惧得牙根发寒,卖给色、老、头?这样的命运,任谁也无法接受,连完整地有尊严地死去的机会都被剥夺。他收回手,嘴唇哆嗦,“不要卖……我还钱……” “你一无所有,穷得响叮当,除了这个身体,拿什么还?”高拓树直指要害,表情挑衅。 叶靖心怔住,知道对方能说出这样的话,是已经将自己的底细查得一清二楚,急得他额头冒出了细密的汗,“我会还,我工作……无论怎样我会还,除非我死了。” “哼,老子还真怕你死了没人还钱呢,所以干脆卖了,省得麻烦。” “我不会死的……”叶靖心大嚷道,把自己的底牌表露无遗。 “鬼才信你。” “我发誓……” “哈哈!”高拓树忍俊不禁,世上还真有这样天真的人。 叶靖心哀求道:“求求你,不要卖,我还钱……” 高拓树摆正脸,稳操胜券了。其实把叶靖心抓回来后,他还真的想过直接把这小子转手让人,省却许多麻烦,不过高拓峰迟早会查到,而且现在这境况令他发生了兴趣,花钱玩弄一个人的身体算什么,花钱玩弄一个人的人生才最有趣呢。他倒想看看这小子究竟有多少能耐,所以决定不卖了,让他还钱,看他能撑多久,说不定又是一出好戏。人生太无聊了,不看戏做什么好呢?“好,我让你还钱,明天签协议。” 叶靖心松了一口气,“戒指……” “你在协议上签名之前,我不会把它还给你。” “我签……”叶靖心完全不管什么还钱协议,只要把戒指拿回来。 “协议不在这里,明天回公司签。” 叶靖心咬牙,这男人是恶魔转世吗?不但会演戏,还最会找准人的弱点,然后充分利用它,快速达到目的。 高拓树转回身子去,重新面对着电脑,拿起烟叼在嘴里,“冰箱里有食物,药品放在床头柜的抽屉,你爱吃不吃,不过……”他停顿一下,周围烟雾缭绕,“劝你还是好好吃一顿,睡一觉,因为从明天开始,你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叶靖心早已料到未来的凄惨,不吭声。从眼前的状况来看,这男人不发火时似乎还是不错的,难怪那司机劝他别激怒他。不过一切都是短暂的假象,因为自己是债奴,还欠他一千万呢,他们全是为了钱。 “还有,你要是敢擅自踏出这房子一步,我在车上说的话就会成为现实。” 叶靖心眼皮连跳几下,双手发起冷来。 “听明白了就滚出去!” 叶靖心默默转身出去,顺手把门给关了。 他重重吸了两下鼻子,先去厨房,把食物拿出来热好,一口一口吃了个精光。再回房去,按量吃药。吃完药,去洗手间又把身子擦了一遍,回到床上躺好。做这些事的时候脑海里不断闪现着自己的未来:还钱、还钱…… 什么都无所谓了,现在最重要的是好好活下去,人一旦死了,就没有任何未来可言。 他睡了一晚,第二天已好得七七八八,脸颊也开始消肿。 生病这种事,当然很麻烦也很讨厌,不过如果从一开始就以积极心态去应对,生命力往往也随之变得像打不死的小强一样顽强。 叶靖心早早爬起床,洗完漱,去阳台把衣服收回来,换好衣服,先前的那套折好放在枕头边。做完这些,他就静静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等着高拓树起床。 直到接近中午,高拓树的房门才打开,这男人依然穿着睡袍,头发凌乱,双眼迷蒙,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叶靖心站起来,面对着高拓树,用仍旧沙哑的嗓子说:“签协议……” 高拓树颇愣了一下,眨两下眼,心想这臭小子还真积极,看来那戒指真是他的致命弱点。“给我等着,我说出门才出门!”转去厨房从冰箱里拿了瓶水,又转回房去了。 叶靖心只好坐回沙发上继续等,眼睛望向落地窗外的大阳台,外面阳光灿烂。 高拓树慵懒得像只蜗牛,慢悠悠地洗漱,换衣服,吃早餐,磨蹭了差不多一个小时,终于可以出门了。 第十章: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临出门,叶靖心才发觉没鞋子穿,临时去哪找双鞋?总不能光着脚出去吧?他站在门边看高拓树换皮鞋,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了:“我……” “我什么我?”高拓树弯腰系鞋带,语气不耐烦。 “鞋子……”他踌躇到双手抓紧了衣角,不是不得已,真不想求这男人。 高拓树望向叶靖心光裸的双脚,明白过来,却无动于衷,只顾继续系自己的鞋带。系好了,拉开鞋柜另一边,伸手取过一双鞋,扔在叶靖心脚边,“穿吧!” 叶靖心一看,竟是那双褐色棉拖,这男人把它从车上拿回来了,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这个有钱人居然没把它扔掉。 叶靖心抬脚穿上,还是好大,只能踢踏着走路。 两人出门了,坐电梯下去,出了公寓楼,马平川已经开车等在门口。三人上车,车子启动,一路无话。 车子随着车流在大路上行了十来分钟,转个弯,在一条车辆较少的路上继续开,又开了十来分钟,最后开进了一座类似商厦的大楼的地下车库里。 高拓树下车,叶靖心跟着他。三人坐电梯上去,上到八楼。电梯门一打开,是一面白墙,走出来就是走廊,沿着走廊往前走,叶靖心看到了两扇打开的大门。 大门口是接待处,坐着两个接待员,奇怪的是那接待员完全不是正规公司里那些笑容甜美的年轻美眉,而是两个长相颇凶恶的大男人。 两个男人一见到高拓树,条件反射似的弹了起来,嘴里叫着:“老大……” “嗯。”高拓树边应声边往里走,脚步一点也没迟疑。 叶靖心大吃一惊,这种接待员?偷偷瞄一眼接待处后面的那堵墙,白亮亮的,连个公司名字都没有,这……这难道是黑社会? 心情不免紧张起来,忐忑不安地跟着高拓树一路走进去,根本没看到什么员工,偶尔遇到的几个人也都是男的,人高马大、身强力壮的那种,一见到高拓树就立在旁边毕恭毕敬地叫“老大”。 叶靖心心情更加紧张了,这绝对是黑社会!他低着眼暗暗在心里为自己打气,就算深入狼窝也要有股气势啊! 高拓树走进一间屋子,叶靖心跟了进去。进去后发现只是个普通的办公室,摆着办公桌、会客沙发之类。高拓树一屁股坐到办公椅上,开电脑,叶靖心立在办公桌前,强装出平静又大义凛然的样子。 没一会,身后传来开门声,叶靖心回头,看到韩中原进来了,手里拿着一沓资料。 高拓树发话:“把协议跟他说明一下。” “是。”韩中原点头,对叶靖心摆了个“请”的手势,“请这边坐。”说着把叶靖心往会客沙发那里引。 叶靖心跟着走过去坐在沙发上,双手不安地合在了一起。 韩中原把资料放在茶几上,坐在旁边,清清嗓子开口道:“叶先生……” 叶靖心头皮一麻,除了参加演奏会和比赛,还是个学生的他从没被人这么正式地叫过“叶先生”,这种场合,简直像电影里的黑色幽默。 “我先自我介绍一下,鄙姓韩,韩中原,这是我的名片。”递出一张卡片。 叶靖心伸手接过,仔细看了一下,上面印着姓名、电话、伊妹儿之类,职务那一栏显示的是“四季娱乐城董事长助理”。 “四季娱乐城?这名字好像听说过……” 还没等叶靖心回想,韩中原就滔滔不绝讲开了:“事情的经过我就不多讲了,我们高总花了一千万把你从拍卖场上买回来,你的身份我们也调查得一清二楚,我们虽然对你的状况充满同情,不过公事还是要公办,所以接下来要讨论的是你怎样偿还这一千万的事……” 叶靖心定定望着一本正经的韩中原,想起昨天他给自己买粥买药的事,突然感到悲戚。利益面前,兄弟都要明算账。 “首先,我要向你声明一下,关于这笔债务,如果你要选择报警或者请律师打官司,我们也完全奉陪到底。不过请你记住,如果到时你输了官司,这一千万就得加上一定的利息,你要在两年内连本带利还清,并且支付所有诉讼费用……”说到这里,韩中原扶一下鼻梁上的眼镜,两面镜片闪了一道明亮的高光。 还债这种事,也是得按步骤来的,一恐吓二哄劝三逼迫,签了字,只要揪住那人的弱点不让他死,最后总能一步步让欠债者乖乖把钱吐出来。看来高拓树手下的人深谙此道! 叶靖心早已愣住,想起自己被高拓树从警察局带回的事。他心里明白,这里是高拓树的地盘,报警还是打官司什么的,都不可能会有好结果。一个穷小子,怎么斗得赢有钱有势的“老大”? 韩中原瞄了一眼叶靖心,微笑着讲下去:“而且如果没有我们高董,你现在会在哪里,有着怎样的遭遇,这些你都可以想象一下……” 叶靖心沉默不语,是啊,会在哪里,遭受着怎样的凌辱,甚至是否还活着……自己遭遇的这一条龙犯罪竟求助无门,这个世界,如此罪恶! 韩中原的劝说功夫很到家,他摊牌了:“所以如果你愿意老老实实偿还所有金额,那么无论是在还钱期限还是还钱方式上,我们都可以商量,明白了吗?” 叶靖心回过神,点了点头。 “好,下面该谈谈你要如何偿还这笔钱了……”韩中原翻一下面前的资料,“根据我们调查所得,你的家庭半个月前已经破产,你的家人也不在了,你本人是一间著名音乐学院钢琴系的学生,钢琴水平当然不错,所以我们按照实际情况制定出的还钱计划是:循序渐进,分时段还清,时限是十五年,在你毕业前的这两年,平均一年三十万,每个月两万五千……” 叶靖心猛地瞪大了双眼,每个月两万五千?怎么可能还得起? “当然,我们会比较人性化,你第一个月只需还一万,第二个月一万五千,第三个月两万,以此递增,一年内还够三十万即可,第二年照此操作。两年后你毕业,从这一年开始,你平均每年要还七十二万三千,每个月六万,一直到还清为止。”韩中原气都不喘一下,“对于我刚才说的还钱计划,如果你有什么问题,请提出来。” 叶靖心震惊到说不出任何话,从韩中原嘴里吐出的数字今后会要了他的命。 “叶先生……” 叶靖心吞了吞口水,小心翼翼地问:“时限……能不能……” “十五年已经是我们的最大期限,如果时限再延长,等你还清时,恐怕我们公司也成老字号了!”高拓树的目光射向韩中原,能干的秘书目不斜视地向叶靖心提建议,“按照你现有的能力,去从事钢琴教学或演奏这类工作,我相信每个月还两万五千不会有问题,如果你有需要,我们也可以为你介绍工作。” 这混蛋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问题大着呢,一个学生,去哪里赚两万?两千都是个问题。 叶靖心低下了眼,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两万五千,如果一整月不吃不喝,每天给学生上十个小时钢琴课,大概才能赚到这么多钱。但是不可能有这么多课,也不可能有这么多时间。要是向别人借钱,有谁肯借钱给自己这种身无分文的穷小子?去年爸妈意外去世时,父亲的大部分生意伙伴就开始疏远,人就是这么现实的高等动物,没有了利益,谁还接近你?哥哥拼死拼活经营父亲的生意,举步维艰,今年终于有了起色,谁知飞来横祸,哥哥意外死去,家里又突然遭遇破产,银行来把属于我的一切收了回去,连妈妈的钢琴都没能保住,现在我被绑架贩卖,落到这种境地,雪上加霜。 亲人呢,近的只有伯父一家,爸妈还在时,他们的态度就很冷淡,简直不像亲戚,爸妈死后更是没什么来往。哥哥出事、家里破产,我完全被视为不祥之人,在那个家每每如坐针毡,木彦哥如今不知在哪……自己没什么朋友,高中的同学疏远了,大学里的同学,由于自己总是跟哥哥一起,跟他们不过泛泛之交,就算有几个玩得比较好、家境也不错的,但是不可能每个月借钱给自己还债……” “叶先生……” 韩中原的叫声把叶靖心的思绪拉了回来,他的大脑还是混沌不堪。 “另外还有个附加条件要向你说明一下,跟其他欠债者相比,你的情况比较特殊,别人是欠债还钱,你是还钱赎身,所以你的人身自由要受到一定的限制。” 叶靖心一惊,“什么……限制?” “这限制就是在你还清这笔债务之前,你不能随便离开S市……” 不能离开S市?就是说不能去外地学院交流学习,不能出国演奏,只能待在这座城市,待十五年? “不行……”坚决反对。 “请听我把话讲完,我说的是‘不能随便离开’,是说你必须长期留在S市,在S市生活和工作。如果出现特殊或紧急情况,你需要离开,请提前告知我们,我们也会考虑适当放松限制的。”韩中原一板一眼的,说得好像有多仁慈似的。 长期?这么说,一切发展机会还是被阻遏了。不过说起来,这种状况还能回学院上学吗?这学期就快到期末,下学期呢?每个月都要还债,根本不可能继续上学吧? “这笔债务从明年1月份开始偿还,你找到工作后,工作单位以及月收入等情况也要向我们报告清楚,当然……我们也会随时注意你的动向,还有,如果你当月还不够规定数额,当月余下的款我们将会收取10%的利息,并入到下个月的款项中,以此类推下去,直到你还清为止。对于这份协议,你还有什么不清楚的,请提出来。”韩中原缓慢又仔细地把协议讲得清清楚楚。 叶靖心不解,“利息?” “没错,我们是做生意的,当然不能亏本,如果你不能按时履行协议,我们就要收取一定的利息,这是合法的,你可以查证。” 叶靖心抿唇咬牙,这明显就是高利贷,利滚利,步步紧逼,把人逼入绝境。 “如果你决定还债,请看清楚协议书的条款,没有异议的话,请在下面签名。”韩中原把协议书推到了叶靖心面前,钢笔也一并放在茶几上。 叶靖心望一眼那份协议书,拿起来,逐条阅读,越读下去心情越沉重,胸口好像压着块大石头,压得他快要无法呼吸。 第十一章:签了“卖身契”,才知完全受制 一直注意着谈判情况的高拓树,忍不住调侃道:“小子,就算你一无所有,就算你不会弹钢琴,对于你这种年纪这种相貌的人来说,每个月赚两万五也完全不成问题,我打赌你不用两年就能把这笔债还清。”在高拓树的观念里,为了钱,美人不出卖点色相,简直应该天诛地灭,这样的好资本,不好好利用就是对不起创造他的父母、天地。 叶靖心迷惘地望向不远处的高拓树,心想“什么我这种相貌的”? “喂!小子,不明白我的意思?”高拓树又提醒一下,还要老子把话挑明? 什么意思?叶靖心呆愣着,大脑灵光一闪,恍然大悟,难道这男人是叫自己去……去卖身? 他嘴角抽动两下,双眼瞪着高拓树那张颇硬朗的面孔,眼珠血丝浮现,恨得咬牙切齿。果然之前的温情都是假的,亏自己还感激涕零,原来真是狠心、冷血、绝情的人,眼里就只有钱。 况且他是个男的,他从来没觉得自己有多美,最多只是面目清秀、明眸皓齿而已,虽然也有同学叫过他“小可爱”,不过都是在开玩笑。而且就算长得美,那又怎样?长得美就可以牺牲色相,就可以对另一个男人张开双腿,匍匐在别人的身下呻吟叫喊吗?宁愿去死,也绝不做这种丧失尊严的事! “哼,眼神不错呢!用不用我为你介绍?” 叶靖心眼里要喷出火来,这个不可一世的混蛋,为了钱,竟要将人推落火坑。不得好死!他咬着牙根狠狠回敬道:“不需要……” “现在答得容易,也许过段时间你会来求我呢?”高拓树坐直身子,这样的人他可见多了,“那就别废话,把协议签了吧!” 叶靖心低下眼望向手里的协议书,还是犹豫不决。一旦签了就要每个月还两万五,毕业后要还更多,还十五年……十五年后是否还活着,是否能查明哥哥的死因,是否还有能力实现梦想?大脑混乱如麻,千百根丝纠缠着,纠成一团。 高拓树看到叶靖心犹豫的样子,瞅准机会在关键时刻给他来个致命一击,“签了就还你戒指!” 叶靖心猛然醒悟,对啊,戒指,母亲的戒指还在他手上,刚才只顾眼前差点忘了这个,签了就能拿回戒指。 他伸手拿起笔,深深吸一口气,在协议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叶靖心签完字,马上站起来,走到办公桌前,向高拓树伸出手,“戒指……” 高拓树抬眼,“中原,把东西还他。” “是。” 韩中原收好协议书,从口袋里掏出那枚戒指,走过来把它交到叶靖心手上。 叶靖心一把拽过,拿起端详了一下,完好无缺,把它紧紧握在手心里。 高拓树看到叶靖心的动作就感到好笑,一只破铜烂铁,也视如珍宝,真是个穷鬼!撇撇嘴说:“对了,老子顺便告诉你,在你昏睡时,我找人在你身上装了追踪器,至于装在哪,谅你也找不到,你要是有逃跑的念头,我劝你趁早灭了它,无论你逃到哪里,我都会找到你!” 叶靖心惶恐不安,被装了追踪器?装在哪?植入体内了吗?恶魔,这男人是恶魔!趁人病,要人命! “你要是死了,你的债务就会转移到你亲人、朋友身上,别说你自己,连你死去的家人都跟着丢脸,你好好考虑后果吧!”跟叶靖心这种小嫩鸡打交道,高拓树这老油条不费吹灰之力就赢得漂亮。 叶靖心的大脑完全无法思考,他彻底地栽了,双手紧紧握成拳头,努力抑制心中的怒火,他反击道:“我不会自杀,但是你也清楚我的情况,我是被人绑架贩卖的,我不知道那些人如果看到我没死,还会不会找上门来。” 高拓树皱眉,“你的意思是要我派人保护你了?” “随你理解,我只是说明一下。”叶靖心也毫无底气,这明显暴露了自己的生命完全没保障的缺陷,也许自己走出这个门口,明天就暴尸荒野,但是……“我想你知道那些贩卖我的人,那个娘娘腔?”叶靖心直视着高拓树,找到那个娘娘腔就能找到绑匪,找到绑匪也许就能查明哥哥的事,揪出背后的人,这是条线索。 高拓树心照不宣,“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欠我钱,其他的我没有义务告诉你。”眨了一下眼,“我说,如果你还想积蓄力量使出最后一击,在还清债务前就别自动往枪口上撞,你死了,我的债务转移依然会成为现实。” 叶靖心抿唇沉默,他怎么会不清楚?凭自己现在的力量,别说找到那些人,就是在大街上撞见他们其中一个,自己都必死无疑。虽然这座城市很大很多人,虽然那贩卖者说做完他这一票就暂时收场,年后再打算,他们碰到的几率很小,但是罪恶从来就不讲理。“可以了吧?我要回去……” 高拓树鄙夷地笑了,“走路回去?” 叶靖心咬紧了下嘴唇,他确实身无分文,在这男人面前,连最后一点尊严都不能保存。 高拓树大发慈悲说道:“我就破例可怜可怜你……中原,安排平川载他回去。” “是。”韩中原带叶靖心出去,走出办公室前,高拓树趁叶靖心不注意,递了张名片给韩中原,对他使个眼色。韩中原拿著名片点点头,带叶靖心出去了。 高拓树望着叶靖心纤弱的背影,喊了一句:“小子,祝你好运啦!”既然想要看戏,这戏就得在他高拓树的控制范围内,给对方最需要的,他就会自投罗网,这是最好的监控手段。 叶靖心头也没回,毅然决然走了,一辈子都不想再看见身后那男人的脸。 两人走出办公室,韩中原让叶靖心在原地等待,自己去找马平川。 马平川正坐在办公区的座椅上,这司机兼保镖穿一身休闲装,看起来不过二十七八岁,身材高大,留着个圆寸头,表情木木的。看到韩中原进来,他从座椅上站起来,呈立正姿势,“老大有吩咐?” “嗯,叫你送那小子回去。” “知道了。”马平川就要往外走。 韩中原拦住他,把那张名片递过去,压低声音说:“顺便把这名片交给他。” 马平川接过,看了看,僵硬地点点头,“噢。” “尽管交给他就是,其他的,看他的造化了!”韩中原完全公事公办的口吻,忽地伸手扯了扯马平川的衣领,一脸暧昧,“早点回来。” 马平川瞄他一眼,二话不说,把名片收好,走出了办公区。领叶靖心走出去,下楼去车库取车,然后开车上路了。 两人一路无话,不到两个钟,叶靖心回到了伯父叶宇泓家门口,他刚想下车,马平川叫住他:“你等一下。”说着掏出那名片递了过去,一直递到叶靖心面前,“这个或许对你有用。” “什么?”叶靖心没有接,想起高拓树说过的要为他介绍的那些话,很反感,连给那男人办事的周围人的一举一动都让他厌恶。 “只是张名片,你自己看吧。”马平川一脸坦荡荡的。 叶靖心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仅仅出于良好修养,反正很快就会扔掉。 马平川收回手,道了句:“再见!” 再见?这一世都不想再见到你们,除了钱,我不想再跟你们有任何瓜葛。叶靖心没说话,下了车。 叶靖心摁门铃时,马平川还没把车子开走,门还没打开,叶靖心就听到了他的伯母杨飞兰的吼声:“催什么催?赶着投胎啊?”“唰”的一下打开了门,现出了杨飞兰的油头垢面。 叶靖心有点诧异,平时这种事都是伯父家的工人做的,今天怎么是伯母亲自开门?不过他很快想明白了,那工人肯定叫杨飞兰骂跑了。 杨飞兰一开门就破口大骂:“臭小子你舍得回来了?死去哪鬼混啦?跟人学坏了是吧?交的什么猪朋狗友?人影都不见……麻烦种!学校都打电话来了,再不回来就要报警了……”一张大嗓门喷了一地板的口水。 “对不起……”叶靖心惭愧地低着头,眼角发涩。 杨飞兰看见叶靖心的憔悴模样,听到他那把沙哑声音,毫不在意,继续骂:“对不起有屁用?气死我了……臭小子,蛀米虫,不知你们家造了什么孽,沦落到这种地步……”嘴里连珠炮似的,转头往楼上喊道,“叶宇泓你醒了没,醒了就下来,那麻烦种回来了!”气呼呼地转身就要往里走,一眼瞥到还停在门口的豪华汽车,她瞬间定住了,偷偷瞄了好几眼,才舍得移开身子让叶靖心进屋,“嘭”地关上门。 杨飞兰嘀咕着坐回她的麻将桌边,照常跟自己的女儿叶翠珊还有两个大婶在那筑长城,客厅里一片哗啦啦的声音。 叶靖心准备上楼,正好叶宇泓从楼上奔下来,带着一身酒气和满腔怒火,一边跑下楼梯一边吼着:“臭小子,你还有脸回来?几天不见人,手机打不通,也没个电话,老子以为你死了呢……”奔到叶靖心面前,两眼瞪得比铜铃还大,抬手就要给他一巴掌。 叶靖心被那酒气呛得鼻子发痒,他闭上了眼,手里拽紧那名片,等着承受那一掌。 叶宇泓绷着一张皱纹横行、过早衰老的脸,抬起的手抖了两下,没打下去,嘴里还是骂着:“麻烦种!尽给老子找事,以为老子很有空管你啊……要是老子养大的,早就一巴掌拍死你……”一口一个“老子”,终于收回了手。 这是叶宇泓最拿手的伎俩——虚张声势。前几年当他得知叶木彦不是他的亲生儿子这种惊天秘密时,也是这样威胁杨飞兰和叶木彦的,只是后来迫于丈母娘的势力以及他自己犯的过错——他在外也包二奶养了个私生女,都是花钱了事,叶木彦的生父也死翘翘了,一锅乱粥。他只能虚弱地乱嚷嚷了一阵,忍气吞声,终于把没把事情闹大,没跟杨飞兰离婚,继续当一对貌合神离的夫妻,也没跟叶木彦断绝父子关系,照以往一样得过且过。就是这样一个连身为男人的尊严都不能维护的窝囊废,跟叶靖心的父亲——优秀的叶宇信有着天壤之别,简直不能相提并论。可惜好人命短! 叶靖心知道伯父家的情况很复杂,像一滩浑水。叶宇泓是个啃老本的窝囊废,杨飞兰只会逛街购物、搓麻将、骂工人,他们的亲生女儿叶翠珊,从小就被宠坏了,一身大小姐脾气,在家里像个女王,顶撞父母、欺负弟弟,嫁出去了也不好好当儿媳,天天回娘家打麻将,鸡飞狗跳。 就是这么畸形的一个家庭,基于此,叶靖心从不奇怪叶木彦为什么从小就不爱待在这里,就算走远路、挤公车也要去他们家,黏着他哥哥叶靖龙,绝对是因为他觉得他们才是真正的家人。只是叶靖心从不曾想到两个哥哥的关系不止于兄弟,还有别的感情,直到他15岁那年撞见了那个吻,心脏犹如遭了一道霹雳,震惊得久久不能痊愈,以至于他完全想不起后来是用什么表情小心翼翼面对他们的。 此刻叶靖心努力咽了一下口水,抬起头睁开眼,眼里有泪光在闪烁。他望望伯父,不想解释什么,仿佛下定了决心似的,只说了一句:“我要……搬出去!”为了不连累别人,还是自生自灭吧。 叶宇泓愣住了!不远处的杨飞兰听到了,也停下手,转头望过来,两人互相交换了一下眼色,还是搞不清状况。 “搬出去?搬去哪?你有钱吗?翅膀硬了?找到大树靠着乘凉了?”连珠炮般的话语又从杨飞兰嘴里嘣了出来。 “不是……”叶靖心否认。 “那是什么?你这两天死去哪了?刚才门口那车是谁的?”杨飞兰不依不挠的。 “什么车?”叶宇泓盯着杨飞兰。 “就门口,停了辆闪闪发光的车子,就是送这小子回来的。” 叶宇泓一听,快步走到窗边,拉开窗帘往门口望去,什么也没看到,那汽车早已没了影,不过他对杨飞兰的话深信不疑。他脸绷得更紧,放下窗帘,转过头追问叶靖心:“车上是什么人?你们怎么认识的?” “不认识……”说起来,确实是不认识,也不想认识。 “不认识你怎么坐他的车?当我们老糊涂啊?”杨飞兰当然不信。 叶靖心头脑混乱,不想再纠缠下去,待在这里快让他窒息,又不能把事情讲出来,讲了他们也未必信,就算信了去报警,单凭自己的说辞,没有任何证据,连绑匪的长相都说不清楚,警察有空理吗?只会被当做神经病,徒增烦恼,那些警察连哥哥的事都一口咬定为误杀,没钱没势,无处申诉…… 为了摆脱眼前的窘况,叶靖心决定快刀斩乱麻,把谎话说得更真实,“我在学院附近租了房子,搬去那里住,也方便上学。” “真是这样?”叶宇泓半信半疑。 “嗯。”叶靖心轻轻应了一声,“我去收拾东西!”抬脚往楼上走去,对身后的絮絮叨叨充耳不闻。 第十二章:无人来救赎,唯有自我救赎 回到房间,异常安静。 叶靖心把那名片扔在床上,先找衣服进卫生间换。脱下身上的衣裤后,仔细察看了自己的身体,手脚、肚子、肩膀、牙齿、耳朵……连头发都摸遍了,还是没发现什么追踪器的踪影。 难道真的被植入体内了?或者根本没装,那男人只是想吓唬一下人?再转念一想,就算真的装了,也不可能让自己找到吧? 越找下去越让他沮丧,不能接受这种完全受制的命运。 他回想着这几天发生的事,像做梦,绑架、贩卖、被买去、逃跑、被抓回、签协议……一切顺理成章,仿佛工厂里的流水线,有人在幕后操纵着,自己像个提线木偶,任人掌控,没有任何自由。果然有人要将自己置于死地,也更坚定了他要查明叶靖龙死因的决心。 眼前最紧要的是保命,这次能捡回一条命已算幸运,但是背上了一大笔债,现在又说搬出去,其实无处可去,所有问题都不得不独自面对,乱,一团乱…… 叶靖心双手撑着洗手台边沿,一点一点理清思绪,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现在要做的是赶紧收拾离开伯父家,如果被那些绑匪知道自己回来了,后果不堪设想。于是快速穿上了衣服。 接下来他按部就班地开始收拾,先找出行李箱和背包,收了几套常穿的衣裤、两双鞋子、几本喜爱的乐谱、几张CD、一些日常用品和零碎,都放进行李箱,换下的那双棉拖也放了进去。 接着把笔记本电脑装进背包,从抽屉里拿出日记本,本子下面压着他的身份证和一张银行卡,他平时出去没有带证件的习惯,被绑架时那绑匪抢去的钱包里只有几百块现金、自己的学生证和校园通。手里的银行卡还有三千来块,一个人生活,可以熬一阵子。 他把日记本、证件和那名片一股脑儿塞进背包里,戒指戴到手指上,这就是他的所有了。 叶靖心收拾完,在空空的房里静静站了一会,毅然背起背包,提着行李箱走出房间,顺手关上了门。 下楼梯时,楼下的麻将声已经消失了,叶宇泓夫妇和叶翠珊在嘀咕他的事。 叶翠珊说:“这小子怕是傍上哪个有钱人了……” 杨飞兰又开始絮叨:“管他呢,他搬出去也好,反正人都快二十了,不会有问题……自从他住来我们家,我的眼皮就时不时乱跳,我去问过庙里的大神,果然是受了他的影响,这样晦气的种,留着说不定会给我们家带来灾难,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都没跟你讲,他哥哥出事后,木彦就变得不正常,不但辞了工作,连人影都不见,说什么去旅行,没个电话回来,现在不知在哪旮旯,是死是活,过年回不回来……造孽啊……” “他爱去哪去哪,最好死在外面别回来。”叶宇泓不屑一顾,谁愿看到自己的心头刺? 站在楼梯转台上的叶靖心呆住了,嘴里呢喃着:“木彦哥……” 叶木彦大学毕业后在另一座城市工作,当报刊编辑和网络作家。也许受家庭的影响,从小到大除了对叶靖龙,对别人态度都很冷淡,沉默寡言的,也一直不怎么待见叶靖心,偶尔看向他的眼神莫名其妙带着敌意。叶靖心当初不懂,后来懂了——那是妒忌。 叶靖龙出事后,叶靖心几乎都和叶木彦一起,一起跑公安局、跑法院、跑火葬场,两人最后一次见面是在叶靖龙的葬礼上,叶木彦的形容比身为亲弟弟的叶靖心还憔悴,后来就再没见过,电话也打不通,原来是去旅行了。 愣了一会,叶靖心下到一楼,面对着三人,轻轻说了句:“伯父伯母,姐,谢谢你们这个月的照顾……我走了。” 叶翠珊磨着她的指甲,眼都不抬一下。杨飞兰撇着眼,没说什么,巴不得这侄子快快离开她家,最好离得远远的,老死不相往来。 叶宇泓身为长辈,还是得说句客套话:“好好上学,照顾好自己。” “嗯。”叶靖心开门出去了。迈出那扇门,竟感到心酸,虽然伯父伯母平时待他不怎么样,毕竟是亲人,是自己在这世上唯一有血缘关系的人了,出了这扇门,即使天大地大,却再也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处! 泪水滑落,他伸手抹掉,拖着行李箱往前走,心里打算着现在该去哪里好。 家是不可能回去的了,大门口和所有东西都贴上了封条,以后将属于别人。学校呢,杨飞兰说学校打电话来,应该是班主任打来的,如果回学校的话,跟班主任解释一下也许可以暂时住到学生宿舍,放寒假前找到房子搬出去,或者干脆下学期直接住学生宿舍也没问题。 之前因为学院离家不远,叶靖心上学都是坐叶靖龙的车或者坐地铁,所以一直没有住学生宿舍。现在失踪了几天,又带着行李回去说要住宿舍,他想毕竟太突兀了,会被追问的,已经不想再撒谎了。 也考虑到学校的老师和同学本就不清楚情况,从明年开始,如果还不够当月欠款,说不定那男人会找到学校来,事情就牵连到他们,扩大了影响,这样会引起学校的注意,这条路行不通。还是先在学校附近找个地方住着先,再作其他的打算。 想到这个主意后,叶靖心拖着行李箱钻进了地铁口,坐地铁回学校。他站在不甚拥挤的车厢中,始终无法完全冷静,脑子里某个地方好像堵了块东西,一切想法都只能想到个开始,很快就跳到另一个问题上,跳啊跳的,混乱不堪。 从车厢顶通风口吹来的风强劲猛烈,直往他脖子里钻,冷飕飕的,高速运行的列车使得他双耳轰鸣,头重脚轻,太阳穴一阵阵地疼。 叶靖心低下头,定定望着自己的鞋尖,这双脚,还能走多久?还能走多远? 在离学校一个站的地方,叶靖心下了车,出站后先去银行取钱,然后找了间青年旅社,订了两天的床位。 把东西放置好之后,叶靖心不是先回学校,而是去看望爸爸妈妈和哥哥。 又坐了一个多小时的车,去到城郊的墓地,跪在两个墓碑前,望着碑上贴着的叶宇信司徒薰、叶靖龙的黑白照片,美丽的夕阳下,他们在笑。 叶靖心原本也只是想跟他们说说话,想对他们笑,没想着要哭的,说着说着最后还是嚎啕大哭起来,哭得稀里哗啦、撕心裂肺。半身匍匐在地上,眼泪滴滴答答坠落在石板上,肩膀禁不住地不停颤抖。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其实重点应在后半句“只因未到伤心处”。一个人不论男女,伤心得都要流泪了,干嘛还憋着呢?憋下去就变成了毒,伤身。 他不断不断想起从前的日子:放假时跟爸爸妈妈去看艺术展、去吃大餐;跟哥哥一起打球、打游戏;因为生性喜静,喜欢坐在钢琴前一直弹一直弹,让时光不断地从跳跃着的指尖下慢慢流逝;偶尔和同学去喝东西、看电影;演奏会时自己要上台演奏,家人都来支持,带着温暖的笑,双手拍出的掌声特别响亮…… 明明就跟所有少年过得一样普通,从没觉得自己是有钱人家的少爷,不过是过得宽裕些、舒服些吧,为什么偏偏连遭厄运,没了爸爸妈妈,没了哥哥,现在连自己也要没了。果然被诅咒了吧?人生的前十八年就把一生的好运给花光了,剩下的只有痛苦? 他感到悔恨,悔恨自己除了弹钢琴,什么都不会。不能帮叶靖龙排忧解难,不能想办法追查那些陷害他们兄弟的人,手脚像被缚住了,无能为力。 十九岁,还是个孩子的年纪,生活一下子从天堂跌入地狱,要承受失去亲人的痛苦,要面对残酷的现实,要不是为了那份不甘,为了那个梦,真的毫不犹豫就随家人而去。 人世间的灾难,无论降到谁头上,那人都得承受着,受不了的,只剩下不断堕落,或者直接去死了。 残酷的现实会逼着人在一夜之间成长,从男孩变成男人。既然身为一个男人,就应该活得像个男人,坚强、勇敢、有信念,即使命运多舛、前路艰难,也得咬紧牙关熬过去。熬住就是一切! 想要做的事,必须说到做到。叶靖心想买回他母亲的钢琴,想揪出幕后黑手,想实现梦想,想端坐在明亮辉煌的音乐殿堂,随意弹奏一首曲子,什么曲子都好,为观众、为自己、为家人,在天国的他们会听到的吧,会欢笑也会大力鼓掌的吧,等到那一天,就能死而无憾了。 他哭啊哭,哭得双眼红肿,嗓子哑得完全说不出话来,还是止不住泪水。抬起头,泪眼朦胧地望着爸妈和哥哥。夕阳的金色余晖映在照片上,他们笑得更灿烂了,仿佛像往常一样在鼓励着他:靖心一定可以的! 叶靖心哭够了,抬手抹干眼泪,在心里暗暗下定决心:哭完这一次,以后决不轻易流泪,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一定要保住性命,要查出哥哥的死亡真相,无论多少年,一定要实现梦想。 这世上谁不渴望被救赎,可是谁又能幸运地被救赎?这几率比买彩票中大奖还渺茫。登天难,求人更难;春冰薄,人情更薄!既然无人来救赎,唯有自我救赎,唯有靠自己的力量挣扎出去。 要直面惨淡的人生就得有顽强的意志,就算被人捏在手心里,也要张嘴争取最后一丝活命空气…… 第十三章:独立生活,万事开头难 叶靖心回到旅社,首先上网找房子,他思前想后,比起一个人租房,跟别人合租要合算得多,现在要尽可能地省钱。 他快速浏览着网页上的信息,没多久就找到了几个比较合适的,发布那些信息的多是学生,想是不愿忍受学校宿管制度的束缚才在外面租房住的,房子方位也多数靠近学校,治安比较好。 他综合考虑了各方面的因素,约定了一个叫罗驰的人第二天看房子。 第二天刚好周末,叶靖心去看了那房子,一室一厅,带阳台厨房厕所,房租700,跟另一人平分,加上水电费之类,每个月大概四百多一点。 罗驰是跟叶靖心同一个学院的,小提琴系,态度很温和,性情还是不错的。 他说自己住房间,客厅的那个床位本来也是住一个艺术生的,搬走了,所以他找一个合租者分摊房租水电费。最好也是学音乐的,有共同话题,臭味相投。说完呵呵地笑了。 叶靖心觉得这地方不错,毫不犹豫就决定租这里了。他回去退了青旅的床位,背着背包拖着行李箱就搬过去了。又去买回席子被子枕头,水桶衣架之类,罗驰自己有做饭用的电磁炉和电饭锅,可以跟他合伙,他就只买了碗筷水杯。就这样,从此以后真的要独立生活了。 住的地方解决了,叶靖心心里轻松了一点。 第二天星期一,他去到学校先找班主任,不得不编了个理由解释自己这几天的失踪,说圣诞节去朋友家玩,生病了,又丢了手机所以没能请假。 班主任听完,推了推鼻梁上的厚眼镜,虽然也看惯了班里的这类情况,不过还是感到惊讶,像叶靖心这种乖巧优秀的学生也开始逃学了,看来班里的学风变质了,他要多下点功夫在管理上才行。于是语重心长劝说了一堆话,无非都是“玩是可以的,但是不能耽误学习”之类。读过大学的人都知道,大学生常常是贪玩到忘了学习的,颓废到底的例子比比皆是。 叶靖心连连点头,一脸惭愧。 班主任劝完了,看叶靖心认错态度好,就放他走了。 他就按往常一样去上课,大多数课程都要结束了,很快就要期末考试,班里的气氛也紧张兮兮的,没多少人注意他的行踪,只有几个平时玩得比较好的同学笑着问他是不是交女朋友了。 叶靖心苦笑了一下,也不解释,抓紧时间啃书和练琴。 坐在大琴房里的钢琴前,金色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洒落在地板上,柔和的音符从指下缓缓流出,向四周扩散,飘向远方。 他闭上了双眼,静静享受这属于一个人的时光,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放学后仍然可以回家,去附近的超市买菜,回去做好饭等着哥哥下班回来。他会给哥哥讲学校里的趣事,会猜拳决定今晚谁洗碗,会给哥哥弹钢琴…… 但是……再也不能了……眼眶发热,他半仰起了头,不让自己哭出来,说过了再也不轻易哭泣的。 放学后叶靖心回到出租屋,罗驰还没回来,他洗完澡,捧着电脑坐在床上,上网找兼职。想到过两天就是元旦,就要开始还债,而工作什么的完全没着落,卡里的存款只剩下两千来块,快要山穷水尽,火烧眉毛,一月份要还一万,必须赶快赚钱。 网上有不少招聘钢琴师的信息,工作地点多是琴行或餐厅,待遇看起来也不错。他选了几个在时间和地点上都比较合适的,抄下地址和电话,准备找时间过去面试。 叶靖心正在抄写,罗驰提着小提琴盒回来了,问道:“你在做什么呢?” “找兼职。”叶靖心没抬头,继续抄。 “哈?”罗驰瞪大了双眼,“都快期末考了,还找兼职?你们钢琴系的复习任务不重啊?我今天练琴练到肩膀都麻木了。” 叶靖心嘴角扬了一下,没说话。 罗驰就自个回房去了,心想这小子还挺忧郁的,这算是艺术家的通病了。 叶靖心很快找到了兼职,在一家琴行当钢琴教师,一切都谈好了,上班时间多是安排在上午或下午,也有可能是晚上,待遇按四六分成,琴行占四教师占六,一个钟大概有一百块左右的收入,不过要看学生的报课情况。琴行叫他留下联系方式,有课就通知他去上。 叶靖心就填了联系方式。虽说找到了兼职,但是工作很不稳定,而且还没放寒假,琴行根本没多少课,连专职老师都顾不上,哪能轮到兼职老师?没课上,收入就没保障,还得继续找工作。 他又拿出电脑准备上网,不小心带出了塞在背包里的那张名片,当时他瞄都没瞄这东西,现在随手拿起看看,看到名片上写着“童智绅士部落餐厅经理”,下面是餐厅地址、联系方式。 餐厅?难道有适合自己的工作? 不过他一想到这名片是高拓树的司机给的,就反射性把名片扔到一边,打开电脑上网。 叶靖心在花了两天时间找兼职后,终于感到精疲力尽,沮丧不已。虽说自己是名牌音乐学院的学生,不少地方都抢着要,但是去面试的几个地方都不合适,不是薪水低就是时间不合,或者地方太远。 生活,远比想象的要困难和复杂多了。 时间很快就到了元旦,学校放假三天,同屋的罗驰不知去哪了,叶靖心窝在房里,看着网上的那些信息,心情很烦躁。今天开始就要还钱,说不定那帮人很快就会找上门来提醒他。但是没工作,没有钱,心里空落落,真的很难受。 他叹着气,一低头,瞥到了那张被他扔在一边的名片,又拿起看了看,再也放不下。 虽然不想再和那些人建立钱以外的任何关系,但是为了赚钱还债……内心挣扎了一会,一咬牙,捏着那张名片出门了,想去看看那餐厅是什么情况,不合适的话直接走就好了。 叶靖心按著名片上的地址找到了那间餐厅,那地方处于繁华的商业地带,离他的住处接近一小时的车程。 他站在门口就知道这是间高级餐厅,门楣上嵌着四个金光闪闪的大字“绅士部落”,正门是两扇高大透亮的玻璃门,一边的门把上挂着个“准备中”的牌子,另一扇门上贴着张招聘钢琴师的启事。 他在门口徘徊了一会,不想再浪费时间,直接推门进去。 一进去是接待台,台面放着些单子,接待台后面靠墙摆了个又长又高的酒柜,那接待员正在一瓶瓶摆正那些名酒。一转身看到叶靖心,问他有什么事,叶靖心直说要应聘钢琴师。 接待员先让他填应聘资料,他填好了,接待员请他等一下,拿着那资料说要找经理来跟他谈,说完转身推开旁边的一扇门往里面走去。 叶靖心站在原地,心情忐忑,觉得这种做法还是太大胆了。名片是那司机给的,这餐厅不知跟他有什么关系,跟高拓树又有什么关系? 他转着眼珠打量这餐厅。餐厅里的服务生多是男的,都在忙着手头的工作,他们都是一式的上身白衬衫、黑色马甲,下身黑西裤、黑皮鞋打扮,脖子系着个黑色领结,头发都梳得一丝不苟,看起来很正式。 餐厅的设计和装修都算一流,风格趋向于古典,因为是中西结合式餐厅,自然分为中餐区和西餐区。西餐区设置的都是雅座,酒红色的软座配实木桌子,一圈雅座环绕着一个小舞台,舞台上摆着一架叶靖心再熟悉不过的黑色钢琴。 一切看上去简洁、典雅,而识货的人只要一细看,就能发现整间餐厅的装潢是真正下了功夫和财力的。不说墙壁、天花板和地板三者的颜色搭配得如何协调,头顶上一盏水晶大吊灯,经过设计的灯光明显有情侣餐厅特有的情调感,那些软座散发着让人坐进去就不想起来的诱惑,实木桌子一眼看上去也有着非常上乘的光泽和手感。餐厅墙壁上挂着的画不管是真品赝品,都给人一种很高雅的感觉,而小舞台也恰到好处地显出它应有的大气。 往里看去有一道门,通向洗手间,而门口的接待台侧边也有一道门,应该是通向厨房和员工区,刚才那接待员就是走到这扇门后面去了的。 叶靖心正望向那架钢琴,倍感亲切,餐厅经理拿着那份资料推门出来了。 经理童智是个年轻男子,身材微胖,长相端正,脸圆圆的。看起来很随和、热情,一出来就跟叶靖心握手,就像分开很久的老朋友见面一样,“叶同学你好,我是绅士部落的童经理。” “你好!”叶靖心不甚自然地跟对方握手。 “听说你想应聘钢琴师?” “是。” “有人介绍你过来的?” “不是,看到门口的牌子就……”叶靖心心虚地移开了目光。 “噢。”童智点点头,“过来,给我弹两曲试试。”说着把叶靖心往小舞台的钢琴那边引。 叶靖心跟着走了过去,端坐在钢琴前的椅子上。 童智就拉了张椅子坐在不远处,见叶靖心没动作,催了一声:“弹啊!” “你想听什么曲子?” “世界名曲,柔和的就行。”童智侧着身,脑袋半趴在椅背上,呈放松状态。 叶靖心就开始弹,先弹了一首《雨的印记》,弹完了,见童智没反应,只好又弹了一首《雪之梦》,转头一望,童智还是没反应。 叶靖心刚想再弹一首,童经理说话了:“你是在找寒假工?” 他急忙解释:“不……不一定,适合的话我可以长期做下去。” 童智微笑了,面试继续。 第十四章:开始工作,待遇不错 童智抬手看了看手表,“给我来首《卡农》。” 叶靖心就弹了。 童智继续点,“《致爱丽丝》。” 叶靖心又弹了,童智微笑着听下去,还抬起一只手慢慢打着拍子。 “来首欢快的,久石让的《Summer》。” 叶靖心照做,他弹奏时,童智跟着轻轻哼了起来,摇头晃脑,表情愉快。 “弹多啦A梦的主题曲。” 叶靖心目瞪口呆,转头望着童智。 童智眨两下眼,“不会吗?” 叶靖心转回头,手指跳动起来。他已经很久没弹过这么幼稚欢脱的曲子了,多少年了啊,弹完后手指竟有点微微抖动。而且这经理是怎么回事,让他弹这种动漫歌曲,是要考验他的实力呢还是在耍他玩? 童智连连点头,看似非常满意,“嗯嗯,可以了,下面请诚实回答几个问题,注意,是‘诚实’哦。”摆了摆手指,盯着叶靖心的脸,“一、你有女朋友吗?” “没有。”叶靖心脱口而出,他的女朋友可以说就是钢琴。虽然答得轻松,他还是莫名其妙,有没有女朋友跟这工作有什么关系? “那么二,你有男朋友吗?” 叶靖心懵了,这又是什么问题? 童智看到叶靖心的犹豫,追问道:“有吗?” “没有。”怎么可能有男朋友?又不是同性恋。他想起了自己两个哥哥。 “啊,那就麻烦了。”童智苦恼地抓抓头发,“像你这种小帅哥肯定很快被人钓走了,之前的那个长得不怎么样最后都跟一个常来这里吃饭的家伙跑了,连招呼都没打一声,害我这里几天没人弹琴,客人都有意见了,说没情调……还有上一个也是傍上大款了,上上一个似乎也是呢……”童智歪着头回想餐厅的“钢琴师被拐史”。 叶靖心是早已惊愕到说不出话来,这是什么餐厅,钢琴师也会被拐跑?果然跟那男人有关系? 童智恢复状态,继续问问题:“三、如果条件合适的话,你打算在我们这里工作多久?一个寒假?半年?一年?” “不止,我很需要钱!”叶靖心坦诚相告,没有任何社会经验的人说话多是很直接,不会拐弯抹角。 童智笑了,“真够直接啊!” “我不会跑的。”叶靖心信誓旦旦,认真的一张脸显得有些傻气。 童智笑得更开怀了,“这种事就难说了。” 叶靖心知道口说无凭,不可能取信于对方,“我们可以签约。” “当然要签约。”童智抚了一下下巴,“这样吧,按照惯例,试用你一星期,如果你跑了,我们不付工资,如果你坚持下去,我们再谈,如何?” “行!”听起来有戏,叶靖心连忙点头。 “既然你快放假了,又说需要钱,做全职应该没问题吧?” “没。”虽然还没放寒假,不过学校也没什么课了,主要靠自己复习练习,加上自身的紧急状况,叶靖心当然要抓紧机会。而且落水的人是没有选择机会的,看到眼前有什么,就得死命抓住什么,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好,我们来谈谈工作时间和待遇吧。你每天中午十一点到一点弹两个小时,晚上六点到九点弹三个小时,周六日可能会临时加班,周一休假,时薪是120,不包住包两餐,怎么样?”童智也很干脆,把条件说得清清楚楚。 120?叶靖心惊讶了,一天五小时,这么说一天能赚600,一个月除掉休假天数大概是16000。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双手能赚这么多钱啊,虽然也有同学做兼职之类,不过似乎都没有这么高的报酬。如果那琴行再排到课给他上,每个月多几千块收入,那么一个月还两万五真的不是问题,韩中原没骗他,是自己在象牙塔里呆太久,还是以前的生活太安逸,导致孤陋寡闻,不知世事。 叶靖心收回思绪,忙不迭地连连点头,“可以,我不休假都可以……”完全不管这餐厅跟那高总有没有关系了,关键是待遇啊,这种高待遇,怎能让人拒绝? “好,从今天中午开始上班,试弹一小时。”童智站起来,把椅子归位,“跟我过来,我跟你简单说一下规矩。”边说边把叶靖心带往员工区。 叶靖心不能相信这么快就找到了一份工作,直怀疑自己是不是还躺在出租屋里做梦,这感觉简直像走在街上时,捡了个装满钞票的大钱包,真走运啊!如果这是梦,千万不要醒! 他跟着童智穿过接待台旁边的那扇门,里面是厨房,很大,近处是准备区,远的一头就是烹饪区了。童智领着他进入员工区,员工区分为储物间和换衣间,再往里走就到了经理办公室。 童智坐下,长话短说,简单地跟叶靖心讲了一下规矩,“其实只有三点,第一,弹的曲子必须是柔和的,欢快或太伤感的不能弹,之前有个钢琴师一时兴起,弹了首《命运交响曲》,刚一动手就吓得客人被牛扒噎住,服务生也打翻了东西,鸡飞狗跳。” 叶靖心忍俊不禁。 童智继续讲:“第二,提前十五分钟上班,换好制服。第三,如果有客人出钱点曲子,小费跟餐厅五五分账,不准招惹麻烦的人到店里,影响生意,否则马上开除,其他小规矩就是做好本职工作了,有什么事直接找我或者找接待台讲都可以。” 叶靖心点点头。 童智又补充道:“其实你在这里工作久了就会知道,我们餐厅的管理不严,但规矩还是要守的,做错了就要接受惩罚,到时要扣钱或开除就别抱怨。”说完坏笑了一下。 叶靖心连连点头,大概都明白了,他也是个守规矩的人,既然给他一个平台,自然安分守己,不会添乱。 于是叶靖心当天中午就开始上班,他换上合适的制服,坐在小舞台上的钢琴前弹了一小时。中午的客人也不少,多是一对对情侣,甜甜蜜蜜的,不过一个个都只顾吃饭谈话,偶尔停留在叶靖心身上的目光也很短暂,没人点曲子,叶靖心就随心所欲地弹下去,纤长的手指像被施了魔法,灵活轻巧。 弹够了一小时,有服务生提醒叶靖心可以停了,他就退下来。走到厨房,看见童智坐在那里一边吃饭一边对他竖大拇指,还招呼他坐下来一块吃。叶靖心就坐下了,开始吃饭。 童智不停往嘴里塞食物,大嚼特嚼,不时瞄两眼叶靖心,感觉这小子很乖巧,不过这才刚开始,哪个家伙刚开始工作时不是兴致勃勃、踌躇满志的呢?关键是能不能坚持,他唯有拭目以待。 叶靖心吃完饭,没有回出租屋睡午觉,而是去附近的一间公共图书馆泡了一下午,不是看书是看乐谱,他在心里列了一些可以在工作时弹的曲子,有一些曲子已经生疏了,需要重新练习。 看累了就戴上外套的兜风帽,趴在桌子上睡了一觉,这几天复习功课加上找工作的事弄得他焦虑不堪,完全没睡好。现在找到工作了,心安了不少,疲倦一下子袭来,趴桌子都睡得舒坦,不过醒来时脖子酸痛得厉害。 看看挂在墙壁上的钟,该去上班了。 去到餐厅,他从后门进去,拘谨地穿过厨房。那些正在忙活的大厨师、甜点师、打下手的都偷偷瞄他两眼,等他一走过,就窃窃私语起来。这样标致的人物,长得比他们经理还俊,应该是呆不久的啦,很快就被人拐跑,这种先例他们又不是没见过。这里是有钱人来消费的地方,看上哪道菜哪瓶酒了,随手一点,几千上万的也不在乎,看上哪个人了,花多点钱,自然也容易钓到手。 叶靖心走到厨房的准备区,看到童智坐在那里,面前摆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正拿汤匙喝得热火朝天。 他跟童智打个招呼,进去换制服,换好了出来,发现童智已经喝完了汤。他推开那扇门走出来,餐厅里坐了不少客人,今天是元旦,自然热闹些。 童智站在接待台旁,视察着餐厅的情况,看到叶靖心,示意他可以上去了。 叶靖心有点紧张,身为一个钢琴师,竟然怯场,太说不过去了。他整理一下着装,深深吸一口气,走上小舞台,端坐到钢琴前,准备开始演奏。 周围的客人有的在点菜,有的低声谈着话,看到叶靖心走上去,目光不约而同齐刷刷转移到他身上。 叶靖心开始演奏了,这下吸引了更多的目光,客人们虽然还在做着自己的事,眼神却时不时飘往他身上。真是赏心悦目兼余音绕梁,这钢琴师长得好看,弹的曲子又好听,被拐是迟早的事,看来童智的担心和其他人的想法不无道理。 叶靖心按照在心中列的曲目一路弹下去,弹到了他母亲和他都最爱的那首《梦中的婚礼》。 演奏前,他调整一下呼吸,手指开始在琴键上跳动起来,动人的音符在餐厅里回荡。 “梦之国的边境,一堆篝火冉冉升起,绵延,缭绕…… 望着远处高高的城堡,他又回想起过去的一切……” 童智定定站着,望向叶靖心的侧影,表情柔和,神思荡漾。 餐厅里刚开始还有细碎的说话声,慢慢变得一片寂静,只剩下从叶靖心指下跳出的音符在空气间回响。 不知什么时候,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正想锯牛扒的手拿着餐刀定在半空,正在咀嚼食物的连嘴巴都忘了动,服务生也呆住了,这首曲子对于他们来说既熟悉又陌生。在这里工作过的每一个钢琴师都弹过这首曲子,他们耳朵都听出茧子了,但是这一次,完全不一样,他们从没觉得这首曲子这样好听,一个个音符在耳边跳跃,心里生出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究竟怎么了? 第十五章:为了生活,不得不自投罗网 叶靖心的演奏把大家吸引住了,大玻璃门被推开,进来了两男一女,其中一男的戴着顶鸭舌帽。没人注意到三人,连接待员都站得直直的,引颈观望、侧耳倾听。 这三人刚进门就定住了,目光一齐投向钢琴前的身影,天花板上水晶吊灯发出的柔和光线将叶靖心整个人罩上了一圈朦胧的光晕,他那线条优美的侧脸呈现在来人的目光下。 他对周围的一切毫不察觉,专注于自己的演奏,平静又愉悦。他记得母亲说过的话“只要坐在钢琴前,就不是随便玩玩的,是要用心的。”无论是练习还是正式演奏,不认真就绝对不会有好结果。 叶靖心的演奏技巧很娴熟,在音乐学院的入学考试上,考试官就盛赞过,不过也指出过他的缺点——演奏时缺乏真挚的感情。音乐,是要注入心血和感情的,要达到这种高超境界,除了对曲子要有深刻的理解,最重要的是演奏者自己对生活、对现实的感悟,否则永远称不上是一名成功的钢琴家。当初的叶靖心无忧无虑、少不更事,何来深刻感悟?而一年多以来的跌宕起伏,已经促使他在这一点上取得巨大进步。 “一片轻轻的白羽落在他手背,他抬起头,下雪了!冬天的梦之国就如梦般美丽,却也如梦般虚幻。 那些伤心的记忆,一幕幕又在他脑中重现……” 进来的那名女客人转头望一眼身边的两个男人,又盯着高拓树的脸看,愣了一下,将半身倚在接待台边,嘴角牵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叶靖心弹完了《梦中的婚礼》,十指轻轻放在琴键上,停顿一下,继续演奏下一首曲子。 餐厅里的人才回过神来,低声赞叹着,他们仿佛经历了一场音乐洗礼,美妙至极,余音袅袅,投向叶靖心的赞赏目光更加热烈了。 童智捂着胸口,慢慢吁出一口气,大脑清醒,全身的细胞变得愈加鲜活,就像被刚才的音乐唤醒了一样,这提神功效比他喝的那碗热汤还管用。 “高董、梁总、梁先生,欢迎光临。”接待员的声音惊醒了童智,他转头一看,高拓树和梁立果正站在门口,梁秋岚则倚着接待台。这女人年约三十,身形高挑,化淡妆,看着颇有几分姿色,气质干练。梁秋岚和高拓树的脸色都有点不好看,怕是因为刚才全部人只顾着享受音乐,忘了招待客人。梁立果压低了鸭舌帽,童智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童智讪笑一下,赶忙招呼道:“啊,拓树、大姐,还有你,你们来了,让我来领路。”一只手摆出“请”的姿势,轻轻松松走在了前头。 三人由童智领着走,高拓树的目光一直没离开叶靖心身上,眉头皱缩,眼神犀利。童智为他们安排的位置刚好在小舞台的侧边,高拓树把叶靖心的身影看得一清二楚。 梁立果一坐下就摘掉帽子,一如既往地开始调戏童智,“童经理,几日不见,看你满面红光,额头发亮,脸蛋更加圆润了耶,肯定吃了我上次向你推荐的保健品,效果很好吧?” 童智已经印堂发黑,“……” 梁立果还不满足,“我代言的肯定不会错的啦,介绍给你爱人同志使用吧。” “……”童智几乎嘴唇发抖,在心里诅咒了这人几千上万遍。最讨厌这人来餐厅,不是引起轰动就是拿他取笑,待会就叫厨师往他的冰淇淋里加辣椒油,辣破你嗓子,看你还唱歌。 童智的腹诽奏效了,梁立果终于安分,正经问道:“嘿,这钢琴师新来的?” “是啊,大明星。”童智无奈地给他们递过菜单。 梁立果拨弄一下刘海,瞄一眼台上的叶靖心,“长得帅耶,不过再帅也没有我帅,是吧?” 童智无语,这种爱臭美的奶油少爷真难伺候。 “钢琴倒是弹得不错。”梁立果拿起菜单,打开,遮住了半边脸,生怕他这个当红小天王被人认出来,到时就连餐厅都出不去。 终于轮到高拓树开口:“台上那小子几时开始在这里工作的?”语调低沉,移开了目光,盯一眼童智。 童智答道:“就今天,是我刚招到的钢琴师,之前那个跟人跑了嘛。这小子目前表现很不错呢,弹的曲子使人忘我啊,我决定继续聘用他,拓树你认识他?” “何止认识。”高拓树一只手撑在桌面上,事情的发展跟他预期的一样,叶靖心跑进了他的包围圈。之前因为童智向他反映过餐厅的钢琴师跑了,加上叶靖心的实际情况,高拓树想可以善加利用,于是让韩中原把名片交给叶靖心,让他自投罗网,一是方便监控,高拓树对那些绑匪之类还是有顾虑的,二是肥水不流外人田,不过现在情况又有点不一样了。刚才那场景算什么,全部人像中了魔咒般,被他的琴声迷住,连他高拓树都差点沉醉其中,而且叶靖心弹的那首曲子,是高拓树最讨厌的曲子,这也是巧合?这出戏越来越有趣了。 童智突然拍了一下掌,“那就好办了,你看他这种好长相,摆在这里都有人抢,别说弹琴又弹得这么好了,既然你认识靖心,我就把消息放出去,这下不怕被人拐跑了。”嬉皮笑脸的。说的也是,要是说叶靖心是高拓树的人,谁敢太岁头上动土。 高拓树板着一张脸,“行了,去忙你的。” 童智赶紧走开了。 对面一直在观望的梁秋岚拨弄一下那头大波浪,轻启丰唇,用细细的嗓子问道:“怎么?那小子是被你抛弃的小情人?” “不是,欠我钱的。”高拓树表情僵硬,伸手拿过菜单看了起来。 “原来如此。”梁秋岚扭头望一眼叶靖心,“长得还挺俊的嘛,什么来历?是他老爸的公司被你的挤破产了,还是老妈欠你巨额赌债了?要在这里卖艺赚钱。” “自己去打听。”高拓树不想再说下去,目不斜视看菜单。每次跟这女人在一起就像受刑,要不是为了什么急事,都不想看见她的脸。 梁秋岚柳眉微蹙,眯起眼狐疑地打量高拓树,“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说清楚点。” “废话少说,我们今晚不是为了谈这件事才来的。”高拓树已经选好了菜,扬手叫来服务员下单。 梁立果也催促道:“老姐,先别讲了,快点餐,我要饿死了,中午只吃了块三明治。” 梁秋岚只得点餐,等她点好了,刚想继续追问高拓树,高拓树却站起来,要去洗手间。 等高拓树走开,梁立果喝一口水,说:“表哥今晚比平时更反常,你看到他刚才的眼神了吗?肯定跟那曲子有关系,台上那小子弹得跟姑妈的还挺像。” 梁秋岚没开口,打开了餐巾,铺在腿上。 “我猜那小子未必是他的小情人,据我所知,他对他的床伴几乎都不费眼神正眼看一下,纯粹解决欲望而已。” “嗯,所以有必要让他去验一下是否已染上A字打头的那种病毒。”梁秋岚顾左右而言他。 “我相信他有做安全措施。” “具体情况,老娘很快就会了解清楚。” “噢噢,看来有人要遭殃了。” 高拓树从洗手间走出来时,刚好看到叶靖心起身致意,走下小舞台,作中场休息,他就尾随叶靖心往员工区走。叶靖心回到储物间,正喝水,伸手扯松一下脖子上的领结,松一点才好透气啊,谁知一转眼就看到最不愿看见的高拓树半身倚着储物柜,双手抱在胸前,两眼盯着他。 叶靖心惊得不知怎样吞下那口水,一边肩膀猛地抖了一下,真的自投罗网了。他窘迫得眼神飘忽,不愿与高拓树对视,又不知该往哪里看。 “自动送上门了呢。”高拓树语气讽刺,目不转睛,眼前这小子的这身打扮看着还不错,跟那些服务生的打扮差不多,不过黑色马甲换成了黑外套,乍看上去,就是一位英俊优雅满身艺术气质的有钱少爷,要说没有好男色的客人想钓他,那人肯定瞎了眼。 叶靖心很不安,为了快点找到工作,一时心急贸贸然跑来这里,没想到真是这男人的地盘,这境况就像小虫飞向蜘蛛网,自寻死路。 高拓树走近两步,继续讽刺着叶靖心:“你是不是调查过在这里很容易钓到金龟?看来不用我介绍了,为了钱,你除了弹琴,应该也要学点别的技能吧?” 叶靖心听出了高拓树话里的意思,他虽然不经世事,但不是傻的。不想站在这里被这男人奚落,我是欠你钱,但是不代表你可以侮辱我,既然知道了这是你的地盘,我也不想在这里工作了。于是把水瓶盖子拧好,放进柜子,扯落脖子上的领结,把西装外套脱了下来,折好放进柜子,又拿出自己的衣物,准备去换衣间换衣服,然后走人。 他低着头,急急要去换衣间,却被高拓树挡住了去路。他往左边移,高拓树也移到左边,挡在他面前。高拓树就是看不得这小子闷声不吭地当他透明,让他冒火。他高拓树的威名不是白叫的。 “让我过去,我不在这里工作了……”叶靖心正面迎击。 “你还摆谱了?”高拓树嘴里这样说着,心里却舒爽了一点,自己的出现还是有威胁力的,把这小子吓得当场逃跑。“你以为这是你家啊?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像你这种呆子,自以为天之骄子,其实屁都不是,连工作的规矩都不懂?” 叶靖心双手抓紧衣物,戴在左手中指的那枚戒指在灯光下闪着光,“我去跟童经理说。” “不用跟他说,跟我说就行了,我是老板。”瞟了一眼叶靖心手上的戒指,摆出一贯的冷酷表情。 “你究竟要怎样?”叶靖心对这个不可理喻的男人真是十分厌恶。 “你继续在这里工作也可以,不过……” “不用了,我辞职。”在高拓树眼皮底下,他叶靖心不可能好好工作。 “小子,这里轮不到你来撒野。”高拓树放下手,提高了声调,“有本事你走啊,我倒要看看你找不找得到这么好的工作,每个月还不还得起两万五。” 叶靖心沉住气,自己也知道离开这里再难找到待遇这么高的工作,但是他的自尊心又不允许自己被践踏在脚底,两者不可兼得,矛盾至极。 场面僵持着,恰好童智进来了,“靖心,你休息好了吧?咦,拓树你怎么在这里?” “给新人讲一下规矩。” 童智忧心忡忡的,“我都给他讲过了,你别把人吓跑了,人跑了谁来弹琴啊?” “弹琴?也许某人除了弹琴,还有别的目的呢?” 叶靖心忍无可忍了,这男人为何总要落井下石,我只是想靠自己的劳动赚钱,碍着你了吗?要不是欠你钱,对你这种人瞄都不瞄一眼,自以为是的混蛋。他移动脚步就要往前走。 童智看出了些苗头,快步上前拽住了叶靖心的胳膊,“拓树,你少说两句,我不管你们什么关系,现在我是经理,我就要他了。” 高拓树的脸色瞬间阴沉了。童智倒也不怕。 叶靖心目瞪口呆,童经理吃了熊心豹子胆吗?敢顶撞这个狂暴起来像野兽的男人。更让叶靖心惊奇的是高拓树虽然阴沉着脸,但是没有当场发火,几天没见,性情大变了吗?这两个男人是什么关系?一连串疑问浮现脑海。 “哼,也好,你留下还方便了我,反正赚到的钱最后也要交到我的账户……”高拓树调整情绪,胸有成竹,怎可能给叶靖心真正的自由,这小子可是值一千万呢。 童智恍然大悟,“啊,原来你欠他钱,我说呢……没关系,只要你勤勤恳恳,每个月的工资加上奖金,保证你很快还清。” 童智说话好听,却不知叶靖心还得熬多少年才能还清呢。钱啊钱,这可恶的东西!这世界让人多无奈他又不是不知道,他没有忘记哥哥的死,没有忘记自己受过的不公和侮辱,都是为了钱。他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渴望有钱,有钱能使鬼推磨,有钱,就可以买到自由;有钱,就可以寻得真相;有钱,就更容易实现梦想……既然欠这男人钱,为了还清,这些一时的讥讽,忍忍吧,忍忍就过去了。 下定了决心,叶靖心掰开童智的手,转过身说道:“经理,我留下。”他退回柜子前,放好衣物,拿出外套穿上,系好领结,走出去回到钢琴前,继续演奏。 第十六章:我的最爱,你的最恨 高拓树和两姐弟谈着话,眼神时不时飘往叶靖心身上,这小子坐在钢琴前也有模有样的,气定神闲。有客人开始点曲子,服务生不时地走过去,把写有曲名的单子贴在掀起的琴盖上,或者直接跟叶靖心耳语一番,告诉他曲名,叶靖心总是侧过身子靠近一点,以便听得更清楚,听完微微点头,再转过身演奏。把那些服务生美的哟! 有两位客人又点了《梦中的婚礼》,叶靖心又全情投入演奏了两遍。 高拓树紧皱着眉头,脸色更不好看了。这种状况和叶靖心的那些小动作让他莫名地恼火,再望向叶靖心那张平静的脸,更加火大,明明欠着一身债款,还活得有滋有味似的,这小子哪里来的强大承受力? 梁立果一边吃冰淇淋一边瞄着高拓树时而冷酷时而火热的一双眼,忍不住吐槽:“我说表哥,那钢琴师欠你很多钱吗?你的眼神像要把人给吃了。” 高拓树不悦地收回目光,没一会,眼神又鬼使神差飘了过去。 梁秋岚气定神闲,早已窥破了高拓树心中的秘密,“他弹的曲子跟若灵姑妈弹的很像啊。”偏着头兴味十足地等着看他的反应。 高拓树毫无反应,“一点也不像。” 梁秋岚端起酒杯,嫣然一笑,听这口气,似乎发生了一些好玩的事呢,老娘得向韩中原打听清楚才行。瞥见梁立果的动作,马上恢复大姐本色,“立果,冰淇淋只能吃一半。” 梁立果不服地鼓起嘴巴,“老姐,我明天就要去边远地区拍戏了耶,补充点能量都不行啊?况且浪费食物很对不起那些饥饿的人。” “麻烦低头看一眼你肚子上的小伙伴,它会一直陪伴着你去边远山区。” 梁立果反射性坐直身子,收腹,痛苦地叫道:“呜……”万分不舍地放下了汤匙。 梁秋岚招来服务生,让其端走了剩下的一半冰淇淋。 不远处的童智暗暗发笑,一物降一物啊。 叶靖心下班时,高拓树三人早已离开。童智一边嚼着苹果一边告知叶靖心,老板高拓树给他加了条规矩:以后不准在餐厅里弹《梦中的婚礼》这首曲子。 叶靖心惊讶不已,“如果有客人点到呢?” “就是这一点头大啊,你今天弹得这么好,肯定很多人慕名而来,如果说你不会,那是欺骗客人,所以只能说是你的个人原则,不想弹了,我会对客人作出解释的。”童智又咬了一大口苹果,继续嚼,“唉,拓树的这规定真是离谱,不过他是老板,没办法啦!” “好的,我不弹。”叶靖心点头,为何自己最爱的曲子,高拓树却最讨厌? “靖心,你今天的表现我很满意,明天也要加油啊!”童智鼓着腮帮子赞美叶靖心,一天下来,叶靖心意识到,这童经理无疑是枚吃货。 不过他听了童智的赞美很开心,谁不喜欢听赞美的话呢?“谢谢!”他心情轻松,想到虽然这是高拓树的餐厅,但是工作如意待遇也高,自己平时只要做好本分,离他远点就行了,管他是不是老板呢。 第二天还不到中午,高拓树被一声巨响吓得从床上弹起来,一个尖细的调子响彻屋顶:“高拓树,你这混蛋给我滚出来!”是把女人声。 “梁秋岚,你叫个鬼啊?”高拓树在房里吼着。 “混蛋!还有脸叫老娘的大名?”梁秋岚怒不可遏,锁定目标,风风火火地进攻。 高拓树不耐烦地用被子蒙上头,“哒哒哒”几声过后,梁秋岚推门冲了进来,一把扯开高拓树身上的被子,揪住他的睡袍,“竟敢花一千万买个人,是不是我最近没敲你头,脑子进水了?还是个男的,一千万买个男的,你脑子不但进水,进浆糊了……” 高拓树的耳膜被梁秋岚的高昂声调震得发疼。“给我放手!”一把扯开梁秋岚的手,整理被扯乱的睡袍。 梁秋岚用力一甩手,“气死我了,你这混蛋,买卖人口也不怕警察找上门……美少年美少女什么的,你手下不是一大堆?十万八万的让你玩个够,用得着花上千万买那个货?一千万啊,一千万可以办多少事,买多少东西,开多少店?混蛋你用来买个人,从哪学的败家?” “臭女人,闭嘴!”高拓树被吵得两额爆青筋,这女人真是多管闲事,看来已经从韩中原那里知道真相了,中原这小子也不帮忙掩饰一下。 “还敢叫老娘闭嘴?”梁秋岚脸部表情扭曲,瞳孔放大。 “我花的是自己的钱,不是公司的。” “不管是你的还是公司的,都不行,钱是个好东西啊!一千万就这样挥霍了,我肉疼我心疼……”女人眯起眼狐疑地打量高拓树,“你这混蛋是不是嗑药了?神志不清才挥金如土?” “磕你妹啊!”高拓树心情烦躁,脸色阴沉。 “老娘没有妹,只有弟,还不是你两个兔崽子,没有老娘为你们驱魔辟邪,你两个混蛋能活到今天?”梁秋岚开始翻旧账,这女人的毕生志愿一是赚更多的钱,保持好容貌和身材,二是管好高拓树和梁立果两个兔崽子。一想到这两个“心腹大患”,她就眼睛发光,浑身散发强大气场,仿佛下一秒就要把眼前人给灭了。 “切……”高拓树眼皮跳了一下,不与女流之辈对抗,一把撩起额前的短发,露出光洁的额头,“是从高拓峰那王八蛋手上抢来的。” “咦?”梁秋岚瞬间收回杀人眼神。高、梁两家的恩怨是上一辈就结下了的,高拓树是焦点,他虽然姓高,却是站在梁家的立场上,做出的成绩也令人刮目相看,不过只要一扯到高拓峰,那就是针尖对麦芒,想来当年他老妈把他放在高家那段时间,受了高拓峰不少欺负。“你见到那家伙了?” “不然老子去哪抢啊?” 梁秋岚的火气又回来了,“就为了跟他抢个男人,浪费上千万?以前抢铺位、抢地皮也就算了,现在抢个男人?不可原谅!”抬手就要敲高拓树的头,被反应神速的高拓树抓住了手腕,甩开。敲头不成功,梁秋岚另生一计,一抬手,拧住了高拓树的耳垂,狠狠一扭。 “啧……”高拓树疼得咬牙切齿,脑门绷紧,“你……你来真的?” “你以为老娘吃素的?”梁秋岚快速移开了手。 高拓树捂着发疼的耳垂,用力揉啊揉,“可恶……” “我说你脑袋发昏了?那小子值一千万?怎么不卖掉?让他这样还债还到何年何月?”梁秋岚实在不能理解高拓树这次的所作所为,他平时做事一向深谋远虑,这回简直像三岁小孩子玩游戏,不知天高地厚。难道就因为叶靖心长得美?还是因为他弹琴弹得像高拓树的死鬼老妈梁若灵? 高拓树忍无可忍,没好气地吼道:“讲完了就给我滚出去,老子要睡觉。”装耳聋,裹好被子,倒头就睡。 梁秋岚瞪一眼那团隆起的被子,知道再激怒高拓树也不能改变什么,嘴里“啧”了一声,“睡睡睡,睡死你……都是你这个混蛋害的,昨天才做的美容,今天就失效了,又浪费好几千……”边抱怨边走出房间,没一会,外面响起“嘭”的一声,人走了。 下午高拓树去到办公室,脸色阴沉,头顶一片乌云,随时可能电闪雷鸣。 韩中原自知“罪虐深重”,在老大发火前就自动坦白了:“高董,我不能不向梁总泄露,请您理解。” “她拿枪指着你的头了?” “差不多……她拿鞋指着我的头。” “啧……臭女人!”高拓树想起自己那受伤的耳垂,深知其苦,就不再责怪韩中原了。 “不过,钱以外的事,在下一概不会泄露。”身为秘书,韩中原必须得护主。 “那还真是多谢了。” “不客气。” …… 晚上高拓树又去“绅士部落”吃饭,一个人。 童智见到高拓树出现在餐厅,惊讶不已,明明平时一个月都见不到人影,这两天却连续跑来,难道是叶靖心弹的曲子太好听?还是厨师做的菜太好吃? 童智坐在高拓树对面,看着他脸上的谜样表情,开玩笑道:“拓树,我已经吩咐靖心不弹那首曲子了,你今晚是来听曲还是来监工呢?” “监工,身为经理还不去干活,想让我扣薪水?”高拓树表情严肃,用餐巾纸抹一下嘴,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水。 童智嘻嘻笑了一下,马上起身去干活,勤奋地忙前忙后,还亲自帮服务生告诉叶靖心客人点了什么曲子。有不少客人还是想听叶靖心演奏《梦中的婚礼》,不过都被童智挡了回去,还得赔着笑脸解释,多数客人都比较有涵养,虽然不满,也没有纠缠下去。 不过有个财大气粗、一身酒气的蠢货竟不识抬举,执意要听这曲子,就因为他怀里搂着的一个美娇娘想听,这蠢货就不听童智的解释,自作主张认为是小费掏得不够,从袋里摸出一沓钞票,拍在桌面上叫嚣着。 这明显是在挑战童智的应变能力,他使出浑身解数,最后还是劝说无效,只好准备出杀手锏——召来服务生把这客人“请”出去。这客人却铁了心要博红颜欢心,还没等童智有所动作,他就直接走到钢琴边威胁叶靖心,童智后脚跟上去,防止出现什么意外。 那客人一手拍在钢琴上,“嘭”的一声,吓得叶靖心僵住,指下的音符全都躲了起来。周围的客人注意到了这情况,一双双眼睛都盯着小舞台。 童智走过去语气坚定地请那客人离开,却被一把推开。那客人嘴里嚷着一定要在这里听到《梦中的婚礼》,叶靖心平静地说不弹这首曲子,客人被激怒了,歪着嘴耍脾气,突然伸手把琴盖用力一按。 叶靖心反射性缩手,虽然动作足够迅速,不过还是被琴盖边沿夹到了左手手背,一阵锐痛传遍全身,痛得他要飙泪! 一旁的童智吓得张大嘴巴,两步上前揭起了琴盖。叶靖心咬紧牙关把手掌抽出来,低头捂着受伤的地方,火辣辣地痛。 不远处的高拓树看到这一幕,在琴盖落下的瞬间,心脏猛地一紧,胸腔一股怒火“呼”地窜升,竟敢在老子的地盘闹事,活得不耐烦了。 一把扔下手中的刀叉,大步奔过去,一手扳过那客人的肩膀,一个直拳捶在那蠢货的面门。 那家伙“嗷”的一声哀嚎,鼻血横流,“扑通”一声直接栽倒在地板上。 第十七章:他是我罩着的 “呼”,看到高拓树打人的客人都倒抽一口气,不是大惊失色就是惊恐地捂着嘴巴,暂时的寂静过后,餐厅里议论纷纷,那蠢货的美娇娘更是哇哇大叫起来。 看到旁边的客人突然倒地,叶靖心诧异地抬头,望见眼前的高拓树像头发怒的豹子,双眼通红,这表情如此熟悉。 “童智,把地上的‘垃圾’收拾掉。”高拓树甩两下手。 “是。”童智沉着地指挥服务生收拾烂摊子。 “你跟我过来。”高拓树拽住叶靖心的胳膊把他拉起,拉着人一直往员工区走去。 “你干什么?放开……”叶靖心使力要挣脱高拓树的手。 “闭嘴!”高拓树语气强硬,头也没回地直接把叶靖心拉到经理办公室才放开了手。 叶靖心不知道高拓树究竟想怎样,下意识站得离他远一点。 高拓树一把抓起叶靖心的左手,定睛一看,手背处一道深深的红痕。他拇指按一按那红痕,叶靖心痛得皱起眉头,快速抽回手。 既然还会痛,看来伤得不重,高拓树是不可能说好话的,反而要讽刺一下:“废了吗……拿冰敷一下。”坐到办公椅上,掏出烟盒抽出一根烟,点着抽了一口,烟草的味道在这间不大的办公室里弥漫。 叶靖心捂着半麻木的手背,对刚才的惊险仍然心有余悸,如果真的废了,再也弹不了钢琴,所有希望就没了,想想都后怕。 “哼,你小子还挺机灵,缩得够快,以前练过什么功夫?”高拓树继续抽烟,从嘴里吐出一阵烟雾。 “防身术。” “哪门子防身术能劈晕人?” “还学过一点空手道。”这一项叶靖心实在不好意思说出来,因为学无所成,关键时刻倒是能发挥点作用。 “我说呢!告诉你,在这里干活要更机灵,察言观色,看到有什么不对劲就做好准备,你傻了吧唧的等着被人宰,死了都不知怎么回事。”一副老大派头。 “……”叶靖心低着头不说话,被拉来这里是要训话啊! “没听到我讲话啊?”这臭小子是半个聋子还是半个哑巴? “知道了。我可以出去了吗?还没够时间。”“洗耳恭听”了高拓树的教训,叶靖心准备去拿冰敷一下手背,外面的骚乱应该也平息了,还要继续演奏。 高拓树一瞪眼,没好气地吼道:“你脑壳也被夹坏了?还想出去弹?手不要了是吧?给老子待在这。” “可是……” “可是个鬼啊,不算你旷工,等童智进来再说。”狠狠地吸了一大口烟。 叶靖心无奈,就算不继续弹,也宁愿坐在外面的储物间好过面对着高拓树,这沉闷的气氛让人不好受。 高拓树叼着烟,异常明亮的目光透过烟雾到达叶靖心的脸。仔细一瞧,这小子确实耐看,皮肤白,眉眼清秀,高鼻子,嘴唇稍薄,一头黑短发,额前的刘海整齐服帖,身上带着明显的学生气,给人整体感觉既清新乖巧又隐隐带着点落寞与不羁,是个适合搞艺术的人。 叶靖心被高拓树的目光盯得浑身不自在,突然响起敲门声,童智进来了。 “拓树,都处理好了。靖心的手怎么样?” “废了,直接剁下扔冰冻箱吧。” “哎?”童智配合地做出大惊失色的表情,望向叶靖心。 叶靖心一脸淡然,“经理,我没事。” “真的?让我看看。”童智抓过叶靖心的手仔细瞧了起来,叶靖心让他瞧了一下,缩回手。 高拓树望一眼叶靖心,又抽一口烟,“小子你出去。” 叶靖心转身就往外走。 童智说:“靖心你先处理一下伤口,我等会找你谈话。” “好。” 叶靖心走出了办公室,高拓树沉吟一下,对童智说:“把那消息放出去。” “什么消息?”童智一时没弄明白。 “告诉那些狗娘养的蠢货,这钢琴师是我罩着的,谁敢动他一下就是嫌命长,说得够清楚了没?”把烟头狠狠摁灭在桌面的烟灰缸里,说出这样的话,连高拓树自己都要惊讶,简直发神经了。不过一想起刚才琴盖落下的瞬间,他就很不爽,几乎心惊肉跳。 “非常清楚。”童智微笑着重重点了一下头,高拓树都发话了,以后的日子应该太平了。 高拓树刚要继续讲,突然手机响了。他接了个电话,就匆匆离开了。 童智出去察看了一下叶靖心的手,知道没什么大碍,还是不住地安抚他,又检讨自己的失误,并保证这种情况以后不会再发生了。 叶靖心根本没怪童智,发生这种意外是大家始料不及的,没出什么大事就好。受伤的手敷了冰块之后,也好多了,对弹琴没影响。 第三天晚上,高拓树没有来餐厅,一切正常。童智刚想偷会懒,补充点营养,坐在厨房里夹起一块炒鲜鱿正要往嘴里送,谁知接待员进来告诉他梁秋岚来了。吓得童智手忙脚乱扔下筷子,整理着装,奔出去招呼贵客。这女人可是最难伺候的,稍有不慎是要丢饭碗的。 梁秋岚倒没什么难看脸色,只是来吃饭,不过吃饭时拿眼睛不住地打量舞台上的叶靖心,吃完饭后直接坐到童智的办公室上网,还吩咐童智等叶靖心下班后带他进去见她。 童智点点头,走出办公室,轻轻关上门,抹一把冷汗。这两天日子不好过啊,平时他只要不时地出去巡察一下就行了,这两天幕后的老大一前一后下来监工,还发生打人的麻烦事,谁受得了,苦得他一张圆脸都变扁了。 叶靖心演奏完,退下来刚要换衣服,童智就拽住他,把他拉往办公室,说道:“大姐要见你。” “大姐?”叶靖心一头雾水,不认识什么大姐啊。 “是拓树的表姐,梁秋岚。” 叶靖心更诧异了,“她见我做什么?” “我也不知道,你进去就知道了。”童智看着叶靖心走进了办公室,心想不会连大姐也看上靖心了吧,再想想如果这是真的,那场景,恐怖咯,掉了一地鸡皮疙瘩,赶紧让自己忙起来,指使服务生干活去。 叶靖心站在办公桌前,面对着梁秋岚,礼貌性说了句:“你好!” 梁秋岚坐在转椅上,翘着一双修长的腿,双手交叉抱在胸前,仔细端详了一下叶靖心,突然感叹道:“你小子挺中看的嘛,眉清目秀……皮肤看起来比我的还好。”年轻就是好啊!相形见绌之下,女人的妒忌心理开始作祟,下意识摸摸自己的老脸,“小子,你怎么保养的?” 叶靖心张口结舌,这女人找他谈话竟是为了问他怎么保养的?发什么神经?难道要实话告诉她自己完全没保养过? 梁秋岚也意识到这样的开场白实在太奇怪,媚笑一下,“知不知道我是谁?” 终于有句正常话了,叶靖心答道:“刚才童经理告诉我了。” 梁秋岚正色,双手放下,摆在椅子两边,呈放松状态,“高拓树买下你的事,还有你的身世,我都一清二楚。你觉得你能在十五年内把债还清?” “不知道。”叶靖心确实心里没底,现在只是暂时安定,其他的唯有走一步算一步。 “就是说没把握啦!”梁秋岚看透了叶靖心的心思,开始使用怀柔政策,“你这样像蚂蚁搬家一样还钱,还到猴年马月啊?你自己也有想做的事,想去的地方吧?” 叶靖心双手握在一起,心想这女人怎么这么了解自己的心思? 梁秋岚看她的怀柔政策起作用了,就继续进攻,“我实话实说吧,为了快点收回花在你身上的一千万,给你介绍份高薪工作怎么样?” 叶靖心惊愕,又是介绍工作,还高薪。这女人既然跟高拓树是亲戚,肯定是同一路人,他想都不想就拒绝道:“不用了。” “放心,不是皮肉生意。”梁秋岚给叶靖心打定心针,“你既然是学钢琴的,除了演奏,会唱歌会作曲吗?” “不怎么会。”叶靖心老实回答,唱歌方面,他自我感觉还可以,曲子也写过一些,不过都是写来玩玩,摆不上台面的。 “那就练习啊,你也想快点还清这笔债,提前解脱吧?” 叶靖心抿着唇,当然想,有谁愿意长期当债奴啊? “所以我给你介绍一份跟音乐有关的工作,给,这是我名片,练练你各方面的音乐能力,演奏唱歌作曲都好,要是你有天分,够勤奋努力,观众也喜欢的话,赚的钱绝对比你光弹琴要多。”扔过来一张名片。 叶靖心拿起那名片一瞧,上面写着“高娱集团总经理梁秋岚”。随即一惊,高娱集团?难道是那家几乎所有年轻人都知道,旗下拥有不少实力派歌手和影星的高娱集团?高娱集团,高,叶靖心一惊,这也是高拓树的产业? “再不济的话,凭你这种样貌,包装一下,混个青春偶像也完全不成问题,你自己衡量一下,有兴趣的话联系我,我还可以给你提供培训机会。”梁秋岚可是个有远见卓识的女人,叶靖心既然本身有一定的资本和才能,不好好利用快速捞金,岂不浪费?到时钱债两清,是走是留就各凭人愿了。这女人的思维方式和高拓树的是惊人的相似,大概是上一辈的基因遗传。 “谢谢!不过我只对钢琴有兴趣。”叶靖心一盆冷水把梁秋岚的希望苗头给浇灭了。一直以来,他就知道自己真正想要什么,自己是要成为钢琴家的,不是唱歌作曲或者当偶像。虽然现在困难重重,虽然现在很需要钱,但是不能以牺牲前途为代价,只要双手还在,只要有钢琴,就总能摆脱困境。天空里那颗最亮的星星在闪光前,也曾在宇宙中经过很多个光年的黑暗啊。 人的一生只要做好一件事就足够了,专注才能有所成。只需要执着于一点,其他不是真正想要的,就不必理会。有原则有梦想的人就是这点好,矢志不渝、倔强到底。 第十八章:真正想要的,也许永远得不到 梁秋岚没想到自己的好意会被眼前这毛头小子拒绝,气得她眉头揪成一团,额头冒出细纹,火冒三丈,本性暴露,“臭小子,你是从古代过来的?顶着颗榆木脑袋,装什么清高?” 不知有多少人哭着求她梁秋岚提拔呢,她都懒得理,这臭小子却连送到眼前的还不要。她本以为叶靖心是个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搞定的人,现在才意识到自己看走眼了,这小子虽然外表优异,其实在智力上是个傻子吧。 “谢谢你的好意,打扰了!”叶靖心捏著名片转身就要往外走。 “喂!看资料说你妈是钢琴教师,你想成为她那样的人?” “不是。” “那你以后想做什么?” “……钢琴家。”对一个陌生人说出自己的理想,真需要莫大勇气。 “真够伟大啊,你了解钢琴家的艰辛吗?等你穷困潦倒、无所依靠的那天就后悔莫及,哭天抢地也没人理。”梁秋岚揶揄着,得意地昂起了头。 叶靖心何尝没想过这种问题,想着自己对于弹钢琴也许只是单纯的爱好,想着自己也许一辈子都不能出人头地……想到最后还是无法放弃,只要一看到钢琴,就感到亲切;只要一坐在钢琴前,内心就感到宁静,十指就不由自主地想在黑白键上跳跃,释放那些音符。快乐的时候想弹钢琴,悲伤的时候想弹钢琴,痛苦的时候还是希望有钢琴陪着自己,这已经不能说是爱好,简直是狂热或病态了。可是就是这样无法自拔。 所以如果要叶靖心放弃弹钢琴,去唱歌作曲当偶像,那肯定是办不到的。会让他生不如死,唯一能让他放弃的条件,除非是让他的爸爸妈妈哥哥复活,那样他就心甘情愿当一个身无长技的平庸者。 叶靖心坚定地说:“我不后悔。” 梁秋岚从没见过这么死脑筋、不会变通的人,她压住火气,放软了声音说:“小子,不必把话说得这么绝对,就算不唱歌不当偶像,演奏和作曲跟你当钢琴家也有很大关系吧?再者等你赚够钱还清了债,再去当你的钢琴家不也可以?” 都说莫欺少年穷,一个人只要还活着,一切皆有可能,嘲笑一个真正有梦想的人,这种行为是愚蠢的。梁秋岚在交际圈打滚这么多年,难道还不懂这一点?世故圆滑、见人说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可是她的看家本领。 叶靖心不说话了,梁秋岚说得确实有道理,太理想主义的人,现实的残酷会使他更痛苦。也许自己真的太过固执,把其他可能都摒弃在外,一心只扑在钢琴演奏上,指不定哪天就走火入魔了。 梁秋岚看叶靖心不说话,猜想还有机会,继续诱导他:“你知道一个明星的出场费有多少?几十万上百万不是问题,你不用马上答复我,我给你时间考虑。” “在大学毕业前,我只想弹钢琴,完成学业,其他的暂时不考虑。”叶靖心干脆把话挑明,如果不想做某件事,就不要拖拖拉拉或者轻易许诺,给别人缥缈的希望是很不礼貌甚至很残酷的一件事。 梁秋岚无可奈何,牛不喝水总不能强按头,“哼,你脑袋灌了铅是吧?堵得这样水泄不通。” 叶靖心任由她讽刺,自己就是这么倔,有什么办法。他很渴望成功,前所未有地渴望,也知道一个人要取得成功,需要舍弃很多东西,但是如果连自我也失去了,得到的一切又有何意义? “老娘就等着看你的‘不后悔’。”梁秋岚板着一张脸,快速起身,踏着高跟鞋“哒哒哒”离开了餐厅。 叶靖心继续在“绅士部落”弹钢琴,元旦期间连续上了三天班,客人点曲子时出现的小问题都由童智解决,童智也果真把那消息散出去了,其实只要告诉其中一个对叶靖心有兴趣的客人,说叶靖心是高拓树罩着的,很快就会传到其他人的耳朵,变得众所周知,也就没人敢前来骚扰。那些人只能眼巴巴地远观,或者出多点钱让叶靖心给自己弹琴,餐厅的消费额仅在元旦三天就芝麻开花——节节高,喜得童智眉开眼笑,忘了这两天受的苦,有了业绩,这下不怕丢饭碗了,直感叹自己慧眼识人,招了个宝啊! 童智在知道叶靖心的手机被偷之后,还特地把自己淘汰的手机送给他,就当废物利用,有事也方便联络,并且提醒他如果被人骚扰,可以直接联系。 叶靖心感激不尽,这世上有各种各样的人,但还是好人居多。 不过人都是好色的,无论是颜色还是情色。有些不死心的男客人,趁叶靖心下班回去时,在半路拦截,涎着脸直接提要求说交朋友或者去开房。 叶靖心对这种事厌恶至极,总是冷冷地走开,实在被缠不过时,就拿出手机给那人拍照,说发给童经理。骚扰者吓得屁滚尿流,消失得无影无踪,有时对付无赖也得使点无赖手段。 元旦过后,叶靖心继续回学校上课,课程的复习任务一点点加重,他一天的生活基本是这样度过的:上午去学校,上课、复习,中午赶去餐厅上班,下午又赶回学校,背书、练琴,晚上又回到餐厅上班,下班后还要复习功课,睡眠时间不得不缩减。一天下来,折腾得疲惫不堪,过着像匹马那样奔来奔去的日子。脸颊愈发瘦削,身形单薄。 得空了叶靖心去过警察局,去找那位当初负责他哥哥案件的警官,却根本没见到人影。也大着胆子去过他哥哥遇害的超市附近,还有他自己被绑架的那段路打探,依然毫无线索。不过他却得知他们叶家的东西将会在5月上旬进行拍卖,还有时间,如果更努力赚钱,也许有希望把母亲的钢琴买回来。 考完了期末考,学校也放寒假了。他之前面试的那家琴行给他排了两节课,都在下午,他自己又找了份钢琴家教,每天上午去教一个准备考他们学院的艺术生。依然要为赚钱而奔波忙碌,盲目的努力,盲目的充实。 高拓树偶尔会来餐厅吃饭,带着他自认为有骨气有个性的美男,不是名模就是明星。那些美男不是自动送上门就是被高拓树钓来的,高拓树也不是饥不择食的人,总是选择好了才带出来。 不过他坐在餐厅里,目光经常注视着的人不是眼前的美男,而是坐在钢琴前全神贯注地演奏的叶靖心,并且饭还没吃完,他心里就常常产生一种错觉,觉得眼前的美男怎么看都不如叶靖心好看,三番五次如此,鬼迷心窍了。 特别是有一天的傍晚,下着冷雨,高拓树提前来餐厅吃晚饭。他刚坐下,叶靖心反常地从前门冲进来,他衣裤、头发都淋湿了,脸上有水珠,嘴唇冻得发紫。他不是没带伞,是在半路把伞借给别人了。 叶靖心一进来就不停跟童智道歉,说自己快迟到了。童智一看他的可怜样,让他快去换制服,喝点热水,又说有工人在换衣间维修,叫他去经理办公室的卫生间换。 不知怎么的,听到这话高拓树莫名地坐立不安,心里有种不良苗头在滋长,越来越明显。他终于坐不住了,起身往经理办公室走去。 高拓树放轻脚步走进去,眼睛望向卫生间,那扇门虚掩着。他假装不知道有人在里面,径直走过去推开门,一眼望见叶靖心白皙光裸的背、纤细的腰。 正在擦头发的叶靖心惊恐地转身,两人四目相投。 高拓树喉咙发紧,一言不发退了出来。当晚,他就失眠了,脑海里一遍遍浮现叶靖心那双清澈的眼,那个光裸的背、纤细的腰。辗转反侧,挣扎到最后,他终于妥协了,将右手伸向了自己的下体…… 日子一天天溜走,很快一个月就过去了,叶靖心拿到了第一个月的工资,加上小费总共是23000。喵了个咪,全餐厅除了童智这个经理,就数他的工资最高了。不过这里的员工的工资是保密的,因为每个服务生收到的小费不同,而厨师、清洁工之类也会根据当月的表现发放一定的奖金,所以除了童智,其他员工都不知道叶靖心的实际工资,想想要是被别人知道了,他应该会被全餐厅人的灼热目光给融化了。 他在琴行上课和做家教获得的课时费是5600,这样一算,一月份的总收入是28600。他看着ATM机上显示的数字,不可置信,有点不能相信赚到了这么多钱,就算还了一万块还能剩下不少,按照这样的收入计算,在毕业前这两年,每年还三十万大概不是问题。韩中原算得真是清楚啊! 不过人要居安思危,一时的顺境后面也许是更大的灾难,叶靖心是知道这些的,所以还是兢兢业业做好本分,节衣缩食以应付今后更大的困难。 叶靖心刚拿到工资那天,高拓树就到餐厅来了,带着秘书韩中原。 韩中原等叶靖心下班,交给他一个账号,提醒他按时还钱。 叶靖心拿了账号,准备换制服下班,正在大块吃肉的高拓树叫住他:“喂!你吃饭了没?” “吃过了。”叶靖心随口答道,这都几点了,吃宵夜还差不多。而且这男人什么时候关心起他的伙食问题了? “坐下,跟我喝一杯。”高拓树熟练地切割着碟子上的肉,刀叉交错。 叶靖心一愣,拒绝道:“不必了。”债主和债奴坐一起喝酒,也太有意思了。 “不会喝酒啊?” “不是……” “那叫你坐就坐,磨蹭什么?”高拓树用不容商量的口吻说道,瞪了一眼叶靖心。 叶靖心犹豫一下,只得坐下了。韩中原去找童智处理工作上的事情,高拓树招手叫来服务生,给叶靖心拿杯子倒酒。 叶靖心望着从酒瓶里倒出的暗红色液体撞在椭圆形的高脚酒杯杯壁,荡漾、摇晃,终于沉寂,酒香四溢。他不是没喝过酒,不过很少喝,因为喝了容易脸红,让他感到难为情。 高拓树拿起自己面前的酒杯喝了一口酒,看叶靖心愣愣坐着没动静,催促道:“你喝啊!” 叶靖心只得喝了一小口,舌尖酸涩,喉咙有点辣。 “你学钢琴多久了?” “14年。” “哈?在那东西前坐了14年?从小坐到大?你是雕塑?烦不烦啊?”在高拓树听来,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就连他那爱弹钢琴的老妈都没这毅力,听舅舅说她总是半途而废,也放弃了好几次,最后又重拾旧业。 叶靖心平静地回答:“不烦。” “可怜的蠢货!” 叶靖心不想跟高拓树争论,在动物界,奔跑的猎豹懂得奔跑的快乐,却永远不能了解翱翔于天际的雄鹰的快乐,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人类也一样,各人的爱好是不同的。 “你准备一直弹钢琴?弹到老弹到死?” “是。” “哼,真有志气哪!”高拓树把碟子里的最后一块肉叉起,放进嘴里,咀嚼完吞下去,用餐巾纸抹抹嘴角,端起酒杯把杯子里剩下的酒一饮而尽。 服务生过来收走了碟子,叶靖心喝下第二口酒,酒量颇大的一口,杯子里只剩下约三分一的液体了,他准备快点喝完好回去,跟这男人没有共同话题。 高拓树边往自己的空杯子倒酒边问:“除了弹钢琴,平时喜欢做什么?忙着赚钱?”倒了大半杯才停手。 “听音乐、看书。”叶靖心感觉自己的脸一点点变热,喝下去的酒精开始发作了。 “看什么书?小说?教科书?” “乐谱。” “噗!”高拓树差点被咽到喉咙里的酒精呛着,这小子是有多爱弹钢琴啊,干脆抱着钢琴睡觉好了。 叶靖心无视高拓树的嘲笑,端起酒杯仰头把杯子里剩下的酒喝到了胃里。 高拓树望着叶靖心仰起的脖子,白皙如玉,黑色领结上边小小的喉结凸显,随着吞咽液体的动作一上一下地滑动。他眯起了眼,望向叶靖心平静的脸,竟然变得红扑扑了,两片唇湿润粉红,一双眼睛水雾蒙蒙,带着强烈的诱惑意味。高拓树不知不觉握紧了手中的酒杯,沉住气,他最近的抵抗力变强了,可不是随便发情的男人。 叶靖心喝完酒,放下杯子,站了起来,“我要回去了。”脸变得越来越热了。 高拓树刚要开口,韩中原和童智却来到了眼前,叶靖心低着头说了句“经理我下班了”,就退回了员工区。 高拓树的目光追随着叶靖心离去的身影,直到他消失在那扇门后才舍得收回来。盯一眼两个不合时宜地出现的家伙,一言不发,沉着脸把杯子里的酒干了,唬得两个可怜的家伙面面相觑,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 第十九章:妒意四起 喝了酒的叶靖心一走出餐厅,冷空气扑面而来,脸颊的热度迅速降低。这倒让他感觉舒畅,不然顶着张红脸走在路上,该是很引人注目。 不过身上还是冷,连续下了几天冷雨,空气潮湿寒冷。江南地区的湿冷最是折磨人,一丝丝往人的骨头缝里钻。 他紧了紧身上的厚外套,缩着身子往地铁站走去。 还没走到站口,经过路边的一辆车子时,车门突然打开,下来一个人,对他喊道:“嘿!下班了吗?” 叶靖心侧头一望,一个男子倚在车子边,身材高大,整整比他高出一个头。又是那类人吗?叶靖心迅速转头,迈动脚步继续往前走。 “小子,没听到我跟你讲话啊?”那男子急急追上来,一股浓郁的香水味扑鼻而来。 叶靖心皱起眉,没说话,也没停下脚步,不知对方有何目的,还是不搭理的好。 那男子却没放弃追赶,“我认识你,我在餐厅里听过你弹钢琴,高拓树竟然舍得让你抛头露面,脑袋被驴踢傻了吧?” 叶靖心一听这话,感觉不对劲,自己并未见过这男人,而这人认识高拓树。 “喂!我们坐下聊聊,什么都可以聊,比如你欠他的债。”男人猛地伸手拽住了叶靖心的胳膊。 叶靖心厌恶地用力甩开那男人的手,心想这人连他欠债的事都知道,究竟是什么人? “你做我的人吧,我什么都能帮你办好。” 果然是这类人,叶靖心赶快逃离,小跑起来,快步踩上了地铁口的自动扶梯,往下面奔去。 那男子没有穷追不舍,站在扶梯顶俯视着叶靖心的背影,抬手摩挲着自己的双唇,嘴角牵起了一个弧度。“你逃不掉的,你本来就该属于我。” 叶靖心对这件事感到疑惑,却也无解。第二天下班时那人又在路边等着叶靖心,叶靖心直接拿出手机要给那人拍照,发给童智。那男子“嘿嘿”笑了两声就钻进车子,消失了,看来跟其他人一样胆小。 这天晚上,叶靖心刚换好衬衫,正在系领结,还没整好,歪歪地圈在脖子上,接待员进来跟他说有人找。他诧异地出来一看,是罗驰,正站在接待台边,手里提着两大包东西。 罗驰是外地人,过段时间就要回家过年了。他们平时聊天偶尔说起过叶靖心打工的事,所以罗驰知道叶靖心工作的餐厅。 “罗驰,你找我有什么事?”叶靖心就站在接待台边跟罗驰讲话。 “我逛街时不小心丢了钥匙,过来问你拿。” “这样,我去拿给你,等我一下。”叶靖心奔进去拿了钥匙出来,正好碰到高拓树进来,带着个年轻貌美的男子。 叶靖心停下脚步立在旁边问了句“晚上好”,捏着钥匙走到接待台边,把它递给罗驰。 高拓树回过头去,看到站在叶靖心面前的男生放下了手里的袋子,从叶靖心手里接过什么东西,说了句话,接着伸手帮叶靖心整了整脖子上的领结。 叶靖心的反应很平常,一点也不拘谨,两人又说了几句话,罗驰推门出去了。 高拓树撇一下嘴,冷哼一声,“已经开始堕落了啊,比预想的还要早呢。” 这样的例子他可见得多了,欠他钱的人刚开始总是讲自尊、意志坚定、勤勤恳恳,慢慢就被现实磨蚀了坚强和勤奋。其实按照韩中原制定的计划,严格执行,几乎每个欠债者都能把钱还清,不过人类身上是有很多共通缺点的,懒惰、不愿吃苦、各种理由,为了逃避现实,为了金钱,出卖身体出卖尊严,一个人是如何从坚强到堕落的,高拓树比谁都清楚。自尊,算是这世上最不值钱的东西了。这就是“渐渐”的可怕。 但是这一回高拓树误会了叶靖心,他跟罗驰当时的对话本是这样的:“靖心你的领结歪了,我帮你整整。”艺术生登台表演前一般都有这种互相帮忙的动作,罗驰只是习惯成自然。叶靖心说了句“谢谢”,罗驰又说“你今晚下班后早点回去,我们吃火锅,我买了材料。”叶靖心应声“好!你回去吧,我要上班了。”“嗯,拜拜。” 就是这么平常的对话,在高拓树眼里就成了“堕落”,因为耳濡目染得太多,思维就容易形成惯性。人家罗驰是喜欢女生的,正在追求同学院的一个女生,还问叶靖心在女生面前应该拉什么曲子才显得自己有气概。所以说眼见未必属实。 叶靖心拿了钥匙给罗驰,回到储物间穿上外套,走出去开始演奏。不远处的高拓树面无表情,又是抽烟又是喝酒,基本没怎么讲话。跟他同桌的男子不得不扯出一脸笑意,勉强跟高拓树聊几句话,得到的却是冷冷的回应。本来还期望能有顿浪漫晚餐,再加个浪漫夜晚的,谁知这男人忽然拉下了脸,这是闹哪样? 高拓树也在忍耐啊! 童智看到高拓树的表情也吃了一惊,他认识高拓树两年,一直都能分辨出高拓树说的话哪句是玩笑哪句是认真,也知道他这种面无表情最可怕,这男人今晚浑身散发着“离我远点”的警告信号,还是要小心哪,小心使得万年船。 在帮服务生告诉叶靖心客人点了什么曲子时,童智转头望一眼高拓树,表情似乎更可怕了,随时可能大发雷霆,把他吓出一身冷汗。想是我童智哪里做错了?赶紧扭转头继续干活,动作更利索、殷勤。 直等到高拓树带那男子离开后,童智才消停下来,大大松一口气。 春节即将来临,餐厅的生意越来越红火,人人忙得马不停蹄,连童智都不能偷懒了。叶靖心每天要在餐厅上六个小时的班,中午两小时,晚上加到了四小时。琴行的课已经结了,他又重新找了份上门家教,排在下午。一天要工作十个小时,加上来回奔波的时间,十三个小时都不够,把自己逼得像上吊,没法喘气。 不过在这忙碌中偶尔也能偷得一点闲趣,下午上完课后他总是先去图书馆,借那些乐谱来看,再提前去到餐厅,趁没有客人时抓紧练习。 同样忙里偷闲的童智看他坐在钢琴前,总是叫他弹几首莫名其妙的曲子,还跟着打节拍、哼唱,手舞足蹈的,惹得那些正在做准备工作的服务生咯咯直笑。 叶靖心也微微扬起嘴角,心情平静。这样的时光,实在也不错。 相处久了,叶靖心发现童智这人非常好相处,只要你乖乖做好本分,他绝对不会故意给你加工作或者找你茬,反之,如果你无心工作或者一错再错,他的惩罚方式也是非夷所思的恶劣。叶靖心只看过一次,就噤若寒蝉、头皮发麻。 童智惩罚犯错者的终极办法是:强迫那人把用当天一些剩余食材做成的美味大杂烩吃个精光,一粒米一根菜都不准留下。在外人看来,这与其说是惩罚不如说是款待,不过童智的恶劣之处就在于,他会在大杂烩上倒上一整瓶劲辣的辣椒酱,红通通一大团,看着都让人惊恐,有个连连犯错、屡教不改的服务生就被这料理辣晕了,连胃也差点穿孔。 这杀鸡儆猴的办法非常有效,从此人人谈辣色变,一个个安分守己,在背后嘀咕着天底下恐怕只有他们的童经理能把“吃美食”这码事变成地狱式惩罚。 童智不但管理员工很有一套,黑白分明,平常时候他也确实关心下属。 “靖心你怎么就欠拓树钱了呢?是家里人欠的?”童智边咀嚼着嘴里的食物边问道,又夹起了一块糖醋里脊准备往嘴里送。 “是我自己欠的。”如果还有家人就好了,就算欠再多的钱也心甘情愿去还。 “你欠他多少钱啊?看你这么拼命。” 叶靖心沉默了,很多,多得常人无法想象。 童智一看叶靖心的忧郁模样,安慰道:“没关系,慢慢还总会还清的,听说有不少人欠拓树钱,签了协议什么的,最后都还清了,不知是不是真的……我在这工作近两年,不太了解他的事,光知道他很有钱,是什么集团还有什么娱乐城的董事长……” “经理你是怎样认识……他的?”叶靖心还是没把“高拓树”这名字说出口,实在不习惯。 “我老爸跟他有点交情,我大学毕业时这餐厅刚开业不久,我沾了点老爸的光就在这里当了经理,很没出息吧?” “不会,经理你很有能力。” “尽力而为,就算是啃老族也不能丢老人家的脸啊,给你一亩三分地,你就好好耕……来,你快多吃点,来我们这里个把月都没见你长点肉,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们餐厅伙食不好呢。”连续往叶靖心碗里夹了一小堆菜。 “经理,可以了,谢谢!”叶靖心端着那只堆得小山似的碗,心里暖乎乎的,哥哥以前也爱给人夹菜。“经理,春节放假那几天我可以借餐厅的钢琴来练习吗?”“绅士部落”从除夕到初七不营业。 童智吃惊道:“你春节还要练习?太拼了吧?” 叶靖心就解释:“下学期有个比赛,系里推荐我去,所以要练习。”在音乐界,不是每个人都是莫扎特。这世上的天才很少,人的才华多数是被逼出来的,别人逼自己,自己也逼自己,逼到最后,不成功,便成仁。 “这么厉害!可以,你尽管用吧,到时我把后门的钥匙给你。” “谢谢。” “不客气,拿了奖记得请我吃饭。” “嗯。” 第二十章:强取豪夺 除夕前一天晚上,叶靖心准备下班时,服务生突然过来对他说8号桌有人找,说是他哥哥。 叶靖心惊愕不已,疑惑地走过去,看到他的堂哥叶木彦坐在那。他停下脚步,忘了走上前。他跟叶木彦本来就没什么交情,叶木彦的身世曝光后,两人更是空有一个兄弟名分,联系着他们的唯一纽带是叶靖龙,既然叶靖龙已死,这纽带该是断了,只是两个哥哥之间的关系,一直是萦绕在他心头的结,今晚将是解开的时刻吗?“哥。” 眼前的叶木彦比以前黑瘦了不少,脸色也不太好,想是旅行后遗症。叶木彦抬头望着叶靖心,眼里有挥不去的忧郁,他说:“坐下聊。”声音也变得比以前低沉了。 叶靖心坐到叶木彦对面,叶木彦却没再开口,单手握着水杯,手腕处戴一串紫檀佛珠,圆润光泽。叶木彦已经在餐厅里坐了近两个小时,一直目不转睛盯着钢琴前的叶靖心,似乎要从他身上寻找某个人的相似身影。 两人沉默地对望了一会,叶靖心开口说道:“之前听说你去旅行了。” “嗯。” “去了什么地方?” “西藏。我听说你在外面租房子住,最近还好吗?” “很好,谢谢你来看我。”叶靖心不打算把自己经历的绑架贩卖以及身上背着的巨额债务告诉他,既然决定了自己一力承担,就不想再扰乱别人的生活。 “你对未来有什么打算?”叶木彦放开了握着杯子的那只手,收回桌底。 打算,叶靖心只有一种打算:赚钱还债,活下去。 “我会读完大学,继续弹钢琴。” “那就好。”叶木彦微微低下头,目光瞥到了叶靖心戴在左手中指的戒指,脸色起了变化,现出隐忍的忧伤,“费用的事不用担心,我会帮助你。” “哥,不必了,我可以应付。” 叶木彦苦笑了一下,这小子身上有着叶家一贯的倔。“我今天,是想来看看你,也有一样东西要给你。”说着慢慢伸手从衣袋里掏出了一样饰物,放在桌面上。 叶靖心一看,震惊不已,是他哥哥戴的那枚白金镶钻戒指。“你……” “是我在你到来之前拿走了它。”叶木彦很平静,“那天我们约好在那家超市见面,你哥哥早到了,等我到的时候,他……在医院里,我拿走了它,我当时只是自私地想拥有一件曾经属于过他的东西。但是,它属于你。拿着吧。”叶木彦将戒指推到叶靖心面前。 “不……”叶靖心红了眼。 “靖心,我不需要了,我放下了。”叶木彦的表情很淡然,也很坚定,“其实,你几年前就知道了我和你哥哥的关系,是吧?”终于挑起了这个敏感话题。 叶靖心不知该怎么回答,他不能说出他无意中看到的那个吻,不能说出爸妈出事后,哥哥那些令他起疑的出差。每次回来,似乎很开心,也似乎更痛苦。不合伦理的爱,知晓的人都不好过。 “不是你哥哥的错,是我起的头,是我不能控制自己的心。我无法用语言向你作出更好的解释,也不是祈求你的原谅。但是,你太小,你不明白……爱上了一个人,那就是爱上了,好像有谁往你的血液里注入了那个人的所有信息,怎么甩都甩不掉,除非,你不再是你。” 叶靖心当然不明白,除了亲人的死亡,他未曾经历过那般刻骨铭心。他只是疑惑,他捏住了那枚戒指,“木彦哥,在知道你的真实身世之前,你和哥哥会考虑血缘的关系,但是后来你知道了你不姓叶,你可以和我哥哥在一起。也许世人的眼光会很讽刺,不过我相信你和哥哥总有力量面对,所以……我一直在想,是因为我吗?我才是你们之间最大的阻力,你们总是太考虑我的感受,考虑我能否接受,是不是?”这才是叶靖心心头的结。当年他发现两个哥哥之间有特殊感情后,偷偷做过资料调查,最终也明白,同性之间的爱,也是爱啊。只是他没有说出来,自身也变得敏感,对于同性的接近刻意保持距离,只想弹钢琴。 叶木彦摇摇头,“靖心,不是这样的,有太多的理由让我们走得不平坦,即使是你爸妈出事后,你也不是所谓的最大阻力,它本身就是种禁忌。是命运吧,命运要我们有缘无分,我认了。如果你因此感到愧疚,你就是傻瓜了。” 叶靖心不作声,他猜想这不是叶木彦为了安慰他才说的吧。 叶木彦看时间也晚了,说道:“靖心,你哥哥最后的愿望,恐怕就是希望我们获得幸福了。所以,要好好活下去。只是你想做的,我不能陪你一起,对不起。” 叶靖心无法理解这些话,什么不能陪我一起?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叶木彦却不再解释,站起身要回去了。叶靖心收好了那枚戒指,把叶木彦送到停在餐厅门口的车子旁,叶木彦说:“外面冷,你快进去吧,过年有空的话来家里玩。” “嗯。”叶靖心是不想去的,不过之前在那住了近一个月,也许该买点礼物上门道谢,不拖不欠。至此他才发现,不知不觉间自己也变得冷漠了。 叶木彦打开车门准备上车了,叶靖心刚想跟他挥手再见,没想到叶木彦抬头定定望着他,眼眶里有泪光在闪烁。他突然上前一步,猝不及防地搂住叶靖心,把头埋在他颈窝,温热的呼吸撩得叶靖心耳根发痒,“木彦哥……” “靖心……”叶木彦声音哽咽,闷闷的。 叶靖心僵住,情绪受到了叶木彦的影响,心酸眼热。即使身份再怎么变,这个人在叶靖心心里,永远是哥哥。 搂了好一会,叶木彦终于放开叶靖心,道了句“再见”,转身钻进了车子,开车走了。 叶靖心站在原地,目光随着叶木彦的车子越放越远,这种姿态让他感觉自己不是一个人。他们爱着同一个人,一种是亲情,一种是爱情,失去了,一样痛苦。他不是孤独地怀念,怀念到落寞,怀念到颓败。他静静站在夜风中,直到再也看不到那车子的影子了,才回转身准备进去。 谁知一转身,就跟他身后不远处的高拓树对上了眼,目光交接,从高拓树的眸子里射出千万支冷箭,一支支准确无误地落在叶靖心身上。这男人不知何时就站在那里了,刚才那一幕应该被他看到了。他身后还站着韩中原和马平川,威风凛凛的派头。 叶靖心避开高拓树的目光,都说“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其实债主也一样,他知道对方不可能友善,吸一下鼻子,对高拓树三人道了句“晚上好”。 高拓树哼了一声,“这么快就换人了,挺有本事嘛!” 叶靖心不想理会这男人的话,等高拓树领着韩中原和马平川往餐厅里走时,他就跟在最后,尾随着他们进了餐厅。 童智一见老板来了,招呼道:“拓树今天这么晚。” “刚处理完一点事,饭都没吃。”高拓树的脸色确实有点疲惫。 “想吃点什么,我马上让厨师做。”餐厅里也没多少客人了,坐着的人多数在喝酒谈话。 高拓树三人坐同一张桌子,点菜吃饭。叶靖心跟童智打了个招呼,走进员工区,换下制服下班,明天就开始放假了。 他往地铁口走去,心里打算着回去继续上网找找短期兼职,总有一些餐厅在春节期间也会营业,之前看到的两家店要打电话去问问,不趁着假期多赚一点,下学期就会更艰难。 边走边想,突然走在他前头的一名男子掉了皮包。叶靖心看到了,叫了一声“先生,你东西掉了”,那人没反应。他只得走上前去弯腰拾起那皮包准备追上去还给那人。 谁知他刚直起身,不知从哪冒出个人,猛然从背后将他钳住,拖往路边的车子,有人从里面打开车门,帮忙把人拽上了车。 叶靖心挣扎着,大喊道:“干什么……”手里的皮包掉在车门边,他被翻转按在座椅上,车门关上,车子启动——又是绑架。 他还没反应过来,突然脖颈处一阵钝痛,两眼一黑,昏了过去。啊啊,当初劈晕过别人,没想到有一天会被其他人劈回来,生活真公平。 等叶靖心睁开眼,眼前亮堂堂的,他眼珠转动,发现身处一个豪华的大套房,灯光辉煌,自己正躺在一张柔软的大床上。 叶靖心想要爬起,才发现双手被缚,一手一边用布绑在床架上,绑得结结实实。他使力拉了好几下,纹丝不动,颈后隐隐传来酸痛,双腿倒可以乱蹬,可惜毫无用处。 突然有脚步声传来,惊得他汗毛直竖。 一把男声响起:“小甜心,你醒了。” 这声音听起来耳熟,叶靖心转头循声望去,看到不久前在地铁口骚扰过他的那名男子立在门口,一脸媚笑。 “真对不起,用这种方式把你带过来,我实在太想见你。”男子步步走近,身上散发的香水味在房里弥漫。 “你是谁?放开我……”叶靖心动了几下手,又酸又累,怕得心脏狂跳,指尖发冷,他努力要保持镇静。 “我们不是见过面了吗?啊,你还不知道我的名字吧?我叫高拓峰,猜到我是谁了?”高拓峰立在床边,目不转睛盯着床上的叶靖心。 高拓峰?这名字,难道是高拓树的家人?“你跟高拓树什么关系?你有事找他,我不认识你……” 高拓峰“呵呵”两声,表明居心,“我要的是你,干嘛要找他?你叫叶靖心是吧?多好听的名字,我知道你的一切哦,拍卖会时本来是我要买下你的,那混蛋不知从哪冒出把你抢走了,现在我要抢回来。”想起这件事高拓峰就冒火,最近这两年,每每对上高拓树,他都处于下风。 叶靖心忍气,抢抢抢,我是货物吗?“你……你放开我……”他惊恐得眼皮乱跳,嘴唇哆嗦,这些人都是疯子。 “我不会放开的,你以后乖乖待在这里,那一千万我替你还,怎样?”高拓峰坐到床边,伸过手去抚摸叶靖心的脸,指尖轻轻刮着皮肤。 叶靖心浑身冒起鸡皮疙瘩,蹬着两条细腿,“不需要……放开我,救命啊……” “别喊了,你喊也没用,这是我家开的酒店,没我的命令谁也进不来,以后你就住这里好不好?”手掌抚到了叶靖心的脖子。 “呜……我是男的,你去找别人……” “我就喜欢男的,我就喜欢你。”手指轻轻按着叶靖心的喉结。 叶靖心浑身发冷,强迫自己镇静,“你放开我,我们再好好聊,上次你说要聊聊的。” “现在想跟我聊了?” “嗯嗯。”叶靖心连忙点头,还是顺应对方的意思吧,千万别激怒这种变态,死无全尸都有可能。 “好,我问你答。高拓树怎么舍得让你在餐厅里弹钢琴?”高拓峰移开了手。 “我欠他钱,要赚钱还给他。” “宝贝,这个我当然知道,他就没想过把你当宠物养着,让你伺候他?” “我……不知道,他说过要把我卖了,我求他不要卖,我还钱给他。” “原来这样,看来他对你没什么兴趣啊,真是瞎了眼,这么漂亮的人都不要,看看你,精致得像个小王子,还会弹钢琴,身体、手指都骚动着我的心。知不知道在拍卖场见到你之后,我就很喜欢你,在餐厅看到你弹钢琴,我简直为你疯狂。可惜上个月我忙着这酒店开张的事,没有及时把你请过来,让你受苦了。宝贝,我要把你圈养起来,你什么都不用做,只要陪着我就行了,我会好好对你的,给你买世界上最好的东西,带你出国旅游,让你过锦衣玉食的生活,你愿意吗?”简直就像在求婚。 去你的,我是人,不是狗!“我……我不能……”叶靖心转一下眼珠,急中生智,“我还欠很多钱。” “我会替你还清。” “我跟高拓树签了还钱协议。” “这些我都会处理好,这么说你愿意了?”高拓峰神情欣喜。 “你……你打电话跟高拓树讲,你帮我还钱,我……我就跟你。”叶靖心顺水推舟,首先要让高拓树知道我被绑架了,既然他当初敢从这男人手里把我抢走,这两人肯定有过节,高拓树不会为了钱把我卖给这男人,只要他来,就有希望。但是我现在在哪?他找得到我吗?心乱如麻。 “你以为我这么容易上当?傻小子!你真可爱!”高拓峰又伸手捏了捏叶靖心的脸。 叶靖心趁机撒起娇来:“没骗你……我也不想一个人还钱了,工作很累,你看到的,我每晚那么迟才下班,我还没毕业,不想做下去了,你说会好好对我,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我现在就想好好对你。”高拓峰俯身凑近了脸,那香水味直往叶靖心鼻子里钻。叶靖心心脏跳到了嗓子眼,侧着头不敢直视近在咫尺的男人,身体僵得一动不能动,适得其反,情况不妙啊。 番外一:守望 (一)五岁 “靖龙哥哥,我最喜欢你了,你是世界上最好的哥哥。” “嘘……(小声地)木彦,我也喜欢你,不过我们要小声点,靖心刚刚睡着。你看,他长得多可爱!” “哥……” (二)十岁 “哥哥,我喜欢你,你是不是不喜欢我这个堂弟了,你每天都只跟靖心弟弟玩。” “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呢?哥哥当然喜欢你啊。”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 “嘻嘻,哥哥,你最好了。” “呵呵!对了,靖心刚学会弹一首完整的钢琴曲,我们去听他弹琴好不好?” “……好吧。” (三)十七岁 “哥,我喜欢你。” “……木彦,别开玩笑了,我是你哥。” “我知道啊,但我就是喜欢你。” “……木彦,如果你以后还想跟我说话,你就把刚才的话收回去。” “为什么?为什么我不能喜欢你啊?是因为我跟别人打架,因为我抽烟喝酒吗?我可以改的。” “不是,因为我是你哥。” (四)二十二岁 “哥,你什么时候回国?” “过一段时间就回去。” “哥……我不是叶宇泓的亲生儿子,我们没有血缘关系,我可以喜欢你了。” “……木彦,我有女朋友了。” “……” (五)二十四岁,医院 “哥……呜……你不要死,你醒过来,我不说喜欢你了,我听你的话,我会好好工作,我去找个女朋友,谈恋爱结婚,生儿育女,看我们的孩子在一起玩……哥,我会做到的,你快醒过来啊,呜呜……” (六)二十四岁,西藏 “大师,你说人有没有灵魂?” “阿弥陀佛,灵魂当然是有的。” “人死了他的灵魂会去往何处?” “去往他该去之处。” “是吗?我爱的人也爱我,他是个好人,他的灵魂应该上天堂,我已经来到离天堂最近的地方,为什么还是看不到他的灵魂?” “施主,听贫僧一句劝:‘执着太过,终是虚妄’,让他去吧。” “我也想不执着,可是我的心不听话啊。” (七)二十四岁,墓地 “哥,别人说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就像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凡事总有个理由,不在今生,就在前世。我经过几世轮回,才遇见你。可惜命运弄人,你我生为男人,生为兄弟,伦理不允。既然你已故去,我亦生无可恋,我们……他生再相逢,只盼能修得一次擦肩而过、回眸一望。哥……等我!” (八)终 人生的无能为力不外乎:追不上的公车、赶不上的地铁、花掉的金钱、逝去的时光、子欲养而亲不在以及……不能爱的人! 第二十一章:救人如救火 高拓峰看到叶靖心紧张的样子,浅笑一下,忽地伸舌舔了舔叶靖心的嘴角,温热湿润的触感弥漫,叶靖心浑身打了个冷颤。男人把嘴凑近叶靖心耳边,喃喃低语:“实话告诉我,高拓树有没有要过你?” 叶靖心怕得“咕”的一声大力咽下一口口水,“没……我……我想上厕所。”故技重施,当初就是用这招让高拓树解开手铐的。 “不是想上厕所,是想逃跑吧?”温热的鼻息喷在叶靖心脸上,每一个毛孔都在颤抖。 “不是……我真的要上厕所。” “小家伙,这招对我没用。”高拓峰的手指搔了搔叶靖心的耳垂。 “我要憋死了。”叶靖心眉头皱缩,装可怜。 “我不舍得让你死。” “那就帮我解开。” “解开皮带吗?你真热情哪!”高拓峰手掌往叶靖心腹部伸去,指尖隔着衣物轻轻打着圈圈。 叶靖心浑身绷紧,呼吸加速,“我……我还没洗澡。” “等我好好疼爱你之后,我们一起洗。”那只手往叶靖心的侧腰滑去,想要触摸到衣物下的身体。 “不要……”叶靖心大叫,双腿乱蹬,“其实你一点也不喜欢我,你不肯打电话给高拓树帮我还钱,你不肯让我上厕所,也不让我洗澡,你一点也不喜欢我……”他扁了嘴,苦着脸,泪光闪烁。 这一招直直戳在高拓峰的心窝,他停止动作,着了慌,“小宝贝,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真的很喜欢你,我希望你以后都陪着我……” “你说谎……你明明不肯帮我还钱……” “我现在就帮你还,我打电话给高拓树,把钱转给他,让我的律师把协议拿回来,你就属于我了。”高拓峰倒也想炫耀一下自己的抢夺成果,晾他高拓树也找不到这里来。 “嗯嗯,你快点打。”叶靖心睁大眼睛,深深呼吸着,刚才的话让自己都恶心,还差点咬了舌头。 高拓峰坐正身子,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拨通了号码。 “喂,你是高拓树的秘书?我是高拓峰,让高拓树听电话。” 这边的高拓树三人才离开餐厅没多久,在回去的车上。 高拓树接过韩中原递来的手机,放在耳边,“这吹的是什么风,高拓峰竟然打电话给我。” “你绝对猜不到我要跟你说什么。”高拓峰做出得意的声调。 “有屁快放!” “嘛,只是想告诉你,靖心决定跟我一起,那一千万我替他还。”咪咪笑着望向床上的叶靖心,目光猥琐。 叶靖心紧紧抿着唇,竭力控制自己不让喉咙里那声“救命”泄露出来,现在揭了底牌,在高拓树找到之前,他就会被折磨死。 高拓树心里发憷,脸色却毫无变化。叶靖心这贱货竟然自动献身,卖给谁不好,卖给高拓峰,不知死活。 “怎样?惊讶到说不出话了?跟我抢,你等着输吧,从小到大你就没赢过我。”这话不全是事实。 高拓树才没那么容易被激怒,除了刚睡醒那会,“让那臭小子跟我讲话。” “哈哈,那是不可能的,他现在是我的小可爱,你们没有任何关系了。” 叶靖心猜到是高拓树要确认情况,急急叫道:“让我跟他讲,他骂过我,我要骂回他……” 声音通过电话传到高拓树耳里,心脏“咚”了一声,臭小子你还真的自寻死路啊。 高拓峰微微笑,“不愧是我的小可爱,只能说一句哦。” 叶靖心连连点头。高拓峰就把手机对着叶靖心,叶靖心深呼吸一下,一鼓作气,大喊道:“高拓树,你是个混蛋,我很讨厌你,欠你的钱我一次性还清,你不用找我了,等着律师上门拿协议吧,你……”本想把“你去死吧”骂出口,但喉咙哽咽,骂不下去了。你快点来找我,你一定要来,你不来我做鬼也不原谅你!你们高家都是混蛋!我上辈子欠你们了? 高拓树目光一凝,眼里一道闪电,炸了肺,想死就早点说啊,老子成全你! “听到了吧?就这样,剩下的交给律师,我要跟我的小宝贝缠绵去了,我说高拓树你真是个不懂怜香惜玉的木头人,连靖心这么可爱的人摆在眼前都忍得住,还让他抛头露面,光想着钱,智力升到二百五了吧……” 还没等高拓峰讽刺完,高拓树就挂掉电话,扔回给韩中原,“中原,找到叶靖心,立刻、马上。”要是情况属实,这次不切断你手指我高拓树的名字就倒着写。 韩中原听命行事。 这边的高拓峰把手机放回口袋里,重新坐回床边,俯下身,“下面,我们要做些什么好呢?” “你放开我,我真的想上厕所。”叶靖心稳住了人,下一步要挣脱束缚。 “可以,不过你可别打什么坏主意,告诉你,我可是空手道黑带九段,伤着你了我会心疼的。” 叶靖心不敢直视眼前的高拓峰。你们高家是武术世家吗?一个个身强力壮,就会欺负人,算什么本事? “既然要上厕所,顺便一起洗澡吧。”高拓峰伸手慢吞吞解着叶靖心左手腕的布。 “我……我不习惯跟人一起……洗。”谁要跟你洗啊?你怎么不去死? “那你要开始习惯了,我们以后都要一起洗,嗯?”高拓峰停下了动作,嘴唇在叶靖心脸上啄了一下。 叶靖心最怕这种气氛,赶紧转移话题,“你……你是高拓树的……” “我是他大哥,不同老妈生的,明白了?” “嗯嗯。你们经常吵架?” “我们从小吵到大。” 叶靖心不说话了,我一点也不想知道你们的事,混蛋你解快一点啊! 高拓峰刚替叶靖心解开左手的布,突然手机响了,他掏出一看,脸色剧变,是高老头子,消息传得这么快?他不得不接,对着叶靖心“嘘”了一声,站起来唯唯诺诺应着话,原来是询问工作上的事。 叶靖心赶紧侧身解另一只手的布,那布绑得足够结实,打了死结绕了好几道,他只好连牙齿一并用上,又拽又拉,费神费力,额头飙汗。费了好大劲才解开那死结,再一道道绕开那布匹。 高拓峰正好讲完电话,叶靖心把那布绕到还剩两道,突然大厅外面一声巨响,整个天花板都被震得要掉下来。 “什么人?”高拓峰转身吼道。 “你妈的敢惹我……”高拓树的声音穿透房门。“嘭”,又是一声巨响,房门被踢开,人就站在了门口,却没见韩中原和马平川。 高拓峰不能相信眼前所见,这是怎么回事?高拓树怎么找到这里来的?这么快?不可能。 叶靖心同样目瞪口呆,竟忘了喊救命。 高拓峰退到床边,沉着应对,“靖心已经答应跟我了,你给我滚出去。” “不是,我骗他的……”叶靖心急急解释。 高拓峰冷笑一下,俯视着叶靖心,“小宝贝,你刚才可不是这样说的。” 是时候揭牌了,“当然是骗你的,谁要跟你一起了?你这个无耻的同性恋,去死吧!”叶靖心咬牙切齿,这算是他说过的最恶毒的话了。 高拓峰沉了脸,瞪着叶靖心,目光狠戾,“我就知道你不是软柿子,想陪你玩玩游戏,增点情趣,只是没想到高拓树来得这么快。”怒火攻心,被一个小子耍了,这还得了。 高拓树迅速判断情况,目光锁定两人。 叶靖心用力扯着那布匹,高拓峰猛地跳上床去,跳到叶靖心身后,一只手臂弯成V字,卡住了叶靖心的脖子。 “呃……”叶靖心脖子被卡得死死,这力度比起高拓树的有过之而无不及,气管完全不通气,无法呼吸,憋红了整张脸,一手乱摇,一手掐着高拓峰的手臂。 “你敢上前一步我就敢弄死他。”高拓峰威胁着站在门口的高拓树。 高拓树才不受威胁,直直奔过去救人。 高拓峰一看对方冲过来,硬扯住叶靖心往床的另一边拉去,“嗞啦”一声,布匹断了,叶靖心大张着嘴,胸腔难受得快要爆炸。 高拓树扑过去,扑在叶靖心的胸口,高拓峰唬了一跳,手臂一用力,叶靖心的脖子快要被卡断,一口气提不上来,脸色发青。 高拓树一记眼刀射向高拓峰,两手抓住了那只手臂,使力要扯开,拉扯中,三个人连被子带枕头滚到了地板上,高拓树压在叶靖心身上,高拓峰倒在另一边,快速翻身起来,趁机往门口逃去。 高拓树撑起身,没有回头去看逃走的高拓峰,低头往叶靖心脸上一瞧,脸色似猪肝,双眼紧闭,气若游丝,没动静了。 “喂!”高拓树用力拍他的脸,掐他的人中,捶他的胸口,完全没反应,他着急起来,“给我醒醒……”想死,老子没打算让你死在别人手上。他翻身坐到旁边,半跪在地板上,一手捏着叶靖心的鼻子,一手捏开他的嘴,把嘴凑上去,嘴对嘴给他吹气。吹了五六下,叶靖心一声巨咳,整个人弹起来又掉下去,回魂了。他反射性捂着嘴蜷缩起身体,咳啊咳,胸腔痛得像刚被卡车碾过,泪水飚了出来,头痛欲裂。 高拓树看叶靖心的可怜样,伸手拉起他,半搂在怀里,一只手拍着他的背部,“啪啪”作响。 叶靖心整个人颤抖不已,缩在高拓树怀里,一手死死揪着他的外套,咳了好一阵,渐渐平息,剩下粗重的喘息,胸口一上一下地起伏,在鬼门关里走了一回哪。 “我……我知道……你会来。” 高拓树本来还火在头上,听到这句话,怒火忽地被刮灭了,坚硬冰冷的心一下子被融化,变得温暖鲜活。你就这么相信我? 叶靖心柔软的发丝搔着他的下巴,心也变得痒痒的,某种莫名的感觉升腾,很不适应,只好冷酷地将人一把推开。 叶靖心被推得靠在床边,呼呼喘气,放开了揪着高拓树外套的那只手,让它自然垂落在地。一张脸从脖子根红到额头顶,浑身无力,连睁眼皮的力气都没有。 高拓树站起来,看叶靖心无大碍了,整理一下衣服,准备撤,正好韩中原从门外进来了。 “高董,我们要撤了。” “嗯。”高拓树弯腰拉起叶靖心,一把扛起,走出了房间。 马平川在大门外等着,左半边脸红肿了,低下头报告情况:“老大,抱歉,我没拦住他。” “没事,走吧!”高拓树扛着人大步走出,三人穿过走廊,进了电梯。 第二十二章:我谁都不卖 电梯里,被扛在肩头上的叶靖心感觉实在不舒服,低声叫着:“放我下来……” 高拓树把他放下,让他靠着电梯壁,一手拽着他一只手臂,防止跌倒。 叶靖心站稳了,深深呼吸着,脖子上一道鲜明的红痕。 谁都没说话,韩中原伺机瞟了一眼马平川半肿的脸,扶扶眼镜,眉头微缩。 电梯一路到底,开门后,高拓树搂着叶靖心的肩膀,半拖着他走出了酒店,上车走人。 车子行驶在马路上,车厢气氛沉闷。叶靖心扭头望向车窗外,外面车水马龙,灯火辉煌,好不热闹。只是人间事物常常美丑并存,就像此刻,谁都知道在这光鲜亮丽之下肯定暗藏着某些令人发指的肮脏污秽。一座城市越是繁华热闹,背后就越是堕落、罪恶、荒凉。而有钱人的世界,多数牵扯到罪恶! 一想到这点,心情就怎么也无法平静,刚才差点命丧黄泉,耳边已经听到了爸妈和哥哥的呼唤,几乎就跟随那声音而去。 高拓树冷着脸盯向叶靖心的侧脸,“臭小子,给我解释一下这出戏。” 叶靖心没转头,双眼依然望着窗外,心里一股气,“你怎么不去问你大哥?” “你还有理了?”高拓树伸手捏着叶靖心的脸颊掰转过来,逼迫他与自己对视。 叶靖心鼻子闻到高拓树手指上散发的淡淡烟草味,两手掰开了高拓树的手,眼睛望向脚底也不去看高拓树的脸,“要我怎么说?我走在路上就被绑去了。” “哼,不是你招惹人在先?” 叶靖心愣一下,抬高了声音,“我招谁惹谁了?我天天在你的餐厅弹钢琴,下班后还被客人骚扰,你要我怎样?” 被人骚扰?哪个王八蛋?扒了他的皮。高拓树嘴上却不会说好话,“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什么?在你眼里我就是这样的人,为了钱什么都肯做的贱人。 “被说中了?卖给谁不好,卖给高拓峰,急着要去阎王爷那报到是吧?” 叶靖心气得头发冒烟,大吼着:“我怎么卖了?我只要弹钢琴,我谁都不卖!根本不认识你那什么大哥,之前他在半路上拦截我,今晚直接把我绑走,我跟你们高家有仇啊?我生下来是为了给你们两兄弟抢来抢去的啊?”红了脸,鼻子喷着气,真的生气了。不想再跟这男人讲下去,在他面前只会受尽侮辱,“我会按协议还钱,告诉你大哥不要再烦我,不然我报警……司机停车,我要下车,停车……”两手用力敲着马平川的椅背,手腕处两道明显的红痕。 高拓树脸色虽平静,看到那红痕心里却不舒服,伸手把叶靖心的手拉回来,“住手。” “别碰我,你们有钱人的世界,让我恶心!停车,我要下车……”叶靖心使力甩开了高拓树的手,委屈得声音都变了。 “闭嘴!在这里下车,还想被抓回去?”高拓树声音洪亮,魄力十足。 叶靖心噤了声,对啊,一时冲动忘了这一点,可能那高拓峰正派人跟踪着呢,但是跟高拓树坐在同一辆车子里又让他浑身不自在,沉默了一会,他说道:“送我到地铁口。” 空气沉闷了一下,高拓树说:“平川,找个地铁口。” “是。”马平川应声。 车子向前开了没两分钟,就靠边停下了。 叶靖心打开车门,准备下车,吸了一口气,说道:“刚才……谢谢你救了我,还有对不起……在电话里骂了你。”虽然心头有气,还是要就事论事。下车关门,迈动脚步从车子后面绕过去,往地铁口走去。 高拓树有点吃惊,心里的不舒服被一句平常的“谢谢”和“对不起”给抚平,已经很久没有人真心对他说这两句话了,周围的人不是怕他、恨他就是顺从他、巴结他、取悦他,观察着、算计着,随时准备击垮他。他就像草原上最强大的那匹狼,一身本领却无尽孤独,在弱肉强食的世界里,为了躲开不断射来的暗箭,为了不倒下,每天除了不断强大,穿上厚厚的盔甲,保持高度警惕,别无他法。 他侧过头向外望去,灯光下叶靖心瘦弱的背影孤单落寞,渐行渐远,消失在地铁口处。当一个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要去追随别人的身影时,多是因为舍不得。 一股怜惜之情在高拓树心里油然而生,见鬼了。“开车!” 车子启动,高拓树身子靠在椅背上,目光冷峻,“中原,找人看着那小子。顺便给高拓峰的酒店整点事,让他以后都没空动我的人。” “明白。” 叶靖心回到出租屋,把门关得严严实实,靠在门后面呼呼喘气。出了地铁口之后,他是一路跑回来的,周围的每一丝动静都让神经敏感的他心惊胆战,怕是又有人追上来了。而且一想到高拓树刚才的雷厉风行就让他恐惧,那么快就找到了被绑架的他,看来真的在他身上装了追踪器,之前不是说来吓唬人的。 叶靖心双手发冷,呆呆望着冷冷清清的房间,罗驰已经回家过年了,只剩下他一个。他快步走到窗边把半敞开的窗帘拉好,再把通往阳台的门关紧,直到完全确认只有自己一个人,才得了点心理安慰。 他在房里转了两圈,走到床边坐下,把叶木彦还给他的那枚戒指拿出来,再把手上的那枚摘下。在箱子里找丝线时,瞥见高拓树的那双褐色棉拖,一直没把这鞋子还给那男人。算了,用丝线将两个戒指串起来,戴在脖子上。这就是自己的家人。 发了一阵呆,又坐了一会,起身拿衣服洗澡去。 叶靖心洗完澡后打开电脑上网,点开一个又一个网页,完全无心去看那些招聘信息,等到实在困得不得了,关上电脑,倒下去就睡着了。 一整晚都没睡好,时不时惊醒过来,又迷迷糊糊睡去,天一亮就再也睡不着,只好爬起床。今天是除夕,外面闹哄哄的,虽然他只有一个人,还是得有点过年的样子。 叶靖心先煮了个早餐,吃完后开始大扫除,把房间打扫得干干净净,收拾得整整齐齐,连厨房、卫生间和阳台都清洗得闪闪发光,换下的脏衣物也洗干净晾好,因为没有洗衣机,只好用手来搓,双手泡在冷水里,冻得通红。 吃了午饭,下午就去餐厅练琴,只有钢琴能让他真正平静。端坐在钢琴前,手指在黑白键上跳跃,一个个音符在空气里荡漾回响。 平时热闹的餐厅此刻空无一人,门口的大玻璃门被锁上,放下了帘子,所有桌椅蒙上了白布来防尘,酒柜的门也关得紧紧的,上了锁,只有头顶上水晶吊灯的光芒依旧暧昧温暖。 这场景有点像自困围城,叶靖心心里却无比宁静,能通过双手让那些音符在这间不会被打扰的屋子里自由自在地飞翔、舞蹈,没有比这更让他感到愉悦的了。 他一直弹到傍晚才回去,虽然不舍得离开钢琴,但是太晚的话说不定又被人在半路掳去,见了一次鬼就会怕天黑,到时没人来救命只怕死无葬身之地。 一个人的除夕夜,叶木彦打电话来叫他去吃年夜饭,他拒绝了,自己从超市买回材料做了顿丰盛晚餐,看着热气腾腾的饭菜,越吃越心酸,想念哥哥,想念爸爸妈妈,忍着泪吃完了年夜饭,告诉自己一定要习惯,从此以后只有自己一个。 午夜时分窗外适时地喧嚣起来,火光闪烁,有人在偷放烟火,大喊着新年好。叶靖心站在阳台上,望着天空中瞬间绽放又瞬间幻灭的烟火,在心里默默许了个新年愿望,“二十岁,我想有钱,我想赢得比赛,我要买回妈妈的钢琴,要好好活下去。” 夜风拂散了他额前的刘海,那五颜六色的绚丽烟火一次又一次照亮他那青春英俊的脸庞,本来被冷空气冻得微红的脸变得愈加迷幻。 烟火有五颜六色,钢琴键上却只有黑白两色,而生活里大多都是灰色。新年是人们欢庆的日子,各大媒体的报道自然也“应节”,不过叶靖心上网看到的新闻头条却跟喜庆一点关系也没有,那报道写除夕夜本城某知名连锁酒店其中刚开业不久的一家爆出大新闻,浴室的水龙头流出血水,电梯内的灯也忽明忽暗,入住的客人闹着要赔偿,预定的客人闹着要退房,八卦频道就整版报道这地区发生过的灵异事件,还翻旧历史挖掘出该酒店原址是某某焚化场,总之事情闹得够大了,让酒店负责人焦头烂额,顺便说一句,这负责人姓高。 这气氛好像在跟渴望过美好日子的老百姓唱反调,叶靖心瞄了两眼新闻标题和导语,就关掉了网页。 春节期间叶靖心找到了一份短期兼职,在另一家餐厅上晚班,弹两小时钢琴。报酬是每小时100块,刚好上到初七。白天他坚持去“绅士部落”练琴,把午饭带过去,从上午一直练到下午,累了就看乐谱,趁着没人,随便弹自己喜爱的曲子,弹得最多的还是《梦中的婚礼》,好像赌气要把之前高拓树不让他弹的份都给弹回来。 手指跳动,闭上双眼,柔和伤感的音符在四周飘荡、徘徊,迟迟不肯散去。 “他睁开眼,她穿着婚纱,含笑看着他。在他们旁边,天使为他们唱着祝福的歌。‘这是梦吗?’他喃喃地说。‘有梦,就够了。’他握紧了她的手。……一颗流星划过城堡的上空,仿如一滴幸福的泪。” 故事的结局,是无尽悲伤。 叶靖心睁开双眼,默然沉醉。 忽然传来清晰的一声“咔嗒”,吓得他灵魂出窍,转头一望,高拓树正倚着接待台,嘴里叼根烟,手拿火机正点烟呢。 第二十三章:暴风雨前的平静 高拓树点着了烟,猛吸一口,又喷出来,空气里烟雾弥漫。 叶靖心看不清高拓树脸上的表情,只看到一片阴影,干脆低了头,收起乐谱,盖上琴盖,站起来把座椅摆好,准备回去。高拓树来了,他当然得走了。 “我应该说过不准在餐厅里弹这首曲子吧?”高拓树站直身子,手指夹着烟,一步步走过去。 叶靖心捏着乐谱不吱声,是自己有错在先,说多错多。 高拓树走到小舞台边,叶靖心正要往下走,却跟两步迈上来的高拓树打了个照面。他别过脸,想从另一旁下去,又被高拓树抓住了手臂,吃了一惊,手里的乐谱“啪”地掉落在地。人被高拓树逼着往后退,退到钢琴边,身体靠着琴架,无路可退了。 “你……干什么?”面前站着自己的债主,任谁都不好受。 高拓树却不说话,只盯着叶靖心的脸,他放开手,两手分别从叶靖心手臂下的空隙穿过去,放在琴面上,手指夹着的香烟升起缕缕白烟。这种姿态把叶靖心整个人环在怀里,再走近一步,就变成贴身拥抱。 叶靖心缩着身子,一动不动,以防碰到高拓树的胸膛。他依然别着脸,鼻子闻到对方身上的烟草味,这气氛,好古怪。“你放开,我要走了。” “走?做错了事就要受到惩罚,你是知道的吧?”高拓树低了眼,恰好望见叶靖心小巧的耳朵和白皙的脖子,脖子上被高拓峰勒出的红痕已经消褪。 惩罚?什么惩罚?叶靖心眼珠转动,身体微微发抖。 “在颤抖呢,很害怕吗?”这男人就是要故意戳穿别人的恐惧。 “我……下次不会了。” “我的字典里没有‘下次’,一次定生死。” “你想怎样?”叶靖心摆正了脸,与高拓树对视着,目光坚定,一味的退缩只会让对方得寸进尺。 这让高拓树感到兴奋,不知从何时开始他喜欢看这双眼,看这双眼注视着自己,从这双眼里不但映出自己的模样,还映出自己在这小子心目中的地位。时而畏惧时而厌恶,时而愤怒时而倔强,很想知道它们平静时会不会如一湖水,带上笑意时又是如何。“违反规定,扣一半工资。”钱是最好的工具,吓一吓他就容易达到目的。 叶靖心瞪大了双眼,一半?这什么破规定?“不行,你不讲理,你不能扣我的工资。” “我是经常不讲理的,我也可以扣任何人的工资。既然你在这里工作,就得遵守我的规定,违反了规定,就要接受惩罚。”高拓树表情挑衅,目光盯着叶靖心两片微微努起的唇。 叶靖心动动嘴唇,“我要换一种……我吃童经理的那种拌饭……”被辣晕也好过扣一半工资,现在钱是命根啊! 高拓树一愣,脑子没转过来,“哪门子拌饭?” “就是有很多……辣椒酱的那种。”还要我解释,你是老板会不知道? 高拓树搞明白了,有这等事?看来童智管理“妥善”啊!“哼,老子才不用那种幼稚手段,再给你另外一个选择,今晚跟我吃饭。” 叶靖心不解,这算是惩罚?不过对他来说,确实是惩罚。“我没空,你去找别人吧。”想都不想就拒绝了,他推开高拓树拿着烟的那只手,烟灰洒落在琴面。叶靖心闪到旁边,弯腰去捡那本乐谱。 高拓树抽着烟,将身体靠在钢琴边,“那就扣钱,扣一半工资和陪我吃饭,选哪个?” “哪个都不要,为什么你总要找我的茬,我已经道歉了,我也按时还钱,你还要怎样?”叶靖心直起了身子,气呼呼的。 “老子只是按规定办事,你选扣钱是吧?我记得你这个月要还一万五,放了几天假,工资肯定没上个月高吧?” 叶靖心咬牙,“我今晚要工作。”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要工作?” 叶靖心悚然一惊,被监视了?但是他很快恢复平静,说的也是啊,自己欠他上千万,怎可能不被监视? “等你下班我自会找你,我说过的,无论你逃到哪里,我都会找到你。” 叶靖心无话可说,无能为力,爱怎样怎样。捏着乐谱迈动脚步,走了几步,又停下来,背对着高拓树嘱咐一句:“你记得锁好门。”说完走人。 高拓树站在原地,脸上现出难得一见的柔和表情,瞬间软化了过于锐利的气势,嘴里的烟剩下不到三分一。自从上次听了高拓峰的话之后,他仔细考虑过,既然叶靖心总要卖,与其换了一个又一个对象,不如直接卖给他高拓树,现在对这小子有那么点兴趣,趁热打铁,尽快钱债两清。 高拓树知道那丑闻只能暂时拖住高拓峰,那混蛋迟早会卷土重来,对叶靖心出手,下次就不会这么幸运把人抢回来。当时进行追踪器定位,发现叶靖心就在车子行驶的大路旁边的酒店,所以才能在短时间内救到人。叶靖心确实是高拓树兄弟俩抢夺的玩具,无论如何,高拓树必须把这人抓在自己手里,绝不服输。 晚上高拓树果然出现在叶靖心工作的餐厅,等叶靖心一弹完钢琴,他就让服务生把叶靖心叫了过来。 叶靖心立在桌子边,不愿坐下去。 “你要站着跟我吃也没问题,在钢琴前坐太久,屁股长钉子了是吧?”声音引得周围人都引颈观望了。 叶靖心气得沉了脸,没见过这么粗俗的人,连自己也变得“引人注目”了。他坐下,不去看对面的高拓树。 “看看吃点什么?” “不用了。” “这样我帮你点了。”高拓树招手叫来服务生,点了两份黑椒红酒牛扒,一瓶法国特级波尔多。 叶靖心一听到黑椒和酒就心慌,都是自己最怕的,这男人故意的。“我不吃。” “不吃扣一半工资。” 叶靖心沉吟着,识时务者为俊杰哪,妥协了,“我自己点。”拿过菜单点了份普通西餐,饮料就喝纯净水。 吃饭期间,两人沉默无语,刀叉交错。叶靖心快速切割碟子里的食物,叉起塞到嘴里,咀嚼几下,狼吞虎咽,速战速决,准备走人。 高拓树端着酒杯注视叶靖心鼓起的两颊,一动一动的,讽刺道:“你上辈子饿死的?饿鬼投胎。” 叶靖心不说话,专心致志消灭眼前的食物。 “我没吃完你不准走。” 叶靖心动作停顿一下,还是不说话,动手继续奋战,很快把食物消灭得一干二净。放下刀叉,喝水,双眼盯着高拓树碟子里还剩下的大半块牛扒。心想:“混蛋,你快点吃啊,慢吞吞的,拖什么时间。” 高拓树突然抬手指向叶靖心的嘴角,“你准备这样走出去?” 叶靖心一愣,随即脸一热,瞬间红得像个熟透的番茄,赶紧拿餐巾纸抹嘴角,抹完一看,什么也没有。他瞪向对面的高拓树,混蛋,骗我。 高拓树若无其事,终于肯直视我了,没喝酒也让我看到了有趣的反应,这顿饭还算值得呢。 叶靖心放下餐巾纸,“你吃完了没?我要回去了。” 高拓树轻轻晃着杯里的葡萄酒,“赶着回去见女朋友啊?” “……”我有没有女朋友你不是最清楚? “不然就是男朋友,哪一个?” 叶靖心真的被激怒了,“唰”地一声站起来。 高拓树抬眼望着眼前炸毛的人,还要使出最后一击,“都没有?是呢,欠着那么多钱,要有也是炮友吧?” 叶靖心七窍生烟,头也不回地走掉。 高拓树在后面喊:“扣一半工资。” “你爱扣就扣。”叶靖心大声回应,中气十足。真心受不了这种人,以后还跟他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自己就是傻子。 叶靖心回到换衣间换下制服,跟经理结工资。一共弹了七个晚上共十四个钟,拿到1400。那经理本想无理克扣叶靖心两百块装进自己口袋,不过看到叶靖心对高拓树这等仪表堂堂的人物都敢耍脾气,思量再三,还是如数奉上,笑嘻嘻的,生怕得罪了人。 叶靖心拿了工资,走出餐厅。一出来就看到高拓树靠着车子站在那,他视而不见,扭头就走。 “喂,上车。”高拓树打开车门准备上车。 叶靖心对他不理不睬。 “刚才看到高拓峰的人在这里转呢。” 叶靖心瞬间定住了脚。 “不想被抓去就上车。” “我坐地铁。” “噢,那就这样,出了事别找我。”高拓树自个上车了。 叶靖心抬头环顾四周,行人确实不多了,很多店大门紧闭,还未开始营业,空气冷飕飕的,离地铁口还有挺长一段路,这种环境下绝对有可能被掳去。他犹豫着,心情忐忑,又不能判断虚实,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一步步走到高拓树的车子旁,打开后座的车门,钻了进去。 高拓树启动车子,往前开。 “到地铁口就行。” “不如去我家吧,你又不是没去过。” 叶靖心大脑“轰”的一声,上贼车了,“不要,停车。”两手用力敲着车门,“咚咚”响。 “这么小的玩笑都开不起,你脑子里连一颗幽默细胞都没有啊?”高拓树掏出烟盒抽出一根香烟,叼在嘴里,准备点火抽烟。 叶靖心一看,叫道:“开车不要抽烟。” “哟,你还管我了?” “不准抽。”叶靖心不知哪来的胆量,突然身子向前倾,伸过手去把高拓树嘴里的香烟夺了下来,捏在手里。那只手在颤抖着。 高拓树大吃一惊,这小子发神经了? 叶靖心重新坐好,别转脸望向窗外,脸色隐忍忧伤。 高拓树透过车内观后镜瞟了两眼叶靖心,似乎被这不明气氛所感染,停了手,把烟盒火机扔在车窗前,专心开车。 第二十四章:越是在意就越想占有 车子在前进,不时闪过车窗的灯光照亮两个人的脸,车内气氛沉静,绝对算不上好,不过也没什么不好。 叶靖心手指捏着那根香烟,眼睛一直望向窗外。 高拓树说:“明天开始你搬到餐厅楼上的公寓套房住。” 这算是明目张胆的监控?叶靖心转头盯着高拓树黑亮的后脑勺,“为什么?我只是欠你钱,你不能控制我的生活。” “你想继续在餐厅工作就得搬。”高拓树用习惯性的不容商量口吻说道。 “我不搬,我跟童经理签了工作协议的。”在“绅士部落”工作满一个月时,叶靖心确实跟童智签了一年的兼职协议。 “如果你想被高拓峰的人找到,那就别搬。” 又是高拓峰,就会用高拓峰威胁人。“我会报警。” “呵,只怕警察见到的是你破碎的尸体,扔得东一块西一块,连头都找不到。” 冷酷的声音在叶靖心耳边回响,惊恐得头皮发麻,这算什么事,自己就这样被这男人算得死死。一气之下,把手里的香烟弯成了两截,狠狠揉捏着,直感觉自己就是这根烟,指不定哪天就被碾压得粉身碎骨。 高拓树把车子开到叶靖心住处附近,停了车。叶靖心下车关门,头也不回地走了。高拓树这才抽出烟点着,车厢内烟雾缭绕。要想抓住一个人,除了花钱,也得费点心思呢。 第二天“绅士部落”开始正常营业,高拓树趁叶靖心上班,派人把他的全部东西搬到了位于餐厅楼上的公寓套房里。 叶靖心当然很生气,没经人同意就闯入别人家把东西搬光,任谁都要生气。他直接就想报警,谁知童智也跑过来帮腔,说住在楼上上班也方便,还省交通费,而且不收房租。那套房本是安排给童智住的,不过童智老是跑回父母那里加餐,所以房子经常空着,给叶靖心住算是善加利用。 叶靖心无可奈何,虽然搬了家百利而无一害,不过还是添了不少烦恼,首先就愧对罗驰,突然间就搬走,都不知怎么跟他解释,左想右想,还是得实话实说。 被强迫搬家的当天,又发生了另一件让叶靖心震惊不已的事。叶木彦委托的一名律师找到他,向他宣读了一份叶木彦向他赠送全部财产的律师信,财产总共一百二十三万元人民币。叶木彦才工作两年,存下这笔钱已算不易。 律师向叶靖心解释清楚,是叶木彦自愿赠送,用于他的学习生活、学业进修以及毕业后的创业基金之类,使用时必须有律师监督。这件事叶宇泓一家完全不知情,若是知道了,得闹成什么样。 这就是叶木彦说过的“帮助”。 叶靖心设法联系叶木彦,却完全找不到人,他回来见所有人一面,办好事情,然后消失了,仿佛这世上从未存活过这样一个人。 失去挚爱,要么面对,要么逃避。叶靖心才懂得他说的“不能跟你一起”,他懊悔除夕那天没有跟他一起吃年夜饭。生活就是这样,人来人往,有些人来过,走了,再不回来。叶靖心也伤感,唯一让他欣慰的是,他有能力将母亲的钢琴买回来了。 三月初学校开学,罗驰回来看到房子空了一半,打电话找叶靖心,叶靖心连连道歉,又承诺在他找到合租者之前,会继续支付房租。罗驰虽然有点不开心,但是人要走,怎么留?最后也没说什么。 虽然有了一百多万,但那些钱是不能乱用的,叶靖心依然要赚钱还债。开学后,他白天回学校上课,只能在周一到周五晚上和周六日去餐厅弹钢琴,周六日还要上琴行的课和做家教,加上准备比赛,忙得够呛,大脑神经绷紧。高拓树也没扣他一半工资,是说来吓唬人的,他二月份还了一万五,卡里的存款剩下三万四,三月份要还两万,四月份之后就是每月两万五甚至三万,都是关于钱,焦头烂额。 开学不久,叶靖心去参加了那个全国性的青少年钢琴比赛,他顺利通过青年组的初赛,进入决赛。决赛在四月上旬举行,冠军的奖金高达五十万。这笔钱就像一针鸡血,令他亢奋。虽然他去参赛是打着提高技能的旗号,但是他不能否认自己的渴望,前所未有地渴望成功,如若能赢得比赛,自己的命运将彻底改写。不过强手如林,要达到这个目标很难,他每天在系里知名教授的指导下苦练钢琴,累得半垮还要去赚钱。一个人在艰难的环境中还能咬牙坚持下去,是因为心中有渴望,意念的力量绝对不容小觑。 希望之光在闪烁,这暂时的成功抚慰了叶靖心绷紧的神经,奔波忙碌的生活也仿佛有了色彩,每当他坐在钢琴前,嘴角就不自觉地轻轻上扬,带着不易察觉的愉悦。 不过这愉悦还是被高拓树发觉了,这种微表情不可能逃过他的锐眼。他一手撑在桌面上,捏着下巴,神情泰然望向钢琴前的身影。这段时间,高拓树竟没有骚扰叶靖心,主要是因为他得知高拓峰被高老头子遣出国去了,暂时不用担心,加上年后事务繁忙,每天累得不成样子。但是他只要来到餐厅看见叶靖心,听到他弹曲子,所有疲劳就不翼而飞,神奇了。 童智看见高拓树百年难得一见的发花痴模样,又看看叶靖心貌似跟以前相同,其实又不同的表情,迷惑不解。不过只要餐厅正常营业,他每天能吃到美食,那个姓梁的家伙不来取笑他,其他的也不管了。 这天是周五,晚上来餐厅的不是高拓树而是韩中原,他来问童智借人,借叶靖心。因为第二天是高娱集团的周年晚会,节目早就策划好了,准备表演的钢琴师却得了急病。韩中原急中生智,来找叶靖心顶上,来之前当然请示过高拓树,并向叶靖心声明出场费很丰厚,还会视表演效果另加奖金。 这事只要叶靖心同意,童智当然没问题。叶靖心没怎么考虑,为了那出场费,也为了韩中原当初在病中照顾过他,就去了。去之前做了充分准备,练了十几个小时钢琴,把那曲子练得行云流水,彩排也顺利通过。 那是一场很盛大的晚会,在一家豪华酒店里举行,星光熠熠,奢华至极。叶靖心在后台等待出场时就见到不少脸熟的明星,一个个盛装出席,打扮精致无比,男的绅士优雅、女的性感妖媚。他就在这星光灿烂中低头默念乐谱,手指在腿上跟着轻轻跳动。 他的演出很成功,演奏完毕,全场掌声雷动。他站起来向台下致意,才看到坐在第一排的梁秋岚和高拓树。 表演完了叶靖心要回去,韩中原找到他说还有事,高拓树待会有话跟他讲,把他安排在另一间用作休息的房间里等。 叶靖心问:“是很重要的事吗?” “是。”韩中原面不改色地点点头。 叶靖心不得不等着了,除了钱,还会有什么事?难道高拓树已经知道木彦哥赠送财产的事?胡思乱想着该怎么应对。 房内开着暖气,暖烘烘的。他坐在舒服的沙发上有点发热,就把领结摘下,把西装外套脱下,只穿着白衬衫。 突然有人开门进来,叶靖心扭头一看,不是高拓树,是个年轻男子,应该也是明星,但是他不知道名字。 “嗨。”梁立果跟他打招呼,带着一身香气匆匆走过来,一屁股坐在叶靖心旁边。 “你好。”叶靖心往边上挪了一下,狐疑地望着他。 梁立果跟叶靖心对望,“不认识我?” 叶靖心摇摇头。 梁立果露出十分受伤的表情,“好过分耶,连我都不认识。音乐小天王梁立果啊,一出街就交通堵塞的那个。”梁立果看叶靖心还是表情迷惘,几乎跳脚,只好搬出高拓树,“我是高拓树他表弟。” 叶靖心明白了。 梁立果开始对着陌生人唠叨:“今晚累死我了,什么破舞步,难跳死了,还有那歌,啊,超难唱的,都是我那老姐把我推上去,榨干我,哼,等我当上天王、影帝,我就立马退休,环游世界去,呼~”身子靠在了沙发上。 叶靖心静静听着,明星也不是好当的。 “哎,元旦那天我在餐厅见过你,你弹那首曲子跟我姑妈弹得很像呢。” 那首曲子?叶靖心回想,是《梦中的婚礼》?高拓树最讨厌的曲子,果然凡事都有理由。 梁立果看他怔怔的表情,突然凑近了脸,近距离盯着叶靖心看,真耐看呢,简直帅得跟他梁立果不相上下,有点不甘,“喂,你跟我表哥是什么关系?” 叶靖心愣住了,怎么解释? 梁立果刚想追问下去,他那擅长“擒拿术”的助理小王就追来了,轻易就把偷懒的家伙拎了出去。梁立果可怜兮兮地跟叶靖心挥了挥手。 又安静下来了,叶靖心坐着继续等,等啊等,等得人都犯困了,高拓树还不见人影。为了练曲子,他只睡了不到五个钟,此刻待在这么舒适的房子里,睡意袭来,困得不得了,哈欠连连。意识朦胧中在心里乱骂着“混蛋还要我等多久,有什么话非得亲自讲?又在耍我?” 为了不睡着,叶靖心强打起精神,从包里掏出带来的乐谱看了起来,又拿出一支笔,边看边划线。决赛还要下苦工练习啊,还有不到两周了,班主任和教授对自己寄望很大,周围的同学看到自己进了决赛,有祝贺也有眼红的。人哪,你稍微比别人好一点,别人就嫉妒,所以必须要比别人好很多,让他们只能羡慕而不是嫉妒。 叶靖心越看下去眼皮越沉重,握在手里的笔画出的线也不成样子,歪歪扭扭,最后终于支撑不住,身子往旁边一歪,睡着了。 这边的高拓树还在晚会现场,所有节目表演完之后就是宴会,大家喝酒交流。这是梁秋岚的强项,高拓树只准备应付两下就溜走,比起面对这一堆浓妆艳抹的男男女女,他更想去调戏叶靖心,看他的各种有趣反应,想到这点,心里莫名地得意。 放下酒杯刚想逃离,一个花枝招展的女人袅袅婷婷迎面走来,身上的香水味半里外都闻得到。 “高董,好久不见。”那女子浅笑着,硬挤出一脸妩媚样。 高拓树扫视一下眼前人,认出是公司新晋的影星金玉慧,大胸脯,面容姣好,身材婀娜,最近人气急升,如果还有点头脑和演技的话,前途该是不错。 “我跟公司签约后只见过高董两次,贵人事忙啊。既然今天难得,小女子敬你一杯如何?” “好。”高拓树在交际场合可不是不解风情的人,转身就从旁边的侍应端着的酒盘里拿了两杯酒,跟金玉慧对饮起来。 高拓树饮完,找个借口离开。先去趟洗手间,从洗手间出来,就感觉不对劲,体内有股火在蓄势待发。再走几步,那股火烧了起来,越来越旺盛,下腹一片火热,欲望开始抬头。妈的,中招了! 正等着的韩中原看见高拓树的脸色变得很不一般,急忙奔过来关切地问:“高董,你怎么了?” “有点不舒服,好像……中招了。”高拓树咬着牙根,强忍着浑身的燥热,“到房里去。” 他艰难地迈步,每走一步,欲望就抬头一分,越来越胀痛,折磨得他咬牙切齿,握紧了拳头。他奶奶的,让老子知道哪个王八蛋下的药,不将他大卸八块老子就不叫高拓树! 韩中原扶着他往房间走,马平川也跟了过来。 走到休息间门口,高拓树一手拽住门框,手背青筋毕现,低声对韩中原命令道:“给我找个人,女的,快点!”这情况,不是女的看来不好解决。反正高拓树是个没节操的人,紧急时刻男女通吃。 “是。”韩中原应声,快步离去。 “你守在门口,不准放人进来。”高拓树沉着声吩咐马平川。 马平川点了一下头,“是。” 高拓树拧转门把手,开门闪身进去,“嘭”地把门甩上,扯松脖子上的领带,往沙发挪去。 还没挪到沙发边,就发现上面躺着叶靖心,睡得香香甜甜,怀里抱一件外套,一手捏着本乐谱,另一只手垂到沙发边沿,一支笔掉到了沙发底,露出半截笔头。 听到关门声,叶靖心惊醒,猛地睁开眼。他爬起来,揉揉双眼,看到高拓树立在不远处,表情阴沉,眼神不同寻常。 高拓树捂着滚烫的下腹吼道:“滚出去……” 叶靖心吃了一惊,愣在那里,又叫人等又叫人滚出去,这个反复无常的男人,以后绝不再理会。拽着外套、捏着乐谱下地,背对着高拓树半蹲到地上捡那支笔。 由于刚才躺着睡了一觉,衬衫的后摆被磨得皱缩起来,叶靖心一蹲下,衣服往上缩起,露出一点白皙的后腰。 这种半遮半掩最撩人,刚好瞥到这一幕的高拓树目光一凝,两眼充血,喉咙猝然紧了一下,干渴得厉害,下体胀痛猛然涨了几分,他无法忍受,一个恶念如幽灵般浮现脑海。既然时机契合,还等什么? 叶靖心捡了笔,刚站起来,猝不及防地高拓树从背后扑上来,将他翻倒在沙发上,整个人撑在他上面,一种居高临下的狩猎者姿态。 叶靖心惊愕不已,两眼对上那双半血红的眼睛,“你想干什么?” “我想要你。”高拓树嘴里喷着酒气,直截了当,毫不客气。 第二十五章:强行占有 叶靖心还没反应过来,高拓树已经俯下身,迅速攫住他的双唇,尽情热吻,饥渴得像必须马上喝到奶的婴儿。 叶靖心懵了,被火热的双唇吻得喘不过气来,浓郁的酒气熏得他头脑晕乎乎,过了好一阵才想到要反抗。双手使出吃奶的力气,要把高拓树推离,却毫无用处,那本乐谱夹在两具躯体间,被摩擦得哗哗作响。 舌头伸进,扫过贝齿,长驱直入,灵活地挑逗着另一条明显在闪缩的舌。 “唔……唔……”叶靖心嘴角流出津液,大脑因缺氧而发胀,双腿乱蹬。 布料间的摩擦愈加挑拨了高拓树的欲望,他一手抱住叶靖心的头,双唇变换着角度攫取他口中的甜蜜。 叶靖心眩晕得快无法思考,使出全身力气,抽出其中一只被压住的手,握紧那支笔狠狠往高拓树的后背扎去。 “嗞……”虽然隔着西装布料,高拓树还是被扎得一阵刺痛,似乎扎破了皮。他收回舌头,退出对方的嘴,半撑身怒视着身下的人儿。 两人都呼哧呼哧喘着气。叶靖心尤其喘得厉害,就像刚从水中被救上来一样,急切地渴望呼吸新鲜空气。他面红耳赤,大口大口往肺里输送活命的氧气,嘴角留着未干的津液,眼神已经有点涣散。 这么一大块鲜肉近在眼前,在发情的高拓树眼里是多么美味诱人。男人努力平稳呼吸,低沉着嗓子威胁道:“你给不给?” 叶靖心回瞪他,两眼要喷出火来,边喘气边吼:“你……滚开!”趁机往沙发边退去,想逃离对方的钳制。 高拓树被激怒了,越是得不到就越想要,况且此刻正在火头上。 他一手捏住叶靖心那只半举着的手,夺过那支笔甩了出去,另一只手掌抵住叶靖心的额头,将他的头重重按进绵软的沙发里,低吼着:“现在是我说了算,你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 叶靖心瞪大了双眼,心脏“咚咚咚”狂跳着,这个……这个男人疯了! 突然响起了敲门声,还没等屋里的人回应,门就被打开了。 高拓树维持着动作,回转头一瞄,韩中原、马平川和金玉慧站在门口。金玉慧望见这场景,惶恐得张大了嘴巴,不敢吱声。 “高总……”“久经沙场”的韩中原对任何事都见怪不怪,不过看到被压着的是叶靖心,还是有点被吓到了,才想起这小子在房里等着的事。 “滚出去,谁都不准进来。”高拓树对着门口的人怒吼,声如洪钟。 “……是” 门又被关上,房里一片死寂。 叶靖心的哀嚎突兀地响起:“不要啊……回来……救我……” 高拓树毫不在意,放松了叶靖心,翻身下来,将他一把扛起,往隔壁的房间走去。 那本乐谱遗落在沙发上,皱得不成样子。 叶靖心被架在肩头,他四肢胡乱舞动,双手用力敲打高拓树坚实的后背,两腿乱蹬,高声叫喊着:“放开我……放开我……” 高拓树扛着人进入房间,用脚把房门一勾一踢,门“嘭”地合上,整间房成了个密室。他把还在挣扎的叶靖心重重扔到床上,像头饥饿的猛虎,迅速扑上去,跨坐在叶靖心身上,把他的两只手合并,一手从手腕处捏住,往后向头顶推去,一直推到床架边。 “为什么这样对我?我没做错任何事……”叶靖心怒吼着,拼命挣扎。 高拓树什么也听不进去,他此刻连大脑都充满了血,丧失理智,浑身燥热,欲望胀痛,不立刻让他做,他就要憋死了,就要爆炸了,情况十万火急。 在万恶的欲望面前,高拓树完全沦为用下半身思考的动物,曾获得过的平静和那一闪而逝的怜惜早抛到了脑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扯下衬衫上的领带,在叶靖心细小的手腕处缠了好几道,剩余一定的长度,打个死结,再把领带绑到床架上,打了好几个死结,绑得稳稳的。 叶靖心此刻的情况就像是等着被屠夫宰割的羔羊,肉在砧板上。他双手用力地左右甩动,上下拉扯,床架却纹丝不动,领带把他的手腕勒得一阵阵生疼。他只能嘶哑着嗓子乱吼:“放开,我只是欠你钱……我不是你的玩具……” “错,从老子把你买回来的那天起,你就是我的玩具,所以我对你做什么都可以。”高拓树两眼燃烧着熊熊欲火,已经染上浓浓的情欲色彩。 “协议不是这样写的……” “协议我随时可以改。”高拓树边说边迅速脱下西装外套,扔到一边,脱完外套脱衬衫,也扔到一边。 叶靖心望着高拓树健硕的上半身,又感觉到他抵在自己小腹上的灼热欲望,他开始恐惧,恐惧得不得了,全身的细胞都在颤抖,仿佛面对一头暴虐的巨兽,双唇哆嗦不已,低声地哀求:“求求你,放开我……你去找别人,你那么有钱,找谁都可以……” “我就要你。”高拓树两手一用力,撕开了叶靖心的衬衫,有两三颗纽扣蹦到地板上,调皮地滚动一阵,静止了。 “你不是人,你这个禽兽……”叶靖心破口大骂。 见到叶靖心光裸的胸膛,高拓树眼里的欲望猛地窜起来,“老子马上就让你这种养尊处优的小少爷见识一下什么叫禽兽。”贴身上去,重复着刚才的热吻,灵舌纠缠,双手也毫不空闲,在叶靖心上身四处游走、揉捏,真正开始攻城略地。 叶靖心被压迫着,嘴里哼哼唧唧,加上是第一次,非常敏感,身体在对方的撩拨下发热发软。他不可能屈服,即使被吻得晕乎乎,还是觑准机会在高拓树的舌尖上狠狠咬了一下,嘴里散发着浓郁的腥甜味。 高拓树再一次吃疼,快速收回舌头,停下动作,半抬头,愤怒地捏住叶靖心的双颊,“臭小子,给我识相点。” 叶靖心被他捏得牙根发痛,瞪圆了双眼,嘴里喷着气:“混蛋……你放开。” “我警告你,与其在这里垂死挣扎,不如放松好好享受,不然待会痛的可是你。” 叶靖心浑身颤抖,泪水在眼眶打转,咬牙切齿挤出一句话:“你要是敢动我一下,我就绝不原谅你。” 高拓树怔住,他还从没被人这样威胁过,而且是在床上,对方还要是个毛头小子。即使他此刻心急火燎,欲望胀痛得要爆炸了一样,恨不得马上将对方吃干抹净,连骨头渣都不剩,还是忍不住冷笑起来,“哼,原谅我?给你一百万呢,原不原谅我?” “你说什么?” “陪我做一晚,我免你一百万债务,这交易够合算吧?”高拓树两眼盯住了叶靖心红润的双唇。 叶靖心僵住,所以说,现在这种状况是一种买卖? 他泪眼朦胧望着身上的男人,这个男人怎么可以这样不可一世,把人的尊严践踏在脚底。气得一下子爆发出来,“去你妈的一百万,我不要,多少钱都不要,我不是卖的,放开我,放开我……”双手继续甩动,拉扯,身子使劲扭动起来,想挣脱藩篱。 高拓树任由叶靖心挣扎,反正无论怎样挣扎都毫无用处,这些动作反而撩得他更加兴奋,血脉贲张,忍耐已到极限。“说了是由我决定,不是你。” 他跳离叶靖心的身上,半跪在旁边,两手迅速解开叶靖心裤子的皮带和纽扣,一把将裤子连着内裤、鞋子扯了下来,甩到一边。 令人羞耻的部位一下子暴露在空气中。 叶靖心涨红了脸,浑身打冷颤,哇哇大叫着:“你……混蛋,我会去告你,我会杀了你……”愤怒得双眼通红。 “有本事就试试看好了。”话音刚落,随即传来解皮带的声音。 叶靖心挣扎得更厉害,继续破口大骂:“我说到做到,你死定了……我不会放过你……” 一切都无济于事,他感到自己的腰被一只大手抱起,双腿被另一只大手用力分开。他惊恐得张大了嘴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高拓树忽地停下动作,身子前倾,一把拉开床头柜的抽屉,震得柜面的一只玻璃烟灰缸晃了两下,(和谐啦) “呜……”异物的进入,叶靖心感觉非常不适,双眉紧皱,咬紧下唇,难耐地动了几下身子。 高拓树紧盯叶靖心的反应,冷哼了两声,等不及了,又挤进两根手指。 “呜……”泪水终于滑落,跟过去的所有遭遇相比,这一回真的在劫难逃了。 (和谐啦) “啊……”叶靖心痛得张大了整个嘴巴,凄惨地嘶吼出来。 身体仿佛生生被撕裂,在瞬间全身绷紧,弓起背,弓得整条脊椎骨咔咔作响,快要断裂一般。心脏已经半麻木,十只脚趾同时弯曲,被绑住的双手紧紧捏成了拳头,短短的指甲深深陷入手心,快要刺破皮肤,陷进血肉里。 “唔……好紧……”突然的一冲到底,高拓树也很不好受,紧得他牙根痛。心里还疑惑着这小子竟然是第一次,没跟那些男的做过? “呜呜……出去,快出去……”滚烫的泪水不停地溢出,从眼角流下,流到耳边,湿了头发。 “放松点……”高拓树用手抬高一点叶靖心的腰。 “啊……”叶靖心又是一声嘶吼,就算是极细微的一举一动,都能引起他致命的疼痛。 高拓树才不管这些,体内的野兽在叫嚣着,他只想快点发泄欲望,其他的,见鬼去吧。 随着高拓树的抽动,叶靖心整个人陷入狂乱,思绪啊灵魂啊,全部都飘离了身体,飘荡在半空,就要飘去天国了。全身只剩下唯一的一种感觉——痛!痛到心脏完全麻痹,四肢麻木,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仿佛“此身非我有”。 “呜呜……哥哥,救我,我好痛……哥哥,不要丢下我一个,带我走,无论是天堂还是地狱,我都跟你去……哥哥……” 叶靖心嘴里发出的类似愉悦的痛苦呻吟和身体的生涩反应,愈加撩拨高拓树体内的情欲,他全身热血沸腾,完全沉浸在满足自己欲望的“辛苦劳动”中。 一声声粗重的喘息、痛苦的哀鸣和身体摩擦产生的银靡声,在密闭的房里交汇成一首令人惊心动魄的乐曲,久久回荡。 第二十六章:占有之后就是失去 两次过后,叶靖心的嗓子嘶哑得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人已经半昏死,身体软成一滩泥。 高拓树喘着气,一身大汗,头发湿漉漉,体内的火熄灭了三分二,真痛快!他拍一下叶靖心的脸,没任何反应,再多拍两下,叶靖心就低低哼了两声。 高拓树解开绑住叶靖心双腕的领带,一直被紧缚的双手无力垂落在床单上,手腕处两道鲜明的红痕,深深印进皮肤里。 他对那红痕视而不见,望着身下那具全身微红的躯体,叶靖心身上还未褪下的白衬衫早已全部汗湿,紧贴皮肤,若隐若现,撩得高拓树心痒难耐。 刚疲软下来的欲望又开始抬头,高拓树决定再来一次。一百万一晚,不干他个够本,岂不便宜了这小子? 俯下身吮吸着叶靖心红肿的双唇,然后向旁边延伸,啃咬着他白嫩的脸颊、脖子。脖子上用丝线挂着的两个戒指引起了高拓树的注意,“又多一只破铜烂铁。”他撕扯着叶靖心柔软的耳垂,双手用力揉捏他胸前的两颗樱桃,耳朵享受着时有时无的、类似愉悦般的呻吟。 他手掌往下,托起叶靖心的左腿准备第三次进入时,手指抚到了他大腿内侧的那条伤疤,惊了一下,瞧清楚之后也不甚在意,埋头苦干起来。 从头到尾直折腾了四个多钟,终于什么后续都没做,两人都精疲力尽,瘫倒在床上,睡死了。 此刻叶靖心游离的思绪只纠成一个念头:“明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等叶靖心再次缓慢地睁开双眼,他只望见白晃晃的天花板,大脑一片空白,意识模糊,好半天没反应过来,我在哪? 下意识动了一下身体,引起的锐痛瞬间激活全身的每一个细胞,深深地刺入心脏,全部记忆被唤醒。 “不……”他完全不能相信昨晚发生的一切,不顾疼痛蜷缩起身体,两手死死抱住脑袋,用力揪着头发,仿佛这样就能把那些荒谬给揪掉。 “吱”,传来开门声,惊得他反射性两手抓住被单,将身子裹起。 “总算醒了啊?还以为你要睡到明天呢。”是高拓树,这男人刚从浴室出来,精神焕发,带着一身水气,脖子上挂一条用来擦头发的毛巾,光裸着上身,下身裹着条浴巾,露出一双结实匀称的小腿。 叶靖心浑身瑟瑟发抖,抓紧了被单,这个恶魔! “快起来,要退房了,你还想洗个澡再回去就别缩在那装死……” 冷酷的声音在耳边回响着,叶靖心没一丝反应。 “喂!还是想要我帮你洗?”高拓树往床边走去。 听着越来越近的拖鞋声,叶靖心越缩越小,卷成一个蚕蛹。 高拓树走到床边,直接脱下浴巾,捡起内裤和裤子穿上,擦了两下头发,把毛巾扔在床铺上,又捡起衬衫套上。看一眼缩成一团的叶靖心,想起昨晚的纠缠,心满意足,回味无穷。 “我会叫中原减你一百万债务的,顺便跟你说件事,既然你迟早要卖,不如直接卖给我,反正你本来就是我的。给你开个价,做一次十万,如何?当然了,前提得是我满意。”除了昨晚那种紧急状况,这算是最高价了。 叶靖心仍然没反应,钱、钱、钱,去你妈的钱,你这个挨千刀的天诛地灭的禽兽,上天为什么不收了你,把你的钱烧成灰?为什么? 高拓树看叶靖心还缩在那里一动不动,嘴里也不哼一声,不耐烦了,“听到我的话没?成聋子了还是哑巴了?”伸手拉一下那被单。 叶靖心如躲避瘟疫,猛地往床边退去,胸口一股恶心感涌起。 不要碰我,给我死开,你去死! 高拓树一看叶靖心的反应,没好气地吼道:“你还故作姿态了?想跟老子玩游戏?昨天没满足啊?要不再来一发?” 恶心感汹涌澎湃,胃里一阵翻腾,直往喉头窜,“呕”。叶靖心来不及下床找垃圾桶,歪头吐在了旁边的枕头上。 “你他妈的怎么了?”高拓树冒火,跳到床上去,两手抓向叶靖心的肩。 “别碰我……”叶靖心哑着嗓子吼了一声,快速往后退去,一不小心,拖着被单掉到了地板上。好一阵头晕目眩,五脏六腑翻江倒海,一手紧紧扶住旁边的床头柜继续呕,呕得胃酸都出来了,大脑昏沉,脸色发青。 高拓树见不得这恶心场面,沉了一张脸,皱起眉头,这臭小子是事后反应?“你还恶心了?免你一百万时怎么没恶心?糊弄谁呢?是不是要多加一百万才满意?你以为你第一次就这么矜贵?给我起来。”暴跳到叶靖心旁边,扯住他的一只胳膊就往浴室里拉。 叶靖心双腿虚软,根本站不起来,硬被高拓树拽起,脚步踉跄,胯下那部位如刀割般痛,整条腰也像断裂了一般,直不了。他反射性伸手扶腰,身上的被单掉落一大半,腿间忽地有丝凉意滑过,低头一望,有股白色液体沿着曲线优美的大腿缓缓地往下流。 叶靖心又羞又愤,脑门充血,高拓树过去对他的所有污言秽语和恶劣行径,他都忍了,这次不可能再容忍,士可杀不可辱,身为一个男人被侵犯,是人都不能接受。不是这个男人死,就是自己亡!年少气盛,他不假思索地用力甩开了高拓树的手,转身抓起床头柜上那只玻璃烟灰缸就往高拓树额角狠狠砸去。 高拓树感觉手风袭来,已来不及制止,只能防守,一拳挡在额角处,手背被砸出了血。 叶靖心双眼通红,捏着烟灰缸嘶吼着:“你去死!为什么不去死……”举起烟灰缸就要砸第二下。 高拓树暴怒,两手抓住了叶靖心拿烟灰缸的手,捏住手腕处,发狠地使力,几乎把那细小手腕的骨头捏得粉碎。 叶靖心吃痛,手里的烟灰缸“哐”地掉落在地,还不罢休,另一只手攀住高拓树其中一只手臂,张口就咬,咬紧了不松动,一双眼睛瞪到最大,血丝浮现,现出前所未有的狠绝。 高拓树痛得额爆青筋,放松了一手,捏住叶靖心的鼻子迫使他松口,使力把自己的手臂从叶靖心口里掰下来。抬手一看,已经印上一圈深深的牙印,有血渗出来,皮肉翻飞。再看一眼依旧咬牙切齿的叶靖心,双唇带血,表情凶狠,眼里喷着怒火。 你妹的,臭小子你活腻了!一拳挥出去,重重捶在叶靖心的胸口。 叶靖心被捶得心脏麻痹,身子直接往后倒去,后脑正正磕在床头柜的边角,一阵刺痛,鲜血汩汩流了出来。身子一歪,倒在地板上,血流成河,地板上很快聚了一滩,把那白被单染得血红。 高拓树心惊肉跳,第一次惊得不知该怎么办,这状况,不是人工呼吸能解决的了。愣了一下,扑上去拉起叶靖心,扯过床铺上的毛巾捂住他后脑处。那血还像喷泉一样不断往外冒,浸透了毛巾,染得高拓树满手鲜红,浓郁的血腥味直往鼻子里冲。用被单将人一卷,抱起就往外面奔,慌忙中,听到还未昏迷的叶靖心呢喃的最后一句话:“欠你的债……我用命还。”留给高拓树一个哀怨绝望的眼神。 高拓树气结,他妈的谁要你用命还了,不过是做了一晚,臭小子你以为你是处女啊,刚烈过头了。 高拓树不知自己怎样把人抱了出去,先去酒店的医疗室做应急处理,止住血,然后call熟悉的私家医院,把人拉过去抢救。 抢救的丛医生高拓树是认识的,这年轻医生一看这状况,绿了脸。病人后脑撞了个大窟窿,血已经止住。最让他惊奇的是,病人全身只穿了件皱巴巴的白衬衫,一身红印,腿间还有白色液体,再看高拓树的打扮和那只受伤的手,明显是情事后发生的事故。 抢救期间,高拓树一直在外面等,又烦躁又迷惑,活了二十几年没遇过这样“离奇”的事。在他眼里,什么事都可以用钱解决,这一回却遇到阻碍了,还是最贵的一次呢。这臭小子贞操感有没有那么强烈,眼里带着那种狠绝,似乎不置人于死地就不罢休。想起来就烦躁,又没烟抽,在走廊上踱来踱去,大脑胀痛。他妈的,一拳捶在白墙壁上,刚包扎好的手背又开始渗血。 在经过了输血、缝针、包扎、清洗身体后,叶靖心被送入监护病房。 高拓树坐在会谈室里,对面的丛医生饶有兴味地望他两眼,开口道:“躺在床上的是你的小情人吧?跟他有什么深仇大恨,把人折磨到这种地步?” 高拓树阴沉着脸,“他……情况怎样?” “暂时算稳定,还需继续观察。” 高拓树感觉松了一口气,“几时会醒?” “这个可就说不准了,病人大量失血,撞到哪条脑神经目前还不清楚。”丛医生将身子靠着椅背,神情担忧。 高拓树刚放松的脑门猛地一紧,“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的意思,还要对病人进行详细的检查才能了解具体情况,他以往的病史也要调出,你要是希望他早点醒来,就把资料提供得详尽点。” 资料?只有中原最清楚了。马上打电话叫韩中原带齐资料过来,不齐的也要把它补齐。 丛医生看高拓树焦急烦躁的样子,手背还渗着血,嘴角上扬,“这次玩出火来了?不是提醒过你,温顺的小猫小狗也得保持警戒心,发起狂来是会要人命的。” 要人命?丛医生都没看到高拓树手臂上的牙印呢。 “要你管,做好你自己的工作,把人给我救醒。” “还用你说。” …… 离开医院前,高拓树没有去看叶靖心一眼,现在这状况让他隐隐有种内疚感,特别是叶靖心那个眼神,那句“我用命还”,让他极度不舒服。这是不该有的情绪,他高拓树从来就不会对人感到内疚,只有别人欠他的,他就没欠过别人一丝一毫,欠了的也还得一清二楚,再无瓜葛。 但是此刻他坐在办公椅上,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心情却愈加烦躁,甚至在检讨自己昨晚是不是做得太过分,为了满足一己私欲,霸王硬上弓,把人折腾得半死不活。 唉!都怪哪个混蛋下的药,都怪叶靖心在房里,都怪他露出后腰引诱,都怪他反应过于激烈……怪来怪去就是不怪自己。这臭小子太能引起自己的注意太能影响自己的情绪了,这感觉很不妙。 第二十七章:生死攸关 三天过去了,叶靖心依旧昏迷中,持续低烧。 高拓树现在的情绪由烦躁变成了阴沉,三天里消灭了近一条烟,心烦意乱,吃不好睡不好,不能冷静处理事情,一张脸黑沉沉。 那些手下瞄见自己老大的脸色,一个个噤若寒蝉,小心翼翼,唯恐一不小心触到了他哪条神经,死无葬身之地。 除了非得亲自出马的事情,一切事务都交给韩中原处理,童智的催人电话、叶靖心学校的事情、被下药的真相……精明能干的韩中原八面玲珑,把事情办得妥妥的。 “高董,事情已经查清楚了。”韩中原站在办公桌前向高拓树报告情况。 “说。”高拓树又点着了一根烟。 “宴会上是金玉慧串通侍应在你喝的酒里下了药,幕后指使者是高拓峰。金玉慧在和我们公司签约之前曾跟高拓峰有过交往,这女人最近投资失败欠下几百万高利贷,在你酒里下药目的是让你令她怀孕,将来以孩子作为要挟。金玉慧已经坦白这主意是高拓峰替她出的,当时你叫我去找人,我一转过走廊就看到了她,她主动跟我搭话,所以我就把人带到你房间去了……” “哼!怀孕?”真是荒谬,不过在那种情况下,绝对能让女人怀孕呢,高拓峰这一招要是成功了,祸害无穷,可怜了叶靖心。“通知梁秋岚,不用跟那贱货解约,把她雪藏,停止一切活动,哪种工作最苦最累就扔给她,自会有人收拾她。”高拓树从不打女人,但是不代表不会惩罚女人,得罪他的人不分男女,都别想有好日子过。不用亲自动手,借刀杀人这招最好用,金玉慧没了收入,还不起高利贷,被人收拾是迟早的事。 “明白。” “那侍应叫平川给老子往死里揍,不揍他个一级伤残别跟我讲,王八蛋!”愤怒地喷出一口烟。 “……是” “高拓峰不用管他,一身脏水还乱得瑟,让他得瑟,看他能得瑟多久,总有一天老子会连本带利要回来。”牙恨恨,这笔账留着慢慢算。 “是。童经理那里也处理好了,餐厅已经找到替代的钢琴师,不过有客人不满意,接到不少投诉。”韩中原脑海里已经浮现出童智的苦瓜脸,“另外,叶靖心的学校方面,我已经向他的班主任请了假,说明出了事故最近不能去学校,不过他参加的钢琴比赛……一星期后在本市举行,可能会错过。” “什么比赛?”高拓树抬起眼,烟雾中一双眼眸深邃似海,不知隐藏着什么。 “是一个全国性的青少年钢琴比赛,奖金丰厚,对将来出国进名校深造和走职业钢琴家道路有不小影响。叶靖心已经通过初赛,这是决赛。” “……”高拓树心里突然产生一种类似罪恶的感觉,烦!“行了,你出去吧,医院里叫平川派人守着,最近这段时间场子里你和平川多看着点。” “是。”韩中原点一下头,出去了。 高拓树靠在椅背上,闭目深思,原先的内疚感变得更强烈,搅得他很想发火,脾气暴躁。又打电话给丛医生追问叶靖心的病情,丛医生根本没接。三天来高拓树一天十几通电话过去,每次都是一句“醒了没?”,不管三更半夜还得来几通“夺命凶铃”,搅得丛医生精神崩溃,对他吼:“混蛋,不会自己过来看啊?” 高拓树还是没去医院,不是不想去而是不敢去,生平第一次不知该怎么面对。 等到第五天,丛医生主动打电话来了,高拓树一看号码,心情紧张,以为叶靖心终于醒了。 “你今天来一趟吧,情况不太乐观。”电话里,丛医生的声音有点沉闷。 高拓树揪紧了一颗心,这小子真的要命丧黄泉了?策马奔腾,开车闯了好几个红灯,奔到医院,一进门就高喊着:“人呢?他怎样了?” “给我小声点。”丛医生觑了一眼高拓树,揉揉太阳穴,“我把情况说明一下吧,病人高烧不止,大脑积了小血块,可能要动手术。” “还不快点动,我签字,把人给我救过来。”高拓树坐到椅子上,气喘吁吁。 “你以为这是切菜呢,开脑手术有那么容易?况且病人的身体情况不适合。” “怎么不适合?说清楚点?” “根据你小秘送来的资料,病人近两年前出过车祸,受伤部位也在后脑,动过一次手术,我跟当时的主刀医生联系过,说病人大脑的那个区域非常薄弱,这次撞击雪上加霜,手术危险系数很大,稍有不慎,就有可能成为植物人,睡到死,永远醒不来。明白了吧?” 植物人?高拓树心脏发寒,沉默不语。这么说要一辈子对这小子负责了。 “病人的身体状况方面,根据我们做的健康检查,他出事前精神紧张、睡眠不足,有轻微失眠和贫血症状,这种状态完全不适合手术。” 高拓树脸色严峻,眉头紧皱,“……送出国怎么样?” “不宜挪动。” “把你认识的那些医学专家给老子找来。” “再怎么检查会诊还是这情况,目前先得让他退烧,再这样烧下去,脑袋都快焦了,醒了也是个傻子。” 高拓树一张脸完全黑沉沉了。“不管怎样,把他给我弄醒。” “弄醒弄醒,说得容易,病人自己想不想醒还是个问题呢,这跟病人的意志也有很大关系,比如不想看到某个人,希望一直睡下去。”又盯了一眼高拓树。 “……”高拓树脸色颓丧,伸手摸烟盒。 “停手,医院里不准抽烟,给你口香糖吧。”丛医生扔过来一罐口香糖。 高拓树才不嚼那东西,收回手,咬紧了牙齿。 “呵!你居然也有这种表情。今天不去看他一下?有可能是最后一眼了。” “要是最后一眼,老子就拆了你的医院。”恶狠狠的语气。 丛医生真有点被吓到了,这家伙还认真了,“好大的口气,指不定谁拆谁呢。” …… 病房门口,两个手下像两尊门神一样守着,路过的医生护士无不侧目注视,窃窃私语。 病房内,高拓树望着病床上的叶靖心,心里五味杂陈。叶靖心脑袋围了一圈白纱布,脸色苍白如纸,双眼紧闭,口鼻戴着氧气罩,没声没息,像死一样平静。 高拓树大气不敢出一下,紧盯着床上的人,既希望他快点醒来,又有点害怕他醒来。那些维持生命机能的各种仪器连接在叶靖心身上,显得很怪异。高拓树不是没受过伤没住过院,也有差点去阎王爷那报到的惊险经历,那感觉很不好受。再看一眼静静躺在床上的人,骂了一句:“臭小子,你最好给我醒过来,不然老子跟你没完。” 自此高拓树天天往医院里跑,叶靖心还是连睫毛都没动一下,气得高拓树跳脚。“臭小子你还睡,上辈子没睡够吗?这辈子要补回来?你不会想当睡美人,一直睡下去,永远不醒吧?”幻想着如果我高拓树这时吻他一下,会不会就醒来了,他对我那么厌恶,说不定真的能把他恶心得醒来。 住院第七天,叶靖心的高烧重新转为低烧,人还是没醒。 高拓树又骂:“臭小子,你马上给我起来,起来……只要你起来,老子就再免你一百万,不逼你还钱,你爱弹钢琴弹钢琴,爱去哪去哪……给我醒来啊!”脸色憔悴,精神躁狂。 丛医生望着高拓树红绿灯般变幻的脸,暗暗窃喜:“高拓树,想不到你也有这一天。” 高拓树的怨念不够强念,一天,两天,叶靖心没有睁开眼。 直到钢琴决赛的前一天,高拓树实在没了法,盯着病床上的人,幽幽说了句:“你不想参加比赛了是吧?” 叶靖心的眼皮明显地动了动。这句话唤醒了他心中的某种执念,越来越强烈,有个声音一遍遍回响着“我要去比赛,我要去比赛……” 决赛当天的凌晨,叶靖心睁开眼。 …… 后来,叶靖心依然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双眼紧闭,分不清现实与梦境。 一切都飘飘渺渺,昏沉的大脑理不清思绪,只隐约记得疾速的车子、明亮的大堂,模模糊糊的观众和评委,还有自己,穿着礼服端坐在钢琴前,脑后还贴着白纱布。他不知道自己在演奏什么曲子,只看到十根手指像被仙女施了魔法,灵活如脱兔。从指下流出的音符,沉缓的、轻快的、激昂的,全都在半空里飞舞,越来越多,越来越多,终于充满整间大堂。它们在对自己挥手,对自己欢笑。 脑海里开始闪现一张张面孔,爱的人的脸、恨的人的脸、陌生人的脸……像播电影一样闪现。两耳塞满了声音,“妈妈,我要成为钢琴家。”“哥哥,你不要死。”“你就是个麻烦种!”“我要赢得比赛。”“我想要你。”“我会杀了你。”……极致的快乐,极致的痛苦,在身体里横冲直撞,撞碎五脏六腑。 最后一个音符被释放了,手指像断了电的机器人,僵得弯曲不能。整个人也仿佛被抽空,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如潮水般的掌声传来,所有音符消失不见。他立起身,恍若梦中,毫无方向一步一步艰难地走,最后跌进一个温暖的怀抱。什么都不知道了。 叶靖心赢了,耗尽全部力量,赢得一个冠军。他的痛苦记忆,随着那些音符消逝,潜意识决定重新活过。 比赛后第一天,叶靖心微微睁了一下眼,眼珠缓缓转了一圈,一声不吭,又睡了过去。 第二天又醒了一段时间,眼珠骨碌碌地转,还是一声不吭。 第三天人完全醒了,丛医生替他做完检查后,他安静地坐在床上,一脸迷惑地望着满屋的鲜花,床头柜上也堆满了东西,奖杯、证书、支票和报纸。望见高拓树和丛医生,毫无反应。观察完了,突然着急地叫道:“这是哪?几点了?我要去学校,快送我去学校,要迟到了……”急急翻身下床,双脚踩在地板上,腿一软,没站稳。 旁边的高拓树心脏一紧,顾不得可能会被袭击,奔上前扶住了人,半抱着,自己身上的烟草味和叶靖心身上的消毒水味融合了。 叶靖心抬头仔细打量高拓树的脸,一双眼睛清澈透亮,纯净的目光直直望进高拓树的灵魂。高拓树大脑停止思考,表情僵硬。报应要来了吗? 出乎意料,从叶靖心嘴里蹦出一句:“叔叔,你是谁?” “轰”,高拓树头顶响了个焦雷,目瞪口呆,一脸黑线,叔叔?我他妈的是叔叔?等一下,好像哪里不对,不认识我,怎么回事?债主,强暴了你的人,不认识?活见鬼了,这唱的哪一出?两眼瞪向一旁的丛医生,丛医生同样不明情况,在花丛中苦恼地摊摊手。 叶靖心顾不了那么多,挣扎着要离开高拓树的怀抱,“我要上学,迟到了要罚扫厕所的……” 高拓树把人抱紧了,防止他挣掉了还扎在手背上的针头,灵活应付,“今天是星期天啊,不用上学。” 叶靖心一听,停止挣扎,“星期天?” “是啊。”高拓树把人抱起让他坐回床上,趁机铺好后路,“因为你一直表现很好,学校还特别准许你这段时间不用上学。”语调温柔得让丛医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连打冷颤。 “真的吗?”不用去学校,太好啦! “当然是真的,叔叔不骗你。” “嘿嘿……”叶靖心傻笑两下,露出两排洁白整齐的牙齿。 一击即中,高拓树傻掉了,臭小子,为什么对我笑?还笑得这么好看! 第二十八章:乐极生悲 叶靖心坐在床边,一手扯着高拓树的胳膊摇啊摇,从病号服下露出一双脚,搁在床边晃啊晃,摇晃得高拓树浑身不自在,警惕性降低。 “这是哪里?我要回家,我要弹钢琴……”不经意间摸到头上的纱布,一脸好奇,“这是什么?我怎么戴着帽子?”就要把那纱布扯掉。 高拓树急忙制止,威胁道:“不准动,动了就要去学校。”拉下那只还扎着针的手,轻轻放在床铺上。 叶靖心乖乖听话,还是扁了一张嘴,“我要弹钢琴……” 高拓树正要开口,一旁的丛医生抢话,“叔叔问你几个问题,你答完了就让你弹钢琴,好不好?” 听到可以弹钢琴,叶靖心连连点头,“嗯嗯。” 丛医生就发挥他的职业技能,循序渐进地问了叶靖心一堆问题,诸如“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爸爸妈妈是谁?”“家在哪里?”“学校在哪里?”…… 叶靖心一一回答,不过年龄变成了十七岁,学校变成了高中。 十七?两个大男人面面相觑。 丛医生问道:“知不知道爸爸妈妈去哪了?” “去欧洲了,妈妈去学习,爸爸去谈生意,哥哥在新加坡读大学,只有我一个人在家,他们很快就回来,还会给我带礼物。”他把脸靠在高拓树的手臂上,正是他咬过的那条手臂,那伤口已经结痂,被激光磨平了,不留痕迹。“你看,这是爸爸妈妈送我的戒指。”伸手掏出脖子上那两枚白金戒指给两人看。 高拓树幡然醒悟,终于明白为什么这小子把它当成宝了,原来是你爸妈的。之前只有一枚,另一枚从哪来的? 丛医生继续问:“除了爸爸妈妈哥哥,还记得谁?” 叶靖心答不上来了,除了重要的家人,其他人全都不记得了。 丛医生故意指着高拓树问,“认不认识这个叔叔?” 叶靖心抬头望向高拓树,迷惑不解,又歪着头认真打量了一下,“不认识。叔叔你是谁?你是谁?” “呃……”高拓树吞吞吐吐,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啊,我是你爸爸的朋友,去过你们家的,忘了吗?因为现在只有靖心一个人在家,你爸爸托我照顾你。”这点小问题,难不倒高拓树。 “我怎么不记得了?你是我爸爸的什么朋友?” “……生意上的朋友。” “是这样吗?”叶靖心说完也没再追问,继续晃着腿,这叔叔是爸爸的朋友,爸爸的朋友都是很好的。注意到丛医生的打扮,就有点吃惊,“叔叔你穿得好像医生,你是医生吗?” “哎,我是医生。” “为什么我在医院里?我生病了吗?”神情变得焦急了。 丛医生赶紧安抚他:“因为靖心不小心受伤了,很快就可以出院。” “我今天可以出院吗?不要让爸爸妈妈知道,他们会担心的。”脸色更焦急了。 “今天不行,还要再等一段时间。” 叶靖心听到不能出院,不开心了,“我不想在这里,叔叔我要回家,快送我回家。”摇着高拓树的手臂,仰着脸,一脸期待。 高拓树完全被那信任表情给迷住,沉吟着,家?你还有家吗?“靖心你要听医生的话,不然叔叔就告诉你爸妈哥哥了,他们就会担心,是不是?” “嗯嗯。”不能让他们担心,一个人也要好好的,“我现在可以弹钢琴了吗?”答完了,还是想着他的钢琴。 “这……”丛医生瞄一眼高拓树,不管他同不同意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不能失信于人,“可以,只能弹一会哦。”叫来护士,把叶靖心带往医院的VIP娱乐室,那里有架钢琴。 高拓树看叶靖心去弹钢琴了,马上吩咐门口的两尊门神,把病房里的东西全部收拾干净,任何探访者都不准放进来,他特别强调了“任何”两个字,这几天那些记者还有叶靖心的老师、同学,像蜜蜂一样扑了来,都被高拓树的人挡了回去。现在他和丛医生坐在办公室里大眼瞪小眼。 “你他妈的给我讲清楚这是怎么回事?”高拓树毫不客气,脸部肌肉剧烈地连抽两下。 “高先生,注意你的用语……”丛医生也没好气,这男人的变脸术真厉害,明明刚才还温柔似水,一下子就狂风暴雨,判若两人。 “少废话,讲重点。”高拓树粗暴地打断,叶靖心现在的情况让高拓树既惊喜又迷惑。惊喜的是叶靖心没死也没变成植物人,还活蹦乱跳的,迷惑的是这小子之前发疯似的去参加钢琴比赛,弹完曲子就昏迷,再次醒来就不认人了,变得傻啦吧唧的,只是不知是真傻还是在演戏。看起来又不像演戏,在高拓树面前班门弄斧就等于自取灭亡,没有谁能逃过他的锐眼,不用半天就会露出马脚。 “唉!”丛医生叹一口气,幽幽地望高拓树一眼,“情况复杂,根据病人目前的行为举止来看,这小子脑子坏掉了。” 高拓树心情不爽,这小子,这小子是你叫的?“你以为老子没长眼啊?老子问你他怎么变成这样了?去比赛时不是好端端的?” “哪里好端端的?你没见他脸色通红,一言不发,跟游魂似的。”丛医生反驳道,“据我推测,他当时根本就没醒,大概在梦游,他心中的某个念头强迫他的身体去参加了比赛,然后,现在……应该是选择性失忆。”丛医生也不能确定。 “梦游?失忆?演电视剧啊?你当的什么医生?”高拓树怒火蹿升。 “抱歉,我只负责抢救和治疗病人的身体,不负责他的记忆。”丛医生振振有词,“你也听到他说自己十七岁,说明他的大脑自动把十七岁之后的记忆给隐藏了,也有很大可能是记忆混乱,他以为自己还活在十七岁,甚至幻想了一部分记忆,然后待在自己幻想的世界。他不是没了家人吗?这些记忆太痛苦,本来就想要抹去,这次撞击正好提供了机会,以为家人还在,只是没回来。” 回来?永远都不会回来了。“他什么时候能记起?” “这个就没人知道了,从检查报告看,他大脑的小血块正在自动消散,也许消散了就记起了,也许还是记不起,还要做详细的检查。”丛医生停顿了一下,戏谑道,“这情况对你来说这不是好事吗?忘记你是他的仇人,忘记你对他施暴的事了。” “好个屁。”高拓树更加烦躁,谁知道他是真是假,指不定哪天就发起狂来把我杀了,“现在要怎么办?” “看着办,也许情况会更复杂,他不但失忆,智力也受到了一定的影响,你刚才看到了,他的表现哪像十七岁,七岁还差不多,要安排他看精神科,暂时别让他跟外界有接触,凭你的力量挡得住吧?”丛医生也有点愧疚,怪自己乌鸦嘴,乱说病人烧焦脑子变傻子,没想到醒来真的成了半个傻子。 “你妹的……”高拓树脾气暴躁,本来以为人醒了,双方好好谈谈,再威逼利诱,不拖不欠。谁知情况出乎意料,开什么国际玩笑,老子没打算以后养个七岁的孩子。十七岁,你还真会选择啊,痛苦都抹去了,回到从前!老天你在耍我高拓树是吧?“什么治疗能帮他恢复?” “这就难说了,记忆这种东西,如果连大脑的主人都刻意遗忘的话,怕是不那么简单。可能过去的一些人一些事物能帮助他,比如让他有深刻印象的人、平时爱做的事情、爱去的地方等等,或者对他影响巨大的事件,比如经历的车祸,你们之间激烈的……”望见高拓树越来越黑沉的脸色,不敢说下去了。 这意思是让他再出一次车祸?还是让老子再强暴他一次?荒谬!“你给老子搞定,花多少钱都行,给他最好的治疗,把人给我弄正常。” 高拓树这种颐指气使的态度让丛医生很不悦,“你以为花钱就行了?之前说把人弄醒,现在他醒了,又说把人弄正常,他是机器啊,随便开关?” “……”高拓树脸色更不好看了。 “总之先观察一段时间,治疗也会跟进的。” 高拓树无话可说,心烦气躁,刚好韩中原来电话,有事情要处理,他看到叶靖心已经弹完钢琴在病房里睡熟了,叮嘱了两句病房门口的两尊门神,就先离开了。 高拓树坐在车上,一边开车一边猛抽烟,这种情况让他心情矛盾,不知该拿叶靖心怎么办。能醒过来固然是好,只是也忘了他高拓树这个人,先别说剩下的那上千万债款泡汤了,光说心里的内疚感就让他无法处理,叶靖心这种状况让他有点于心不忍。撞一下后脑就回到了十七岁,以为死去的家人还活着,还要上学,还有未来……烦烦烦!最烦的是听到叶靖心的记忆里没有他高拓树,他就很不爽。 “记得钢琴都不记得我高拓树,他妈的!”狠狠抽了一口烟,鼻子喷着烟雾,直视着前路,“为什么我会这么烦躁?当初不过是为了激怒高拓峰一时兴起买了这个人回来,后来想看看他究竟是软草莓还是真骨头,答应让他还债,我不过是想看出好戏。接下来的事情慢慢失去了控制,我看到他弹那首曲子时就忍不住惊讶,那神韵气质都跟我那死老妈相差无几,伤感哀怨,禁不住注意起他,还为他扫除障碍。但是在看到他跟别的男人亲密时,我又莫名地恼火。我不就是想看他堕落到这种悲惨境地吗?为什么会恼火?等到他被高拓峰抢走,我的暴躁急切和救人时的心慌,似乎说明了我在意这个人,想把他抓在自己手里,谁都不准碰。这次的事故,说到底主要责任在我,当时确实十万火急,丧失理智,不过也不能否认我本来就对这小子抱有欲望……他简直处处都能影响我的情绪和判断,这个人不在眼前的话,我就对他放不下,这算什么?我高拓树怎么也会有为了某个人而烦恼不已的一天?” 又想起叶靖心刚才展现的无邪笑脸,心里禁不住一股暖流涌起,“原来你也会笑啊!”以前对我总是一种防卫姿态,面无表情的,不是厌恶就是愤恨,坐在钢琴前就一脸平静,波澜不惊,这次竟然对我笑,“呵!叶靖心,你曾经对人都是这样毫无防备的?你究竟是怎样一个人?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第二十九章:下定决心 病房里,高拓树坐在病床前的椅子上,一手拿着个苹果,一手拿着把刀子,无从下手,囧了一张脸。 门口的一位手下不经意间从门缝里瞄到自己老大的囧样,如见到末日奇观,大惊失色,“啪”的一声掉了下巴,“老大竟然给人削苹果,世界末日啦!”心里无数匹草泥马欢呼而过,啦~啦~啦~ 旁边的另一尊门神感觉到同伴的异样,探过身子来打听情况,交头接耳,你一句我一句,这样那样,好不惬意。 盘腿坐在病床上的叶靖心正兴致勃勃翻着摊开在被子上的乐谱,嘴里轻声哼着欢快的曲子。那乐谱是丛医生不知从哪找给他的,据说对他有镇静安神作用。床头柜上的水果篮则是高拓树带来的,探病不是买鲜花就是买水果的啦,高拓树不可能带扎花,只好提了个水果篮。 他见叶靖心看乐谱看得起劲,自己没事做,就想着削个苹果给他吃吧,拿在手里之后才想起自己从没削过水果,以前不是有人帮着削就是带皮吃下去了。 高拓树囧在那里,眼睛瞄向眼前的叶靖心。气色已经好多了,脸色恢复以往的粉白,甚至变得红润了。眉头舒展,表情轻松愉悦,多了几分青春活力。眼睛总是闪着光,眼神纯净、信任、对人毫无戒心。撞伤的后脑处,抢救时为了方便缝针而剃掉的头发也重新长出来了,盖住了伤口,一头黑发柔软服帖。 按照丛医生的说法,叶靖心的身体情况已经稳定,但是他的意识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医生把事实告诉他,说他已经考上大学、比赛得了冠军等等,甚至把比赛录像和奖杯证书支票拿给他看,他都不相信,说是以前的,整个将现实世界摒弃在外。医生问他如果家人不回来了怎么办?他坚信他们会回来。最后丛医生就差没把他全家死绝、高拓树强暴他,害他磕破脑袋住院的事抖出来了。不过没有得到高拓树的允许,怕他再次发了狂,不可收拾。 叶靖心身体稳定了,人也精神熠熠的,坐在钢琴前就不知疲倦。高拓树从不知道叶靖心也有这样丰富的情绪和表情,迷惑、不安、兴奋、快乐……思想跳跃得快,跟之前那个木头人相比简直天壤之别。只要一看到这个人,他就感到宁静,心里充塞着不知名的满足和快乐。 叶靖心翻过一页乐谱,眼睛瞥到一动不动的高拓树,转过头望向他,“叔叔,你怎么了?” “没事……”高拓树还是不知该怎么面对这个人。 叶靖心看到高拓树手里的苹果,兴致盎然,“你要吃苹果吗?我帮你削皮。”他放下乐谱,冷不丁把苹果和刀子夺了过去,认真地削起苹果来。 一看到叶靖心手里拿着刀子,高拓树就心里不平衡,保持警惕,盯着叶靖心的动作,说不定下一秒那刀子就向自己捅过来了。 高拓树眼中,叶靖心的双手灵活轻巧,由于有点瘦,手腕处骨节突出。十指修长白皙、柔韧有力,指节明晰,隐隐可见青色的血管脉络,指甲全都修得短短的,整整齐齐,指头圆圆。怎么看,怎么好看!忍不住看呆了。 “叔叔,我可以一次性把苹果皮削下来,不会弄断。”叶靖心自信满满地说。 “真的?要给我表演魔术吗?” “嗯嗯,哥哥教我的,我哥哥最厉害了,你等着看哦。”拧了一下眉头,全神贯注,小心翼翼把那苹果从底削到顶,整条皮连在一起,没一丝裂缝,得意地拿起来给高拓树看,“哒哒,我很厉害吧?”会心一笑,明眸皓齿,两片唇粉红饱满。 一箭射中高拓树的红心,整颗心开始软化,软得融掉了。我就是喜欢看你笑,只对我一个人笑。 “嗯,真厉害!”高拓树不得不赞叹,如果让他来,这苹果肯定惨不忍睹,“好了,你吃吧,刀子给我。”他抢过叶靖心手里的刀子和苹果皮,将刀子折好扔在篮子里,苹果皮扔进垃圾桶。 “我不吃,是削给你的,给你。”叶靖心把苹果递到高拓树面前,“叔叔,你拿着。”拉起高拓树的手,一把塞到他手里,自己低头继续翻乐谱。 高拓树握着那苹果,又惊又喜,叶靖心给我削的苹果,苹果啊,我是不是在做梦?好开心,比当年赚到第一桶金时还要开心。小子你以前对人都是这样亲密的吗?难怪那么容易被拐跑了。转念一想,对我这么有礼貌,这么无防备,你不知道我是你的仇人啊,逼着你还钱,狠心地伤害过你,害你住院差点没命的人。如果你记得,这一切都将不复存在。高拓树起了私心,他突然不希望叶靖心清醒了。 叶靖心翻着乐谱,又抬起头来,“叔叔,你快吃苹果啊,待会就不好吃了。” “嗯……”高拓树咬了一口,真甜! “医生说我过几天就可以回家了,我要回家弹钢琴,我妈妈的钢琴。” “嗯嗯……”高拓树强颜欢笑点点头,心里怒吼着“姓丛的,老子几时说过让他出院了?” 还有事情没查清楚呢,高拓树不打无准备又没把握的仗。——这是打仗吗? 次日,韩中原拿着一沓资料站在高拓树面前汇报情况:“高董,你叫我查的事情已经查清楚了。” “嗯,给我。”高拓树抬起手来。 “……”韩中原颇愣一下,平时都是听自己汇报的呀,这回怎么要亲自看了?连忙把资料递过去。 “行了,你出去。” “是。”韩中原迅速转身退出去。 高拓树一手拿着资料,一手夹根烟,凝着目光仔细阅读,资料上显示叶靖心十七岁读高二时,确实有段时间父母出差,哥哥叶靖龙当时在新加坡攻读MBA,他自己一个人生活。不过他母亲司徒薰不到半个月就回来了,父亲叶宇信一个月后也回来了。叶靖心已经住院近一个月,行为表现还是没改变,除了吵着要回家,也没说要给家人打电话什么的,这情况会不会说明他暂时不可能恢复正常了?他会一直活在自己幻想的世界? 高拓树心里暗暗感到高兴,竟希望叶靖心一直傻下去,这样就可以继续跟他亲密。 资料下面还有另外两份文件,一份是叶靖心十八岁时的车祸事故报告,报告显示事故原因是对方车主在三岔路口转弯时低头点火抽烟,不小心撞上叶靖心父母的车子,坐在前座的父母抢救无效死亡,后座的叶靖心重伤,磕到后脑,全身几处伤痕,整个暑假住在医院里。 高拓树记起了叶靖心阻止他在车里抽烟的事,还有他大腿上那条伤疤,应该都是车祸留下的“后遗症”。 另一份文件是当初高拓树亲眼看到跟叶靖心有亲密举动的两名男子的资料,一个是曾经同屋住的罗驰,一个是叶木彦。叶木彦向叶靖心赠送财产的事也写在上面,叶靖心的日常活动更是被韩中原调查得清清楚楚,白纸黑字加照片,摆在眼前。 高拓树看完,把资料扔回桌面,太阳穴发疼,闭上双眼,萦绕在心头多日的愧疚转为后悔,“你曾经历过这样的撕心裂肺,而我还不断给你制造伤口,甚至往上面撒盐……你根本没有堕落,是我误会了……”想到自己的残忍,想到叶靖心的无助,心脏一阵阵作痛。 终于明白自己对他的在意,不是因为债务,不是因为那首曲子,也不是跟高拓峰之间的争斗,而是叶靖心这个人,这个人让我高拓树在意。他善良,他坚韧,他倔强,他有原则有才华有梦想,他浑身闪着光,他没有故意跟我高拓树这种人对着干,只是个性使然,就是这样一个人,吸引住我高拓树。 高拓树豁然开朗,心中那种莫名的感觉不是可怜不是同情,竟然是喜欢。因为特立独行得太久,因为总是深谋远虑,自我封闭,拒人于千里之外,吃“高级速食”解决欲望,太久没有过这种感觉,自然而然就遗忘了。 也难怪,在高拓树生活的世界,充斥着金钱、权力和罪恶,一个人越是心无所系,他就越强大,越无所畏惧。为了生存下去,动什么都别动感情,谁都明白,感情可是很容易就摧毁一个人的啊!可惜人也有无法掌控自己的心的时候,此刻它就完全拴在另一个人身上,七上八下,惶惶不可终日。 “我要怎样做才好?你这种样子,我不可能放手不管;如果我出手抓住,你此生都无路可逃……”自懂事以来,高拓树生平第一次如此纠结不安,下不了决心,拿不定主意,只是因为太在意。“如果一切能重来该多好,也许我不会逼你还债,不会去听你弹琴,不会跟高拓峰抢着控制你,不会侮辱伤害你,对你做出那等事……不过要是没有这一切,我又怎会喜欢你?叶靖心,你果然是上天派来惩罚我的!” 高拓树终于深刻体会到,世间最折磨人的,不是世事,而是心神,一丝丝一缕缕在心头纠缠、打结,欲断难断。 夹在手上的那支烟拖着长长的烟灰,就快燃尽,他却浑然不觉…… 叶靖心坐在医院VIP娱乐室的钢琴前,正弹得开心,一旁的丛医生半身倚在钢琴上,跟着曲子轻轻哼唱着。 这么欢快的曲子,工作的疲劳都随之消失了,心情舒畅。 叶靖心弹了一首又一首,终于有点累了,停下手,“叔叔,给你弹完钢琴我就可以回家了吧?你说过今天我可以出院的。” “啊?”丛医生不敢对上那双满含期待的眼睛,这一次怕是要食言了,因为高拓树似乎还不打算把人接走呢。 叶靖心看丛医生别转脸不回答,知道自己被骗了,很生气,“我不要在这里了,我要回家……”站起来就往门口走,被丛医生拉住了一只胳膊,使力挣扎,“你说过今天让我回家,你骗人,你骗人……” 丛医生没法,一手环在叶靖心腰间,拖住了他,准备叫人来帮忙。正头大呢,一眼瞥到刚到门口的高拓树,一记眼刀直直飞过来,射在丛医生身上,好恐怖。赶紧松手,放开了叶靖心,再不放开高拓树就得把他砍了,后面还跟着韩中原和马平川呢。 叶靖心趁机往门口冲去,被高拓树拦住了去路,问道:“怎么了?” 他心里委屈,眼睛湿润,红着脸,语气坚定说了一句:“我要回家!” 高拓树的心一下子软了,不再犹豫,“我们现在就回家。”怎样都好了,想要把这个人留在身边,不让他离开自己的视线,不让任何人触碰他一下。不过是刚办完事过来看看,就看到这一幕,姓丛的竟敢趁机吃豆腐,拆了你的骨头。又是一记眼刀飞过去,丛医生浑身一凛——中刀了。 第三十章:不速之客登门 听到高拓树要带他回家,叶靖心还不相信,“你不骗人?” “不骗人,走吧。”高拓树拉着叶靖心的手就往门外走。 真的要回家了,叶靖心脸上笑开了花,两手握住高拓树的手,“叔叔,你最好了!我们走快点,要换衣服要拿乐谱……”兴奋得像刚从幼儿园放学的小孩子。 高拓树恍了神,叶靖心那句“你最好了”在脑海里一遍遍回响,经久不息,严峻的脸部表情不自觉变得柔和,双眼满含爱意注视着眼前人。臭小子,我就是拿你没办法! 一旁的马平川和韩中原对望一眼,表情各异。马平川心想“老大的春天来了!”韩中原心里想的却是“看这情形,老大的致命弱点出现了,以后要更用心才行啊!”扶了扶眼镜。 丛医生望着两人走出医院大门,大大舒了一口气,“我的小祖宗,阿弥陀佛,摆脱了一个大麻烦,不然好人丑人都是我做。”慢着,好像忘了什么,“喂!还没办手续没交费……”追出来,车子开得都没影了,气鼓鼓跳着脚,“混蛋高拓树,我马上把账单寄给你,别以为你逃得掉……” 叶靖心坐在宽敞舒服的汽车里,一脸兴奋,左顾右盼,“叔叔,你家的汽车好漂亮,比我爸爸的还要漂亮……”眨眨眼,在脑海里比较了一下,“不过还是我爸爸的漂亮。” 高拓树顺着他的话来接,“嗯,这样啊。”你家的汽车究竟是有多漂亮啊? “叔叔,你会开车吗?” “会开。” “我哥哥也会开车,我以后也要学开车,让我哥哥教。”两眼望向车窗外,愉快地看着掠过的风景。要回家了,好开心! “嗯……”你还有哥哥吗?高拓树望着叶靖心后脑处那戳稍短的头发,脑海里在考虑的问题是“现在该带你回哪个‘家’好呢”。 叶靖心的所有东西还放在餐厅楼上的公寓套房,不可能让他一个人住那里,回自己的公寓呢,当初把他铐在客房的床上,说不准他一看到那间客房,就恢复记忆了。虽然姓丛的说如果他不受什么大的刺激,大概不会突然恢复正常,不过还是得防患于未然。带他去别墅当然行,还可以请佣人照顾他,不过别墅在城郊,好久没去住过了,没人气……想来想去,还是决定回公寓,总不能住宾馆吧? “平川,回公寓,中原,他的东西放在那里不要动。”最怕他“睹物思人”,神奇地变正常了。 “是。”两人异口同声地回答。 于是叶靖心就被高拓树带回去了,他给的理由是“在你家人回来之前,你都住叔叔家,你之前答应了的。” 叶靖心抿着嘴,脸色有点失落,我有答应过吗?不过,家里也只有自己一个。“叔叔你家还有其他人吗?他们会不会不喜欢我?” 高拓树好笑,你还会考虑这样的问题?“没有其他人,只有我一个。”就算有其他人,谁敢不喜欢你,老子就宰了他。谁敢太喜欢你,老子也宰了他。 “好吧,但是等我妈妈回来我就要马上回家。” “嗯。”高拓树给人打完预防针,松了一口气,这小子得看好,太容易被拐跑了。 “叔叔,我明天要去学校了吧?”虽然不情愿,还是得上学。 “你想去学校?”爱学习的优等生就是不一样呢。 “不想。”叶靖心答得够干脆,“学校老师凶巴巴的,一做错就骂人,做不好也骂人。” “呵!”高拓树出乎意料,你也会怕老师?对学校究竟有多大怨念啊?这下问题好解决了,“靖心不用去学校,已经放暑假了。”离暑假还有好长一段时间呢。 “咦?放假了?可是我一直在医院里,没有考试啊,爸爸妈妈和哥哥会生气的。不好好读书练琴,考不上大学就不好了。” 高拓树微笑,不用担心,你早就考上大学了。“校长说靖心的平时成绩很好,这学期不用考试。” “真的?” “嗯。”高拓树肯定地点点头。 “嘻嘻,太好了!”叶靖心一脸轻松,终于没有顾虑了,校长都说了,应该不会错了。 一旁的高拓树心里却不是滋味,因为大学那边已经由韩中原搞定,替叶靖心申请到一年的休学时间。这种情况,高拓树不可能让他去学校,唯有用缓兵之计,即使考虑到可能会耽误他的一生,但是除此之外暂时别无他法,只能见步行步,慢慢打算。他比赛得奖的消息也过去了,现代的新闻都短命,记者之类不必担心。但是仍然有其他顾虑,最大的顾虑是叶靖心遭遇绑架贩卖的事,跟叶靖龙的死,叶家公司的破产肯定有关系,加害者如果已经在报上看到消息,叶靖心就很危险,所以必须将他放在自己身边。高拓树要考虑的事情太多了,自作自受。 回到高拓树的公寓,叶靖心睁大眼睛感叹道:“哇!叔叔,你家好大好漂亮啊!不过……还是我们家更好。” 高拓树又气又好笑,忍住不发作,什么都是你们家的好,你以前是住在金碧辉煌的宫殿里的王子吗? 他把叶靖心安排在另一个客房住,当然不能让他住之前那个客房,也不可能让他跟自己住同一间房,绝对会忍不住把他给“吃”了,这样大有可能会刺激他变正常。 叶靖心在房间、厨房、客厅、阳台转了一圈,算是熟悉环境了,最后懒懒地坐在沙发上闷声不吭,低头玩着自己的手指。 高拓树感到奇怪,“怎么了?不喜欢叔叔家?” “不是的,很喜欢。” “那为什么不开心?”你的心情都写在脸上了。 “……这里没有钢琴。”叶靖心轻轻摩挲着圆圆的指头。 高拓树恍然大悟,原来还是想着你的钢琴,你对钢琴的执念还真够强烈呢。“好,我们现在去买钢琴。” “哎?”叶靖心惊愕地抬头,不能相信,怎么说买就买了?“叔叔,别买了,钢琴很贵的。而且,我只想要我妈妈的钢琴。” 高拓树愣住了,想不到还有这一层。他安抚好叶靖心,叫韩中原查到叶靖心以前那架钢琴的下落。就像命中注定一样,刚好第二天是叶家那些东西的拍卖会,高拓树拍下了那架钢琴。给叶靖心的解释是“叔叔把它从你家搬过来了”。 一个人只要还有点良心,对自己亏欠过的人,会特别好。有机会弥补就尽力弥补,减轻一点罪恶感,高拓树也不能免俗。 叶靖心摸着熟悉的琴键,笑开了花,又拉着高拓树躺到钢琴底下,指着画在钢琴角的一个红色心形图案说:“叔叔你看,这是我七岁时给它画上的标志,这是我和我妈妈的钢琴。” 高拓树那个心酸哟,一把搂住了叶靖心的脑袋。“以后你就弹曲子给我听,好不好?” “好,叔叔你会不会弹钢琴?” “不会。”要是高拓树会弹钢琴,那架钢琴可惨了,保准五马分尸。 “好吧,除了弹钢琴,我还会做饭,还会洗衣服,还会搞卫生,我都会做。叔叔,我住在你家,让我来照顾你吧。”叶靖心踌躇满志,信心十足。 高拓树一笑置之,搂紧了叶靖心,不想放手了。 晚上,叶靖心坐在钢琴前弹得不亦乐乎。弹的曲子多是轻松欢快的,就算也有弹《梦中的婚礼》,但是感觉跟之前不太一样,少了那份伤感惆怅,变得轻快,平静之中带有高朝,跟高拓树的老妈梁若灵弹得大不相同。这倒让高拓树省了不少心,不然每次听都想起他那不负责任的老妈,就算他再能容忍也会受不了。 手机响起,高拓树走进房里接电话,叶靖心继续弹他的钢琴。沙发上放着一堆新买的衣物和日用品,都是高拓树带着叶靖心去买的。既然要把叶靖心留在身边,高拓树就得做好万全准备,一切重“新”开始。但偏偏有人要搞破坏,这不梁秋岚就闯上门来了。 叶靖心看到有客人进来,站起来有礼貌地问了句:“阿姨,你好!” 梁秋岚眼皮乱跳,“阿姨?臭小子,我身上哪块地方像阿姨了?皮痒了是吧?” 叶靖心被吓到了,这个阿姨是长得漂亮,但是对人好凶,赶紧改口:“姐姐……晚上好!” 梁秋岚口里想要继续教训人的话刚要蹦出来,忽地噎住了,愣了一下,笑颜如花,“臭小子,算你机灵,嘴巴够甜啊!”踩着高跟鞋大踏步走过来,“你还真住在这里,还买钢琴了……” “叔叔让我住在这里,叔叔给我把钢琴搬过来的。” 梁秋岚不解,“叔叔?哪个叔叔?高拓树呢?” “谁是高拓树?”不认识这个人啊。 梁秋岚双眉一拧,两眼盯着叶靖心,连你的债主都不知道,真傻了吗? 说曹操曹操就到,高拓树听到响声从房里走了出来。 叶靖心说:“叔叔,这个姐姐是你女朋友吧?好漂亮啊!” 两姐弟的头顶同时“轰隆”一声,眼冒黑线,女朋友?还漂亮?小子你眼睛没问题吧?这老巫婆哪里漂亮了?高拓树苦笑着,梁秋岚心里却比吃了蜜还甜。 “靖心,你先去洗澡。”先把人支开,不知这女人会说出什么话来。 “是。”叶靖心快手快脚提着东西踢着拖鞋吧嗒吧嗒进房间去了,叔叔的女朋友来了,不能当电灯泡啊。 高拓树看着叶靖心进了房间,转过头盯一眼梁秋岚,“你来这里做什么?”这女人真是阴魂不散,看来大门的锁要换密码了。 “来看人啊!顺便破坏你们的同居生活。”梁秋岚坐到沙发上,翘起二郎腿。自从接到韩中原的通知说要雪藏金玉慧,她就知事出有因,逼问出了真相。加上叶靖心获奖、住院的信息满天飞,梁秋岚岂会袖手旁观? “给我滚远点,以后都不准来。” “哼!真够客气啊!”梁秋岚冷哼一声,“你准备拿这小子怎么办?不会真想把他养在家里当宠物吧?还是想让他用身体还债?你色迷心窍了?”颇认真地回盯着高拓树的表情,这家伙真是脑子进浆糊了,糊涂得做出这种事来。 “瞎扯淡,老子才没那种兴趣。”高拓树直接反驳,他确实不知道把叶靖心带回家能怎么办,总不能让他天天在家弹钢琴或者带他去上班,一切还有待考虑。不过能确定的是自己不是在养宠物,叶靖心是个有血有肉有思想,一个活生生的人,是我高拓树喜欢的人。 第三十一章:你在玩火自焚 梁秋岚厉了高拓树一眼,“没兴趣让他住在这里做什么?天天给你弹钢琴?” “这是我的事,不用你管。” “哼,不用我管!这么晦气的种,干脆卖了吧,免得把晦气传染给我们,也省得麻烦,说不定还能赚到不少。”故意戳他两下,看看这家伙的真正用意。 高拓树的脸部肌肉抽了一下,动真格了,“你可以滚了。”语调冷酷,决定等她一走就换密码。 梁秋岚要的就是这种效果,这两姐弟从来就不会好好交流,“我说得不好听了是吧?你对这小子是什么想法?光想到自己,就没考虑过他的将来?玩完了就扔,到时要他怎么办?你们男人都不是好东西,得到的永远不会珍惜。都没想好就行动了,真不像你高拓树的作风呢。我说指不定哪天他就恢复正常,把你杀了,你这是在玩火自焚!” 高拓树沉默了,怎可能不知道自己的处境?把叶靖心留在身边,就等于放个炸弹在身边,还是那种不知何时就突然爆炸,把他高拓树炸得粉身碎骨的炸弹。内忧外患,但是要他放手又做不到,得到或得不到都想要好好珍惜,这才是矛盾所在。 还有叶靖心的未来,高拓树确实还没考虑到那么长远,不过是单纯地想每天看到这个人,看到他对自己笑,听到他跟自己说话,就是这样,他简单的一句话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能让自己感到心安和满足。说到底,还是自私在作祟。唉!我高拓树果然栽了。 “焚不焚我自己清楚。” “你最好想得一清二楚,这样做后果不堪设想,也许我下次过来,就是给你这混蛋收尸。”梁秋岚心知肚明,一对仇人在一起,绝对不会出现好事,除非叶靖心永远不变正常,否则到头来肯定是一出悲剧。 “我考虑得很清楚,他是我的人。无论他正常还是不正常,这个人我要定了。”语气强硬,就算不择手段也要达成目的,我就是想对他温柔,让他变成我的人,从头发丝到脚趾头,全部只属于我一个。 听这语气,梁秋岚吃了一惊,“……你还认真了?”惊奇地打量着高拓树的脸色,严肃、冷峻、坚决、毫无商量的余地,从小到大这家伙只有动真格时才会摆这样一副面孔。 高拓树不理会梁秋岚,自顾自地往房间走去。 “混蛋你给我站住,老娘话还没讲完呢……”梁秋岚站起来,一手叉腰,双眼一瞪,摆出一副大姐大姿态。 高拓树充耳不闻,不理不睬。 梁秋岚也没追过去,站在那沉思着:“看这情形,不太妙啊,原本以为混蛋你对这小子就像对其他人那样,只是玩玩的,现在看来似乎不是那么回事。我说呢,难怪你自从听了那曲子后,就老往餐厅里跑,行为也不正常,原来是动了情,陷入感情的人有哪个是正常的?高拓树,你也免不了趟进爱情这滩浑水里啊。” 又想到自身责任,“难道老娘就这样袖手旁观?一个强势的人动了情,还是得不到的那种,结果真是致命的恐怖。我从小看着你长大,以后也要看着你泥足深陷,看着你为爱而死?不行,这样就对不起姑妈临死前的嘱托了……既然这小子对你是特别的,我总得想个办法,做点什么,缓和一下你们之间的矛盾,顺便把钱赚回来,不然最后难保玉石俱焚,一场空……”静静地望向那架珵亮的黑色钢琴,“傻了都还记得弹钢琴,臭小子真有你的啊!”忽地想起叶靖心得奖的消息,灵光一闪,心生一计,邪笑一下。又站了一会,甩甩一头大波浪,关门走人。 “叔叔,那个姐姐走了吗?”叶靖心洗完澡,站在高拓树的房门口探着身子伸着头往里望,脸色略带不安。 高拓树刚处理完一封紧急邮件,正侧身站在大窗户前抽根烟放松一下,双眼凝视着窗外辉煌的都市夜景,大窗台上放着个烟灰缸。他转过身来,拿下嘴里的烟,摁灭在烟灰缸里。应了一声:“嗯……”看到叶靖心的不安表情,对他说,“靖心你过来。” 叶靖心犹豫了一下,抬脚一步一步走过去。他穿着套短衫裤,露出一双细白的小腿,两只纤细的胳膊,因为刚洗完澡,浑身清爽,皮肤微红,脖子下方嵌着两片精致的锁骨,那两枚戒指露在外面,闪着光。 高拓树两眼发直,恍若梦中,呆呆地盯着叶靖心向自己走近,竭力抑制内心要将人扑倒的冲动。现在还不是时候,不能把他吓跑了,一定要慢慢来,我忍。 叶靖心走到高拓树面前,停下脚步,“叔叔,是不是我住在这里,你女朋友不高兴了?”原来是为这个而不安。 “呃,她不是我女朋友,只是我表姐。我也没有女朋友,你不用担心。”“男朋友”倒有过不少,不过都是露水情缘,从此以后只有你一个。他打消眼前人的疑虑,万分不舍地收回目光,再这样盯下去,就忍不住了。 “是表姐啊。”叶靖心表情变轻松了,没有打扰叔叔就好。瞥见窗外的无敌夜景,一脸惊喜,“哇!好美啊!”走近两步,双手和一张脸贴在窗玻璃上,目不转睛欣赏着美景。 高拓树心情愉悦,挪动一下脚步,站在叶靖心身后,鼻子嗅到他身上散发的沐浴露清香,一低头,就望见他光洁的后颈,踌躇再三,还是忍不住抬起一只手,轻轻搂住叶靖心的一边肩膀,“喜欢吗?” “嗯。”叶靖心被美景吸引住,对高拓树的动作毫不察觉。 高拓树得寸进尺,一只手放在窗台上,靠近叶靖心的侧腰,将他环住,只要叶靖心一转身,就等于自动钻进高拓树的怀里。“喜欢的话,以后这一切都属于我们。” 叶靖心迷惑不解,放下双手,一只手刚好碰到高拓树的手背,感觉很温暖,有点不好意思,就要缩回手,却被高拓树反手握住,热感弥漫。虽然还不能吃干抹净,有机会还是要吃点豆腐,不然熬不下去。 “叔叔……”叶靖心的声音明显不同了,心脏不安起来。 “什么?”高拓树假装不在意叶靖心的不安,大拇指还轻轻摩挲着他光滑的手背,必须要让他尽快适应这种亲密,为了尽早得手,现在就开始行动,首先从名字开始,“靖心,你以后不要叫我叔叔,叫我的名字,我叫高拓树。” “高拓树?”叶靖心恍然大悟,缩回了手,回转身子,与高拓树近距离地面对面着,这种姿势让高拓树更喜欢。“原来叔叔就叫高拓树,叔叔你的名字好好听。” 虽然这话说到了高拓树的心坎上,他却并不怎么开心,“没有你的好听。” “不是的,我在学校里他们笑我的名字,说是女生的名字。”叶靖心微微努着嘴,不服气的神情。 “那是因为他们的名字没有靖心的名字好听,在妒忌你。”哪帮小兔崽子,敢取笑我的靖心,别让老子碰到,要你们以后都笑不出来。 “真的吗?这是我爸爸妈妈给我取的名字,我还在妈妈肚子里的时候,他们以为我是女孩,就提前给我取了名字。” 高拓树微微笑,这就是你名字的来源啊。 “叔叔你的名字也是爸爸妈妈取的吗?” “不知道。”高拓树确实不知这名字是高老头子还是梁若灵取的,反正他一直就不喜欢,不过听到叶靖心说这个名字好听,突然就觉得还真不错。“来,靖心你叫一声我的名字。” “高拓树。”叶靖心脱口而出。 “不是,只叫后面两个字。”高拓树屏着气,紧张地等待着。 “嗯,拓树。” 高拓树脉搏跳动,心脏吵闹,说不出的激动感,仿佛在漆黑的大海上夜航的船见到远处的灯塔,光芒虽微弱却永恒,因为那就是希望。“以后就这样叫我好不好?” “可是……这样是不礼貌。”怎么能直接叫叔叔的名字呢? “我希望你这样叫我,所以不是不礼貌,嗯?”高拓树凑近脸,注视着叶靖心脸上的微表情。 叶靖心往后缩了缩身子,目光游移,脸色微红,“好吧。”思想又马上跳跃到别的事情了,“叔叔,我跟你讲……” 高拓树立刻打断,板着脸,“刚才说过要叫我什么的?” 叶靖心一愣,反应过来,“呃……拓树。” 高拓树表情舒展开,还算满意,“嗯,你要跟我讲什么?” “我要跟你讲,我哥哥的名字最好听了,我哥哥叫叶靖龙。”叶靖心昂着头,摆出骄傲的表情,“这也是我爸爸妈妈取的,是不是很好听?” “……”高拓树脸色又不悦了,你心里就只有你哥哥吗?“靖心,放暑假时你想干什么?” “弹钢琴、做家务……”叶靖心眼珠转动,小脑瓜里努力想着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总不能在叔叔家吃白食啊。 高拓树无奈,你还当真了?“除了这些,就没有别的想做的事?比如去哪里玩,我可以带你去。” “不用了,等我哥哥回来会带我去。” “……”你哥哥不会回来了,从此以后你的世界只有我高拓树。“我带你去就不行吗?” “可是你要工作啊。” “工作可以让其他人做。” “我爸爸工作就很忙,你是我爸爸的朋友,你工作也会很忙吧?” “一点也不忙。”高拓树避开问题,深入了解主要情况,“告诉我你平时喜欢做什么。” “嗯……”叶靖心歪着头想了一下,“弹钢琴,听演奏会,去看艺术展,还有电影,叔叔……呃……”好像叫错了,“拓树你喜欢这些吗?” 啊,终于叫我的名字了,高拓树喜出望外,“只要你喜欢,我就喜欢。” “不行,必须是你喜欢的才行,你不要迁就我。” 高拓树无语,你总是为别人考虑这么多?说起来,自己也确实不怎么喜欢这些一点也不刺激的休闲方式。 “拓树,你放假时喜欢做什么?我哥哥喜欢练空手道,还会打篮球、打游戏。” 为什么所有问题都要牵涉到你哥哥?叶靖龙在你心里就那么重要?他是你的偶像?你哥哥能做到的,我全部都能做到。高拓树很不爽,还是压住火气,“我喜欢赛车、拳击、竞赛……”这些都不是高拓树最擅长的,他最擅长的,连他的同道中人都不能真正领略。 “赛车?好厉害!”叶靖心脑海里浮现电影里那种速度与激情的惊险场面。 找到突破点了,高拓树脸色欣喜,“下次我们一起去赛车。” “我也可以去吗?” “当然可以。” “呵呵!”叶靖心灿烂一笑,这项运动听起来太有吸引力了。 高拓树努力保持镇定,本想趁机夺个晚安吻,想想还是忍住了,这小子没有对我抗拒已经很不错了,必须一步一步来,你终会完完全全属于我。 第三十二章:同居生活 高拓树洗了个冷水澡,消火,出来喝水时,叶靖心已经回房睡着了。他推门进去,客厅里的光线透过门口照设进来,朦胧暧昧,映照着叶靖心安稳的睡脸,从他鼻子发出的均匀呼吸声,听起来让人心安。 高拓树立在床边,有点不能相信有个人住在自己家里。自从高中毕业,出来社会闯荡近十年,他都是一个人,一个人打拼、一个人生活、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睡觉……身边已经太久没有常人所享有的温馨。 从小也不是在正常的家庭里长大,没有严肃的父亲来教导,没有温柔的母亲来疼爱,一切靠自己。小小年纪就独立自主,勇往直前,开拓辉煌,不过是凭着一口气,死不服输的一口气。因为对曾经在高家受过的欺负耿耿于怀,曾发誓要超过高拓峰,比他更有能力,更有成就,更有钱。 高拓树的人生信条是:对敌人最致命的报复不是阴谋诡计、赶尽杀绝,而是活得比对方好,活活气死他。现在看来这一愿望已经达成,他跟高拓峰之间水火不容,自己还占据优势。他做事是无比强势的,强势到令人畏惧,一抬手一瞪眼都能让人汗颜,很多人也都知道他高拓树是个有钱人,很有钱,不过除了钱,他也没有其他什么了。当一切都可以用钱买到,也就不值得珍惜。用钱买不到的,用其他方式去掠夺,照样可以拥有。 但是感情不同,感情是不能靠买卖和掠夺的,真正想要留住一个人,就必须付出真心,而且永远不能确保这种付出是否会有回报。高拓树明白这一点,对于从未真正爱过的他来说,这一次就等于在补修人生中缺少的恋爱学分。可惜天意弄人,偏偏喜欢上自己伤害得最深的人,这种境况,是上天让我弥补过错? 他俯下脸去,指尖轻轻拨开叶靖心散落在额头的刘海,凝视了一会,双唇贴上去,偷得一个晚安吻。 望着床上的人,高拓树感觉这一切有点格格不入,但是又有说不出的和谐。这间公寓除了叶靖心,从来没有其他人在这里过夜,他钓的“鱼”都不带回来。从未真正付出,也就不必在意。都说人应该有一个只属于自己的地方,只有自己接受的人,才能让他走进来。因为在这个地方,无论主人是多么强大,总有一刻他会脱下厚厚伪装,特别是夜深人静、一个人最脆弱的时刻,毫无戒备,显出最真实的自我。这种形象,只能让自己信任的人看到吧? “既然你选择遗忘,我就陪你遗忘。你活在自己幻想的世界,我就重新走进你的世界,竭尽全力去维持,不让它崩塌,把它修建得更坚固完美。你喜欢爸爸妈妈,喜欢哥哥,喜欢钢琴,心里唯独没有我高拓树的位置,我很不服。我要你喜欢我,依赖我,变得离不开我,老子要在你心里排第一。不管你以后是傻还是正常,我都绝不放手。我们……重新开始!” 这就是高拓树“爱的方式”:霸道到底。 “叮叮咚咚……” 早上九点不到,还躺在床上的高拓树就听到从客厅里传来流水般清脆的钢琴声,听而不闻,又眯着眼睡了一会,那琴声变得更加抑扬顿挫,没法睡了。只好睁开眼,蠕动一下身子,慢吞吞爬起来,搔搔头发,十分不舍地离开被窝。 一打开房门走出来,琴声就停了,坐在钢琴前的叶靖心转过身子,微笑着对他说道:“拓树,你起来了。”声音元气十足。 “嗯。”高拓树还是有点低气压,要不是受叶靖心的影响,决计不会这么早爬起床。 把叶靖心接回来这几天,先不说别的问题,光是起床这件事就让高拓树头大。他本是晚睡晚起的夜猫子,而叶靖心的作息规律得不得了,按时早睡早起,十足一个乖宝宝。两人的作息时间不同这倒没什么问题,不过叶靖心又喜欢弹钢琴,一起床就开始弹,从早弹到晚都可以,这样就很大问题了,就算这房子隔音效果再好,琴声还是隐约能传到高拓树的房里,然后警觉性强烈的高拓树就自动醒来了。 不过叶靖心从没想过要吵醒他,刚住进来的前两天,高拓树都是一觉睡到大中午,没听到任何动静,疑惑地出来察看,叶靖心也是端坐在钢琴前,手指也是在琴键上快速跳跃,但是高拓树定睛一看,他的手指并未触到琴键,只是在琴键上空弹。 高拓树吃了一惊,问他:“靖心你在干什么,练手感吗?” 被发现了,叶靖心有点窘迫,说道:“不是……拓树你还没起床,我不想吵醒你。”已经习惯叫高拓树的名字了。 听到这种话,高拓树还有点恍惚的意识猛地一震,完全清醒了,你真是乖得过分啊!为了这个人,看来得改变一下自己的作息时间了,你为我考虑这么多,我又为你做过什么?明天开始就早起,一定要早起。“没关系,你以后几点起来就几点弹,其实我早就醒了,在房里没出来而已,呵呵!”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有点僵硬。 叶靖心不相信,“真的吗?你工作那么辛苦,要休息好,不然会变‘国宝’,我哥哥用功读书时就变成‘国宝’。” “……”又是你哥哥,高拓树心里还是暖乎乎的,“当然是真的,如果以后我很迟还没出来,你就弹钢琴提醒我,或者直接敲门进来叫我都可以。” 叶靖心信以为真,真的这样做了,这不现在就用钢琴把高拓树给叫醒了。 看到高拓树起床了,叶靖心站起身,往厨房走去,“今天早餐吃煎蛋,还有烤面包和牛奶。” 高拓树尾随过去,坐在餐桌边,心安理得等着叶靖心给他做的“爱心早餐”。刚开始看到叶靖心做家务,他都不相信自己的眼睛,饭菜做得色香味俱全,就是口味淡了点,房子打扫得干干净净,换下的衣服洗了晾好,叠得整整齐齐,堪比全职型家庭主夫,连佣人都免了。 问他怎样学会做这些的,回答是“妈妈说自己的事情要自己做。”高拓树的内心吐槽“你老妈是要把你培养成别人家的儿媳妇吗?”不过被叶靖心照顾,一方面心里开心得不得了,另一方面又舍不得让他干活,叶靖心却执意要自己动手,就随他高兴了。 高拓树拿起一块烤面包,咬一口,津津有味地吃起来,眼睛望向站在微波炉前给他热牛奶的叶靖心:一头短发随着他身体的移动轻轻颤动着,线条完美的侧脸尽收眼底,或许因为心情很好,嘴角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啊,这个人,要命咯,真想早点吃进肚子去。又咬了一大口面包,咀嚼着。 虽然住在一起好几天了,高拓树跟叶靖心几乎寸步不离,他压住冲动,能做的都做了:带叶靖心去听钢琴演奏会,音乐激昂时假装激动,在昏暗中拉他的胳膊,音乐沉缓时,自己几乎快睡着; 他带叶靖心去看暧昧同志片,在黑暗中搂他的肩膀,顺便教训一下在电影院里叽叽喳喳的年轻情侣,影响老子的气氛。不过叶靖心闪闪缩缩的,看完一声不吭,一张脸红扑扑的,却也未对他高拓树亲近一点,连手都不让他拉了; 第二次就带他去看恐怖片,还真是选对了,想不到他是个胆小鬼,从开场到散场,一直紧紧抱着高拓树的手臂,剧情和画面一变得惊悚刺激,就把他吓得双眼紧闭,直往高拓树身上靠,到最后整颗脑袋都钻到了高拓树怀里,浑身发着抖,看来真的很害怕呢。 高拓树暗暗窃喜,一手抱着叶靖心的脑袋,一手抚在他温暖的脖子上,紧紧依靠,心里做出了一个决定:嗯,以后就专门带他看恐怖片得了。 散场时,叶靖心还在抖,却没出一声喊害怕,真是倔强的人哪。高拓树拉着他的手,有点冰凉,出到场外才发现他嘴唇发白,脸色都青了,眼睛却炯炯有神。 高拓树心疼,“靖心你很怕吗?” “……有点。” 高拓树更心疼了,改变主意,“我们以后不看这种片了。” “可是拓树你喜欢看。” “呃……”高拓树心里罪恶感涌起,“以后我自己看就行了。”虽然想跟你更亲密,但是才不要看你担惊受怕。 除此,叶靖心要去超市买东西,高拓树就陪他一起,拉着他的手,俨然一对情侣; 叶靖心喜欢音乐和电影,高拓树就给他买他喜爱的CD和影碟; 叶靖心喜欢弹钢琴,高拓树就静静坐在一边“欣赏”; 叶靖心做的早午晚餐,高拓树把它们吃得一干二净; 高拓树带叶靖心去医院复诊,谁敢盯着他的靖心看或者说他的靖心不正常,不管是病人还是医护人员,高拓树都直接一记眼刀飞过去。总之除了他高拓树,全世界的其他人都是情敌。唬得再没人敢嘀嘀咕咕,更没人敢出现在叶靖心周围三米内,风声鹤唳,人怨天怒,丛医生几乎崩溃,认准了只要高拓树出现的地方,肯定没好事; …… 在此期间,高拓树当然趁机吃尽豆腐,睡觉和起床前故意摸一下叶靖心的脸,揉揉他的头发;趁叶靖心在厨房忙碌时,冷不丁从背后将他搂住,吓得他手里的厨具“哐”地掉落,高拓树就使劲补充“能量”……想方设法既故意又不经意地跟叶靖心亲密。这些小动作都能得心应手,但是再进一步,比如在他额头、脸颊亲上一口,舔一下他的嘴角,叶靖心就明显躲避了,非但没有更适应,反而开始跟他保持距离,这可真是适得其反,比如像现在: 叶靖心把牛奶放在高拓树面前,趁着他还没放开手,高拓树就一手握住牛奶杯,顺便握住了叶靖心的手,微凉的指尖触到叶靖心的手背,两人都怦然心动。 叶靖心快速收手,低了眼,不与高拓树对视,坐在对面慢条斯理开始吃早餐,心里却小鹿乱撞。虽然从小就无法抗拒别人对他好,有过两个哥哥的先例,对高拓树的那些小动作也并不讨厌,但心里就是别扭,不知所措,只好回避。 高拓树却饶有兴味盯着叶靖心略微不安的脸,一大早就补充到了“能量”,笑逐颜开。脑袋里又在思考着要如何突破这瓶颈期,绝对不能来硬的,软的又不能让他明白,这可真是考验高拓树的耐性。唯有不断借机吃点豆腐,以缓解饥渴,不去“钓鱼”,最后只能靠右手了。 第三十三章:温柔似水 感情这种奇妙的东西,不是你单方面对一个人好,就会有了的。对于叶靖心对自己产生的无意识躲避,高拓树一清二楚,只是苦于没有机会也没有更多时间创造机会来破解难题,为此烦恼不已。事情的转机仍是因为一次“痛”。 这天晚上场子里出了点纠纷,高拓树忙到凌晨才回到公寓,已经提早打电话给叶靖心叫他先睡了。等他回来一看,客厅里像往常一样亮着一盏台灯,光线虽昏暗却温暖,那是叶靖心为他留的。之前高拓树回来得也不会太晚,叶靖心多数还没睡,不过也困得快睁不开眼了。高拓树就心疼地揉揉他的头发,说一句“去睡吧。”谁叫自己做的是晚上的工作呢,不是晚上不好赚钱啊! 他轻手轻脚走到叶靖心的房门口,旋开门锁,准备像每晚那样,偷个晚安吻。谁知一打开房门,房内灯光明亮,叶靖心竟还没睡,坐在床边,也不是看乐谱,只是一手捂着左边脸,眼睛睁得大大,没有一点犯困的样子。 高拓树站在门口就感到不对劲了,这气氛,是想起什么了?不由自主地提高警惕。“靖心,你怎么还没睡?叫你不用等我了。” 叶靖心转过头,还是捂着脸不说话,表情委屈,愁眉苦脸。 高拓树立在原地,目光沉静,准备随时应付突发情况,“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我……痛……”叶靖心低声挤出两个字,嘴唇只微微动了两下。 “痛?哪里痛?”高拓树大惊,是头痛吗?真的恢复记忆了? “呜……牙痛。”一说话就牵动神经,扁了嘴巴,紧抿双唇,蓄着两泡眼泪,泪盈于睫,楚楚可怜。 “啊?”不是头痛?高拓树不明情况,怎么会牙痛,长蛀牙了?放松警惕,快步走到床边坐下,“给我看看。”扳过叶靖心的脸,拉下他的手,往脸上一瞧,左边脸竟然红肿了。惊愕不已,“你几时变成这样的?跟人打架了?”看这状况,也不像是跟人打架,而且他根本没出门吧,平时最远的地方也不过去超市。 “没……昨晚有点痛,今天就……”痛得嘴都张不开,说不出话了。 昨晚就开始痛,难怪今天早上没吃什么东西,“张嘴给我看看。” “啊……”叶靖心张大嘴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高拓树捏着叶靖心的下巴,借着灯光瞄向他的口腔,下排牙齿都好好的,一颗颗洁白坚固,不过左边下排尽头的牙肉鼓起了一块,像座小山,又红又肿。 高拓树皱了眉头,“是最里面那里痛吗?” “嗯……”叶靖心点点头,合起了嘴巴,“好像有东西要……冒出来。” “冒出来?”高拓树恍然醒悟,这小子怕是在长智齿。再仔细想想,果真很像呢,二十岁,他也到了该长智齿的年纪啊。“你在长智齿。” “什么是智齿?” “就是智慧牙,最后一颗牙齿。”牙痛不是病,痛起来要人命啊。“走,我们去医院。” “哎?”叶靖心没反应过来,叔叔做事都是这么迅速的?“可是已经很晚了,拓树你也要休息了,明天再去吧,我……”本想说“我没事的”,还是痛得脑壳都要裂开了,痛感一阵一阵击向脑袋里某个最柔软的地方,双眉紧皱。 高拓树才不舍得让叶靖心挨牙痛,为了场子里那点鸟事,竟没注意到靖心的异常,懊悔懊悔!快手快脚用冰水浸湿了一条毛巾,拧干,敷在叶靖心脸上,让他捂着,拉起人就出门了。 在电梯里先打电话给丛医生,“喂!给老子听清楚,叫你医院的牙医给我等着,我马上到。” 丛医生睡得正酣,迷迷糊糊接的电话,一听又是高拓树的声音,怒火中烧,叶靖心不是已经出院了吗?不是情况稳定吗?还玩午夜凶铃,大凌晨的看什么牙医,开玩笑,“高拓树,你在说梦话呢还是被人揍掉牙了?到别家医院去,烦人!”就要挂掉电话跟周公继续约会。 “我只说一遍,十五分钟后我见不到你医院的牙医,天亮后你就别想看到你的医院还完整立在那。”底气十足,讲完挂电话,上次吃我靖心豆腐的事还没跟你算账呢,认识这么多年,不知道我高拓树是睚眦必报的人吗? 丛医生完全惊醒了,听这口气,高拓树这混蛋不是说来玩玩的。舍弃周公,马上打电话给口腔科负责人,心里怒骂着:“我怎么就认识了你这种混蛋!害我短命好几年。” 高拓树拉着叶靖心走出电梯,到车库取车,启动车子,出发。 叶靖心坐在副驾,一手捂着冰毛巾,感觉疼痛缓解了一点。“拓树,这样会打扰人家的。” “没关系,医生就是用来打扰的。”高拓树侧过头,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贴在叶靖心捂毛巾的手背上,怜爱地问,“还是很痛吗?” 从高拓树掌心传来的温暖让叶靖心感觉安心,似乎连折磨人的牙痛都好多了,“没那么痛了。” “再忍忍,很快就到医院了。” “嗯。” 去到医院,那倒霉的牙医穿着白大褂,里面是一套白背心条纹胖次,坐在会诊桌后哈欠连连,眯着眼不停点头“啄米”,等着那个丛医生在电话里告诉他的大人物上门看病,心里在打算着天亮后怎样要加班费。大半夜的把人挖起床上班,衣服都来不及换,起码要三倍加班费才能将这可贵的睡眠时间补回来,我的美容觉啊……医生这种工作,真不是常人能做的! “喂!”高拓树一个字就把他给震醒了,猛地睁大眼睛,眼前一个高大挺拔的年轻男人拉着个更年轻的小伙子,小伙子穿了套短衫短裤,左边脸敷着条毛巾,脸色痛苦。这牙医眨眨眼,睡意全飞,这两人,长得好好看啊!莫不是自己还在梦中? “快点开始,先帮他止痛。”高拓树催促着,不想让叶靖心多受一秒的痛苦。 “是。”牙医照做,心里嘀咕着:“这男人是长得好看,态度可就不怎样了。” 牙医先让叶靖心半躺到躺椅上,叶靖心有点害怕,抓住了高拓树的手不放松。看牙医这种事,没个人在身边真是心慌慌。 高拓树欣欣然充当“护花使者”,握紧了叶靖心的手,十指紧扣。 牙医戴上口罩,目不斜视,内心当然忍不住猜测:这两人是那种关系?检查了一番,说道:“是在长智齿,要拍个片子看位置是否长正了,我先帮他冲洗和消炎。” 施行了一系列治疗措施后,叶靖心感觉好多了,最后拍了片子,医生捏着那片子,说道:“位置有点长歪了,没什么大问题,会正常萌出的。” “没什么大问题?他都肿成这样了。”高拓树怒目而视,不治好我的靖心,老子把你的牙全拔光。 “呃……”牙医被那骇人目光瞪得战战兢兢的,“我开些药,可以止痛,这两天多拿冷毛巾敷一下脸,食物只能吃清淡的。如果情况没有好转,请再来复诊。” 还要复诊?就是说靖心还会痛?高拓树很不爽,威胁道:“你妹,给我一次性搞定。” 正在开单的牙医拿笔的右手连抖两下,混蛋,关我妹什么事啊?忍着气问道:“请问病人叫什么名字?多少岁?” 高拓树抢着回答:“叶靖心,二……十七岁。”差点脱口而出了。 “静心?哪个静哪个心?”牙医口里喃喃自语,没下笔。 高拓树不耐烦了,放开叶靖心的手,夺过牙医手里的病历单和笔,“我来填。”唰唰几下就填好了,扔回给那牙医。 “拓树……”叶靖心轻轻叫了一声。 高拓树转过脸,严肃的脸色瞬间变得柔和,“靖心,还痛吗?” 旁边的牙医浑身一抖,鸡皮疙瘩掉了厚厚一地。 “不痛了。”叶靖心动动嘴唇,本想说“拓树你不要这么凶”,犹豫了一下,还是没说出口。叔叔对别人似乎都很凶,对我却完全不一样。 高拓树感觉轻松不少,别说叶靖心牙痛,就是他皱一下眉,自己的心就不好受,恨不得替他抚平眉头,代他受罪。明明大半年前自己还把人家的左边脸扇得嘴角流血呢,现在却视如宝贝,捧在手心都怕化了,爱情果然不可理喻。 看完牙医,两人离开冷清的医院,车子快速行驶在同样冷清的马路上,明亮的路灯不时闪过车窗,初夏的凉风从半开的窗户吹进车厢里,一切让人感觉舒服惬意。 可恶的牙痛消失了,叶靖心感觉从地狱到天堂,双手放松垂在大腿两侧,眼睛望了一会窗外,转过头来望向旁边的高拓树,久久不愿移开目光,心里说不出的感激。这世上有个人虽不是自己的亲人,却真心实意对自己好,这种可靠哪里找? “拓树……” “嗯?”高拓树侧一下脸,轮廓明显。 “谢谢你!” 高拓树一愣,心田上有鲜花绽放的“怦怦”声,春意盎然。只是一句普通的感谢话语,从自己在意的人嘴里说出来,真是打从心底感到开心。“呵呵,不用谢。”怜爱地伸手揉揉叶靖心的发,“困了吗?先睡吧,到家了我叫你。” “嗯。”叶靖心没有躲开高拓树的手。 车子回到公寓的车库,叶靖心已经歪着头睡沉了,高拓树不忍叫醒他,打开车门,小心翼翼把人抱下来,再背到背上,背回公寓,顺便放在了自己的床上。这种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不善加利用,他就不是高拓树,就当擅自收取谢礼吧。人都是贪心的,喜欢的人就在眼前,什么都不做的话,岂不是大笨蛋? 高拓树快速冲完个冷水澡,也钻进了被窝。他一手撑着头,看着身旁叶靖心安静的睡颜,听着他平稳的呼吸,嗅到他身上的独特味道,忍不住轻轻将人搂进怀中。 睡梦中的叶靖心身子动了两下,下意识往热源靠近,钻进了高拓树的怀里。 高拓树再次心花怒放,心脏吵闹着,抱紧了怀中人,幸福得不知所措,感觉这就是自己的整个世界。为了不惊醒叶靖心,赶紧关灯睡觉,黑暗中还不忘上下其手,多多补充“能量”。 高拓树就是这样一个人,强硬起来不要命,温柔起来要人命。就算再强大,卸下了重重盔甲,也不过是孤独的凡人一个,渴望在意的人的一句平常话语,一束温柔目光,一个温暖拥抱。谁人又不是呢? 第三十四章:顺水推舟 折腾了大半夜,生物钟自动调节,两人都一觉睡到大中午。灿烂的阳光透过质感飘逸的窗帘照进房内,春光明媚。 叶靖心还没睁开眼,手掌就摸到了一堵温暖结实的墙壁,温暖的……墙壁? 他大吃一惊,猛地睁大眼睛,眼前赫然出现高拓树心满意足的睡脸,温热的鼻息喷在他的额头上,温暖舒适。自己的手掌正扶在高拓树从敞开的睡袍露出的胸膛上。 “唔……”叶靖心反射性缩手,怎么会这样?为什么我跟叔叔睡一起了?脑瓜活动,记忆闪回,记得是昨晚看完牙医回来的路上我睡着了,然后……然后就不记得了。再瞄一眼现在的这种姿势: 两人面对面侧躺着,叶靖心的头正枕在高拓树一只手臂上,高拓树另一只手绕到叶靖心的背部,搂住他的头,将人完全锁在怀里,连下身也不放过,一条腿稍微伸进叶靖心两条小腿之间,有什么硬硬的东西抵在叶靖心的大腿上。 “呜……”猛然意识到那是什么的叶靖心脸红耳热,缩着身子,小心翼翼地抬起高拓树搂着他头的那只手,就要退出他的怀抱。 还做着美梦的高拓树感觉到动静,一把将怀里的人搂得更紧,喃喃低语:“乖,别动……再睡一会……”那坚硬的东西戳到了叶靖心的大腿。 “呜哇!”叶靖心惊叫了一声,顾不得会吵醒高拓树,猛地翻身爬起,钻出被窝,跳下了床。 这下高拓树完全醒了,睁大双眼,看到立在床边的叶靖心,别着脸,还红肿的左边脸颜色变得血红了,连耳朵尖都泛红,脸色尴尬。他诧异地问:“嗯?怎么了?又牙痛了?” 叶靖心依旧别着脸,心脏咚咚咚,“不是……叔叔,我先出去了。”像只兔子逃也似的开门蹿了出去。 高拓树还懵然不知,又眯了一会眼,然后动动那只半麻的手臂,掀开被子时才发觉真相,啊,原来是自家“儿子”一大清早就起床了。一掌拍在脑门上,“真丢脸啊!高拓树你这人差劲透了!”对着这个人,这么容易就有反应了? 躺在床上继续磨蹭了几分钟,脑海里想着待会要怎样应对叶靖心这种纯情小子。想了一会儿,最后决定与其刻意解释,不如什么都不说,让他猜不透,这样也许才会眷恋我。 又想起自己搂着叶靖心睡了一晚,被子上还留着他的体温呢,忍不住将那张被子抱在怀里使劲揉啊揉,心里溢满甜蜜,花痴地傻笑了两下,吹着口哨起床,进卫生间,又得靠右手解决了。 等高拓树搞定,换好衣服出来吃早餐,不是,吃午餐时,叶靖心正围着围裙在厨房里炒菜。身体微微晃动,手上翻炒的动作熟练连贯。 高拓树望着叶靖心忙碌的背影,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般,不由自主走过去,站在叶靖心身后,故意在他耳边轻轻叫了一声:“靖心……”暧昧诱惑的语调。 叶靖心敏感得肩膀一抖,手上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又马上恢复过来,低着头,“嗯,很快就可以吃饭了。” 高拓树盯着叶靖心开始发红的耳朵尖,连上面那一层细密的绒毛都看得一清二楚,真想一口咬上去。“你的牙还痛吗?让我看看。”高拓树站到侧边,一手轻轻掰转叶靖心的脸,一看,红肿似乎消退了一点,“好像没昨晚那么肿了。” “嗯。”叶靖心低了眼,闪避着高拓树的摄人目光。 高拓树得寸进尺,“张嘴给我看看。” 叶靖心踌躇一会,关掉火,缓缓张大了嘴巴。 高拓树捏着叶靖心的下巴,眯起眼仔细观察,鼓起的红肿牙肉似乎也没昨晚那么严重了,松一口气。 高拓树观察完,望见叶靖心微微颤动的粉红舌头,瞳孔瞬间收缩,暗暗咽了一口口水,随即恶趣味发作,“别动。”捏紧了他的下巴,突然抬手往他口腔伸进一指,指腹轻轻按在那块牙肉上,“让我看看你的牙长出来了没。”——又不是长韭菜,哪有这么快啊! “呃……”叶靖心浑身僵住。 高拓树手指轻轻按揉着,“还很痛?” “呃……”有根手指在嘴里,叶靖心根本不能好好说话,舌尖颤动,一不小心舔到了高拓树的指肚。 温热湿润的触感像电流般由手指传遍全身,仿佛打了一针强心剂,高拓树一阵酥麻,下腹发热。又要有反应了,他竭力抑制欲望,深吸一口气……我再忍。依依不舍地把手指退了出来,拖着条长长的银丝。 叶靖心合起嘴巴,舌尖舔了一下那块牙肉,感觉脸更热了,耳朵尖都染上了细软的红,“拓树……我已经不痛了。”慌忙掩饰,转过脸拿碟子盛菜。 “嗯。”高拓树举着那根手指,指尖处晶莹的津液诱惑着他,不知该怎么处理。 叶靖心催促道:“拓树,快洗手,要吃饭了。” “噢……”高拓树心不在焉地回应。啊,可恶~把人接回来都一个星期了,才这么点进展,何年何月老子方可得偿所愿?我的心,我要怎样做才能让你明白?直接告白吗?会不会把你吓跑了?会不会讨厌我这种人……大脑转得像启动的直升机机翼那般快,一秒内就闪了上百种告白方式,最后感觉哪种都不合适,脑袋疼,不想了……目光盯着一旁的叶靖心,快点注意到我啊!总有一天我要让你明白我对你的特殊感情,要让你心甘情愿被我吃干抹净。他放下手指,洗手,吃饭。 叶靖心谨遵医嘱,两天后,左脸的红肿消失了,牙肉也恢复正常,那颗智齿已经冒出了一个小白点。高拓树借机再次“观察”后,也完全放心了。 下午高拓树接到韩中原的电话,说一直在调查的关于叶靖心遭遇绑架贩卖和叶靖龙的死因这两件事取得了突破,需要详谈。 高拓树望一眼坐在钢琴前的叶靖心,说一句“我马上过去”,挂电话。走到钢琴边叮嘱几句心上人要在家等他,趁机在他额角处亲了一记,不得不出门去。 叶靖心抬手摸摸被高拓树亲吻的额角,那块皮肤在发烫,转头望向正在门口换鞋子的高拓树,心里有丝不舍。正好高拓树换好鞋子,抬头回望他,四目相投,心脏颤抖。叶靖心照常牵起嘴角,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对高拓树挥挥手。 高拓树发愣,不知该作何反应,只好也对叶靖心挥了两下手,又得意地吹着口哨打开门,出去了。 叶靖心继续弹钢琴,心境却不知不觉起了变化,明明是首欢快的曲子,弹着弹着怎么变得伤感了?感觉无趣,停下手,望望空寂的客厅,无聊感泛滥。走到电视柜前,翻出一张最爱的CD,放到碟机里。舒缓的音乐响起,半躺到沙发上,睁眼定定望着放在茶几上的手机,是高拓树送他的手机,心里还是莫名的空虚,平时一个人也没问题的,只要有钢琴,有音乐,就没问题,刚才也还好好的,为什么拓树一出门就不一样了? 想不明白,躺倒,蜷缩起身子,眯着眼睛,准备睡一觉,睡着了时间就过得快了,拓树很快就回来了。 高拓树去到办公室,韩中原已经拿着资料在等着了,马平川也站在办公桌前准备向他汇报情况。 “高董,这是暂时查到的线索。”韩中原把几页资料放在高拓树面前。 “直接跟我讲。”高拓树坐到办公椅上,拿起资料,凝着目光阅读。 “是。当时贩卖叶靖心的那个地下拍卖场的负责人叫章华,道上称”人贩章“,就是从您手里接过支票的那名男子,另外一名负责收购人蛇的叫胡东海,人称”胡大炮“,是当时递给您戒指的那名矮小男子。这两人所领导的团体做这行已多年,被贩卖者多为无家可归的年幼儿童和家道中落的年轻男子,就像我们当初在会场所看到的,这团伙主要向一些有特殊癖好的富豪提供货源,牟取暴利。作案手法隐蔽,似乎政界有人暗中维护,所以一直猖狂。年后一段时间这伙人都没露面,最近一个月才开始活动,所以属下暂时只查到这些消息,平川所负责的有重大发现。” “说。”高拓树双眉微蹙。 马平川开口了:“老大,我在对两人进行暗中调查时发现胡东海经常接触的人较稳定,多是一些老练的流氓地痞,人蛇也多是从他们手上购买的。在胡东海接触的人里面,您手上这名叫牛志伟的确定是当时绑架叶靖心的元凶……” “确定吗?”高拓树目光锁定资料上那位长得肥头大耳、牛高马大的黑胖子,心里狠狠骂了一句“真他妈的让老子反胃!” “确定!”马平川语气很肯定,“这人还有另外两名固定的同伙,多在本城周边地区活动。牛志伟以前犯案不少,经常斗殴和偷窃,从去年开始转为专门替人解决‘麻烦’,涉及人口贩卖甚至谋杀。此人性格比较鲁莽,心狠手辣,也很狡猾,每做完一票就消失一段时间,等风声过了再出动。昨晚我跟踪牛志伟,他正在酒馆和一些同伙一起庆祝,喝大了,吹起牛来,爆出以往事迹,其中提到‘去年就替人搞定了叶家两兄弟,赚了多少钱’这样的话,所以属下确定这人是绑架元凶。” “替人搞定?”高拓树眉头紧锁,看来事情不简单,还有幕后主使……再想深一层,哼!就算你是天皇老子,我也要把你挖出来,一切威胁我的靖心的害虫都得铲除。“中原,叶靖龙的死因查得如何?” 韩中原扶扶眼镜,“是。我通过关系查到当初的警方调查记录,上面记载的事故原因是叶靖龙在本市一家超市门口被凶手错认为是自己前女友的男友,凶手为情所困,猛击叶靖龙头部并挥刀相向,误杀致死。而医院的抢救记录写明,病人头部遭受重创,腹腔破裂,直接死因是失血过多。警方上门抓获凶手时,凶手已在家自缢身亡,因此案子很快完结。当时叶靖心和他堂哥叶木彦就叶靖龙的死向公安机关提出过再次侦查的请求,被驳回,但是……” “但是什么?”高拓树放下了手里的资料,又有其他隐情? “凶手的前女友是牛志伟的人。” 高拓树沉吟着,这就是阴谋。事情快清楚了,把那令人作呕的黑胖子“请”过来,迷雾才会散去。他迅速作出决定,“中原,‘人贩章’那里先放着别惊动,平川,带足人把那姓牛的连他的同伙一起带过来,我要亲自审。” “是。”两人同时应声。 高拓树又追问道:“叶家破产的事是什么原因?” 韩中原答道:“叶靖龙去世前,他公司的财务状况不太好,向银行贷过款,他死后不到半个月,由他最后经手的一批价值三千四百多万的共十二幅画作被鉴定为赝品,损失惨重,直接导致破产。” 如此贵重的赝品?叶靖龙是草包吗?还是被设计了?“有没有嫌疑人?” “目前尚未查到,我会继续追查。” 高拓树脸色冷峻,还有另一个心腹大患,“高拓峰那边有什么动静?” “高拓峰一个月前已经回国,貌似高进明住院了。”韩中原如实报告。 高拓树脸色毫无变化,呵,高老头子终于撑不住了。“行了……你们做事吧,万事小心点!” “是。”两人都出去了。 高拓树处理完这堆事,心事重重,马上拨电话回家,很想听听叶靖心的声音,只有确定他安全自己才能安心。电话响了三四声,没人接,睡午觉了吗?还是上厕所了?挂断,过一会再打回去,还是没人接。心脏不安起来,打手机,响了很久,完全没回应,那台手机在茶几上孤单地闪着光,叶靖心却不见了人影,房子空空。高拓树心慌意乱,马上叫中原启动追踪器定位,最后屏幕上显示叶靖心的位置在“高娱集团”里。 高拓树一看,怒气冲天,“臭女人,玩什么花样?” 第三十五章:推波助澜 当时正睡着午觉的叶靖心,在半梦半醒间,突然听到清晰的敲门声,“咚咚咚”,一声声像是敲在耳边一样,扰人清梦。 “混蛋,给我开门。”是梁秋岚那把尖细的嗓子,又闯上门来了,输了密码后却打不开门,气得她七窍生烟,双手捶着门,大喊大叫。 叶靖心被吵醒,迷迷糊糊爬起来,揉着双眼走到门边问道:“你是谁?” “是我,梁秋岚。”声音穿透力十足。 “谁?”谁是梁秋岚? “高拓树的表姐,快给我开门。” 啊,是上次那个姐姐。叶靖心就打开了门,看到梁秋岚叉腰站在门口,瞪着一双大眼,气鼓鼓的,“臭小子,再不打开老娘就把这扇门给炸了。” “……姐姐,拓树今天不在家。” 咦?会叫那家伙的名字了?就是知道他不在家才过来的,这回要先斩后奏。梁秋岚盯着叶靖心迷糊的样子,催促道:“你快点换套衣服,我带你去个地方。” “哎?”叶靖心一时没弄明白,“去哪里?我答应了拓树要待在家里的。” “带你去拓树的公司啊,他跟我说今晚要和你在外面吃饭,叫我带你过去。”这女人,说谎连舌头都不打一下结。 “真的吗?”不用等到晚上就可以见到拓树了,还是半信半疑,“我打电话问一下他。”转身就要去拿手机。 “不用打了,浪费电话费。”梁秋岚连忙制止,拉住了叶靖心的胳膊,“快去换衣服。” “可是……我不知道要穿什么衣服……” “过来,我看看你有什么衣服,我帮你选。”梁秋岚拖着叶靖心进了他房间,打开衣柜,琳琅满目的一堆名牌男装,眉头一皱,高拓树你还真舍得花大本钱啊!快速扫视一圈,选了一套稍微正式的有领T恤和休闲裤,让叶靖心换上。母性本能发作,给他整理一番,打量了一下,嗯,真不错!果然人靠衣装啊,不过这人长得好看嘛,裹个麻袋都好看。 叶靖心换完衣服,关了碟机,取出CD,就被梁秋岚拉着出门了。那台手机遗落在茶几上。 坐在车上,叶靖心有点忐忑不安,“姐姐,现在都没到晚上,去公司会不会打扰拓树工作?” “不会。”梁秋岚直视前路,专心开车,握着方向盘的十指涂着鲜红的蔻丹。 “拓树也是做艺术品生意的吗?” “什么?艺术品?”梁秋岚脑子快速转弯,“他跟你说是做艺术品的?” “没有,我爸爸是卖艺术品的,他是我爸爸的朋友,应该也是做艺术品生意的吧?” “呵!他不是做艺术品生意的,不过也跟‘艺术’有关,你以后就知道了。”梁秋岚撇撇嘴,怕是你一辈子都不能真正知道。 “噢。”叶靖心准备转头望向窗外。 “小子,高拓树最近对你怎样?” “拓树对我很好,我牙痛他还带我去看牙医。”一想起这件事,心里就暖暖的。 “牙痛?他没把你吃了?” “吃什么?”叶靖心不明白,什么叫把我吃了?“他说我做的菜很好吃。” “哈?吃菜?”看来没吃到手啊,混蛋你还真能忍。 “姐姐,拓树的公司是不是很厉害的?” “当然厉害!”不然哪来上千万买下你,梁秋岚两只拇指轻轻敲着方向盘。 听到拓树很厉害,叶靖心仿佛自己也沾了光,嘴角上扬,莫名骄傲,“姐姐,你也很厉害吧?” “呵呵!”梁秋岚表情舒展,一声声“姐姐”叫得梁秋岚整颗心发甜发腻,臭小子,真会讨人喜欢啊!难怪把高拓树迷得神魂颠倒了! 车子随着车流驶到中心区一幢商业大厦,开进了地下车库。 梁秋岚带着叶靖心坐电梯上去,上到二十八楼。电梯门一打开,就是堂堂的接待处,接待台后面的雪白墙壁镶嵌着四个金碧辉煌的大字:高娱集团。 两个年轻的接待小姐一见来人,立即站起来笑脸相迎,“梁总,下午好!” “嗯。”梁秋岚脚步毫不迟疑,昂首挺胸往里走,“小子,快跟上。” 叶靖心快步跟上,一路东张西望,赞叹不已,这么大这么漂亮的公司,拓树真的很厉害呢! 后面的两个接待小姐等人一走过,转身就交头接耳,“是新挖掘的偶像?”“长得真帅!”“对呀对呀!”…… 梁秋岚把叶靖心引到公司的试演室,里面有各种才艺道具,一架黑色钢琴摆在房间一角。已经有个男的坐在试演室里等着了,年约六十多,戴着副老花镜,头发都花白了,皮肤红红,看起来和蔼可亲,手里拿着几页乐谱。 “靖心,这位是宋教授。教授,这就是我跟您说的那小子。”梁秋岚已经打好招呼了。 “嗯。”宋教授微微点点头,拿眼睛从上到下打量叶靖心。 “您好!”叶靖心问了声好,心里却不开心了,不是说带我来见拓树的吗?怎么是见这个老爷爷?“姐姐,拓树呢?” “拓树等会才来。”梁秋岚坐到面试桌后面的木椅上,翘起二郎腿,“靖心,给我们弹几首曲子怎样?” “现在吗?”为什么叫我来弹曲子? “是啊,来吧,坐到钢琴那里去。”纤纤玉指指向那架黑色钢琴。 “弹完了就可以见拓树吗?” 还会讲价了?“嗯。” 叶靖心信以为真,“好吧,要弹什么呢?” “随你喜欢,快点。” “噢。”他走到钢琴前坐下,想了一下曲目,随意弹了起来,十指跳跃,轻快的音符在房里回荡。 宋教授站起身,慢慢踱到钢琴边,扶一下老花镜,眯着眼注视叶靖心的指法,竖起了耳朵,捕捉指下流出的每个音符里蕴涵的独特情感。 叶靖心自己弹了几首喜爱的曲子,宋教授又说了几首叫他演奏,弹到《梦中的婚礼》,宋教授和梁秋岚的表情都微微起了变化,梁秋岚心里嘀咕着“这回跟上次听的又不一样了,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弹完了,叶靖心问道:“可以了吗?拓树来了没?” “就来了。”梁秋岚敷衍着,对宋教授使了个眼色。 “你叫叶靖心?”宋教授问。 “嗯。” “从几岁开始学钢琴的?” “5岁。” “是谁教你的?” “我妈妈,我妈妈是钢琴教师,她去欧洲学习了,很快就会回来。” “噢。”宋教授点点头,把手里的的乐谱递过去,“来,把这本乐谱看一下,待会弹给我们听听就可以了。” 叶靖心不太乐意,没有伸手接乐谱,我不是来弹钢琴的,我是来见拓树的。 梁秋岚一眼识破,“靖心,弹完了就带你去见拓树,姐姐说到做到。” 叶靖心幽幽地望了一眼梁秋岚,“好吧。”接过乐谱,专心看了起来,宋教授在旁边不时给他指点一下,叶靖心就跟他嘀嘀咕咕,嘴里轻声哼着,手指跟着慢慢跳动,心情看起来不错。 梁秋岚嘴角带笑,心里不知在打算什么。手袋里的手机忽地响了,掏出一瞄,是高拓树,发现得真快。拿着手机站起来,走到大落地窗前接电话,“喂!” “臭女人,你在玩什么花样?”洪亮的声调几乎穿透梁秋岚的耳膜,伴随着车子启动的声音,看来正在赶过来。 梁秋岚为了听力不受损,不得不把手机拿得离耳朵远一点,“放心,是对你、我、他都有好处的花样。” “他要是少了一根头发,你就别怪我不客气!” 这口气,不是开玩笑啊,“哼!你数过他有多少根头发了?忘恩负义的混蛋!快过来吧,保准很有趣!”说完挂断了。自以为是,老娘倒要看看没有我的推波助澜,这出戏要怎么收场。 转过身,叶靖心已经在宋教授的指导下开始演奏了,起初还弹得断断续续的,总是停下重来,单个音符也重复练习多遍。没多久就弹得流畅了,一气呵成,再多弹两遍,除了流畅之外,仿佛带上了某种情绪,感染着聆听者。 旁边的宋教授边听边微微晃着头,听完,满意地点点头。梁秋岚脸上也堆起了笑意。 叶靖心停下手,转过身望着梁秋岚,目光期待。虽然学会了一首新曲子让他感到兴奋,但现在还是最想见到高拓树。 梁秋岚当然知道他所想,趁着高拓树还没到,先给叶靖心打预防针,“靖心,你有没有想过趁着放暑假赚点外快呢?” “哎?赚外快?” “对啊,你住在拓树家,总要交房租水电费的吧?” “……”叶靖心沉默不语,叔叔没说过这个问题啊。 “况且拓树他要工作,你一个人在家不会很无聊?” “……”还是沉默不语,拓树的表姐怎么什么都知道? “现在姐姐给你介绍份工作,哪,这个宋教授是我们公司的音乐指导,他很厉害的哦,我让他当你的老师,教你各方面的音乐知识和技能,演奏啊、作曲啊等等,而且这教学还是免费的,你愿不愿意?”哄小孩子功夫真到家。 叶靖心一听,想都不想就脱口而出:“不用了,我只想弹钢琴,而且我妈妈回来会教我。” 梁秋岚皱眉头,臭小子,傻了还这么固执!只好退一步,“那就只弹钢琴,况且你妈妈不是还没回来吗?你努力学好了,等他们一回来,你表演给他们看,他们肯定会很开心,会大吃一惊,会赞扬你变得这么厉害吧?” 叶靖心脑瓜一转,对耶,仿佛看到了爸妈和哥哥的笑脸。 梁秋岚从叶靖心的脸色捕捉到了重要信息,“怎么样?你愿意的话,拓树也会同意的。到时你赚了钱,可以给自己买喜欢的东西,或者给你喜欢的人买礼物,不也很开心?” 一经提醒,叶靖心才想到这一点,喜欢的人?可以给爸妈和哥哥买礼物,还可以给拓树买礼物,拓树让我住在他家里,还这么照顾我,我应该好好感谢他。不知道拓树喜欢什么样的礼物呢?“姐姐,你可以告诉我拓树喜欢什么礼物吗?” 梁秋岚一愣,一时哑口无言,这小子还挺为高拓树着想的啊。抓住机会,“当然可以,只要你来这里学习,我就告诉你。我是拓树的表姐,还可以跟你讲很多关于他的事。” 这太好了,不过脸色还是有点迟疑,不能拿定主意,“我……考虑一下。” 看样子已经有八分同意了,剩下两分犹豫,再搞定高拓树一切就水到渠成。梁秋岚自信地拨弄一下肩上的卷发,“好吧,尽快回复我哦。” “嗯。”叶靖心点了点头。 第三十六章:顾虑重重 梁秋岚跟叶靖心刚谈完话,试演室的门被推开,高拓树人就到了,脸色很不好看,阴沉着,一脸怒气。后面跟着韩中原。 叶靖心看到高拓树,眉开眼笑,从钢琴前站起,叫了一声:“拓树……” 高拓树快步奔到他面前,上下左右仔细察看,完好无缺,松了一口气。伸手摸摸他的脸,“靖心,你先跟中原去我办公室,我要跟这两人谈点事,等会再和你说话。”语气跟往常明显不同了。 叶靖心表情僵住,不吱声,低下头默默跟着韩中原往外走,还没走到门口,就回头望了两回,一只手揪着衣服的下摆,揉捏着:拓树好像生气了。 剩下三人,高拓树向宋教授点下头,然后瞪向梁秋岚,“臭女人,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梁秋岚看见高拓树对叶靖心的温柔模样已经很吃惊,老娘还从没见过你这种表情呢。回过神来,理直气壮地说:“很简单,我请宋教授发掘叶靖心身上的音乐才能,不然你把他放在家里发霉啊?” 高拓树竟答不上话。 梁秋岚趁机追击,“教授,请跟我们讲一下刚才试演的情况。” 宋教授轻咳一声,缓缓道来:“据我刚才所见所闻,他的水准跟大赛时表现出来的相差太远,秋岚也说过是出了事故的原因,可以理解。我能确定的是,这小伙子很有音乐天分,好好培养一番前途不可限量。从他演奏的几首曲子来讲,他的演奏技巧很熟练,看得出是经过专业训练的,最难能可贵的是他本人对乐曲的领悟能力很强,演奏出来的曲子音色优美,感情细腻丰富,富于诗意,有很大的感染力,跟若灵当年的功力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听到了吧?比你老妈还厉害呢!”梁秋岚挖苦道。 高拓树继续沉吟着,严肃的脸部表情舒展开,还用你们说,我的靖心当然很优秀! “不过……这小伙子虽然很有潜质,但毕竟太年轻,演奏时对乐曲的把握力度有所欠缺,更多的是随意而奏,情绪起伏比较大,一首曲子容易出现前后风格不一。要弥补这些缺陷,除了加强演奏技能训练,他的生活经历和体会也起着重大作用。说到底,让他继续接受专业训练,多跟同行交流学习,带他见识更多,开阔眼界会很有帮助。”宋教授把话说得明明白白。 “你听听,你就舍得把他关在家里,埋没他的才能,毁掉这个人?”梁秋岚直指要害。 高拓树的脸色又变得严峻了,依旧沉默着,其实他何尝没有为叶靖心的未来苦恼过?让他高拓树养叶靖心一辈子绝对不成问题,只是这样叶靖心就成了一个毫无作为、没有灵魂的木偶人,跟笼中鸟、缸中鱼有什么区别?这无异于折断他的翅膀,毁灭他的梦想。他已经向世人展现了自己的才华,头上出现光环,却被掐灭。不能让他去学校,高拓树心里已经很愧疚。从目前的状况来看,除了彻底向他证实他家人死亡以及他遭强暴这两件事最能刺激他恢复正常之外,其他的应该不会有问题,他完全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梁秋岚刚才的话可能说得严重了点,但是再这样拖拉下去,似乎真的是往这条死胡同里奔。“毁掉这个人”,这不是高拓树想要的,这种状况,自己究竟想要什么?要怎样做才好? 如果让叶靖心跟着宋教授这种名师学习,他的未来肯定星光灿烂,前程似锦,他会在广阔天地施展自己的才华,实现梦想。不过这样的话,他就会接触到更多人,会被更多人认识,也就更容易清醒,发现真相,到时就不是自己所能控制的,覆水难收。 想到这点就无法忍受,心脏发堵。不行,没有叶靖心在身边就不行,不能让他走到我高拓树目力不及的地方,就算要让他发挥才能,许他一个美好未来,也必须将他纳在我的羽翼之下,他只能属于我一个人。 人就是这样,越是喜欢另一个人,就越为对方为自己考虑得更多,特别容易钻牛角尖,别说是身体,连灵魂都想独占。着魔了! 梁秋岚望着高拓树沉思时的严峻神色,故意添油加醋:“其实让那小子来这接受训练,只会百益而无一害,我会打点好,你也可以问问他的意见。” 高拓树面不改色,考虑良久后,开口道:“宋教授,我同意他跟着您学习,但是他的课程和其他安排我全部都要过目,如果我认为哪项不合适,直接切掉,没得商量。” “管得真严啊!”梁秋岚讽刺一句,不过对这种结果还算满意,能让高拓树松口已经很不容易,看来这混蛋也有认真为那小子的将来考虑过。 宋教授倒没什么问题,能接收一个有才华的学生,高兴还来不及呢,就微微点点头。 “具体的培训计划你发邮件给我,最好别玩什么花样。”高拓树盯了一眼梁秋岚,“先走了。”迈步往门外走去。 梁秋岚达到目的,毫不在意,心想:“在你的看管下,还能玩什么花样?”突然想起了什么,对着高拓树伟岸的背影喊道:“喂!我跟那小子说你今晚要带他去吃饭,他才肯跟我过来的,别让我难堪啊!” 高拓树没停下脚步,走到门口,推门闪了出去。 梁秋岚沉默,“既然不能强行把这小子带离你的世界,那就让他真正走进我们的世界好了,反正这小子绝对有资格,这样发展下去,说不定将来等他清醒,会感激我们呢。”转过身,“教授,我们坐下来具体谈谈吧。” “好!” 董事长办公室里。 “嘿!叶靖心,我看到你获奖的新闻了,有空咱们切磋一下。”梁立果靠在沙发上,含着根棒棒糖跟叶靖心讲话,一边嘴巴鼓鼓的。 叶靖心有点闷,心事重重的样子,“切磋?请问,你是谁?” “What?又不认识我了?”梁立果一下子把棒棒糖从嘴里抓出来,“你没看电视啊,梁立果啊,拍了很多广告的。” “我不看电视。” 这支箭真够冷,梁立果的玻璃心哗啦啦碎了,“呼~你记性真差,我是拓树的表弟啊。” 叶靖心露出“明白了”的表情。 “听说你跟我表哥住一起了?你受得了他的脾气啊?”梁立果重新把棒棒糖塞进了嘴巴。 叶靖心红了脸,“拓树对我很好。” “很好?”梁立果嘻嘻地笑了,“怎么好?你们在一起做什么?讲给我听听。” “弹钢琴、做饭……” “噗!”梁立果喷了,“做饭?哈哈哈……”捂着肚子笑得前俯后仰。 叶靖心怔了,不觉得有什么好笑的啊。 高拓树还没走到办公室门口,就听到了从里面传来的笑声,他快步冲进去,拎起还在发笑的梁立果,一把扔了出去,甩门。 “喂,表哥,好过分耶!”梁立果把门捶得咚咚响。 “滚!”真是一刻都大意不得,中原这混蛋死去哪了? 洗手间里正在吹风机下烘手的韩中原莫名地打了个大大的喷嚏,“感冒了?” 梁立果识相地走远了,高拓树观察着叶靖心的表情,还在猜想梁立果有没有乱讲话。 叶靖心看到高拓树进来,终于有了点精神,站起来说:“拓树,对不起……” 高拓树出乎意料,“靖心你为什么要道歉?” “因为我没打电话问过你就跟你表姐来这里,你生气了吗?”不安得连两手都不知该放哪里,只好揪着衣服下摆。 真敏感哪,我刚才的表情吓到你了?“不是,我没有生气。是我让她带你过来的,我们今晚去吃饭。” 叶靖心半信半疑,“真的吗?” “真的。”高拓树语气诚恳,走上前,拉他坐回沙发上,“不过下次要带手机,我找不到你会担心。” “是。”叶靖心心里的大石头落地,表情变得轻松。 高拓树一手握住他的手,另一只手拨弄一下他额前的刘海,凝视着眼前人,“靖心,刚才我表弟跟你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 高拓树心安了点,“我表姐呢?” 叶靖心坦诚相告,“她问我想不想在暑假赚外快,还说让我跟宋教授学钢琴,而且不收我钱。” “你觉得怎么样?宋教授教得好不好?”高拓树的手掌绕到了叶靖心后脑勺处,轻轻揉着他细软的短发。 “嗯,很好!不过……还是我妈妈最厉害!” “我知道,你想来这里学习吗?” 高拓树犹豫不决,“拓树,这样可以吗?我要是来你的公司学习,你同意吗?会不会打扰你工作?” “不会……我希望你以后都在我身边,都跟我一起。”目光交汇,沉溺进去,无法自拔。 叶靖心不好意思了,眼神闪躲,“那我就答应你表姐了,我以后也可以跟你一起上下班……”心里还打算着等我赚到了钱就可以给你们买礼物! 只是无意的一句话,在有心人听来却让人止不住胡思乱想,“你想跟我一起上下班?想每天都看到我吗?” 叶靖心更不好意思了,虽然心里是这样想的,但这种话怎么说得出口?视线游移,转换话题,“拓树,这里就是你的办公室?” “嗯……靖心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告诉我。”高拓树揪着不放。 太难为情了,叶靖心低着头说不出话来。 “想吗?想跟我一起吗?”高拓树趁热打铁,凑近了脸,额头抵着额头。看叶靖心没回答,趁他发愣的时机,双唇快速在他的嘴唇上啄了一下,意犹未尽,很想很想掠夺更多。 叶靖心窘迫得整张脸瞬间充血,反应过来后,挣扎着要远离高拓树,却被高拓树搂紧了,低头将脑袋埋在他的颈窝,发尾扫得他敏感的脖子发痒发热,心跳加速,“叔叔……”身体挪动,皮肤摩擦,体温升高。 “嗯……靖心,不要乱动……我的耐性都被你耗尽了。”声音低沉、发闷。高拓树一只手绕到叶靖心的后腰处,将人锁进怀里,深深呼吸,大脑里理智与情感在作激烈斗争,最后理智暂时占了上风。他补足了“能量”,抬起头来,见到一张关公脸,“呵呵!”,朗笑两声,两只手掌同时搓搓叶靖心的软和脸颊,“好了,以后你就来这里跟宋教授学习,我们一起上下班,就这样决定了,嗯?” “……嗯。”叶靖心头顶还在冒热气,轰轰轰!!! 高拓树嘴角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为了跟叶靖心一起,要通知韩中原转移办公阵地了,虽然每天得看到那可恶的女人,还有刚才那只猴子,不过有叶靖心在身边,无所谓了。“我们去吃饭吧。” “去哪里吃呢?” “去一个好地方。”高拓树拉起人就走。 晚上,两人就坐在了“绅士部落”的雅座包厢里。 高拓树还真够大胆,餐厅里的人,从经理到打杂的都认识叶靖心,当他拉着叶靖心进来时,全场瞩目。当初叶靖心在这里弹了几个月钢琴,双手差点被鲁莽的客人给废掉,高拓树就不怕他忆起前尘往事,突然恢复正常? 童智站在接待台边,目瞪口呆,好半天没合上嘴巴,眼珠忽上忽下忽左忽右打量着两人,目光紧盯那双紧扣的手,心里大叫:“老天啊,求求你告诉我这是哪门子事?在演戏吗?近两个月没见,怎么事情演变成这样了?真是‘日防夜防,家贼难防’,要我怎么相信自己的老板把餐厅的英俊钢琴师给拐走了?” 抬眼继续瞄着两人,叶靖心这小子是长得越来越帅了啊,而且……感觉哪里不一样了。高拓树这家伙呢,咦,好像很开心的样子!迅速收回目光,又变胖了不少的一张脸习惯性堆起笑容,“拓树,晚上好啊!” “嗯。”高拓树应一声,拉着人往里走,走到远离小舞台远离钢琴的角落,安排叶靖心坐在自己的旁边而不是对面,这样他就只能听到琴声却看不到钢琴,自己也更容易触碰他。他还没坐下就低声吩咐童智,“谁都不准乱讲话,让老子听到一个字,就切了他的舌头炒来下酒,明白了?” “明白。”童智快速递给两人菜单,大热天的怎么突然浑身发冷了?餐厅的空调也不会很冷啊,奇怪了! 第三十七章:我喜欢你 两人点好了菜,叶靖心好奇地东张西望,细心观察。 高拓树看他的兴奋样子就忍不住要逗弄,“怎么了?不喜欢这里吗?”你不知道我就是在这里开始喜欢上你的。 “不是啊,很喜欢,太漂亮了,还有钢琴演奏!”又低下声问道,“拓树,你认识这里的老板?” “认识……我就是这里的老板。”得意洋洋的声调。 叶靖心吃了一惊,“哇!拓树你真厉害!你不但有公司还有餐厅!”一脸崇拜。 高拓树心花怒放,“那我问你,你觉得我厉害还是你哥哥厉害?”话刚出口,高拓树就后悔了,这是不能比的啊,太得意忘形了。 叶靖心抿着唇,不知该怎么回答。 高拓树为自己的急功近利而懊悔,也不想让他为难,就自己解围,“靖心,可以陪我喝酒吗?” “不行,哥哥说要等到十八岁才能喝。” 高拓树苦笑,“是呢。”差点忘了这点,日子过糊涂了。因为我根本没把你当十七岁的中学生看待,我一直认为跟我一起的是二十岁的叶靖心,是之前那个厌恶我、看不起我、反抗我、倔强的叶靖心。 “拓树,你喜欢喝酒?” “喜欢啊,喜欢跟你一起喝酒。”喝过那么多酒,唯一没有忘记的是跟你喝的那一次,只一杯就面红耳赤了,脸色迷醉,诱惑我……可惜你不记得了,就算记起也只会更厌恶。啊,我以前真是蠢透了! “我爸爸也喜欢喝酒,拓树你以后到我家跟我爸爸喝酒吧。” 高拓树脸色悲戚,我不会去你家,也没机会跟你爸喝酒了,我只想要你一个。 “拓树,我以后可不可以来这里弹钢琴?” 高拓树吃了一惊,“不可以……”望见叶靖心失落的表情,连忙解释,“因为你以后要跟我到公司去,哪有时间来这里弹钢琴?” “是呢,呵呵!” 点的餐端上来了,刀叉交错,欢声笑语。酒过三巡,高拓树有点微醺了,两眼盯着叶靖心吃餐后甜点时鼓起的两颊,放下酒杯,伸手戳一下他白嫩的脸颊,指尖轻轻摩挲着。 叶靖心怔住,“拓树,我脸上有东西吗?” “没有。”高拓树挪动身子,靠叶靖心更近,凝视眼前人,借着酒劲,抛了个直球,“靖心,告诉我,你现在最喜欢谁?”迫不及待想知道自己在对方心里到底排什么位置。 叶靖心放下了手中的叉子,老实回答,“最喜欢爸爸妈妈哥哥,还有钢琴,还有……”望着高拓树说不出话。 听到这样的回答,高拓树心脏作痛,很不忿,你的心里还是没有我的位置啊!“还有谁呢?喜欢我吗?嗯?”把脸凑得更近了,鼻子喷着酒气,手指向下延伸,抚摸到了脖子上。情况似乎要失控了。 叶靖心低了头,身子闪缩着。“不……不知道。”他想拨开高拓树的手,却被反手握住。“叔叔……”又来了,又是这种奇怪气氛,叔叔怎么了?喝醉了吗? 高拓树察觉到对方的紧张,还是毫不松懈,握着叶靖心左手手,两手重叠贴上他的脸。“知道我为什么总要靠你这么近?” “为什么?”四目相投,眼波流转。 高拓树灵魂颤抖,只要一对上这双眼,就不由自主被吸引,无法移开目光。我不说你就不明白,既然总要踏出这一步,择日不如撞日,就现在吧。他深吸一口气,“因为……我要告诉你,只有我喜欢的人,才会对他这么好;只有我喜欢的人,才会用这样的目光凝视他;只有我喜欢的人,才会想要触碰他……” 叶靖心呆若木鸡,心脏却跳到了嗓子眼,稍有不慎就要蹦出来。 “靖心,我喜欢你!” 万籁俱寂,柔和的音符在沉静的空气里一遍遍回荡,心跳声震耳欲聋! 正走到这包厢附近的童智把几句对话听得清清楚楚,身体僵住,“神啊,你听到我的呼唤了吗?为什么就我这么‘幸运’啊?”为了不被发现,猛地往地上一蹲,假装系鞋带,耳朵却竖得老高。 叶靖心整张脸一点点烧起来,在温暖暧昧的灯光下愈加诱人。就算再单纯再傻气,也明白高拓树在说什么。叔叔在说……喜欢我?是爸爸妈妈哥哥对我的那种喜欢,还是男生对女生的那种喜欢? 从叶靖心的眼神洞悉一切的高拓树不得不稍作解释:“不明白我的意思?我喜欢你,很喜欢你,想跟你在一起,永远不分离。”他抬起另一只手,两手捧着叶靖心发烫的脸。 童智的内心呼喊:“Oh,My God!高拓树这种人也会说出这样肉麻的话。”反应就跟当初那牙医一模一样,浑身一颤,鸡皮疙瘩掉了厚厚一地。 是那种喜欢啊!叶靖心惊慌失措,就像木彦哥跟哥哥……男的喜欢男的…… “靖心?” “我是男的……” “跟这个没关系,因为是你,我才喜欢。” “拓树……你喜欢我什么呢?我除了弹钢琴什么都不会。” “你只要会弹钢琴就好了,我喜欢你这个人,喜欢你的全部啊!”你的长相夺人眼球,你的善良、正直、倔强的灵魂占据我心。 叶靖心的心脏真的要蹦出来了。 “害怕吗?”是啊,男人跟男人告白,肯定吓到你了。 “……没,拓树你一直对我很好,对我跟别人不同。”叶靖心回答得真诚,虽然不知所措,但是没有害怕,反而有点开心。心脏更吵闹了,脸热得像发烧! 要不是考虑到公共场合,高拓树绝对会把叶靖心扑倒。他屏住了呼吸,额头贴着叶靖心的额头,低声说:“所以你只要记住我喜欢你,我会永远对你好,我会保护你,不让任何人伤害你。” “我……”叶靖心眼神虽平静,心里却明显有什么东西在动摇。 无论叶靖心的回答是什么,就算没有回答,高拓树早已做好了觉悟,所以他干脆表明心迹:“就算你不喜欢我,就算将来发生了什么,我也不放你走。”这是独占宣言。 叶靖心瞪大了双眼。 高拓树需要缓和一下刚才的话造成的强大冲击,他坐正身子,拉下叶靖心的左手,在手背处印上一个深吻。 叶靖心还没从震惊中缓过来,他必须整理一下混乱不堪的思绪,“拓树,我要去洗手间。” “嗯,要我陪你去吗?”高拓树目光宠溺,真想寸步不离。 “不用了。”叶靖心脸色尴尬。 “好,你去吧。”高拓树恋恋不舍放开了手。 叶靖心站起来,还蹲在地上的童智听到响动,无处可逃,急中生智,猫着腰快速滑步,往旁边没人的包厢桌子底下一钻,半垂下来的桌布遮住了他的身影。他缩在桌底下,揉着半麻的双腿,心脏咚咚响,就好像是自己听了谁的真心告白似的,没一会,望见叶靖心的脚步从过道里走过。 童智暗暗庆幸没被发现,刚想舒一口气,大脑构思着脱身妙计时,突然眼前出现一双黑亮的皮鞋,从头顶的桌面传来响亮的两声“咚咚”,紧接着响起了高拓树沉稳的嗓音“出来!” Oh,No!死神来了,这回死定了!呜呜…… 童智战战兢兢地钻出来,站起身,勉强堆起一脸笑容,“呵呵!”不敢直视高拓树的杀人眼神。 “都听到了?”高拓树坐到软座上,面向叶靖心来路的方向,翘起二郎腿。 这语调,在生气啊,绝对是在生气。老天,给我条活路,我不是故意要惹祸上身的啊!“呃……”童智嘴里嗫嚅着,眼珠转动,瞄一眼高拓树的神色,心惊胆战,嘤嘤嘤…… 高拓树扫一眼童智哭丧着的胖脸,有胆偷听没胆承认的家伙,欺负起来都不解气!哪像我的靖心,那样貌,那身段,那脾气,那眼神、声音、味道……嘴角带笑,口水都要流出来了。收回思绪,“最近餐厅里怎样?” 哎?童智的脑子一时没转过来,高拓树竟然不追根究底?他赶紧把握机会,“很好,一切都很好!” “哼!”高拓树盯一眼有点嬉皮笑脸的童智,“从你这张脸就看出来了。” “呵呵!”童智继续打哈哈。 “就没什么事要向我报告的?” “嗯……”童智犹豫片刻,“是有点事,是关于叶靖心的。” “说清楚点。”高拓树摆正脸,任何有关于靖心的消息都不能放过。 “叶靖心得奖后,有不少人来餐厅找他,记者、朋友之类,还有一对自称是他伯父伯母的人来过。” 高拓树皱眉,“有没有说找他什么事?” “似乎跟一笔财产有关,我不太清楚。” 财产?怕是叶木彦的那笔钱。“你怎么回答的?” “我说叶靖心已经不在我们餐厅打工,具体去向我们也不清楚,他们找不到人,吵嚷了一阵,被我赶走了。” “嗯。”高拓树低了眼,目光深邃,“以后有谁找他都这样讲,其他的不用管。” “是。” 两人刚谈完,叶靖心就从洗手间的方向过来了,高拓树站起身,等着叶靖心走到面前,说道:“靖心,我们回去了。” “好。”情绪恢复如常的叶靖心向立在旁边的童智礼貌性展现一个微笑。 童智的心脏“咚”一声,灵光一闪,终于知道叶靖心哪里变得不一样了,是眼神啊,一扫以前的伤感忧郁,变得明亮动人。啊,爱情果然会让人闪闪发光的吗?我也赶紧去谈恋爱好了! 不过高拓树的声音残酷地打破了童智的美梦,“对了,走之前跟你说一声,你这个月的奖金没了!”毫不犹豫拉着叶靖心往外走。 叶靖心好奇,边跟上边低声问道:“拓树,他做错事了吗?” “嗯。” 叶靖心同情地回头望一眼还僵在原地的童智,这可怜的经理脸上挂着两行宽面条泪,内心深处哀嚎着:“老天,为什么给我长了两只耳朵啊?我要你收回去,马上收回去,我的奖金……”非礼勿听,谨记谨记! 第三十八章:水落石出(一) 高拓树拉着叶靖心刚走到餐厅门口,遇上一对男女,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男人带着个看起来不到四十岁、穿着时尚、气质优雅的女子,也正好要离开。 那女子不经意间瞥到叶靖心,失声叫道:“哎,你不是靖心……” 话刚出口,高拓树和那个男人都大惊失色,一时静寂无语。 高拓树暂时不明情况,站定了脚步,将叶靖心护在自己身旁,呈现警备姿态,准备随时应付突发状况。视线打量着眼前的男女,老男人明显被惊吓到了,脸色惶恐,眼神飘忽,不敢正视叶靖心,嘴角微微抖动,表情扭曲,仿佛见了鬼一样。那女子倒跟高拓树对视着,目光柔和坦荡,毫不畏惧,看得出是见过大场面的人。 叶靖心认真望着她,完全想不起这人是谁,“阿姨,你是……” 高拓树侧身将叶靖心护得更牢,思索着脱身之计。 这女子也预料到了,浅笑一下,“看来是不记得了,以前我去你们家吃过饭的,你叫我佟阿姨呢。”佟千梦提醒道。 叶靖心努力回想着,仍旧想不起,“对不起……” 佟千梦轻启丰唇,刚要继续讲,被旁边的男人制止道:“千梦,别讲了,我们赶时间。”话已出口,才记起不该叫名字,惶恐地拽着人首先蹿了出去,就像遇到怪兽要逃跑似的,脚步匆忙,快速消失。叶靖心张着嘴,连一声“再见”都来不及跟他们说。 高拓树心明眼亮,这男人逃得比我还快,靖心就让你这么害怕?肯定身有屎! 回去的车上,叶靖心说:“拓树,那个佟阿姨说认识我,可是我不记得了。”歪着头努力想都想不起来。 “没关系,有些人不需要记得。”高拓树答道。还真怕你记得。无关紧要的家伙看都不用看,浪费眼神。他侧头望一眼叶靖心认真的神情,心情欢快。真正在意的人呢,不但要看在眼里,抱在怀里,还要烙在心上,就像我对你…… 叶靖心转过头来,正对上高拓树的温柔目光,猛地想起刚才高拓树说喜欢他的事,不好意思得又转头望向窗外,耳朵尖已染上粉红。 瞥见这一幕的高拓树心情复杂,虽止不住浮想联翩,仍记起自己造的罪孽。“我果然太贪心了,不但渴望得到你的宽恕,还渴望得到你的爱,这无异于一场感情欺骗,可我就是想这样做,越是得不到就越想要,深陷其中……” 第二天凌晨一点多,高拓树场子里自设的审讯室里,两个大块头和一个浓妆艳抹、一身风尘味的瘦女人被绑在结实的硬木椅子上,三人都坐着,双腿分别被绳子牢牢绑在椅脚,双手分别绑在扶手上,嘴巴用胶纸封住,动惮不得。这是马平川今晚带人捕获的猎物,两个大块头的脸不是鼻青就是眼肿,那女人头发散乱,脸上的妆容乱七八糟,眼带血丝,每人身后站着个手下,按住他们的肩膀看管着。 一身休闲装的马平川守在门口旁,腰间别着个枪套,套里一把黑色自动手枪,气势十足。他瞄一眼那粗壮的牛志伟,这混蛋脸色不安,眼珠抖动,气息沉重,鼻孔下还有干掉的血块。现在知道害怕了?今晚抓这家伙可费了不少力气。再瞄一眼另一个大块头,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两人都是等着被老大宰割的羔羊。这女人呢,不屑一顾。这次行动算完满成功,可惜之前调查到的另一名高瘦的年轻同伙逃掉了,那人不知从哪听到风声,听说昨晚就离开了S市,这三人今晚也是准备逃走的,幸好提前行动,带的人手足,不然都扑了个空,无法向老大交代,好险! “中原已经向老大解释清楚了吧……”马平川正这样想着,审讯室的门忽地被推开,高拓树带着韩中原进来了。屋里的手下同时喊了句“老大”,三个倒霉蛋听到响声,不约而同抬头望向来人,似乎同时抖了一阵,眼神惊恐。 “嗯,你们出去,平川留下!”高拓树目不斜视,直接坐到主位上。 “是。”手下们应声出去了。 高拓树坐稳了,这才转动眼珠,扫视一圈,目光锁定近处黑胖的牛志伟,从侧面就看到他下巴上堆叠的几层肥肉,面目可憎,衣服穿得邋里邋遢,真人比照片还恶心千万倍,真他妈的让人倒尽胃口!另一个也是同路货色,凶神恶煞、贼眉鼠眼的。那女人直接被高拓树无视掉,这就是属于那种不必浪费眼神的类型。他掏出烟盒,抽出一根烟,点着吸一口,烟雾弥漫。 在高拓树开口前,马平川就走过去逐个扯掉三人嘴上的胶布,然后站在牛志伟身后,姿态警惕。 牛志伟的嘴巴一被解封,就大声乱嚷嚷:“你们是什么人?马上放了老子,告诉你,老子可不是好惹的……”空有一股气势,使劲乱动,毫无用处。 “哼!你也敢自称老子?”高拓树叼着烟冷笑,目光一凝,眼里一道闪电,“我立马就送你去见老子!”沉稳洪亮的嗓音在屋子的天花板上回荡了好几圈。 牛志伟一下子噤若寒蝉,身子僵住,另一个大块头和那女人也被吓得不敢吱一声。心里都明白,不知眼前这人是什么身份,如果是真正的那种老大,绝对是得罪不得的,说错一个字就等于自寻死路。做的坏事太多,连仇人都分不清楚了。 高拓树取下嘴里的烟,直奔主题,“把你去年搞定的叶家兄弟的事从实招来。” 牛志伟悚然一惊,脸色愕然,眼睛瞪得滚圆。另两人瞄向牛志伟,三人的眼神暗暗交流。昨天晚上他们也突然被以前的幕后“老大”在电话里质问去年冬天就该死了的叶靖心为什么竟没有死,说他跟一个叫高拓树的大人物走在一起,似乎还活得有滋有味。透过电话,他们都清楚这“老大”态度暴怒,责怪他们当初收了钱却没将事情办彻底,留下个烂摊子没人收拾,找死,这下全部人都得逃命去! 三人惊得不知所措,互相埋怨,胆小的司机直接连夜逃跑了,剩下两人为了等今天才能收到的一笔钱,拖到今晚才要走,为了钱真是连命都不要了,没想到就被马平川一网打尽。所以说眼前这老大就是高拓树?真正的老大?这回报应来了,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 “说!”高拓树重复一遍。 “什么叶家兄弟,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牛志伟撇着嘴装懵懂。 还装傻?“不知道我说什么?这么说也不认识这个人了?”从怀里掏出一张照片向两个大块头展示一下,照片上的人正是叶靖心,在超市买菜时的回眸一笑,被高拓树用手机抢拍下来的(他还珍藏着很多这样的“杰作”)。“真不想把靖心的照片给这些肥猪渣滓看,你们污浊肮脏的眼还不配直视他,看一眼就得把眼珠挖下来塞到鼻孔去。看看我的靖心,在超市里拿棵菜都像幅画,多美!快点修理完你们几个败类,好回去见我的靖心。” 这就是所谓的独占欲,自从明了自己的感情后,回想叶靖心的遭遇,高拓树就有一个恶毒想法,要把那些在拍卖会上看过叶靖心裸体的人的眼珠都挖出来,把碰过他身体的人的手脚都砍下来,全都扔到池子喂鳄鱼。因为叶靖心只属于他一个人。 看到叶靖心的照片,两个大汉的脸色明显起了变化,慌张、惊恐不已。这小子真的还活着,死娘娘腔竟然骗人说他已经被折磨死,这下是自己死到临头。 “还不认识?老子就提醒一下,不就是被你们搞定的叶靖龙的弟弟叶靖心?”将叶靖心的照片重新放回怀里,心里也暖融融的。 好一阵,没人说话,各怀心事,空气死寂。 高拓树可没这耐性,把手里的半截烟往桌面上狠狠一戳,吼道:“他妈的不吱声是吧?舌头不想要了就割下来喂狗!”伸手不知从哪抽出一把弹簧刀,扔在桌面上,“哐”的一声,震得三人的神经线绷紧到极点。“老子问最后一遍,是谁让你们搞定叶家两兄弟的?” 牛志伟嘴唇哆嗦,决定装傻到底,“说了不知道……” 他妈的还嘴硬,不给你点颜色瞧瞧以为老子混白道的!牛志伟刚合上嘴巴,高拓树已抓起那弹簧刀,“噌”的一声打开,握紧了,身子突然向前半躬,刀尖对准牛志伟被固定在扶手上的右手手背处,使力一插,大半截刀子直直穿过血肉,插进椅子的扶手里,串在一起。 “啊!”牛志伟连声惨叫,痛得脸部抽搐,手掌鲜血直冒,血腥味弥漫。“啊…… 呼……”十指握拳、身体颤抖、脑袋晃动、涕泪交加!后面的马平川眼皮都没动一下。 高拓树松手,重新坐正,趁机瞪一眼那大块头,狠厉的眼神仿佛在说:“下一个就轮到你!”威胁这种事就得杀鸡儆猴,绝对事半功倍。 马上就见效了,一见这状况,女人吓得泪水直流,“呜呜”地哭,脸上的妆容乱七八糟,身子止不住地抖啊抖。那大块头更丢脸,下体一股热流直接蹦出来——吓尿了! 高拓树双眉紧皱,看一眼就知道被吓尿的肯定是受人唆使的小喽啰,这种人只会跟在别人后面任人摆布,不过倒也能问出点蛛丝马迹,紧瞪着那个大块头,“你,给我说!” 大块头裤裆湿漉漉的,两排牙齿寒得直打架,根本吐不出一个字。 牛志伟还在哀嚎,刀子连着手被固定在扶手上,虽然痛到极点却无能为力,口水流了半尺,气喘如牛。 高拓树决定速战速决,“刀子插着了老子就不会拔出来,下一个要送你们的就是子弹,这可比挨刀子要痛多了,平川!” “是。”马平川应声解下腰间的手枪,放在高拓树面前。 这下三人都知道真的死到临头了,女人惊得止住泪水,两眼通红,连牛志伟也停止哀嚎,六只眼睛盯着那把珵亮的手枪。这东西可是会要了他们的命啊! 第三十九章:水落石出(二) 高拓树拿起那把枪,毫不犹豫“咔嗒”一声上好膛,“捏死你们比捏碎几颗花生米还容易,只怕弄脏了老子的手!”握紧枪托,黑洞洞的枪口对准那大块头的脑门,只要手指动一下扳机,枪膛里的子弹就会射出去,嗜血夺命。“说不说?” “我……不关我事……” “不关你事?杀叶靖龙有没有你份?绑架贩卖叶靖心有没有你份?” “呜……不要杀我,我真的不知道,事情都是伟哥在联系的,我只负责办事,你问他你问他,叶靖龙的事这女人也知道……”死命推脱抵赖,马尿直流。 高拓树的目光终于瞪向那女人,把枪口转移目标,对准女人的锥子脸,“现在轮到你,你也看到了,老子没什么耐性,话只问一遍,你要是不回答,这把枪就替你回答,你要是说谎,这把枪也替你说真话。” 女人的两片薄唇抖得停不了。 “说!”仿佛狮子吼的一个音调,震断了女人的神经线,“叶靖龙的事是怎么回事?” 女人为了保命,口水乱喷,“我也不知道啊……谁有钱他就替谁办事,而且从来不见面,都是电话或者网络联系的……”顾左右而言他。 老子还不知道你们“有奶便是娘”?高拓树耐性耗尽,“我问的是叶靖龙的事。”目光狠戾,语气冷酷。 “他……” 女人刚开口,牛志伟忽地转头威胁道:“不准讲!”现在这种处境,不讲的话可能只是受点皮肉之苦,至少保得住一条小命,一旦承认可能连命都没有。女人被吼得噤了声。 高拓树瞪眼,“你他妈的给老子闭嘴,还没轮到你讲话!”马平川听出了高拓树话里的意思,走近两步,一个拳头捶在牛志伟的胖脸上,捶得牛志伟眼冒金星,嘴角流血,没力气动嘴。 高拓树瞪回那女人,女人才没想得那么长远,只要眼前不受苦,万事好商量,哆哆嗦嗦地一股脑儿抖了出来:“当时有人出钱要志伟弄死叶靖龙,刚好那时我的前对象缠着我,扬言要杀了我男友,就是……”眼睛瞄一眼正痛苦呻吟的牛志伟,“志伟就想了个法子,查明叶靖龙的行踪,然后故意激怒我的前对象,把他约到那家超市附近解决。我等叶靖龙出来,假装在他面前掉了东西,他替我捡起来还给我,我趁机跟他讲话,我的前对象来到,以为他是我男友,就……把他杀了!我的前对象杀了人后,可能很害怕,也自杀了。” 高拓树猛地心寒,妈的!一箭双雕啊!本以为这死胖子是个只会收钱办事的地痞流氓,想不到还有点头脑。“叶靖心的事呢?” “这件事我完全不清楚,你问他们……”女人把问题推回去。 高拓树还是不问牛志伟,又瞪向那大块头,大块头心慌慌,赶紧自觉坦白:“听伟哥说,他搞定叶靖龙之后,那‘老大’看他办事干脆利落,一个月后又找他搞定叶靖心,伟哥嫌他出的价太低,绑架了叶靖心就把他卖了……”这话说得好像自己置身事外似的。 牛志伟也冒火,“呸!”大声向大块头的方向吐了一口带血唾沫,力度不够,落在桌面上,触目惊心,“你他娘的就没入份?”果然只是酒肉利益关系,事到临头不是逃跑就是把你推出去自保,甚至倒戈相向,插你两刀。 高拓树冷笑,起内讧了。“那‘老大’出多少钱让你们弄死叶靖心?你们又卖了多少钱?”高拓树竟然在乎这毫不重要的价格问题。 大块头嗫嚅道:“‘老大’出六万,我们把人卖了八万。” 六万?八万?老子可是花了上千万买下这个人,虽然他此刻在我心里宝贵到无价,还是禁不住感叹:“人贩章”比我还会赚啊!加上这帮混蛋,贪得无厌,两头通吃,为了钱草菅人命,一个个都不得好死!事情清楚了,只剩下一个问题——找出这“老大”。 高拓树最后把目光定在了牛志伟身上,这人长得足够让他恶心,再加上听了刚才的真相,更加“刮目相看”。这人渣竟碰过我的靖心,恨不得立马在他身上打几百个弹孔,让他脑袋开花,将他碎尸万段。“又轮到你了,你也清楚自己的利用价值早已直线下降,老子给你机会弥补,从实招来,你怎么联系那人的?” 牛志伟也清楚自己的处境,死不松口,态度嚣张,“嘿嘿”笑了两下,满嘴鲜红。在道上混得久了,竟也长了点“骨气”? 高拓树怒火蹿升,“不说是吧?”立起身,居高临下,伸出左手握住那刀柄,使力左右扭转,就是不将刀子拔出来,折腾得牛志伟鬼哭狼嚎,额头青筋毕现,冷汗直冒,手背处血肉模糊。另两人怕得完全没了反应。 高拓树玩得差不多了,将那刀子一拔,甩到墙角,两滴血不小心溅在衬衫的衣领处,晕开了。这还不够,举起手枪,枪口抵在牛志伟的太阳穴,“最后一次机会,还不说老子就一枪崩了你!” 这语气,不是吓唬人的了,连韩中原和马平川的脸色都没先前那么平静了,老大绝对是说到做到的,到时如何收场? 牛志伟命在枪口下,不得不低头,哆哆嗦嗦松口:“都……都是别人联系我,事情完了大家都换号码,不再联络!” 不再联络?够干脆!“那人怎样把钱交给你?现金还是转账?” “现金,指定一个地点把钱放在那,我去取。” 真够小心!“那人就没跟你确认他们是否死了就给你钱?”有这么蠢的人? “叶靖龙的确认过,叶靖心的只是听我们汇报。” 还真有这样的蠢货!太得意忘形了吧?幸亏这样,不然我的靖心该是逃得过初一逃不过十五……不忍想下去,可恶!“之后真的没联系过?” “……没。”牛志伟表情犹豫。 高拓树看出了眉头,“没有?” 牛志伟还是嘴硬,高拓树拧着眉头,活动手指,准备扣扳机了。全部人屏住了呼吸。 大块头不知死活,趁机献媚,插嘴道:“昨晚那人打电话来了。” 高拓树精神一震,转移目光,“说清楚点。” 牛志伟吼道:“妈的!你不讲话会死啊?” “当然会死啊!”话音刚落,高拓树手指一动,“砰”的一声巨响,手里的枪对准大块头的左肩射了一枪,子弹陷进血肉,鲜血汩汩直冒。 “啊!!!”大块头痛得死去活来,精神狂乱。那女人两眼一黑,头一歪,吓晕了。 高拓树再次把枪口对准牛志伟的太阳穴,“老子要你亲口讲!” 牛志伟的太阳穴被炙热的枪口烧得火辣辣地痛,“我说我说……那人知道了叶靖心还没死的事,打电话来教训我们,要我们赶紧逃命,就是这样!” 高拓树神经绷紧,目光如炬,“他怎么知道叶靖心还没死?” “我也不知道,他还说有个叫高拓树的跟叶靖心在一起……” 高拓树黑沉着脸,大脑高速运转,这么说那人见过我们,还认识我,几时暴露了目标?拍卖会上?“人贩章”泄露的还是高拓峰搞的鬼?昨晚才打的电话,昨晚……幡然醒悟,难道是在餐厅遇到的那女人?那老家伙?“靖心……现在一个人在家……”心急如焚,“你们两个搞定剩下的,中原你查一下一个叫佟千梦的女人……”匆忙将那把枪往马平川手上一抛,三步并做二,开门闪出去,自己先撤退了。 留下韩中原和马平川面面相觑,默契地耸耸肩,又是这种烂摊子,真难收拾,今晚又不用睡了。 高拓树风驰电掣开车赶回到公寓,开门,一切安然无恙。鞋子都不换,奔到叶靖心的房间,打开灯,心上人正躺在床上睡得安稳。悬着的一颗心平稳落地! 高拓树慢慢走近,坐在床边,凝视着叶靖心的安稳睡脸,喘着气俯身在他耳边轻轻叫了声:“靖心……” “嗯……”叶靖心睡眠受到干扰,身子动了一下,微微睁开眼,灯光刺目,抬手揉揉眼睛,醒来。“拓树……你回来了?” 高拓树没出声,两手搂住叶靖心的脑袋,将脸靠在他的肩膀,努力平稳喘息。 叶靖心感到奇怪,“拓树,你怎么了?”挣扎着要坐起来。 高拓树一手绕到叶靖心后背,干脆将人抱起,贴身拥抱。这个人曾多少次命悬一线,经历种种可怖,自己无意间也当过帮凶,真是逊毙了!此刻温暖的躯体证明你是活着的,感谢老天!从此以后我要跟你寸步不离,保护到底。 叶靖心更奇怪了,“拓树……”身子退离,扭头要看高拓树的脸,忽地望见衣领处那两个鲜红的血点,大吃一惊,“拓树你受伤了?”抬手揪住高拓树的衣领,扯开,伸头往脖子上看,没看到伤口,指尖抚摸着肌肤,从脖子摸到锁骨,也没摸着伤口,又急又慌,“拓树你哪里受伤了?流血了……” 叶靖心刚抬头,高拓树的吻就落了下来。看到叶靖心为自己着急担心的样子,感受到他的触碰,高拓树就满身满心都兴奋,情不自已。 叶靖心懵了,“唔……呜……”双手使力要推开高拓树,都是徒劳。 高拓树手臂渐渐收紧,将人抱得更紧,好好吻了一番,竭力忍住没伸出舌头,直吻得叶靖心快不能呼吸才舍得停下,又在他脸颊处啄几下,暂时算满足了。搂住心上人的两肩,望向他的脸。叶靖心面色绯红,眼神涣散,意识已经恍惚。啊,真想更进一步,不过如果这时做了更过分的事,会被叶靖心怨恨很久、会躲他如洪水猛兽的吧?高拓树你要顶住啊! “呜……”叶靖心呼吸急促,一手捂住双唇,视线飘忽。 高拓树调戏道:“靖心你在害羞吗?” 叶靖心脸更红了,语无伦次,“你……我才……才不是……”扭着头,呼呼喘气,活像一只被欺负的小猫,心脏小鹿乱撞。 “呵呵,不是啊!”高拓树心潮澎湃,我的靖心真是可爱爆了! “为……为什么要对我做这种事?” “恋人间做这种事很正常啊!” 叶靖心惊愕不已,扭转头直视着高拓树,放下了手,“恋……恋人?我们什么时候变成恋人了?” “在我说‘我喜欢你’的时候。”高拓树理直气壮。 怎么可以这样?这、这是强词夺理,叶靖心不服气得扁了嘴。 高拓树手指抚着刚被自己疼爱过的柔软双唇,凑近了脸重新宣布:“我们是恋人。” 叶靖心鼻子嗅到高拓树手指上的烟草味,表情更不服气了,好像自己被吃定了似的,“我要睡觉了!”拨开高拓树的手,翻身一躺,背对着高拓树。才刚躺下,忽然想起衣领处那两个血点,又翻身爬起,“你受伤了吗?为什么流血了?” “没有受伤,我没事,是不小心弄脏的。”高拓树还真想在身上弄点小伤口,让叶靖心帮他舔,虽然那会有点痛!他想起刚才那一枪,要是叶靖心知道真实的高拓树,绝对会害怕得逃到天涯海角。揉揉叶靖心的发,“你快睡吧,我去洗澡了,明天我们去公司。”在他额角处亲一记,起身出去。赶紧撤离,再坐下去肯定把持不住,到时就自讨苦吃。 叶靖心望着高拓树挺拔的背影,心里被莫名的快乐填满,“拓树,晚安!” 走到房门口高拓树回转身微笑一下,“晚安!”关灯关门,立在门口靠着门、手指抚着双唇偷笑,又进一步,离那一天不远了,哈哈!想象想象……忽地热气上涌,鼻子发热,怎么回事?要流鼻血了?捂住鼻子,“洗澡洗澡,这个时候需要冷水澡……” 第四十章: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叶靖心已经在“高娱集团”跟着宋教授学习了好几天,高拓树也把办公阵地转移到这里,每天黏在一起,对叶靖心的监视可谓“无孔不入”,全公司上下都知道了叶靖心是他的人,没人敢动他半根汗毛,连梁立果都难以近身一步。 在这种高压之下,梁秋岚心中的赚钱计划前途堪忧,只得不断跟叶靖心套近乎,先俘虏这小子再说服高拓树才是正确途径。要俘虏叶靖心,最有效的方法就是满足他的好奇心,比如在休息时跟他讲一堆关于高拓树的事。梁秋岚的口头禅已经变成:“靖心,姐姐跟你讲……”噼里啪啦,口水乱飞,将高拓树从小到大的糗事美事挑着来讲,把叶靖心哄得服服帖帖。 叶靖心“咯咯”地笑完,沉默一阵,突然问道:“姐姐,拓树的爸爸妈妈去哪里了?我从来没见过他们。” 梁秋岚也毫不掩饰,“他妈妈去世了,爸爸嘛,等于没有。” 叶靖心一听,脸色瞬间变得悲伤,拓树怎么这么可怜? 梁秋岚心生感触,小子你比他可怜多了!“不用伤心,他一个人不是也活得好好的,你来这里后他更开心了。”不但人更开心了,受你的影响,某些东西也在悄悄改变,高拓树周围的气场都变柔和了,这种状况,真不知是福是祸。 叶靖心才没觉得自己有这么伟大,不过拓树跟自己在一起真的很开心。 刚谈到这,梁立果觑准机会跳了进来。“姐,你们在谈什么?” 梁秋岚表情变严肃,“你录好音了?” “当然录好了。”梁立果跳到叶靖心身边,“嗨,又看到你了,这次记得我了吧?还不记得我就揍你哦。” “立果,你好。” “呀!好开心,请你吃棒棒糖。”梁立果兴奋地从裤袋里掏出根棒棒糖地给叶靖心。 叶靖心接过,“谢谢。”又说,“姐姐,你还没告诉我拓树喜欢什么礼物。” 梁立果“噗”地笑出来,“姐姐?” 梁秋岚瞪他一眼。对于叶靖心的问题一时语塞,她答不出高拓树喜欢什么,脑子转了一圈,似乎都是不怎么正经的东西啊,又不能随便说一两样,失信一次以后会很麻烦,浅笑一下,随机应变,“其实你不用给他买礼物啦,他什么都有,而且最重要的是,他现在最喜欢你,你待在他身边就是最好的礼物。” 叶靖心被这种直白羞得红了脸,低下头,圆润的指尖在琴键上轻轻滑动。 “咦?脸红了,感情甜蜜呢。”梁立果调戏他。 梁秋岚看叶靖心不说话,知道戳到他心中的柔软了,趁机铺路,“小子,宋教授刚才有没有跟你讲,让你给我们公司的一些新歌作钢琴伴奏。” “讲了。” “你觉得怎样呢?”咪咪笑着,扮猪吃猪。 叶靖心不知掉陷阱里,答得爽快:“可以啊,我觉得很好玩。” “给我的歌伴奏,给我的歌伴奏。”梁立果抢着答。 “立果,闭嘴。”梁秋岚吼道,又对叶靖心眉开眼笑,“好咧,有合适的机会我让你去伴奏。”这样的机会一大把,就等着你呢。 训练室的门被推开,刚去完洗手间的宋教授回来了,拿着手机说道:“秋岚,刚接了个电话,有点私事要处理,靖心今天的课先上到这吧。” “嗯。”梁秋岚点一下头,对叶靖心说,“靖心,你可以去找拓树了。” “我跟他一起去。”梁立果拉着叶靖心就要往外走。 梁秋岚叮嘱道:“立果,管好你的嘴。” “老姐,我知道了。”拉着叶靖心走出了训练室。 看人走了,梁秋岚问宋教授:“教授,您这几天感觉叶靖心学得如何?” 宋教授面露难色,“一切都按步骤进行,这孩子有天分,学得快,难就难在个性比较倔,认准一个死理,有些指法就是不肯改,说他妈妈是这样教的,还得费些心思哪。” 梁秋岚苦笑,叶靖心的固执她是领教过的,“就劳您费心了,您也看到他的情况,活像个小孩,要哄着来。” “这点老夫当然明白。”宋教授微笑,“还有一点哪,从试演那天起,老夫就感觉这孩子不但是演奏,连个性都跟我当年的一个女学生有几分相似,或许是我的错觉,人有相似嘛……那女学生叫什么来着?”转着眼竭力搜索,毫无结果,“……老糊涂了,想不起来啊,回去翻翻照片才行。” “呵呵,那就下次再告诉我吧,教授您赶时间吗?我让公司的车送您。” “行!” 去董事长办公室的路上,梁立果突然凑近叶靖心悄悄说道:“靖心,我知道表哥喜欢什么礼物。” 叶靖心惊喜,“真的?拓树喜欢什么?” “嘻嘻,我现在不告诉你,我可以带你去买。明天休息时间我来找你,我们偷偷出去,那店铺就离这里不远,礼物就是要偷偷准备才有意义,是不是?” 叶靖心连连点头,“嗯嗯,但是我没有多少钱。” “放心,一点都不贵,不过表哥喜欢。” 叶靖心更开心了。 “不过我有个条件,你要给我的新歌伴奏。” “好。” “嘻嘻,你真是太帅了,不过还是没有我帅。” 刚说完这句话,梁立果的经纪人小王就冒出来了,适时把人抓走,不太放心的梁秋岚也从后面追上了叶靖心。 董事长办公室里,韩中原正在向高拓树汇报事情,那三个倒霉蛋暂时被关押着,从牛志伟口中问到的那老大的号码已成为空号,线索断了。另外已经查明佟千梦是一名在艺术界颇有名气的抽象画家,之前跟叶靖心父亲叶宇信有过生意来往。佟千梦这两年经常待在日本京都静修,前段时间才回国,两天前又飞回去了。在国内这段时间,她交往的人的资料还需详细调查。 “高总,我们扣了牛志伟他们几人,‘人贩章’那里似乎有所动作,平川说这伙人最近完全没开场,曾跟他们联系密切的小喽啰也藏匿起来了。” 呵!牵一发而动全身。“有没有查到是哪位政界人物罩着‘人贩章’?” “根据资料所获,怀疑是本市公安机关一位副局级人物,还不能确定。” 高拓树脸色沉静,其实他在苦恼,生平最讨厌这种事,抽了一根绳就能扯出一大团幕后。利益这种东西,不属于自己的,千万别轻易出手,不小心碰一下都有可能栽大跟头,永无翻身之日。但是为了叶靖心,这些威胁得一一铲除,否则以后不可能有安稳日子过。谁敢碰我的人一下,敢踏进我的地盘一步,我就让他灰飞烟灭。从没有一个人让自己做到这种地步,牵肠挂肚、忧心忡忡。 “看好那三个混蛋,尽可能搜集他们以往的犯罪证据,‘人贩章’那里继续盯着,先别打草惊蛇。”若是没有十足把握,就先给对方一个“井水不犯河水”的和平信号,这样既能保全自我,又能迷惑对手,接下来得耐着性子等待机会,时机一旦契合,就将他们一锅端。活在风口浪尖的人,是没有第二次机会的,稍有不慎,就会阴沟里翻船,不得好死。 “是,还有一件事……”韩中原奇怪地瞄一眼高拓树,一副不知该讲不该讲的欲言又止表情。 “讲。”最反感扭扭捏捏、拖拖拉拉的姿态了,跟了老子这么久,韩中原还不了解这一点? “是关于高进明的,他还住在疗养院,希望能见你一面。” 高拓树眼珠抖动了一下,“见我做什么?” “似乎是关于遗产继承的问题。” 高拓树嘴角一牵,“这事我自己处理。” “是。” “咚咚”,响起的敲门声让两人的神经同时绷紧,高拓树说道:“进来。” 门被打开,梁秋岚带着叶靖心走进来了。梁秋岚一进来就感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氛,心知肚明,“在谈事情?” 高拓树正色,“谈完了。”目光盯着叶靖心,思绪变得混乱,想要真正得到这个人,面临的困难一重重,如果受感情影响,不能果断决绝,不但是靖心,也许连自己都死得莫名其妙。努力放松表情,“靖心,过来这边。” 叶靖心看见高拓树的神色,即使与往日只有那么一点不同,还是察觉到了,“拓树你不舒服吗?”对上次那两滴血的事还记忆犹新。 “不是,我饿了,我们吃午饭去。”高拓树站起身走出来,旁若无人地一把搂着人先亲密一番,你是我的能量来源! 梁秋岚撇嘴,韩中原望窗,叶靖心无奈挣扎,气氛尴尬。 梁秋岚转身,眼不见为净,“人送到了,老娘先走一步,约了人。”脚步停顿,“对了,明天开始宋教授会带靖心到录音室为新歌进行伴奏,靖心答应了的,提前跟你说一声,免得到时大惊小怪。” 高拓树嘴角抽搐,臭女人,又是先斩后奏,搂着怀中人一言不发。 梁秋岚得意地走了,韩中原也识相地退出去。 高拓树跟叶靖心耳鬓厮磨好一阵,才拉着人吃午饭去。听说叶靖心下午不用上课,决定去找些娱乐。最近几天两人都没好好独处,之前也有跟叶靖心一起去打球、看拳击赛之类,这些完全不够,今天轮到赛车。 叶靖心从没见过真正的赛车场面,而且还是赌博式的场地竞赛,自己选中的车手在赛场上驰骋,高拓树就陪着他坐在贵宾席的绝佳位置上摇旗呐喊,马平川立在两人旁边,面无表情。 当第一辆车子冲过终点线时,全场轰动,一直紧盯着赛场的叶靖心欣喜若狂,激动地跳起来搂着高拓树的脖子大喊大叫:“呀,拓树,我买的车手赢了,哇哇!赢钱了!”乐得忘乎所以。 高拓树比叶靖心更心花怒放,当然不是因为赢钱,而是叶靖心无意识的主动和亲密。趁机揩油,凑过脸去,夺了个吻。 叶靖心立刻涨红了脸,自觉刚才兴奋得失态,放开双手,别转了脸。 高拓树揉着他的头发,眼神宠溺有加,突然冒出一句:“待会轮到我们上场。” “哎?”欢呼声太大,叶靖心没听清楚高拓树的话。 第四十一章:夏天容易擦枪走火 比赛完毕,观众离席,高拓树吩咐马平川去找赛场负责人,自己拉着叶靖心去取跑车。没多久,叶靖心就坐在了高拓树开着的红色跑车的副驾上,车子开到起跑线上,停下,前面就是赛道,蓄势待发。 叶靖心完全搞不清现状,结结巴巴地问:“拓……拓树,我们在干什么?” “赛车啊!”高拓树不再作其他解释,侧过身子帮叶靖心调整身上的安全带,绑得稳稳的,再坐正身子把自己身上的也调整好。 叶靖心还想追问,马平川跑了过来,俯身凑近窗口,高拓树打开窗,“老大,可以了,老规矩,一圈定输赢。” “嗯。” 马平川瞄一眼高拓树的打扮,“老大,今天不穿比赛服?” “不用了,麻烦。”关上窗。 马平川跑出赛道,跟那位拿着一面红色旗子的赛场负责人站在起跑线边。 叶靖心急急发问:“拓树,我们跟谁比赛?我也可以坐在车上的吗?我……我还是下去给你加油吧……” “呵,你坐在我旁边才是最大动力,我就是为了你才来赛车的啊,至于跟谁比赛,是刚才比赛获得前三名的车手。”——真有能耐!打开车窗前的储物箱,伸手进去找什么东西。 叶靖心不能相信,忽地从右边方向传来车子的引擎声,转头一看,三辆车子整齐地并排停在起跑线上。惊讶地回转头望向高拓树,发现高拓树已经戴上太阳镜,正在戴手套,侧头对叶靖心抿嘴一笑。叶靖心心脏咚咚,表情着迷,好酷啊! 这时赛场负责人已经拿着旗子站到了赛道中间,位置正好处于中间两辆车的夹道之间,一手举起了旗子,红色旗子在盛夏的刺目阳光下熠熠生辉。 “靖心坐好啦,准备开始‘兜风’了。”手指一拧钥匙,打着了火,绝佳的引擎声响起。双手握紧方向盘,双脚摆好位置,目光凝视前方,聚精会神。 叶靖心屏住气,一手攀着车顶的扶手,一手捏住了衣角,这种刺激的运动,前所未有,太令人期待了,体内的每颗细胞都蠢蠢欲动。 赛场负责人看所有车手准备就绪,伸出另一只手,先握拳,再一指一指地五秒倒计时,旗子一挥,疾风劲舞,四辆车像离弦的箭射了出去。 加速、换挡、弯道漂移、稳速、冲刺,一系列动作,高拓树做得一气呵成、游刃有余,车子始终处于领先地位。 叶靖心全程大气不敢出一下,咬紧牙关,两眼发直,只感觉身子在向前飞驰,挡风玻璃前的道路光速般从车轮下往后退去,仿佛自由翱翔于天际里的美妙感觉油然而生,魂飞天外。这跟演奏那种激情澎湃的曲子时得到的体会完全不一样,一个是精神洗礼,一个是在极速中的全身心惊险体验,血液沸腾,热泪盈眶。 结果毫无悬念,业余车手高拓树——赢了。 车子飞过终点线,缓缓停下,熄火。高拓树得意地转过脸,等着听叶靖心的赞美,定睛一看,叶靖心僵坐着,目瞪口呆,没了反应。 “靖心……” 精神恍惚的叶靖心听到声音,转过脸,泪光闪烁。 高拓树大惊,这是怎么了?惊慌地脱下太阳镜。 叶靖心回魂,眨一下眼,两行泪水唰地滑落,“呜……”声音哽咽,“拓树……我好开心!”笑颜如花,眼泪却哗哗地流。有过这一回,仿佛此生足矣。 “呼~”高拓树长嘘一口气,傻小子!开心也要流眼泪。脱下手套,将它和墨镜扔在车窗前,两手捧住叶靖心的脸,伸舌舔他脸上的泪水,又热又咸。 叶靖心呜呜呜,自己也抬手抹眼泪。 “我们今天赢了很多钱哦,下次让你更开心好不好?” “嗯……” “坐着等我一下,我下去打个招呼。” “好。” 高拓树放开手,解开自己身上的安全带,开门下车。先跟其他车手打个招呼,再把马平川打发回去,最后通知一下赛场负责人,准备多玩一会。 负责人连连点头,这些有钱人,来这里都是花钱买服务、找乐子的,当然得伺候好。 等高拓树再次上车时,发现叶靖心自己解开了安全带,脸上还残留着泪痕,“拓树,我们要回去了吗?” “先不回去,靖心你不是说要学开车?上来,我教你开。”拍拍自己的大腿,一脸坏笑。 叶靖心惊讶,“在这里学?”望一眼高拓树结实的大腿,“不行,我不要。” “快坐上来。”高拓树不理会叶靖心的拒绝,身子一倾,两手环住叶靖心的腰,将人抱了过来,让他坐在自己大腿上。高拓树侧着身,下巴搁在叶靖心肩膀上,让目光看到前路。两人都没系安全带,因长度不够。“手,握住方向盘,这只脚踩油门,其他的让我来。”指导得当,还没等叶靖心从不知失措中反应过来,高拓树就手把手给他摆好了架势。“准备好了吗?” “没……我不敢。”叶靖心身子颤抖,两手发冷。 “不用怕,有我在呢。” 就是你在我才更害怕,这种姿势……电视上不是这样学开车的啊! “好,可以了,我启动车子,你踩油门。”高拓树一拧钥匙,车子启动,两手握住了叶靖心两手,掌好方向盘,“我帮你,这样可以了吧?” 叶靖心回转头看一眼高拓树,虽有点惊慌,眼里却是满满的信任。大着胆子哆嗦着腿踩了一下油门,车子向前一动,又停下来。由于过于紧张,腿抖得厉害,根本无法好好踩油门,又开又停,身子前倾后仰,反反复复才开了不到两米。 高拓树不得不从头开始,放开一手,按住叶靖心踩油门的那条腿,“不用紧张,踩稳一点。”用力一按,车子猛地稳速前进,高拓树慢慢松手,搂着叶靖心的腰,“看,不是开得很好吗?保持这样。” 叶靖心两手紧紧抓着方向盘,看到车子前进,兴奋不已,两眼直盯着前路,成就感十足。“拓树,我会开车了,哈哈……” “嗯嗯,我说很容易吧!”高拓树搂着叶靖心,明明是种小儿科,他也兴奋莫名。“小心,要转弯了。”车子开到赛道尽头,高拓树帮叶靖心握着方向盘左转。 直路转弯,叶靖心更加紧张,上身绷紧,缩着肩膀动了两下身子,臀部挪动,布料摩擦,骚动身心。 高拓树一惊,恍了神,才意识到叶靖心这种姿势等于坐在火山口上,一将他高拓树点燃,就必须喷发了才能熄灭。自己本不是君子,不可能坐怀不乱啊?侧过脸,叶靖心小巧的耳朵、耳朵下白皙的脖子近在眼前,咽口水,下腹一股热流涌起,惨,引火上身!最近都没怎么解决,积得太多了。眼睛根本没看前路,把头埋在叶靖心的颈窝处,呼着气。 温热的气息搔得叶靖心脖子发痒,他顾不了那么多,“拓树,转弯啊转弯……”身子又动了一下,猛地向左倾,火上浇油。 高拓树喘息愈加粗重,方向盘上大大的手掌包住叶靖心的手,另一只手抚着叶靖心平坦的小腹,思想斗争异常激烈,心中的恶魔似乎一直处于上风,这回怕是“擦枪走火”,连车里凉爽的空调都降不了火啦。 叶靖心完全无法控制,眼看车子就要开出赛道,他着了慌,两手发抖,大叫一声,“拓树……”脚松开油门。 高拓树反应过来,踩刹车,“嘎”地一声刺耳锐响,车子停在赛道边,由于惯性,两人同时向前倾又快速往后仰,两具躯体摩擦得更厉害,高拓树身上的火窜升。 叶靖心喘着气,吓得冷汗直冒。高拓树将他抱紧,“靖心,对不起,有撞到哪里吗?” “没有。拓树,可以放开我了。”叶靖心身子挪动,突然有什么硬的东西戳在臀瓣上,他心底大惊,回转头,目光交融,眼珠抖动,“呜……”有过先例,心里当然明白是怎么回事,这情况,很不妙! 叶靖心刚想逃离,高拓树先下手为强,熄火,将他一把抱起,往副驾上一放,快速翻身压上去,伸手将座椅调到最低。 叶靖心倒在座椅上,脸红耳热,“我……我要下车……” 这是不可能的!高拓树两手撑着座椅,身躯罩住叶靖心,凑近脸,目不转睛盯着眼前人。这男人呼吸急促,满脸色气,黑色眼眸已经染上浓浓的情欲色彩,腿间欲望抬头,欲火焚身,“忍无可忍”了。 “靖心……”高拓树沉着嗓子叫了一声,音调磁性十足,温热的气息喷在叶靖心的脸上,搔得他浑身绷紧。 叶靖心惊慌失措,两手撑住座椅往后退。“那……那个……” 高拓树根本不给人讲话的机会,俯下身,攫住叶靖心双唇激烈地吻,完全不同以往的细致温柔,带着明显的掠夺占有意味。舌头伸进,灵活挑逗。 “唔……唔……”叶靖心呼吸不畅,大脑昏胀。 从双唇到脸颊到耳垂到脖子,高拓树不放过一寸地,吻得叶靖心浑身发软发热,意识模糊,除了喘息,完全没力气讲话。高拓树趁机得寸进尺,手掌活动,一手伸进叶靖心的T恤下,摸到光滑温暖的肌肤,火热的手从纤细的腰一直往上游走,逐寸逐寸攻城略地。 叶靖心心慌意乱,心里想着抵抗却无能为力,全身的力气仿佛被抽空,身子软成一滩泥,既感觉奇怪又好像……很舒服。等到高拓树一点点推起他的T恤,大半胸膛裸露出来时,才惊得叫了一声“不要!”声线诱惑,明明是拒绝,在高拓树听来却是邀请,撩得他心痒难耐,血脉贲张,温软湿润的舌尖贴上了叶靖心胸前的粉红。 “呜……”叶靖心浑身一颤,胸口起伏得厉害,思绪乱成一团麻。 高拓树加快进攻速度,上下其手,一只手往下,抚过叶靖心小腹,解开皮带,伸进了敏感处…… “哇!”叶靖心身子像触电般弹了一下,双手搂紧高拓树的脑袋,揪着头发,“手……快放开……”眼神早已涣散,声音有气无力。 怎可能放开,好不容易才走到这一步,你以为老子忍了多久忍得多辛苦啊?自从跟你那一次之后,就没去找过别人,也不想找别人了。十七岁以来,老子没试过禁欲这么久。高拓树铁了心要做,今天一定要做,做不到最后也要做一半。箭已离弦,停不了了!无论如何,做了再理后果。“乖,我会让你很舒服的,我喜欢你啊,你喜欢我吗?说你喜欢我……”绵绵情话在耳边响起。 “哈啊……嗯……”叶靖心除了快感,什么都不知道了。 因为第一次的不美好经历,加上不想被姓丛的那乌鸦嘴说中,以防在做这种“激烈运动”时刺激到叶靖心恢复正常,高拓树使尽浑身解数,竭力温柔,循序渐进,做足前戏,终于——得偿所愿,将叶靖心吃干抹净! 车外盛夏的阳光灿烂得像没穿衣服的亚当,车内清凉的冷气下,两具火热的躯体交缠,时有时无的诱人呻吟、持续的低沉喘息加上让人脸红的挑逗声,在狭小的空间里交融汇合,一遍遍回响。 “啊……”叶靖心在失神的一刹那,脑海里有什么似曾相识的画面一闪而过,瞬间消失无踪,头脑一片空白。 第四十二章:破冰之旅 高拓树现在很烦恼,因为叶靖心已经好几个小时不理他了。 一次车震,高拓树也知道叶靖心会生气,只是没想到会这么生气。完事后,叶靖心就缩着身子,视线一直望向窗外,死都不看高拓树,闷声不吭。车子还没开出赛场,他就蹦出一句“我要回家”。 高拓树急刹车,这事不马上解决的话,“后患无穷”。先低头认错,“靖心……对不起,你生气了?” 没经过人同意就把人“吃了”,任谁都要生气。“送我回家。”叶靖心扭着头,视线始终不看向高拓树。 高拓树患上心绞痛,第一次真正尝到被人漠视的痛苦。果然不顾后果是要付出代价的。只得好言好语解释:“你讨厌我了?对这种事恶心?我说过我喜欢你,才对你做这种事……” 还没说完,叶靖心恼羞成怒,根本听不进去,捂住两只耳朵,带着哭腔喊道:“我不要听我不要听,我要回家,我要见我妈妈,我哥哥……” 高拓树噤了声,这尖锐声调,真的生气了,而且最怕他提“回家”,这小子温顺时很温顺,倔强起来也是很倔强的。伸手过去要搂住人安慰,被警觉的叶靖心一把挥开,“不要碰我!”那只手在发抖。 高拓树缩手,心脏皱缩,“他们不在家,先回我们家!”启动车子。 一回到公寓,叶靖心就将自己关在房里,没声没息,高拓树在外面大喊大叫,完全没回应,他心想这小子自尊心过强,不会想不开吧?抬脚就要踹门了。 “让我静一下……”嘶哑的嗓音从房里传出来。 高拓树一条腿撑在门上,“我的靖心,不要生气,快出来好不好?” “不要吵我!” 高拓树烦躁不安,看来真发脾气了。想也理所当然,叶靖心不但爱情观被他彻底颠覆,现在还被他高拓树吃干抹净,本身也有要冲破的心理障碍,谈何容易。 高拓树一屁股坐到沙发上,猛抽烟,一根接一根,眼睛盯向那扇门,考虑着要怎样解决这件事,只要冲破这一关,前途就一片光明。考虑来考虑去,唯有等他冷静再哄他消气。心里也有丝悔意,后半段实在没控制住,做得有点过火了。啊!靖心,都怪你太诱人,喘得那么性感,老子怎么忍得住?狠狠吸了一口烟! 不知过了多久,太阳早已落山,暮色降临,叶靖心的房门始终紧闭。高拓树又饿又烦,肚子打鼓,还得接电话看邮件处理事情。也心疼叶靖心要饿坏了,站在门口叫了好几回,还是没回应。气得他踱来踱去,无处发泄,客厅里烟雾弥漫。要不是你,老子早就将这扇门变成碎片!考虑到如果闯进去的话,事情更加不可收拾,才强忍着。 他想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越拖拉就越难破冰,只好使出杀手锏,装可怜博同情。摁灭烟头,走到房门口,两只爪子挠在门上,用凄惨的有气无力的声音说道:“靖心,叔叔快饿死了,饿得发头晕,没有饭吃好可怜啊!”相处这么久,看准了叶靖心容易心软,只要他不恢复正常,绝不会铁石心肠。 没反应,睡着了?高拓树继续挠门,“叔叔真的好饿啊……” “你自己煮来吃……”叶靖心细弱的声调响起。 高拓树惊喜,肯跟我说话了,希望之光出现。“叔叔不会做饭,我做饭的话,家里就要失火了。” “叫外卖去。” “叔叔不吃那种垃圾,我只要吃你做的饭菜,靖心做的东西全世界最好吃了!” “……” 看来还得花点时间,高拓树干脆坐到地上,背靠着门继续柔情攻略,“我啊,因为太喜欢你,所以着急了,上次我说喜欢你,你一直都没回答我,没说喜欢我也没说不喜欢我,我怕你是不是对我公司的哪个美女明星有好感了……” “才不是。”叶靖心脱口而出。 “难道是帅哥明星?” “不是啦!” 高拓树暗爽,老子当然知道,在老子眼皮底下,绝不会让这种事发生。如果真有的话,老子就把对方扔到月球去。 “都不是,那就是刚才的事让你感到恶心?如果是这事,我向你道歉,请你原谅,我以后再也不乱来(?),等你慢慢适应了再谈,这样可以吗?”虽然话说到点子上了,却没听到回答,腹黑模式启动,“还是我做得不够好?下次我会更努力的。” “……”叶靖心羞到无语。 高拓树打开话匣子,“叔叔跟你在一起很开心,从来没这么开心过……”又突然黯然神伤,有点散乱的刘海垂落下来,遮了眉眼,看不清他的表情,“叔叔从小到大没几个朋友,也没喜欢过谁,他们都不值得,直到遇见了你……你长得好看,弹钢琴也厉害,对我又很好,我一眼就看上你了,呵呵……”明明是非常糟糕的相遇,回忆起来,点点滴滴都甜似蜜,“我很喜欢你啊,比谁都要喜欢你!不只喜欢,我是爱上你了,你相信吗?” “……” 还不行?通向你内心的道路异常艰难而漫长啊,难道之前做的所有努力都要付诸东流了?“靖心,我已经不能没有你了!我想永远和你在一起,谁来抢都不放手……快出来啊,叔叔真的饿晕了,你也饿了吧?”高拓树头靠着门板,耳朵贴上,倾听里面的动静。 没多久,非常轻微的脚步声在门后响起,高拓树反射性弹起。 “咔嗒”一声响动,房门开了。 叶靖心低着眼,脸上带着两片迷人的红晕,头发微湿,已经洗过澡了,一身清爽的样子。不过仍明显缩着身子,左手抓着右臂,跟高拓树保持安全距离,眼神也不直视他,这点最让高拓树无法忍受。 “靖心……”高拓树抬手想抓人,叶靖心闪得比泥鳅还快,虽脚步半踉跄却溜得远远。 “你走开啦……不要跟过来,我要收衣服,下露水了。”快速躲到阳台去了,高拓树立在原地没有追上去,乖乖听话等他回来。没一会,叶靖心抱了一堆衣服走进来,一张脸埋在衣服堆里,只露出一双微红的眼。 高拓树拦住他去路,温柔地问:“还在生我气吗?” 叶靖心埋着脸沉默不语。 高拓树心想他应该消气了,乘胜追击,“你现在就回答我,喜不喜欢我,想不想跟我一起?” 叶靖心把脸埋得更低了,整颗脑袋发着热。 “嗯?”高拓树趁机走近。 叶靖心还是不回答。 高拓树的双手已经碰到叶靖心两肩,将人拥进了怀里,使劲嗅着他发丝间的清香。“告诉我啊。” “……除……除了……” “什么?” “除了你……我还能喜欢谁?” 哇哇哇!中头奖啊!巨大冲击,高拓树被这句话撞得失了魂,完全不知所措,心脏吵闹,两手发抖,欣喜若狂到堪比得到了全世界,当上宇宙之王。真要老子的命!一把将叶靖心的脑袋往怀里一按,揉啊揉,“我的心!我快高兴死了。” 叶靖心已经羞得要钻地缝,使力挣扎,“放开我啦,衣服都皱了!” 高拓树低头,捧着他脸蛋亲亲亲,叶靖心赶紧逃离,抱着衣服蹿进了房里。高拓树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后,两步绕到沙发边,全身放松往沙发上一倒,瘫在那里。 不到一分钟,叶靖心的声音响起:“拓树,今晚要吃什么?”听得出隐隐的羞涩。 “什么都可以,只要是你,什么都可以。”高拓树一手抚着额头,身子像飘在云端般,还不能相信自己得到了这个人,恨不得要将这消息向全球宣告,啊啊啊! 从此,高拓树过上好日子了。第二天,他脸上带着令人惊悚的笑意上班去,吓得全部人大惊失色,畏畏缩缩,不知他受了什么刺激,冷不丁大有可能要嗜血,于是一个个躲到“天涯海角”。 梁秋岚对高拓树的笑恶心至极,这混蛋,看来是吃到嘴了。警告他“别太嚣张!”转身又是感慨良多,这种笑,多少年没见了,真令人怀念啊!况且高拓树对于叶靖心的事也宽宏大量多了,伴奏什么的全由着梁秋岚安排。梁秋岚对这种意想不到的展开欣然接受,看着高拓树乐呵呵的样子,骂一句:“白痴!”原来爱情真的能让大人变成任性的小孩子。 不过还有更小孩子的人,当天的休息时间,梁立果带着叶靖心偷跑出去,去给高拓树买礼物。他们去到附近一家影碟店,梁立果告诉叶靖心,高拓树最喜欢的礼物是动画片《龙珠》,从小就喜欢看。叶靖心信以为真,用赛车赢来的钱买了一整套《龙珠》的影碟,准备送给高拓树。 不幸的是,两人的行踪被娱记偷拍到,当晚就上了新闻头条。“小天王与钢琴王子甜蜜购物”。被拍到的梁立果戴着他标志性的鸭舌帽,他旁边的叶靖心被拍到侧脸,报章纷纷猜测叶靖心是否已签约高娱集团,一时之间消息满天飞。 发生这样的事,高拓树暴怒,用手段将消息压下去,差点没把梁立果打死,从此以后将他与叶靖心彻底隔离。梁立果还被梁秋岚扭耳朵、关禁闭,苦闷了好一阵。后来他被问到叶靖心是不是他新欢时,他幽幽回答:“No,是我表嫂。” 叶靖心不看新闻,对一切懵然不知,他开开心心把礼物送给高拓树。高拓树拿着那影碟,又好笑又甜蜜,他都多少岁了,还会看《龙珠》?不过这是叶靖心送的,所以感觉比金子更宝贵。 虽然收了礼物,对于随便跟人离开公司的事还是要惩罚一下,高拓树沉着脸教训了一番叶靖心,不准他再跟别人乱跑。看叶靖心扁了嘴,他又心疼,将人抱在腿上,好言好语把人哄回来了。哄着哄着,趁机把他“吃”了。 真正升级为恋人后,高拓树的独占欲表现得更明显强势,首先就特别定制了一双对戒,套在叶靖心和自己的无名指上,证明两人的恋人身份;另外,强迫叶靖心跟他同床共枕,叶靖心坚决不同意,这一项无法实施。经过偷拍事件,高拓树加大了对叶靖心的保护,任命马平川为他的专属保镖,寸步不离。只要有机会,高拓树就要跟叶靖心黏在一起,没机会都要创造机会,常常对他进行性骚扰,扰得温顺的叶靖心几乎冒火。最让叶靖心无法忍受的是,高拓树总是三更半夜趁他睡着偷爬到他床上去,把他摇醒,一阵耳鬓厮磨后,就是做那种事。 每次欢爱都异常激烈,高拓树卯足了劲要把以前的份做回来,他是得到了满足,叶靖心却整个人都不好了:睡眠不足,精神恍惚,腰酸背痛……无论做什么事都想到高拓树,弹琴时、做饭时、晾衣服时、做梦时……整个脑子都是高拓树。有一回他给一个年轻的偶像歌手钢琴伴奏,那歌手盯着他后颈上的红点问“你被蚊子咬了?”叶靖心一张脸瞬间充血,羞得他钻到钢琴底下,半天没敢出来。那不是被虫叮,而是被高拓树咬的。当晚他就下狠心把房门紧锁,死都不让高拓树进他房。 受到这种待遇,高拓树也深刻反省过,再这样不知节制的话,他的靖心肯定吃不消,他已经抱怨说弹钢琴都直不了腰了,于是下定决心努力克制。 幸好除了房事频率这个问题,叶靖心完全没其他反抗,他原本就是那种一旦认定了那就是一辈子认定了的“固执狂”,谁对他真心实意,他也就加倍回报。接受了高拓树之后,眼里心里也只有他一个人,性格变得异常坦率,爱照顾人的本性也显露无遗,时时处处为高拓树着想,口里说的除了“拓树”就是“钢琴”。 这让高拓树满心欢喜,我终于在你心里排第一了?叶靖心的细致温柔,无意的一个眼神一个小动作都令他心动,撩得他把节制这个问题抛到九霄云外。 比如这次,叶靖心刚洗完澡出来,忽地对他说:“拓树,为什么我大腿这里有条疤?是上次住院留下的吗?”掀起小短裤,露出大腿处的伤痕。 看在眼里的高拓树两眼充血,喉咙发紧,我的心啊,你就是这种无意识诱惑最引人犯罪。浮想联翩,白嫩的大腿,大腿根……鼻子一热,这下真的没忍住,温热的红色液体从鼻孔缓缓流出! 叶靖心惊慌叫道:“拓树,你流鼻血了!”奔上去手忙脚乱扯纸巾替他止血。 高拓树捂着鼻子,不忘保持风度,“没事,最近有点上火,呵呵……” 叶靖心替他捂鼻子擦鼻血,说:“上火要喝凉茶……还是煮绿豆糖水、冰糖雪梨呢……”心里在考虑着哪个更有效。 “不用了……”高拓树直勾勾盯着眼前人,喝什么都没用,你在我面前,我永远都上火。唉,流鼻血这种事,太没形象了! 第四十三章:大限已到 每天都幸福快乐,这样的生活让高拓树陷入错觉,相信两个人能永远,甚至自以为很伟大,别人都是对叶靖心有所图的,只有自己是全心全意为他。明明他高拓树才是伤害对方最深的混蛋,并且直到现在还在伤害,被幸福冲昏了头脑,没意识到自己越是对叶靖心温柔对他好,就越是将他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等他清醒的那天,根本无法回头。这种一直存在又突然冒出的历史问题,终于被提起。 “靖心……”高拓树将躺在身边背对着自己的人扳转,抚着他光滑的背。他无法忍受叶靖心的目光离开自己身上,你的视线里没有我,我就会惊慌失措。即使是睡着时,也要面对着我啊。所谓的痛爱,大概就是这种心情吧。 “嗯……”纠缠过后,叶靖心都困得睁不开眼了。 高拓树搂着他,在额头印上一个吻,“如果我曾对你做了很过分的事,你会原谅我吗?” “……不知道。”叶靖心答得有气无力。 “我很诚心向你道歉呢?” “我……考虑……考虑。”说完沉沉睡去。 高拓树抱紧怀中人,心潮起伏,喃喃低语:“如果将来发生什么事,不要逃走,不要离开我,给我机会赎罪,不然我只能把你关起来了。”他听不到回答,只听到沉稳有规律的呼吸声。“呵!高拓树你简直在白日做梦啊,如果叶靖心真想起来了,当然不会逃走,只会反过来跟我拼命吧?不是说过”绝不原谅你“”要杀了你“这样的话吗?”心情悲痛,额头冒冷汗。 能怪谁呢,一个人,只要被伤害过,就会留下痕迹,不在身上,就在心里。总有一天会被提起,鲜血淋漓。 月亮圆了就要缺,世事太过完满就要乱,高拓树身边的人也清楚这点。看在眼里的梁秋岚这个钱罐子就常常忍不住暗自神伤,虽说孤独寂寞的人,心是很冷的,应该互相拥抱着取暖,她还希望叶靖心会是高拓树这个暴君的救赎。只是这一对,有着太多矛盾、牵绊,要走向何方? 连司机马平川都担忧得发话了,有一回在接送叶靖心时,车子停在十字路口的红绿灯前,平时沉默寡言的保镖突然跟后座的叶靖心搭话,“叶靖心,你……”欲言又止。 “嗯?”叶靖心也惊讶,拓树的司机从来没怎么跟他说过话,今天怎么了?“平川,你有事吗?” 空气沉静了一会,马平川缓缓开口:“我想跟你说,无论以后变成怎样,老大对你都是真的。”话不多,一针见血。 叶靖心迷惑不解,“什么真的?我不明白?” “……没事,你就保持这样好了。” 叶靖心更莫名其妙,“平川你和拓树一起工作多久了?” “很久了……说起来,我这条命就是他救的。” “啊……”叶靖心一副吃惊样子。 马平川就断断续续讲着不堪回首的苦难岁月,说自己本是受雇于另一个老板,那老板是他老爸当管家的那家人的少爷,欠着他们人情,理直气壮对他不好,不是拳打脚踢就是逼他做违法事,后来遇到高拓树,高拓树将他赎出来,他就跟着高拓树了。 叶靖心听完,心里很同情马平川的遭遇,对高拓树感到骄傲极了,暗暗赞叹着:拓树真是善良的人啊!再见到高拓树时,望着这男人的眼神不自觉加了几分崇拜,高拓树回望他,也不闪躲,惹得高拓树无法自持,当场扑倒了他。 高进明那边来过好几次电话,最后派人找上门来。终于,高拓树决定去见高老头子,带着叶靖心去。 高进明是六十多岁的人了,头发花白,精神倒不错,半躺在病床上,明亮的双眼盯着高拓树和高拓树紧紧拉住的叶靖心。清了清喉咙,开口道:“这是哪一出?” “来告知你一声,这是我选择的人。”将叶靖心安排在旁边的椅子上坐好。 叶靖心惊得抬头跟高拓树对视着。 高拓树立在旁边,戴着戒指的左手搭在叶靖心的肩膀上,“我们很快就回去。” 叶靖心不知高拓树带他来这里见这个老爷爷做什么,只得乖乖坐着。 高进明的眼皮动了好几下,拿眼睛上下打量叶靖心,心想高拓树瞎了眼,选这样一个小白脸,是带来气我吧?“你知道今天要谈什么?” “知道,我不会继承你的一分钱,送我也不要,相反,我还会把你当年养我花的钱还给你。” 高进明嘴唇哆嗦,尝到报应了。他年轻时也野心勃勃,意气风发,纵横商场,将手里的祖业发扬光大,成为国内餐饮住宿业的老大。事业成功的同时也惹下不少风流债,最严重的一次是玩女大学生玩出人命,高拓树就是那条命。他现在最担忧的是高家产业的未来,高拓峰虽然也有能力,但是贪图享受,不够霸气,别说拓展高家的产业,能否守得住都是个问题。因为高进明的原配苏幻云,也就是高拓峰的老妈,娘家家业丰厚,本身也不是盏省油的灯,颇有点手段,高进明现在还镇得住,不过岁月不饶人,他还能活几年呢?十年八年?这次生病让他看透了,女人的命比较长,高拓峰耳根子软,若是听他母亲的,高进明辛苦打下来的江山以后未必姓高。 所以他想到了高拓树,高拓树这几年的雄起他是有眼睛看的,这小子身上的血气跟当年的自己非常相似,毕竟流的还是高家的血。可惜高拓树不认他,谁叫他从没尽过父亲的责任,高拓树也就不必把自己当儿子。高进明现在追悔莫及,只恨以前没在高拓树身上用过几分心,现在内忧外患,有求于他,高拓树却不屑一顾得理所当然,只能说“自作孽,不可活”。他干脆开门见山,用利益诱惑,“如果你接手我的产业,你将会成为什么人物,你自己清楚。”这是个大诱惑,别说整个高家产业,就算只有一半,都富得不行。 高拓树撇嘴,别人送的他还真不想要,“我不稀罕,我有自己的产业。” “哼!”高进明冷笑,“你那个也叫产业?你的场子不过是靠着点关系在非法经营,迟早垮掉,高娱集团有一半是梁家的,到时你有什么?” “我有自由,还有他。”深情望了一眼叶靖心,钱多钱少无所谓,有了心爱的人,跟他一起才最重要。 “这种人,玩玩就算了。” 高拓树瞬间沉了脸,“死老头,看来你病得不轻,耳朵出问题了?你看我像是玩玩的?他就是我的未来,我不会替高家传宗接代,况且我从来就不是高家的人。” 说起来一匹布那么长,当年的梁若灵不是甘心当金丝雀的人,生下高拓树后照顾了几年,把他丢在高家,任其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自己跑到国外进修。梁若灵在美国成功出道,成为钢琴家,红遍欧美,在高拓树九岁时回国。 那时高拓树被梁若灵接去听她的国内首场演奏会,他坐在前排,只看见灯光下那女人的侧脸,她在演奏《梦中的婚礼》。现在能记起的也只有这一幕,这就是母亲,隔着条鸿沟。后来,梁若灵带高拓树去吃饭、去买东西、去探望她朋友,最后问他过得好不好。高拓树眼神倔强,没说好也没说不好。梁若灵心知肚明,私生子在本家怎可能会好过?能存活下来算是命大。 梁若灵就让九岁的高拓树自己选,是回梁家还是继续留在高家。高拓树毫不犹豫选梁家,任何一个地方都比高家那个地狱好。他在高家可没少受欺负,立志要逃离地狱,出人头地。 于是梁若灵把他接回梁家,让她弟弟梁明辉代为照顾,高进明只要出赡养费。梁若灵继续她的全球巡演,偶尔回来一两次,三年前病死在欧洲。高拓树一点也不伤心,反正他的观念里从没有父母的概念,只有争气和强大。 受高家环境的影响,他从小就强势,并暗中苦练一门技能,十八岁拿着存下的赡养费独自去澳门赌博,赢得盆满钵满。回S市之后也不上大学,开起娱乐城。高家主打餐饮住宿,高拓树就进攻娱乐业,酒吧、卡拉OK、宾馆……刚开始也吃了不少苦头,不懂道上规矩,惹了不少人,也差点丧命。那次受伤被童智的父亲,一个开餐厅的男人救了,送到丛家开的私家医院。活过来之后,咬着牙一步一个脚印,用了不少手段,黑道白道的人都结交,才在娱乐业立稳脚跟。后来入股梁秋岚所在的娱乐公司,逐渐成为最大股东,更名高娱集团,担任董事长。于是有了今天功成名就的高拓树。 高进明道:“你姓高。” 高拓树答:“那是我懒得改。” 事已至此,高进明的打算落空了。 高拓树开始反击,“你就不怕我接手你的产业,把它变成梁家的?” “改了名,你身上流的还是高家的血。”高进明还想用血缘这点束缚他。 高拓树冷笑,高老头子果然老糊涂了,血是高家的,心可不是!他从来就不把高老头子放在眼里。“相信你对高拓峰干的勾当,还有他的性取向都一清二楚,如果你不想高家绝种就趁早做好打算。” 高进明沉吟着,这是他的心头刺,高拓树成长经历曲折,他选择男人是毫不奇怪。高拓峰从小锦衣玉食,身边美女无数,他选择男人,那就是贪玩,荒谬!高拓树的话将了高进明一军,高家不能绝种。 “靖心,走了。”高拓树拉起叶靖心走出了病房。 “拓树,刚才那个爷爷是谁?”叶靖心侧过头问。 “是我老爸。” 叶靖心的嘴巴变成了O型。“你刚才说……” “我说你是我选择的人,是我的未来,不会变。一切交给我,你不用担心。”拉紧了叶靖心的手,忽地停下脚步对他说,“过段时间我们去加拿大。” “去加拿大做什么?” “去做一件很重要的事,回去再说。” 高拓树拉着发愣的人继续往外走,还没走出大楼,偏偏在门口碰到前来汇报工作的高拓峰。狭路相逢,高拓树将叶靖心完全护在身后,预防突变,这混蛋可是差点把叶靖心勒死呢。两双锐眼对视着,互相射出利箭来。 高拓峰讽刺道:“哟,做出感情来了,都在一起了?”盯着叶靖心从高拓树身后探出的脸,心有不甘。 高拓树懒得跟他吵,有叶靖心在的场合不适合吵架。他拉着迷惘的人快速从旁边走过,谁知高拓峰发起神经来,突然绕过高拓树,伸手扯住叶靖心一只胳膊,凑近脸说道:“你就是个贱货,他QJ过你,你还自动献身……” 叶靖心惊恐地瞪大双眼,身子颤抖着。 听到这话的高拓树一股热血直窜脑门,一转身,一个勾拳狠狠捶向高拓峰的下巴,捶得他满口鲜血,下巴脱了臼。还没等高拓峰有所反应,高拓树就推开叶靖心,一手掐住高拓峰的下巴,两腿一扫,将高拓峰铲倒在地板上。高拓树迅速上前,一条腿的膝盖顶住高拓峰的胸口,将他压得死死,另一手按住那男人晕眩的脑袋,往地上狠狠一磕,睁着双血红的眼,狮子般吼道:“你他妈给老子闭嘴!” 看到这一幕的叶靖心石化了。 高拓峰完全落败,被高拓树钳制着,只剩下呼呼喘气了,空手道黑带九段在高拓树面前就是个屁。 高拓树发狠了,使力捶着高拓峰的脸,新仇旧恨一起算,“敢骂我的人,你妈的找死!”拳头下血肉模糊。 叶靖心被那飞溅的血惊得叫出声来:“拓树,拓树,呜……”脑袋开始疼,叶靖龙布满血迹的脸闪现脑海,“哇,不要打了,会死的,会死的……”奔过去拉住高拓树的手。“拓树……” 叶靖心的叫声让高拓树心中暴虐的野兽安静下来,他喘着气从地上站起,对高拓峰撂狠话:“你给老子记着,‘见一次,揍一次’。” 地上的高拓峰满脸的血,鼻孔里只剩下出的气了。 打架已经引起了骚动,有保安正在赶过来。高拓树拉着叶靖心快速走出门口,去取车,开车走了。 一路无话,叶靖心思想混乱,咬着下唇盯着高拓树放在方向盘上还带着血迹的手,眼里蓄着泪水。 高拓树也不开口,他知道高拓峰那些话已经引起叶靖心的疑心,还有自己刚才的暴怒举动肯定吓到了他,他要组织话语好好解释。 车子回到公司的地下车库,叶靖心还低头呆坐着不动,高拓树凑过身子替他解安全带。谋杀在一瞬间发生,“砰”的一声巨响,子弹穿过车窗,穿透高拓树的左肩,鲜血喷在叶靖心的衣领上。“砰”,又是一枪,子弹射进高拓树的后背。 千钧一发之际,高拓树本能地要护住眼前人,一把将吓得僵硬的叶靖心扑倒在座椅下边。又一颗子弹飞过来,击碎另一扇车窗玻璃。叶靖心的脑袋重重磕在车门边,磕得整颗大脑经历了一场地震,沉睡的记忆重新变得鲜活——他醒过来了。 第四十四章:真相大白 又是接连几声枪响,车窗的玻璃已经被粉碎,车门上嵌了好几颗子弹,看来对方要将两人置于死地。周围的空气都充满火药味,电光火石,一触即发。 高拓树压低身子,将叶靖心完全护在身下,还没发觉他的异样,不断安慰道:“别怕,我在这。”他俯身艰难地掏手机,拨给韩中原求救。 不知所措的叶靖心依然全身僵硬,两眼发直,喉咙里像堵了块棉花。血,鲜红的血,像开水龙头一样从身上那男人的体内汩汩冒出来,染红了一大片衣物。爸爸、妈妈、哥哥……血! “救……快救……”他用颤抖的手捂住那伤口,掌心紧紧压着,想要阻止那血的喷涌。 高拓树咬着牙打完电话,扔下手机,再看向叶靖心,那双眼,那双眼不一样了,满是恐惧、矛盾、疑惑,直直跟他对视着,仿佛在说“我很害怕,我想起来了,我记得你了,我要怎么办?” 该死!他醒了,他醒了,在这种最糟糕的时刻。 有子弹从头顶飞过,高拓树忍痛深深呼吸着,移开视线,艰难地动一下身子,他伸手掰开车头储物柜的盖子,掏出备用手枪,上好膛。有谁敢近身,就让他吃枪子。两人的心脏都狂乱地跳着,紧张到几乎呼吸不能。高拓树重重喘息着,再次跟叶靖心对视,“乖,别动,我会保护你!”真是抵死温柔! 叶靖心两眼涌出了泪水。 他们熬过去了,韩中原带人下来了。已经撑持到极限的高拓树确定叶靖心毫发无伤,手里的枪“哐”地掉落,一把抓住叶靖心捂在他伤口上的手,整个人倒在了叶靖心身上。 马平川飞车将高拓树送往医院。高拓树死死抓住叶靖心的手不肯放松,众人只好将他和叶靖心一起搬到后座。 高拓树脸色发青发白,额头飚出豆大的汗,他发冷的手钳住叶靖心,双唇颤抖着,“我不放你走。” 一放手,可能就是永别。 经历这样的震撼,叶靖心早已六神无主,债主、仇人、救了自己命的人,几条线在脑海里纠结,最后纠成一个念头:“你不要死,你不要死……” 去到医院,要进手术室了,已经接近休克的高拓树还死死抓着叶靖心的手腕,掰都掰不开。 丛医生红着眼对他吼:“混蛋,不要命了,还不放开?” 叶靖心的泪水扑簌簌地落,用力掰着高拓树的手,带着哭腔喊:“我不走,我答应你,我不走……” 得到了允诺,高拓树仿佛放了心,松开了手。他被推进去,手术室的门关上,红色的灯亮了。 叶靖心望着自己手掌上鲜红的血,浑身无力跌坐在门边。 梁秋岚和梁立果赶到医院时,手术还在进行中,叶靖心已经被韩中原领着去洗干净了手,沾满血迹的衣服也换了下来,他坐在手术室门边的地上,恍若梦中。 梁秋岚脸色焦急,边等边质问韩中原:“那混蛋惹了什么人?” 韩中原如实回答:“目前还不清楚。” “你会不清楚?”梁秋岚的声音前所未有的狠厉,旁边的梁立果都抖了一下。 韩中原望一眼坐在地上的叶靖心,又跟站在门边的马平川对望一眼,他们已知道叶靖心变正常了,事情到这种地步,叶靖心有知情的权利,即使老大过后会责怪他,如果还有过后的话。 韩中原慢慢将最有可能谋杀高拓树和叶靖心的原因说了出来。如何追查叶靖心被绑架贩卖、叶靖龙的死因、叶家公司的破产、审问那些绑匪以及触动了人贩子和某位高官的利益等等,另外已查到跟佟千梦在“绅士部落”一起吃饭的那名老男人的身份,名叫杜鑫鹏,是叶宇信生前的合作伙伴,也是叶靖龙的合作伙伴,叶靖龙的死亡他有重大作案嫌疑。这些事韩中原本来是想等高拓树去见完高进明回来后再跟他说的,没想到发生了这样的事。 韩中原讲完,全部人沉默着。梁秋岚骂了一句:“嫌命长!” 叶靖心早已震惊不已,把脸埋在膝盖上,泪水打湿了新换的衣裤。杜鑫鹏他是认识的,是他父亲叶宇信生前的朋友,他跟杜鑫鹏的儿子杜思聪还是高中同学。不过杜思聪高中毕业后就去美国洛杉矶留学了,叶靖心在父母出事后,就再也没见过杜思聪。他哥哥叶靖龙生意上的事,他也完全不了解,按照韩中原的信息,如果是杜鑫鹏请人杀害了叶靖龙,原因是什么,有什么理由值得他冒险将人置于死地?叶靖心抬起朦胧的双眼,向韩中原问道:“杜鑫鹏为什么杀害我哥?” 梁秋岚吃了一惊,这小子,变正常了。 韩中原道:“杜鑫鹏的公司也经营艺术品,以雕塑为主,在国内和美国都有公司,表面上是做正当生意,实质是非法勾当,雕塑里藏着别的东西。” “什么东西?”叶靖心问。 “毒品。” 全部人倒抽一口气。 韩中原继续讲:“似乎是你哥偶然间发现了这个秘密,于是被……后杜鑫鹏勾结你哥公司的财务,盗用你哥的公章,并篡改日期,用公司的大部分资金购进共十二幅价值三千四百多万的画作,全部鉴定为赝品,损失惨重,直接导致破产。这是他联合卖家耍的把戏,钱最后都流到了他手里。杜鑫鹏可能看到你和你堂哥叶木彦提出重新侦查,怕夜长梦多,就对你和叶木彦斩草除根。当时叶木彦不在本市,逃过一劫,至于你,绑匪嫌杜鑫鹏出价太低,为了得到更多利益,决定将你绑架贩卖而没有杀害。那时杜鑫鹏在美国,所以没有确认你死亡的信息。” 叶靖心的心脏疯狂地跳,想起那天在“绅士部落”跟杜鑫鹏见面时,他的大惊失色,才认识到一个人恶毒起来会何等丧心病狂。如果单靠自己的力量,就算有钱,但是也许一辈子都无法获知真相,只要一出现在公众场合,转身就可能死得莫名其妙。如果没有高拓树,如果不是高拓树……“我从来不知道,你竟为我做了这么多。”脑海里高拓树对他的伤害全都模糊了,剩下的都是高拓树的好。 气氛凝重得像铅块,梁立果冒出一句:“妈呀,这剧情比电视剧还精彩。” 梁秋岚厉了他一眼,梁立果闭嘴。梁秋岚脸色波澜不惊,“开枪的人抓到了?” 马平川答:“大姐,抱歉,我们赶到时凶手已经逃跑了。” “所以不知道是杜鑫鹏的人还是人贩子的人了?” “是。” “那还不干活去?杵在这等他死啊?”梁秋岚吼道,发挥大姐大的魄力,“这里派人守着,中原把你手上的所有资料整理好,等我吩咐。” “是。”韩中原和马平川同时应了一声,离开医院去办事了。 剩下三人,梁立果挪到叶靖心旁边,安慰他:“你不用担心,表哥不会死的,他命大得很,他以前就住过院,也被救过来了,这次肯定没事。他这么喜欢你,才不舍得死呢。” 叶靖心望着梁立果,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说谎,你在说谎,我爸爸妈妈爱我,他们死了,我哥哥爱我,他也死了,高拓树说他爱我,他……不忍再想下去。 梁秋岚看看气氛,说:“立果,你先回去。” 梁立果不愿意,“姐,我想在这里等。” 梁秋岚很坚决,“有消息我会通知你,把帽子戴好,小王在楼下等你,快点。” 梁立果不得不先回去了。 空气静默,远处有细细的轮子滚动声传来,震动耳膜。 梁秋岚坐到旁边的座椅上,跟坐在地上的叶靖心相对着,她拨弄一下肩上的大波浪,开口道:“你都想起来了。” 不是询问而是肯定。叶靖心跟她对望着,算是回答,全都记起了,平静的、快乐的、痛苦的…… “不过有些事你不清楚,他对你做出那等事的时候,中了高拓峰的圈套,被下了催情剂,偏偏你又在房里,阴差阳错。” 叶靖心脑海里浮现了高拓树的那次疯狂,心脏有点发寒。又忽地记起高拓树当时也对他吼着“滚出去”,他不是密谋着要做那种事。 梁秋岚顿了一下,“他对你的伤害是真的,他对你的爱也是真的,怪只怪爱总是伴随着伤害。你也知道他是个混蛋,一个变态,根本不会爱,对于喜欢的东西只会抢夺、占有、控制、迫害……他能活到现在,算是奇迹了。不过他对你,全然不同。你出事后,他对你怎样,所有人有目共睹,你自己也有感觉,他这次不是玩玩算了,认真到为你把命豁出去了,他大可不必这样做……” “……” “还有一件事,说起来你可能不相信,知道梁若灵吧?” “嗯?”叶靖心奇怪,为什么会说到梁若灵?他知道梁若灵,一个有名的女钢琴家,也是他母亲司徒薰曾经的同学,他小时候见过她一两次,不过梁若灵多数待在国外,跟他母亲的联系也渐渐断了。三年前传出消息,梁若灵在欧洲病逝,他母亲还神伤了好一阵。 梁秋岚道:“你知道她是个女钢琴家,可能也知道她跟你妈是同学,但是猜不到她跟我们的关系?” “什么关系?” 梁秋岚平静地望着他,“她是我姑姑,高拓树的亲妈。” 叶靖心猛地瞪大双眼,心脏遭了一击,不可置信。两个人的母亲,是同学?他想起梁立果曾跟他提过“你弹那首曲子跟我姑妈弹得很像呢”,那首曲子,是《梦中的婚礼》。原来一切,都是有牵绊的。 “你也不能相信吧?高拓树不知道这点,他跟他老妈没交集,也没感情。我也是才听宋教授说的。宋教授说你的指法甚至个性,都跟他当年一个女学生的很相似,后来他告诉我那女学生叫司徒薰,我才知道是你妈。世界还真是小啊!” 叶靖心还僵在那里,他几乎有点不能承受这一个接一个震撼。 非常难得地,向来自信的梁秋岚叹了口气,“梁若灵曾说过‘人要跟着自己的心走’,她追逐梦想,星光熠熠,但是几次感情挫败,疲惫不堪,临死前她没后悔自己选的路,只后悔没能好好照顾高拓树,从没让他享受过家的温暖,几乎毁了他一生。你大概知道的,没有父母的他咬着牙摸索前行,终于拥有一切,唯独没有爱,其实,他一无所有。相比较,你母亲甘心当一个钢琴教师,相夫教子,本该享天伦之乐,可惜也遭遇不幸。从小无忧无虑的你,亦一无所有。生活就是这么一回事,做了什么样的选择,就有什么样的人生,可惜最终都敌不过天意,殊途同归。里面那家伙是生是死,看天意了。” 叶靖心的心脏痛得皱缩成一团,痛得几乎不能呼吸。失去父母,失去兄长,失去家,现在高拓树也可能为自己丧命。“我来到这世上,是为了受罪的吧?” 忽地,手术室门口那盏红色的灯灭了,门打开了。 第四十五章:心之所向 “你哥哥出事了,你快来医院……” 嘈杂的人声、慌乱的脚步、一束刺目的白光迎面射来,叶靖心冲着那光的方向追过去,追啊追,不知追了多远,人声消失了,偌大的空间里只有自己空洞的脚步声在响着,一声声敲击心脏。 就快追到光的源头,不远处出现一张病床,床上躺着个人,盖着大大的白布。 他扑过去,哭喊着:“哥哥,你不要死。”颤抖着手掀开那白布,整个人顿住了。高拓树苍白的脸赫然出现,轮廓明显的脸庞、英宇的眉、高挺的鼻、厚嘴唇……他发觉自己从没这么近距离这么认真地看过这个男人的脸。 “不,不是哥哥,是他,他死了……” 汽车、子弹、鲜血……“我不放你走!”“我不走,我答应你,我不走……”休克、昏迷……丛医生的声音响起:“秋岚,对不起,我们尽力了。” “他死了,为我而死了。” 明明不想再失去,却终要失去,再一次撕心裂肺。 时空戛然而止,叶靖心没有声嘶力竭,没有流泪,人最悲伤的时候,是不会流泪的,心已经死了。 墓地,葬礼,熟悉的面孔,韩中原说:“凶手找到了,杜鑫鹏一干人等已经被捕入狱,老大会瞑目的。”梁秋岚说:“小子,是去是留,你自己决定。”梁立果、马平川、丛医生、童智,一个个说着:“节哀顺变、节哀顺变……” 叶靖心分不清现实与梦境,一会儿记起寒冬夜里街头上肃杀的风冰冷的雨,空荡冷清的房间,孤寂的音符陪伴着自己。一会儿又记起他抱着高拓树那双褐色棉拖,躺在高拓树生前的公寓,躺在他母亲的那架钢琴底下,睁着空洞的双眼,盯着那个红色心形图案。 他举起手,高拓树送他的那枚戒指还圈在无名指。不断不断想起那个男人的一切:说话时温柔的语调,凝望时火热的目光,牵手时掌心的温暖,交缠时蚀骨的热度……点点滴滴,全部都在脑海里烙下了烙印,挥之不去。 耳边听到高、拓、树的其中一个字,心脏就变得吵闹,吵得所有思绪和感觉都消失殆尽,整个世界只剩下高拓树。 闭上眼,没有你;睁开眼,没有你。根本没有力量重新开始。 是有绝望这回事的,生活中已经没有任何祈求和盼望,无事可做、无话可说、无人可爱、无梦可做。身体行尸走肉,灵魂向往缥缈,整个人堕入深渊。 月黑风高的晚上,叶靖心拽着块刀片去到墓地,躺在高拓树的墓碑旁,睁眼望着黑沉天幕中的点点繁星,毅然决然割破两边手腕,“我要跟你一起……” …… “哇哇……”嚎啕大哭的叶靖心醒来,满脸泪痕,眼里泪水还在不断往外冒,胆战心惊抬起手摸着手腕,完好无损。定了神,眼前一片昏暗,不知身在何处,不知今夕何夕。 他喘着气撑身爬起,视线模糊,看不清周围。定了定睛,有个地方有隐约的光线照进来,他摸索着往那里走去,摸到是扇门,拧转门把手,打开。 守在门口的是个大块头,听到响动,惊得转过身来,“哎,你醒了。” “你是谁?”叶靖心茫然地问,他走出来,是走廊,头顶白炽的光刺着眼球。 “我……我是老大的手下啊。” “老大?” “你不记得了?你累得昏倒了,医生给你打了针,让你在这里休息,你感觉怎么样?”大块头盯着叶靖心苍白的脸和脸上的泪痕,担忧地问。 “拓……拓树他……” “老大在病房里,医生刚进去给他打针……” “轰!”叶靖心遭了道霹雳,他还活着,还活着,“在哪?你说他在哪?” 大块头往他身后的走廊一指,“就在那间病房啊。” 叶靖心转身,看到不远处一间病房门口站着两尊门神,他脚步踉跄冲着希望奔过去,在两个大汉吃惊的目光下用身子撞开房门,“嘭”的一声巨响。 明亮的灯光下,高拓树半躺在病床上,没有穿上衣,左肩上、胸口上都缠着厚厚的白纱布,嘴唇发白,表情痛苦,一头冷汗。旁边戴着口罩的丛医生刚给他注射完杜冷丁。 两个男人同时盯向冲进来的叶靖心,高拓树惊喜得痛苦的双眸放出光彩来,神情不知所措,由于伤口痛,左臂和背部完全不能动,只能勉强牵起嘴角,用他沙哑的嗓子叫了一声:“靖心……” 叶靖心还在迷惘,是现实?是梦境?听到高拓树叫他名字的一刹那,浑身一颤,是真的。 丛医生望着两个如雕塑般互相注视的人,他们的目光之间插不进任何东西了,就识相地收拾用具,准备退出去。“哎,警告一下,如果你们忍不住做了什么激烈动作,导致伤口破裂之类的严重后果,医院可不负责哦。” “滚!”高拓树低吼一声,表情扭曲,豆大的汗沿着额角往脸颊流。 丛医生狠狠觑了他一眼,“就知道为你服务好心没好报,大半夜爬起来给你止痛,还叫我滚,就该让你痛死,王八蛋……”唠叨着退了出去,关上门。 房里就剩下两人,叶靖心站在门边,定定望着高拓树,一动不动。 “靖心,医生说你在我床边累得昏倒了,你好点了没?脸色还这么白,眼睛怎么红了?没睡好吗?”我的心,你这样为我,我又开心又心痛! 叶靖心抑制不住,一颗热泪滚了下来。“这个男人在想着我,我被人辱骂时他想着我,自己中了弹流了血时他想着我,现在他痛得要死还想着我。”在高拓树昏迷时,叶靖心也想了千万遍,如果高拓树醒来,自己要怎么面对,如果高拓树死了,要怎么面对,想到最后,无疾而终。他记起刚才的梦,自己已经在梦里做出了选择,从没想过自己也会为一个不是家人的人舍弃生命。 如果你无法确定某个人对你来说是否重要,那么想象一下如果以后的生活都没有这个人,看不到他的笑容,听不到他说话,感受不到他的拥抱和温暖……是什么感觉?——生不如死! 看到叶靖心流泪,高拓树的心痛得比伤口的痛更厉害。“不要哭啊,快过来,我帮你擦眼泪。”抬起了还能动的右手,不小心牵动背部的伤口,“嘶!”痛得嘴唇抖了两抖,心里暗骂着“TMD杜冷丁,管个屁用!” 叶靖心反射性地伸出手想碰他,又缩回去。 高拓树恨不得将那只手抓过来按在自己伤口上,快碰我啊,让我知道你在意我,你心痛我啊。 叶靖心收回了手,表情沉静,动了动嘴唇,说:“我恨你!” 猝不及防,高拓树整个被击碎,吐音清晰的三个字加标点符号,如同利箭,一支接一支射进他的心脏,痛得连中的枪伤都不足挂齿。比骂他、打他、杀他更痛苦无望的是一句“我恨你”,曾经造的孽,遭到报应了,为你做了这么多,还是不能被原谅。 男人目光悲痛,嘴唇哆嗦,“对不起,我向你道歉,我那时确实该死,你骂我打我吧!对我做什么都可以,我只求你原谅我!”不要恨我啊!对我做什么都不要恨我啊! “你是个混蛋,我恨你,我恨你辱骂我,我恨你强迫我,我恨你那样残酷对我,我恨你……对我好,看到我变傻了,很好玩吗?你为什么要对我好?”是啊,对我好,你对我的好我全部记得,我全部知道得清清楚楚。 “因为我爱你啊!” “呜……”叶靖心的泪水决了堤,最怕听到高拓树说这句话,“不要爱我,你不要爱我,爱我的人都会死的,会死的,我被诅咒了。”你知道我们叶家的人都没有好命,老天瞎了眼。 一听这话,高拓树的心脏活过来了,叶靖心在发泄,他经历多少了苦难啊,他需要发泄!那个自尊心强烈的叶靖心在为过去找个台阶下,那个善良的叶靖心在担忧他,哇,赚到了!忍住狂喜,“我已经爱上你了,改不了了,你也没有被诅咒,每个人都会死的,我不是还没死吗?”老子怕个屁诅咒?我高拓树都不知死过多少回了,但是为你,千万遍我都心甘情愿。 “呜……你混蛋!” 这是打情骂俏?“对,我是混蛋,我求你原谅我,不要离开我好不好?一开始你在我眼里,连片浮云都不是,慢慢你变成我生命中的无法割舍,现在你变得比我本身还重要,让我毫不犹豫奋不顾身。”高拓树的右手垂落在被面,肩膀一动,又是痛得“嘶”一声,咬紧了牙根,冷汗直冒。 叶靖心带着泪水奔了过去,神情焦急,“叫医生来?” 高拓树伸手抓住了叶靖心的手臂,像进手术室前那样抓得死死,“不用了,你留下来陪我,坐上来。”目光示意了一下床铺。 叶靖心被抓住了手臂,还没从吃惊中反应过来,心情忐忑,清醒后他还不能这么迅速转变角色。 “坐这里,嗯?” 叶靖心犹豫着,慢慢坐到床铺上,用另一只手抹一把泪水,湿了大片手掌。 高拓树心疼极了,看他眼睛红红,长睫毛上还挂着晶莹的泪,放开手,抬手要替他擦眼泪。 叶靖心敏感地把脸转开,不让男人碰他。 高拓树的手定在半空,“还恨我吗?” 叶靖心低了头,“以前……恨你!” “现在呢?” 现在?要我怎么恨?“我……我不准你死。” 哇!老子怎么舍得死,我还想陪你一辈子呢……高拓树的手勇往直前,手指抚到了叶靖心温热湿润的脸,伤口的痛都瞬间软化了。“不要哭,我没事。” 叶靖心没有再躲开,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熟悉这双手的温度?他望着高拓树身上的白纱布,又望望他额头上的冷汗,心疼地问:“你……你还痛吗?” 高拓树心花怒放,痛并快乐着。“不痛了,你在我就不痛了。”手指抚着叶靖心脸上的泪痕,“你没有好好吃饭?脸都瘦了。”心又开始疼,高拓树醒来时听姓丛的说叶靖心固执地守在他病床边,脑袋趴在病床上,大家以为他睡着了,没想到是昏倒。高拓树痛得无以复加,恨得咬牙切齿,一群王八羔子,都死哪去了,要是我的靖心有个三长两短,要你们全部陪葬。狗娘养的,等老子好了,你们就知道死! 叶靖心拿过纸巾替高拓树擦冷汗,被他抓住了手,拉到唇边,印上一个吻。那些温暖的记忆汹涌而至,男人的温柔目光让他沉溺,脸,发起热来。 不要命的家伙趁机得寸进尺,“留下来,睡我旁边,今晚睡我旁边吧。” 叶靖心一愣,脸变粉红了,“不要,我坐这里就行了……” 高拓树表情不满,又是“嘶”的一声。 叶靖心就心软了,掉进陷阱里。他目光闪躲,磨磨蹭蹭,半推半就,终于抵不过高拓树的死皮赖脸、阴谋诡计,最后躺到了男人旁边,一张脸又热又红。 高拓树心有所动却无能为力,紧紧搂着叶靖心的脑袋,下巴蹭啊蹭,终于安了一颗心。“不要离开,留在我身边,我会保护你,我不能没有你!” 时光无声,心脏咚咚,两个人互相抱着自己生命中的奇迹,眯眼睡去。 第四十六章:出国 高拓树住院期间,叶靖心全心全意侍奉左右,无微不至,不过也有点敏感,刻意保持距离,不让高拓树随意触碰他。 其实他在别扭,不知该用什么态度面对眼前这个男人。既不能像失忆前咬牙切齿地喊他“混蛋”,更不能像失忆后亲热地喊他“叔叔、拓树”,不知所措,只用一个“你”代替千言万语。 高拓树当然心知肚明,他需要等待,在等待中慢慢消除叶靖心的疑虑。加上那件事给他留下的阴影太大,就算为他做了这许多事,为他差点丢了命,阴影始终是阴影,抹不掉。他只能抑制心痒,偶尔吃得点豆腐。 梁秋岚两姐弟来探望过几次高拓树,看他无大碍了,高拓树又只盯着叶靖心,不待见他们,两人就愤愤然地不再出现,安了一颗心。 韩中原和马平川倒是经常来汇报工作,都是趁叶靖心暂时离开的当儿,所以外界发生了什么事,叶靖心一无所知,只想着照顾好高拓树。 不过高拓树的伤还没完全好,他们就得出国了。叶靖心被拐上了飞机才意识到这回事。 “我……我们要去哪?”他被高拓树带进完全没有其他旅客,只有医护人员和空服人员的头等舱时,惊奇地问。 高拓树拉他坐到座椅上,替他系安全带,“靖心,等一下我跟你解释。” 韩中原也跟上来,看两人安顿好,站在旁边汇报:“高董,一切都安排好了,去到那边会有人接应。” “嗯,行了,这边暂时就听那女人的,你和平川多看着点。” “是。”韩中原下去了。 舱门关上,没一会儿,飞机起飞。空服人员送上水来,医护人员坐在不远处待命。 高拓树伸手摸摸叶靖心的头发,先道歉:“对不起,没有事先告诉你,我们要去温哥华。” 温哥华?加拿大?出事前说重要的事,结、结婚?叶靖心目瞪口呆,“我……你……你的伤还没好……” 高拓树不知叶靖心已想到结婚去,握住他的手掌,“没事,好得差不多了,你在我身边,我就没事。” 叶靖心心潮起伏,“我,我不去……” 高拓树拉下了脸,“你不想跟我一起?” “我,我还没想好。” 高拓树迷惑,“想好什么?” “那、那个……”红了一张脸。 高拓树总算猜到了,“呵,是别的事,出了点事,我们暂时到国外去。” 叶靖心担忧地问:“别的什么事?跟我哥哥有关吗?”严重到要躲到国外去? 高拓树慢慢解释:“之前的事,中原都告诉你了,平川已经查到谋杀我们的凶手是杜鑫鹏那老家伙派来的。” 叶靖心已经不感到吃惊,只是想不到,看似温和的一个叔叔,实则心狠手辣,这世道,人不可貌相啊!想到高拓树倒在血泊中的样子,就不寒而栗,手掌猛地握紧了高拓树的手。 高拓树趁机摩挲他的手背,“前段时间,梁秋岚已经吩咐中原和平川把事情办好了。你哥的事报了案,公安机关会重新侦查,牛志伟他们几人被扭送到公安局,那司机被通缉,杜鑫鹏在逃跑前也被抓了,财产被冻结,他们很快就会受到法律的制裁。” 叶靖心脸色欣喜,哥哥的事,总算沉冤得雪。他用感激的眼神望着高拓树,“谢谢你!” 高拓树骄傲地笑笑,忽地在他脸上狠狠亲了一下,此时不占便宜何时占?“你要知道,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 叶靖心怔住,黯然神伤,为了我,为我做了这许多,“我……我不值得。”我还不起啊! 高拓树猛地扳过叶靖心的肩膀,跟他对视着,表情严肃,“说什么废话?你值得,只有你值得。除了你,老子不会为任何人不要命。” 四目相对,叶靖心心跳加速,这个男人是认真的,认真到想许他一世的承诺,为他奋不顾身!就是这种不顾一切让他感到害怕,害怕像梦里一样,终有一天猝然失去,整个世界都崩塌。 高拓树开始算账,“你还在怀疑吗?我救了你,你有半条命是我的,所以别再胡说,也不准胡思乱想,你以后都只能跟我一起。你认识我这么久,应该知道被我爱上的真正意义。”两眼炯炯,射出毫不妥协的目光。 叶靖心心里当然清楚,被高拓树爱上,就会被独占、被束缚、被保护,这种感觉,印象深刻。但是,为何内心觉得这样也不错? 高拓树不想逼得太紧,放开叶靖心两肩,“至于贩卖你的那个娘娘腔和人贩章,最近国家的严打很厉害,不少高官落马,平时罩着他们的人物也倒台了,那帮混蛋都被刑拘,到时庭审可能需要你作证。” “你为了不让我出庭作证才……” “是,这是其中之一,我希望你以后都不必看到他们。”高拓树的表情依然严肃,他已经让马平川找人在牢里教训过那帮混蛋,将他们弄成伤残什么的,虽不能亲自下手,但总算替叶靖心报了被贩卖的仇,他自己心里也舒坦了点。 “可是……” “没有可是,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指证他们的人多得是,咸鱼翻不了身。” 恶人有恶报,叶靖心这才放了心,“既然这样,我们……为什么还要出国?”果然是为了那件事? 高拓树苦笑一下,“一方面,我把高拓峰揍进了医院,收到了律师信,另一方面,因为我做的一些事也被警方侦查,所以要出国避避风头。” 叶靖心吃惊,“高拓峰?”脑海里才想起他被高拓树揍得七荤八素的惨样。 “高拓峰不用管他,中原会搞定。” “你还做了什么事?” 高拓树顿一下,在思考着从哪说起。 叶靖心刚要开口追问,忽地意识到,自己完全不了解高拓树。他只知道他是餐厅的老板,是四季娱乐城、是高娱集团的董事长,没有母亲,有父亲却不认,他很有能力,很有钱,认识很多人,甚至连警察都敬他三分,其他的,一无所知。 高拓树看叶靖心沉默了,问道:“怎么了?” “我……不了解你,我不知道你生活的世界……” 轮到高拓树欣喜,“你想知道?想要更了解我?” “……嗯。”点了点头。 “为什么想知道?”高拓树露出狡黠的表情。 叶靖心说不出口,因为你救了我,因为你对我好,因为你说跟我一起。羞!想了解自己在意的人,很正常吧? 高拓树凑近了脸,“嗯?想知道什么?” 温热熟悉的气息喷过来,叶靖心缩了缩身子,“你……你是做什么的?” 高拓树一愣,这个问题还真算是高级秘密。“……就像你擅长弹钢琴,我也擅长一样技能。” “什么?” “赌博。” 叶靖心无法相信,“黄赌毒”的“赌”?“你……” “我最擅长赌博,从高中时就苦练这手艺,高中毕业后拿着存下的一百多万去澳门赌博,三天内数目变成两千三百万,引起了注意,我就回来了。回来开了四季娱乐城,你没有去过那里,娱乐城上面是娱乐会所,酒吧、卡拉OK、球类项目等等,底层则是地下赌场。每逢规定的日子就开场,这是违法的,但我认识一些人,罩得住,照样做得红红火火。欠我债的人多数欠的是赌债,再由我旗下的一间金融公司负责追债。只有你的情况最特殊,直接签约还钱。” 叶靖心已经惊讶得说不出任何话了。 “你现在知道了?我就是这样的人。”高拓树确实最擅长赌术,加上他一双锐眼,轻易就能看透对手的心思,抓住弱点,一举击溃。“这样的我,你害怕吗?” 叶靖心摇摇头,高拓树只是利用了人类天生的贪欲,他没有绑架勒索,没有杀人放火。“你的赌场?” “经过这件事,我决定关闭场子,以后会把重心放在高娱集团,娱乐城就由中原和平川打理。”既然决定跟叶靖心在一起,违法的事还是不做为妙,生命最宝贵,高拓树还渴望有更多时间精力跟叶靖心做各种各样的事呢。 叶靖心表情放松了点,这也是为了我? “还有什么想知道的?我全部都会告诉你。” “我……”叶靖心吞吞吐吐,有很多很多想知道的事,但是从何问起?嘴唇嗫嚅了一下,问出口的是,“你、你多少岁?” “哎?我就比你大九岁,嫌我老?” “不,不会……” “嘻嘻,嫌我老你也逃不掉。” 逃不掉……大脑里一个激灵,“你、你在我身上装的追踪器装在哪里?” 高拓树立刻装糊涂,“嗯,这个……” 叶靖心轻轻摇他的右臂,“你告诉我。” 高拓树涎着脸说:“你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 叶靖心扁了嘴,要把手抽回来。 高拓树才不放开,说道:“装在你最重要的东西上。” 最重要的?自己身上最重要的东西?除了生命就是……他豁然开朗,掏出了戴在脖子上的两枚戒指。“这个?” 高拓树点点头,伸手捏起小一号的那枚,借着光让叶靖心仔细察看,“看到了?有颗钻石不一样。” 叶靖心总算清楚了,真的装在戒指上,敢情是趁他那次生病拿去装的。高拓树知道他拼了命也要拿回来的东西绝对会时刻带在身上,于是也戴了个追踪器。这个男人的睿智,是叶靖心始料不及的,真的一辈子都逃不出他的手掌心了。 “回去我让人把它取下,前提是你不准离开我。”他又捏起那枚稍大尺寸的戒指,“这是谁给你的?之前怎么没看到?” “是我爸爸的,由我哥哥戴着,我哥哥死的时候,木彦哥把它拿走了,后来又还给了我。” 高拓树拧起眉头,吃醋了,“你跟你哥戴婚戒?”酸溜溜的口吻。 叶靖心气急败坏,“才不是你想的那样,那时我很伤心,我哥哥为了安慰我,说爸爸妈妈还是跟我们一起,所以才一人戴一只。我哥哥早就有喜欢的人了。” 高拓树眉开眼笑了,如果这两兄弟真有那种感情就麻烦了,就算再有本事再用心,活人是永远比不过死人的,当初费了多少心思才在你心里排第一啊,要是掉出这个位置,老子真是要抓狂。望着叶靖心炸毛的可爱模样,大大松一口气,饶有兴趣地问:“噢,你哥喜欢谁?” 叶靖心张口结舌好一会,结结巴巴地回答:“喜……喜欢我木彦哥。” 高拓树震惊了,那狐疑的眼神,仿佛在问:“靖心,你们叶家是搞哪样?” “我解释给你听……”叶靖心断断续续总算把事情说清楚了。 高拓树明了情况,算是明白为什么叶木彦向靖心赠送财产了,是看透也是愧疚吧。说起叶木彦,他那对父母,就是叶宇泓和杨飞兰,不但去过绅士部落,韩中原还汇报说他们前段时间找到高娱集团来,为了那笔钱大吵大闹。高拓树不想叶靖心为这种事烦恼,直接让保镖将其扫地出门了,以后都不准来,叶靖心后来才知道这件事。他想把财产转赠,没有得到律师的许可,又迫于高拓树的威严,加上自己亦不想跟他们有所牵连,也就没下文了。 “还有其他想问的?” “我们在温哥华待多久?” “可能要一两个月,你不喜欢?” 叶靖心答:“不是的,你没事……就好。” 高拓树心满意足,揽过叶靖心的肩膀,趁机夺了个吻,却始终没提结婚的事,阴谋诡计怎能泄露? 叶靖心别转脸,望向窗外的蓝天白云,心脏小鹿乱撞,罕见地牵起了嘴角,可惜高拓树没看见。 第四十七章:结局,结婚 高拓树和叶靖心在温哥华的第一晚,叶靖心就失眠了。 时间已经是凌晨三点,平时作息规律的他在飞机上睡了一觉,来到加拿大后,生物钟倒时差,整个人精神得很。 他已经洗过澡,穿着件浴袍,坐在客厅的钢琴前随意弹了一会,觉得无趣,停了下来。环顾四周,房子是间高级公寓,很宽敞、典雅,高拓树说这是他在这边的朋友安排的。他手指摸着光滑的琴键,知道这钢琴是高拓树特意为他准备的。高拓树总是考虑周全,冰箱里的食物是他爱吃的,电视柜上的CD和影碟也是他喜爱的,全部都为他准备好。 叶靖心站起来,走进房间去,高拓树在洗澡,哗啦啦的水声从浴室里传出来。房间是很柔和的色调,空间大,但是安静、温馨。 叶靖心最喜欢那个大窗台,跟高拓树房间里那个相差无几。他径直走过去,脱掉拖鞋,坐在上面,抱着双腿,两眼盯着窗外的幽暗出神。 这样的时光,好安静,像夜间的小河,潺潺河水缓缓前行,所有忧伤被抚平。都结束了,天上的爸妈、哥哥,会瞑目了吧? 因为高拓树,才拥有这一切。 他抬起左手,无名指处的戒指闪着光,恢复记忆后为何也一直戴着它?还有他说过那件重要的事,如果自己坚决拒绝的话,也没人能奈何……也许本就希望这样走下去吧?这段时间萦绕在心头的别扭和不知所措忽地烟消云散了。生命很脆弱,由不得你犹豫不决,也许你明天出门就回不来,被车撞、掉进下水道、地陷时被埋……悔恨死去。既然遇到一个全心全意为自己的人,为何还要犹豫? 他把脸靠在膝盖上,想起两个哥哥的事,表情慢慢变得柔和,嘴角牵起了一丝笑意。 开门声响起,高拓树从浴室里出来了,也是穿着浴袍,正用右手拿毛巾擦着头发上的水,他的左手还不能太用力。“靖心,怎么还不睡?” “睡不着。”叶靖心抬起头,望着高拓树向自己走来,鼻子已经嗅到他身上散发的沐浴乳清香,心情忽地紧张了。 “你在倒时差,需要一段时间。去喝杯牛奶吧,不弹钢琴吗?”高拓树已经站在了他身旁。 “不想弹。”叶靖心站起来,伸手去拿高拓树头上的毛巾,“拓树,我帮你擦。” 高拓树心脏“咚”的一声,这还是叶靖心恢复记忆后第一次叫他的名字,还叫得这么顺溜,有什么改变了?两眼直直盯着叶靖心的脸。 叶靖心被他盯得头皮发麻,“你……你坐下来,我不够你高。” 高拓树坐到床边,叶靖心站在他面前,轻轻替他擦头发。 高拓树的脸正对着叶靖心胸口的位置,这男人难以自持,体内暗流汹涌,真要命!他两手抚着床单,克制着冲动,喉咙发出一个低沉的声调:“靖心……” “嗯?” “我听梁秋岚说了,你母亲跟我老妈的关系……” 叶靖心的手停顿了。 高拓树拉下头上的毛巾,抬起头,散乱刘海下的目光真挚、兴奋,令他看上去像个诚实的孩子。他忽地一笑,说道:“我在记忆里搜索了很久,终于想起,我小时候见过你。” “哎?”叶靖心不能相信。“我小时候见过你妈妈,但是没有见过你。” “那时你还很小,刚出生不久,我老妈带我到你们家去,你两个哥哥也在,细节就记不太清楚了。”高拓树趁叶靖心发愣,伸手环住了他的腰,将人拉近,“所以,你逃不掉了,以后,我就是你的家人。” 叶靖心眼眶发热,还有什么比这句话更让他欢喜,他曾失去一切,高拓树又帮他找回一切。他终于知道在那个梦里为什么自己要随他而去了,因为内心里也早已把这个男人当成了最后一个家人,连最后一个都失去,于是绝望了。 他低下头,目光望进高拓树的眼眸深处,双眼满是怜爱。眼前这个男人从小只有自己一个,他孤独、冷情,他渴望爱。而自己从小幸福快乐,现在也只剩下自己一个,真应了梁秋岚的那句“殊途同归”。他突然意识到他跟高拓树的相遇仿佛命中注定,在一个巧合得不能再巧合的诡异时刻。他重复了一遍高拓树的话:“我是你的家人。” “你这样说,我就当你答应跟我一起了?” 叶靖心没回答,害羞地微微低着头,“拓树,你恨你爸妈吗?” “不爱也不恨,对我来说,他们只是给了我生命的人,你才是让我感觉到爱的人。” 叶靖心心里溢满甜蜜,不过有件事他还是在意的。“……为什么你当时会去那种场合,会把我买下来?” 高拓树解释:“因为凑巧,我那时在酒店跟人谈完事情,出来时刚好听到高拓峰在打电话,说什么志在必得。我就起了兴趣,要坏他好事,跟踪他去到拍卖场……那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高拓树把这事当成老天的眷顾,让他抢到这个人。 叶靖心相信了,“我从来没有感谢过你……谢谢你当时救了我,谢谢你在我生病时照顾我,谢谢你帮我买回我妈妈的钢琴,谢谢你保护我,谢谢你为我做了这么多……”声音哽咽了,一双清澈的眼泪光闪烁。 高拓树抬手抚摸他的脸,“你不用感谢,如果你是因为感激我才跟我一起,我要生气的。” 叶靖心摇摇头,把话讲明白,“不只是感激,拓树,跟你在一起,我很幸福!你……你就是我生命中的救赎。” 高拓树瞪大双眼,激情澎湃,从来没有人给过他这么伟大的封号,这话还是从自己最爱的人嘴里说出来,真是让他高兴到想马上使坏。“那你以后都要跟我一起,我会给你更多的幸福,嗯?” 叶靖心轻轻点头。 得到认可,高拓树趁机两手抱过他,让他跨坐在自己大腿上。叶靖心别扭了一下,亦不再矫情,一手搂着高拓树的脖子,一手帮他梳理散乱的发。 “……那天晚上,你让我在房里等,要跟我说什么事?韩中原说很重要的。” 那天晚上?高拓树一时想不起,“哪天晚上?” 叶靖心的脸烧了起来,不堪回首的过去,“呃……” 高拓树看叶靖心的窘迫脸色,恍然大悟,“噢,其实没什么事,我就想跟你说话。你在舞台上表演时,把我迷住了,我想近距离看你,面对面跟你讲话。”为了营造轻松气氛,高拓树顺便把以前的芝麻绿豆抖了出来,“其实在那之前,我就被你迷住了,还记得那次你在经理办公室换制服吗?我是故意推门进去的。” 叶靖心瞪眼,“你……” 高拓树表情痞痞的,“那回我失眠了,对你日思夜想,不过我还能控制。但是那次,那些药迷惑、催化了我,我就发了狂……对不起,我混淆了爱和占有。你出事后,我也深刻反省过,才明白我对你的感情。” 叶靖心不说话了,脸红红的,眉眼妩媚,视线不敢与高拓树对上,手指轻轻揉着高拓树湿润的发。 高拓树把持不住了,共处一室,暧昧气氛,又是这种惹火姿势,不能不让他往那方面想。猛地一把将叶靖心扯进怀里,抱着他一转身,两人双双倒在床上。 “拓树……”叶靖心还没反应过来,高拓树的唇已经封住了他可能要说出口的其他话。 “唔……”叶靖心完全被高拓树罩住,强烈的男性气息一阵阵侵袭着他,头脑晕乎乎,心脏狂跳着,身上的浴袍已经散乱,露出白皙的胸膛、一条修长的腿。 机会难得,高拓树的策略是少说多做,直吻得叶靖心眼神涣散,浑身瘫软,没了反抗力量。 身下的人儿叫着:“不行,你……你的伤……” “没事……”高拓树火热的手抚过叶靖心的胸膛,扯掉了浴袍的带子,然后一双手围在他腰部两侧,轻轻揉捏。 身体的反应永远是最诚实的,之前的经历也不是空白的,叶靖心情不自禁的诱惑呻吟倾泻而出,撩得高拓树体内的欲望如山洪爆发,横冲直撞。他顾不得背部伤口的隐隐疼痛,俯身压上叶靖心,肌肤紧贴,烫得快要将人融掉。 叶靖心早已分不清上下左右了,整个人像漂在狂风巨浪中,只有身上的温热是那么真实,他两手搂着高拓树的脑袋,“唔……窗……窗帘……” 高拓树在忙碌之际,伸手抓过床头柜的遥控器,一摁,自动窗帘缓缓闭合。这下没什么顾虑了。 高拓树俯身继续亲吻,意想不到地得到叶靖心的回应,叶靖心手掌一寸一寸地抚上他的胸膛,一条腿半曲起,不安分地蹭着他的身体。 高拓树像被一股强电流击中,血脉贲张。如果说叶靖心跟他做这种事,第一次是被强迫,第二次是懵懂的半推半就,之后都是高拓树主动,半强迫他,那么这次,这个人心甘情愿,完全接受他了。终于赢得这颗心! 男人一时恍惚,竟不知该怎么爱这个人,想对他温柔,想呵护他,又想狠狠侵犯他,占有他,将他的全部据为己有。天使与魔鬼的念头在脑海里激战着,刀光剑影,当当作响,最后统一为一种想法: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好了。 于是,埋头苦干! …… 激情过后,叶靖心终于累得不再失眠,高拓树给他擦洗身体时,他已经趴在男人的肩头昏昏欲睡,嘴里咕噜噜不知在嘀咕什么。 高拓树一手抱紧怀里的人,侧过头在叶靖心耳边低语:“你说我是你的救赎,其实,你才是我的救赎啊。只有在你身边,我心中的野兽才能变得安静。靖心,没有谁比你更重要!我要你永远属于我,明天……我们去结婚,好吗?” 叶靖心半梦半醒,糊里糊涂应了一声:“嗯。” 哎?他答应了?老子没听错?狡猾的男人激动得如飞天外,手臂收缩,恨不得将怀里的人揉进自己的骨血里,生生世世不分离。 狗日的太阳,老子命令你马上升起! 就这样,第二天,直不了腰又睡眠不足的叶靖心被高拓树强行拐去注册结婚了。 结婚后,两人天天度蜜月,高拓树养伤、休闲、处理国内业务、折腾叶靖心,叶靖心除了被迫度蜜月,趁机逃到当地的音乐学院进修,又不断拜访一些著名钢琴家,交流切磋。他明白虽然自己赢了那个比赛,但是他现在的水平,还不能说是一个钢琴家,仍需要更多训练和指导。跟优秀的高拓树一起,他更渴望成长,他不想自己一直是被保护者的姿态。 不到两个月,事情平息了。两人回国时,高拓峰已经被高进明强迫他跟一个富家小姐订了婚,怕是再不能贪玩了。 叶靖心决定继续完成学业,高拓树无奈,只得不断加强对他的保护,明里暗里保镖无数,旁人近不得身,经过枪杀事件,连汽车的玻璃都换成防弹的。 不久,叶靖心签约高娱集团,紧接着去欧洲进修,回来后担任高娱集团旗下某国际乐团的首席钢琴师。回国后的处女秀,是在梁立果的一场巡回演唱会上担任表演嘉宾,表演完毕时,一个微笑电倒全场观众,惹得在后台等待的高拓树醋意大发。一旁的梁秋岚笑里藏刀、幸灾乐祸。 叶靖心的形象第二天就被华丽丽印在了娱乐版头条,被媒体称为新生代钢琴王子。女的、男的、不男不女的,各类粉丝激增。 高拓树心脏发堵,板着一张脸。担忧的事终于发生,叶靖心像颗钻石一样发光发亮,身价持续飙升,吸引众多眼球,这下所有人都知道了他的美。他不是对自己没信心,是独占欲在作祟。 另一方面,叶靖心也不是没有能力还清那笔债款,叶靖龙案子重审后得到的赔偿加上之前叶木彦赠送的财产以及他在钢琴大赛赢得的奖金,叶靖心的家财已高达近三千万人民币。 虽然两人在加拿大结了婚,但是国内法律不承认;虽然叶靖心承诺过“我哪也不去,我只有你!”,但是这小子有了钱,说句不好听的,要脱离高拓树远走,不是难题;虽然高拓树时时刻刻“阴魂不散”,将人盯得紧紧,他也“威胁”过叶靖心如果敢逃跑,他就敢囚禁…… 总之,一言难尽。 “你以后不准胡乱放电。”高拓树一把抱过刚上车的叶靖心,让他坐在自己大腿上,一手钳住他的腰,一手捏着他下巴。 叶靖心窘迫,前座还坐着马平川和韩中原呢,使力挣扎,“拓树,放开……” “不放……” “我……哪有放电?” “就刚才那个,不是放电?”高拓树凑近了脸,目光炯炯。 “不过是……”叶靖心挣扎不开,望见高拓树的不满眼神,知道他打翻醋坛子了,眨眨眼,打趣地回问道:“我欠你的钱还没还清,我会按协议还钱,十五年?” 高拓树何等精明,狡黠一笑,“十五年怎么行?我要延长期限,一辈子,用你的一辈子来还。”狮子大开口! 叶靖心拉下高拓树的手,戴在两只手上无名指处的对戒闪着光。他跟眼前的男人对视着,没有这个男人就没有今天的自己。高拓树的粗暴、温柔、腹黑、霸道……他从一开始的不适应慢慢变成全部都很喜欢,他认定了就是认定了,谁都别想撼动他。他听到有个声音从自己内心通过喉咙,发放出来:“好,成立!” 高拓树被幸福淹没,情不自禁将叶靖心往座椅上一放,身子罩了上去。 前座的韩中原和马平川默契地扶额,老大,还没到家呢! ——正文完—— 番外二:初次见面 二十年前,叶家。 “若灵,抱歉前天没能去听你的演奏会,你看我胖成这样都不好意思出门了。”司徒薰指指自己的水桶腰,苦恼地说。 梁若灵赔笑,自嘲道:“你这样算很好了,我当年生完那孩子,胖得像头熊。”那孩子是指高拓树,九岁的他正坐在小凳子上玩着新买的一整套《龙珠》玩具。 司徒薰道:“拓树这孩子挺安静呢。” “发起脾气来可不好管。”梁若灵望向摇篮里八个月大、正吧唧吧唧吸着奶嘴的叶靖心,赞叹道,“长得真漂亮啊!长大后肯定是个帅小子。” 司徒薰心里甜丝丝的,“我倒希望养个女孩,教她学钢琴。” “男孩女孩都一样好。” 司徒薰拉着梁若灵道;“来,我们到那边坐着谈,站着累。”又对摇篮里的叶靖心笑了笑,“小宝贝,乖乖的哦!” 两人往沙发那边走去了。 高拓树玩厌了,抬头望望四周,放下玩具,站起来慢慢踱步,踱到摇篮边,望着躺在里面的婴儿,粉粉嫩嫩的,吸着奶嘴。他看一眼不远处坐在沙发上唠嗑的两个女人,悄悄伸手去戳叶靖心粉红的小脸。 叶靖心乐了,两手抓起两条小腿,希望有人陪他玩。 “嘻嘻。”高拓树也乐了,继续戳着叶靖心的小脸。 叶靖心呵呵呵的,嘴里的奶嘴掉在了一旁。没了奶嘴,他不乐意了,“唔,唔……”扁了小嘴,愁眉苦脸就要哭出来。 高拓树有点慌了,不知怎么的,一根手指伸进叶靖心嘴里,要阻止他哭泣。 “唔……”叶靖心露出惊奇的神情,两只眼珠骨碌碌,放开两只小脚,两手抓着高拓树那根食指,吧唧吧唧,吸得比奶嘴还起劲。 高拓树也由着他吸,婴儿口腔里的湿润温暖让他舍不得缩手,真好玩! 正从楼上下来的六岁的叶靖龙居高临下看到高拓树的动作,快步从楼梯上冲下来,大叫道:“不要碰我弟弟。”三步两步奔了过来,后面跟着五岁的叶木彦,还在慢吞吞挪步,走下最后两级楼梯。 高拓树迅速把手指抽出来,将奶嘴塞回叶靖心嘴里,缩回了手。扶着摇篮边,轻轻蹭干手指上的口水。 叶靖龙奔到高拓树身边,警告道:“不准你乱碰我弟弟,很多细菌的。” 高拓树另一只手握成小拳头,不说话,一双眼跟叶靖龙对视着,炯炯有神。 司徒薰开口了:“靖龙,不可以对哥哥不礼貌。” “妈妈,他乱碰弟弟。” “我没有。”高拓树否认。 “你有,你有,我看到了。木彦,你说是不是?”叶靖龙拉过刚刚赶到的叶木彦问道,给自己打气。 “我……”叶木彦眨巴眨巴着眼,不知该怎么回答,他没有看到,但是又想护着叶靖龙。 “好了好了,你们都不要吵弟弟,过来这里,有好吃的点心哦。”司徒薰招呼道。 机灵的高拓树为了摆脱麻烦,首先走过去了,叶靖龙看弟弟又能安心吸奶嘴了,也拉着叶木彦走过去。 虽然发生了一点不愉快,不过接下来三个小屁孩还是跟高拓树的那堆《龙珠》玩具玩得挺开心的。 梁若灵望着六岁的叶靖龙感叹道:“靖龙都已经这么大了,那时才豆丁那么一点。” “小孩子长得快嘛!” “时间真快,眨眼间我们就毕业七八年了,你都是两个孩子的妈了。” 司徒薰取笑她:“你不也是孩子的妈。” “那是我当年糊涂,犯了错就得承担后果。”梁若灵神情黯然了,“现在我都不知该拿这孩子怎么办了,我要跟着乐团去全球巡演,继续把他放在高家,他好像很不高兴,肯定受了欺负,想将他接回我弟那里吧,我弟也有两个孩子,怕他管不过来,我弟妹也会嘀咕,司徒,你给我出出主意吧。” 司徒薰道:“你要问过孩子才行啊,虽然他只有九岁,也要尊重他的意见呢。” 梁若灵点点头,“说得也是,司徒,你果然是当妈的料。” “唉呀,我也是从书上看到的,摸索着来,哪是什么当妈的料,就是个普通家庭主妇,哪像你,都是著名钢琴家了,你终于实现了梦想啊。” “各人选择吧。对了,司徒,趁我这几天空闲,找个时间我们去拜访一下宋教授,我有好几年没联系他老人家了。” “嗯,我也是靖龙满月酒那年请他来过一回,你得空了联系我,我们一起去。” “行,就这样说好了啊!” 梁若灵带高拓树离开叶家时,司徒薰抱着叶靖心跟他们挥手拜拜,“下次再来玩哦,小宝贝欢迎你们。” 高拓树回望那个兴奋得手脚乱动的婴儿,突然希望自己也有个这样的弟弟。 二十年后,他有了个这样的爱人,不但往他嘴里塞手指,更想往他嘴里塞别的东西,呵呵呵…… 番外三:两个下属(马平川和韩中原) (一)高拓树买下叶靖心之后 韩中原:“喂,你对老大今晚的做法有什么看法?” 马平川:“没看法。” 韩中原:“你有了钱也会去买个人?” 马平川:“我更想买辆车。” 韩中原:“买来把妹啊?” 马平川:“把你!” 韩中原:“……呵!想把我?今晚那小子的资料你帮我搜集,我就考虑看看。” 马平川:“行!” 于是韩中原算是被马平川把到了。 (二)马平川送叶靖心回他伯父家之后 韩中原:“喂,你送那小子回去怎么这么迟才回来?” 马平川:“路远。” 韩中原:“不会是在半路做了什么吧?” 马平川:“做了。” 韩中原:“你作死啊,不要命了,敢对老大的人出手,balabala……你说,你究竟做了什么?” 马平川:“上了趟厕所。” 韩中原:“呃……跟那小子一起?” 马平川:“我一个人。” 韩中原:“哼!算你识相。” (三)韩中原被梁秋岚拿高跟鞋指着脑袋之后 马平川:“刚才大姐来过?” 韩中原:“……” 马平川:“看你一副要哭的表情,又被她欺负了?” 韩中原:“呜,死老巫婆,拿鞋跟威胁我,你看看,这里被她戳了个印子,痛死了,我不见人了!” 马平川:(靠近,“啵”一声,亲了一下)“还痛吗?” 韩中原:“……痛,非常痛!” 马平川:(啵、啵、啵……) 韩中原的伤口被口水淹没,刚好口水有疗伤作用。 (四)马平川被高拓峰打伤之后 韩中原:“喂,给你。”(塞给马平川一个东西) 马平川:“什么?” 韩中原:“熟鸡蛋,敷一下你那张熊脸,还说是保镖呢,连高拓峰那种废物都应付不了。” 马平川:“谁叫你站在我旁边?” 韩中原:“我又没叫你保护我?” 马平川:“我想保护你。” 韩中原:“……(抢回那鸡蛋)像根木头杵在那做什么?过来啦,帮你敷脸,本大爷还没伺候过别人,你就给我感激涕零吧!” 马平川:(猛地靠近) 韩中原:“唔……混蛋!我的眼镜……” (五)高拓树强暴叶靖心时 韩中原:“喂,不得了耶,老大发了狂,在对那小子……身为下属,我们得进去阻止他。” 马平川:“阻止不了,谁去谁死。” 韩中原:“就坐在这里等他完事?” 马平川:“不会这么快完事。” 韩中原:“……你说怎么办?” 马平川:“看着办。” 韩中原:“你这块死木头。” 马平川:“老大自会有打算。” 韩中原:“没良心,不理你了。我找那女人查案去。” 马平川:“小心被袭击。” 韩中原:“要你管!” (六)叶靖心被高拓树宠着时 韩中原:“喂,老大现在把那傻小子捧在手心里了。” 马平川:“嗯。” 韩中原:“发表一下你的感想啊?” 马平川:“不错。” 韩中原:“不错?不错你个头。万一那小子变正常,伤了老大要怎么搞?” 马平川:“你担心?” 韩中原:“当然担心,老大是你我的米饭班主,没了他,我们喝西北风去啊?” 马平川:“跟你一起,西北风应该也挺好喝。” 韩中原:“你滚!谁要跟你一起了?” (七)高拓树教训完牛志伟他们时 马平川:“你回去休息吧,这里我搞定就行了。” 韩中原:“你搞定?你是八爪鱼,有八只手啊?” 马平川:“随你吧。” 韩中原:“老大下手真狠,一个一刀,一个一枪,看这血溅得……” 马平川:“我比老大更狠。” 韩中原:“你就吹吧你。” 马平川:“谁敢绑架你,我直接送他上西天。” 韩中原:“……吹牛!你不怕坐牢?” 马平川:“我怕没有你。” 韩中原:“……切!” (八)高拓树和叶靖心遇袭时 韩中原:“平川,快,老大和那小子在车库遇到枪袭。” 马平川:“你留在这里,我下去。” 韩中原:“开玩笑。” 马平川:“那就别逞强,跟在我身后。” 韩中原:“……” (九)高拓树躺在医院时 韩中原:“喂,如果老大死了,你会替他报仇吗?” 马平川:“会。” 韩中原:“就算对方要你的命你也要报仇?” 马平川:“是。” 韩中原:“那我呢?你死了我怎么办?” 马平川:“……这个只能由你自己决定。” 韩中原:“哼!我就杀了杀你的人,再……” 马平川:“再怎么样?” 韩中原:“再……逍遥快活去!” 马平川:“噢,那我就放心投胎了。” 韩中原:“呜……混蛋,你去死!” (十)高拓树和叶靖心在温哥华时 韩中原:“啊!没人管的日子就是舒服。” 马平川:“明天有空吗?” 韩中原:“干嘛?想约我啊?” 马平川:“嗯,去我家吃饭吧,顺便见见我爸。” 韩中原:“啊……这,太突然了。” 马平川:“不突然,我已经跟我爸说好了。” 韩中原:“你没跟我说好啊,我不去。” 马平川:“噢,那我只好带你的照片回去给我爸看了。” 韩中原:“什么?带什么照片?很不吉利。” 马平川:“怎么样?去不去?” 韩中原:“……去,谁说我不去的。” 马平川:“好咧,明天我来接你,穿得帅一点哦。” 韩中原:“滚!我随便穿都很帅!” 于是,见完家长,皆大欢喜啦! 番外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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