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抵足而眠
怒得跟小狮子一样的太子弟弟揪着胤禔的衣服嘟嘟囔囔地把方才跟康熙争吵的内容说了一遍,胤禔听罢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胤礽越发气不打一处来,瞪着他:“你还笑我!” 胤禔伸手揉他的脑袋:“弟弟,我不是笑你,我是佩服你呢,这个世上敢这么跟汗阿玛说话的人也就只有你了。” 胤礽撇了嘴:“你就是在嘲笑我。” “真不是,”胤禔指天发誓:“哥哥绝对不敢嘲笑太子弟弟。” “哼,就是他不讲理,故意给我难堪,有什么了不起,我才不稀罕他怎么想。” 你要当真不稀罕就不会这么气呼呼的了,胤禔没有揭穿弟弟的那些小心事,顺着他的话哄他:“是,是汗阿玛蛮不讲理,他到更年期了,脾气暴躁,你别理他。” “……更年期是什么?” 胤禔嘻嘻哈哈地摇了头,康熙明明还风华正茂,离更年期还差得老远,若是被他知道了自己儿子这么评价自己,估计得一口老血喷出来。 驿站离行宫不远,不少随行的官员也住这里,胤礽一听这里还有其他人又不乐意了,胤禔无奈道:“那我们再回行宫去?” “不去!” “那弟弟你要怎样啊……” “找个僻静干净点的地方,吩咐人原地扎营。” “……”胤禔不想在胤礽心情不好的时候再给他添堵,也不劝阻他,这就点了头,叫了人来当真就原地扎起了营。 半个时辰过去,简单梳洗过后胤禔就被胤礽给拖上了床。 胤禔有些尴尬,太子弟弟你又蓄意勾引我。 “我晚上睡相不好,还是换个帐篷省得扰着你……” “不要。”胤礽干脆地拒绝,翻了个身,双手搂住了他的脖子,一只脚也架到了他的身上去:“这样暖和。” 这样会出人命的,胤禔宽面条泪,弟弟你好歹体谅一下我年方二九血气方刚吧! 胤礽不是不体谅,他是故意的,看着胤禔别扭到扭曲的脸,心里在偷笑,凑过去,一个轻吻就落在了胤禔的脸上,然后挨着他脸蹭了脸:“还是大哥好。” “哪里好?”胤禔苦着脸应他的话。 “哪里都好。”胤礽一只手在他的腰上揉揉捏捏:“心地好,脾气好,性子好,长相好,身段也好。” 弟弟,哥哥我不是小姑娘,不带你这么调戏的。 胤礽欲哭无泪,反手扣住了他的手腕:“别闹。” 胤礽抬起头,一双眼睛里全是亮光还带着笑意,一瞬不瞬地看着胤禔:“哥哥觉得我是在跟你闹?” “你不是吗?乖,手脚放下去,别缠着哥哥缠那么紧。” “不要,”胤禔越是这么说,胤礽反倒越是往他身上凑,笑眯眯地在他脸上又亲了一口:“亲一口不介意的哦。” 胤禔想说介意也不行,他说介意胤礽一定会说是兄弟之间的亲吻哥哥太矫情,然后耍赖皮。 胤礽见胤禔真的‘不介意’,心中得意,亲了一口又亲了一口,一双手继续在他身上胡乱摸,脚抵着他的脚蹭,得寸进尺越蹭越过分。 胤禔身子都快僵住了,太子弟弟,你饶了我吧…… 可惜老天爷是没有听到他心里的声音的,太子弟弟也没有听到,胤礽见胤禔不给反应却也没有拒绝自己,干脆双手捧住了他的脸:“我再多亲一口也不介意的哦?” 眼见着弟弟的视线下移落到了自己的嘴唇之上,胤禔诧异之下回过神,忙按住了他的双肩:“别……” 胤礽噗嗤一声笑了:“大哥,你这样子跟弟弟我在强迫你一般。” 胤禔的眉头微动了动:“你就是在……” “哼?” “没有。” 胤礽得意地扬起嘴角,手指抚了抚胤禔的脸:“就亲一口。” 见胤禔没反对也没点头胤礽就当他是默认了,低下头,先是在胤禔嘴唇上蜻蜓点水一下,然后又迅速退开。 胤禔被他逗弄得心痒痒,心里的小鬼又打起了鼓,扑,不扑,扑,不扑,扑,不扑…… 胤礽看这样他也不反对,更加乐了,又靠了下去,这一次轻含住了胤禔的嘴唇便没有再放开,眼睛却是眨也不眨闪着笑意与胤禔对视着。 胤禔觉得,自己再忍下去就要成神了,算了,先过了这桩再说吧。 揉着弟弟的脖子扯着他拉开些俩人之间的距离,胤禔轻笑了笑:“不要继续了。” “不要。” 胤礽说着又往下贴,胤禔忍无可忍干脆将他拉了下来,这一回主动咬住了他的嘴唇,完全出乎胤礽的意料,几乎是瞬间,眼睛就瞪大了。 胤禔也笑了,太子弟弟你也该试试被人调戏的滋味了。 一手按着胤礽的后脑,一手捏着他的腰,胤禔伸舌轻轻一顶就顶进了胤礽微启着的唇里,胡搅蛮缠起来。 对哥哥突如其来的热情胤礽显然还没回过神来,然后就被胤禔抱着翻过了身,压在身下,一手捏着下颚,更加激烈地亲吻。 胤礽迷迷糊糊间回过味才发现自己已经成了处于弱势的那个,不满地就要抗议,力气比他大的胤禔找料到他的反应忙按住了他的手,顺便又在他的唇上咬了好几口,咬出血印子才罢休,终于是扯开了一点距离,眼神复杂看着身下被自己亲得眼神迷离的人。 胤礽勾起唇角:“这也算是兄弟之间……” “胡扯。”胤禔勾起手指轻轻摩挲着他的脸,好半响才幽幽叹了口气:“我真是上辈子欠了你的。” 胤礽笑眯眯地伸脚挨着他的大腿蹭了蹭,说得理所当然:“那你这辈子还给我吧。” “弟弟你这是一句话就想套牢哥哥一辈子?” “你不乐意?” 胤禔心里还是很犹豫,不知道现在自己这举动算不算是头脑发热,过后又会不会后悔,不过对上胤礽充满期望的眼睛,这会儿倒是说不出拒绝的话,到底还是敷衍笑着点了头。 “我就知道大哥最好了~”胤礽反扑回去又是吧唧一大口亲在了胤禔脸上,满脸都是得逞地笑意,挨着他蹭越蹭越过火。 胤禔受不了地推他:“别玩火啊弟弟。” 胤礽埋首在他已经被自己揪开了衣襟的胸前,狠狠咬了一口。 “嗷——”胤禔要哭了,他真的是正常男人啊,不带你这么勾引人的。 “弟弟,很晚了,明早你还有赶路回京去,我也要去给汗阿玛伺药……” “算了。”胤礽停止了对他不规矩的调戏,靠在他身上一动也不动。 胤禔低头看他,太子弟弟难道生气了? 算了,还是哄哄他好了。 手悄悄摸了下去,碰了碰,弟弟果然起反应了,好吧,他自己也起反应了,身子故意往后头缩,就是没好意思让胤礽知道。 想撤开手,却猛地被胤礽给拉了住,弟弟嘟嘟囔囔的哀求声在耳边想起:“哥哥,你帮帮我啊。” 这么多年了,太子弟弟几乎很少用这种软糯的听起来让他骨头都酥了的语调哀求他,不过难得开一次口却是因为那档子事情,也实在是让胤禔觉得非常之尴尬,当然他也不好意思拒绝,咬咬牙干脆就真的伸手抚了上去,不轻不重地帮他揉按了起来。 胤礽轻哼了一声,舒服地眯起了眼,脑袋靠着胤禔的脖子一点一点,样子完全像只餍足了的猫,胤禔哭笑不得又有些无语,弟弟你好歹也帮帮我啊! 无奈胤礽完全没有这个自觉,胤禔也没好意思说出口,于是到最后终于帮太子弟弟给弄出来了之后,胤礽已经赖在他身上睡死了过去,苦逼的哥哥也只能抱着他蹭了两下,然后又觉得自己这行径挺变态罢了手,失眠了大半宿才迷迷糊糊睡了。 胤禔睡得很不安稳,没两个时辰就醒了,外头天还没亮,胤礽依旧像八爪鱼一样缠在他身上,无奈在他额上亲了亲,挣脱开起了身,穿了衣裳出了帐篷去。 小方子在外头给守夜,见到他出来忙请安,胤禔打断他:“太子还没醒,别扰着他,让他多睡一会儿等他醒了再上路也不迟。” 小方子赶紧应下。 想了想,胤禔问道:“昨日太子带来的那些药材呢?” “啊……?” 胤禔有些无语:“你不会真扔了吧?” “没……没,奴才去找找,应该还在。” 一刻钟后,小方子抱着那一堆药材回了来,胤禔松了口气,接了过去:“行了,既然是太子对汗阿玛的一片心意,也不能就这么辜负了,交给爷就行了。” 小方子哪敢不从,当即双手奉上……大阿哥您可真是二十四孝好哥哥。 48.战场失踪 胤禔回到行宫的时候康熙也才刚醒,正半靠在床头由胤祉在伺药,胤禔敛起心绪,上前去问安。 康熙闭着眼睛,时不时地吞一口药,胤禔等了好半天,才等到他慢慢开了口:“你昨晚去哪里去了。” “送了太子回去,陪他说话说了大半宿,”胤禔也不敢扯谎,实话说道:“太子昨日来的时候给汗阿玛您带了不少好药来,托儿臣转交给您。” 康熙只瞥了一眼小圆子捧过来的东西,又问胤禔:“他还说了什么?” “太子说……”胤禔有些犹豫,总觉得自己帮胤礽再说些动听话康熙能行吗?他若是不信反倒是惹他猜忌似乎没什么意思。 就在他纠结着要不要说的时候,康熙已经打断了他:“算了,不用说了。” “汗阿玛,太子他昨日那些话都是无心的,您别往心里去。” “你下去吧。” 胤祉看了眼胤禔,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胤禔放下心来,退了出去。 给康熙伺完药,胤祉扶着他睡下,康熙注意到他手腕上的青紫痕迹,皱眉问道:“这怎么回事?” 胤祉不在意道:“无事,就是赶路赶太快了,骑马的时候不小心被马缰勒了一下。” 康熙有些无语,被马缰勒到手腕? 胤祉倒是不介意自己的二缺本质暴露在康熙面前,反倒是笑眯眯地说起:“二哥说担心汗阿玛您等急了,又担忧您的病情,就下令我们几乎是日夜兼程地赶来的。” “……”康熙算是明白过来了,这又是个故意找着机会帮胤礽说好话的。 不管怎样这事只是个插曲,胤禔也没往心里去,只当康熙是间歇性更年期综合症发作,送走了太子弟弟没几日又送了康熙龙辇回去,然后就跟着统领大军的裕亲王,扛着枪和弓上前方战场去了。 关于裕亲王这个人,虽然是他们的亲二伯,但胤禔一贯与他无多少接触,可以说基本等同陌生人,在胤禔的印象里,裕亲王一贯是很严肃很正经甚至不苟言笑的,反正就是,不是那么好亲近的人。 裕亲王对他很客气,几乎不让他做什么事,虽然每日带着他一块参赞军务,但从来他都是在一旁看着,也从来无人问他意见,有的时候胤禔想说两句,但一看到裕亲王那张严肃的脸,就决定还是算了不要自讨没趣,于是他便这样彻底成了闲人。 裕亲王在后方做指挥是不亲上前线的,胤禔跟着裕亲王自然也不能去,因而他觉得倍加无聊。 噶尔丹被围困在了乌兰布通山上,外头是一圈圈的皮糙肉厚的骆驼围成的密室的驼城,裕亲王指挥着大军从一大清早就开始兵分几路炮火进攻,硝烟战火弥漫了整个乌兰布通山上山下。 胤禔攀上军营前的山坡上举目远眺,只能看到前方漫天的黑烟听到远处传来的轰轰隆隆的炮弹炸响,除此之外他伸长了脖子也难看清楚个究竟,不免有些丧气,连看都看不到,他跟着来有什么意思? 随军做参赞的明珠这会儿正缩在帐篷里头喝酒吃肉,胤禔进门的时候看到他这副架着脚的大爷样越加气不打一处来:“别人在前方拼命,你在这里吃香喝辣,倒真是好不快活。” 明珠笑眯眯地完全把他的讽刺当夸赞,倒了杯酒递过去:“大阿哥喝吗?” “不用了。” 明珠看胤禔嘴角抽抽完全不给面子不捧场,也就算了,自己抱着酒壶三两下就几乎全部灌进了肚子里,末了还满足地眯着眼睛咂了咂嘴,一副分外享受之态。 胤禔越加看不过眼,低骂道:“你看你这样哪里有半点上战场打仗的样子,被人看到了还不知道得怎么说呢,还有你是怎么回事?外头守着的人怎么那么多?你是不是另多调了人来护卫?” “这有什么稀奇的,”明珠完全不以为然:“这个军营里谁不这样,索额图那老匹夫身边的人比奴才这里还多。” 比这个你们倒是真光荣—— 不过明珠这话倒也没说错,这些被康熙抓来做参赞的随军大臣大多都是朝中有头有脸的人物,有的还是宗室,一个个都惜命的很,从还没来这里开始,几乎每个人身后就都跟着抽调来的几十上百的八旗兵护卫着,胤禔心说也就是裕亲王不介意,这回去后要是被人弹劾到康熙面前去,打赢了解决了噶尔丹还好,否则这些人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那你好歹也收敛点吧……” 不过显然,明珠是听不进他这话的,于是胤禔也懒得再管,起身又出了去,外头脚步声来来去去一阵喧嚣,胤禔抓住个过路的小兵,好奇问道:“这是怎么了?” “国舅爷在战场上受了重伤,裕亲王得到消息要亲自去前线查看,命奴才们做准备,两刻钟后就出发。” 国舅爷受了重伤?胤禔诧异之下又拉住了赶着要去做准备的小兵:“是哪一位国舅爷?” “都统大人。” 哦……那就是佟国纲了。 可惜了正值壮年就为国捐躯了,胤禔摇着头正觉得有些遗憾,又想到对方好歹是自己舅公,他应该表现得难过一些,于是赶紧微调表情,眼见着裕亲王已经换了全身戎装出了帐篷,大步就走了上去:“二伯,我跟您一块去。” “你去做什么?”裕亲王皱起眉头,下意识地就想拒绝。 “您放心,我不会给您添乱,就只跟着去看看而已,舅公出事了我也很担心。” 犹豫了片刻,裕亲王挥手示意他上马,还是同意了。 明珠一听人说胤禔要去前线就追了出来想喊住人,胤禔却已经跟在裕亲王身后出了军营,他抹抹汗,一咬牙脖子一缩继续躲回了帐篷里去。 佟国纲不只是重伤是根本就快要咽气了,被人抬到裕亲王和胤禔面前的时候只剩最后一口气,连话都没说完就一口血咳出彻底闭了眼睛,胤禔看裕亲王的脸色更沉了些,轻摇了摇头,吩咐人把佟国纲的尸身抬上车送回军营去。 两刻钟后,消息传回,噶尔丹的大部队已经被他们歼灭,不过就是噶尔丹带了人也趁着夜色逃了,下头人请示裕亲王要不要去追,裕亲王想了片刻,咬牙道:“不追了,留部分人处置善后,其余大军回撤。” 胤禔完全没想到他会下这样的命令,情急之下也没有多想就脱口而出:“为什么不追!追上去将噶尔丹一举歼灭永绝后患……” “你是主帅还我是主帅?” 胤禔话没说完就被裕亲王给冷冷打了断,愣了一下,明知道不应该也还是忍不住争辩道:“我只是觉得这是最好的机会,应该趁胜追击一鼓作气追上去将噶尔丹斩杀,噶尔丹那人狡兔三窟,这次让他逃了,之后指不定又会躲到哪里去再要捉到他怕又得一番恶战。” “你也会说噶尔丹狡兔三窟,”裕亲王不悦道:“谁知道他会不会耍诈,我们已经牺牲了一名大将,再追上去再有人出了什么事你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可……” 裕亲王一挥手,再次打断了他,坚决道:“我说了不追就是不追,还是你想违抗军令?” 看着裕亲王冷如冰霜的脸,胤禔暗暗握紧了拳,他确实不服,在他看来裕亲王这种瞻前顾后缩手缩脚的作风根本就是他怕惹事背上责任,眼下形势大好,实在没理由就这么让噶尔丹溜了。 跟着胤禔的几个亲信一个劲地给他使眼色,示意他大庭广众不要跟裕亲王争辩,僵持了半响,终于还是胤禔低了头,回道:“我知道了。” 收兵回营做总结,等全部处置完胤禔回到自己帐篷里已经到了后半夜,衣裳也没脱直接仰倒在床上睁着眼睛却怎么都睡不着,小圆子端了热水进来伺候他脱靴脱袜给他暖脚,一边絮絮叨叨地说着:“爷,方才明相派人来让奴才转告您,稍安勿躁,无论如何,明日得去与裕亲王赔礼道歉。” 胤禔闭起眼,根本不想听这话。 第二日天色刚亮,早早就起了身的胤禔走出帐篷,看今日朝阳似乎格外的好,一下子心情就好了起来,转头吩咐身后跟上来的小圆子:“去备马,爷出去遛一圈。” “爷,这里危险。”小圆子提醒道。 “有什么危险的,”胤禔不以为然:“爷就在军营附近转转。” 胤禔只带了三两个护卫出了军营去,忐忑不安的小圆子从天亮等到夕阳西下也没见胤禔回来,最后终于是不得不哭丧着脸去了裕亲王那里,禀报大阿哥似乎是失踪了的消息。 49.载誉而归 胤禔没有失踪多久,不过三天就带着仅剩的一个护卫回了军营来,带回来的还有噶尔丹的人头。 整个军营的大小官兵几乎要放鞭炮庆祝,不是因为噶尔丹死了,而是大阿哥平安没事回来了,要不回去谁知道皇上得怎么治他们呢。 只是裕亲王却似乎是不大高兴,在他看来,胤禔这行为是罔顾军令,自作主张,冲动行事,虽然他确实绞杀了噶尔丹,那也是他运气好,若非这好到爆的运气,那就是大错特错,万一送了性命,还得连累全军上下跟着受罚。 但不过,裕亲王虽然是他的长辈又是军中主帅,却也不太好过多责骂他,看过胤禔呈上的人头,便写了折子八百里加急送回了京。 胤禔这会儿还不太明白裕亲王怎么又给自己摆脸色,不过秉着事情大小不管怎么也得与主帅禀报的原则,依旧是自觉说起了自己这几日的经历。 那日一大早他出外遛马,因为没注意时候,不自不觉间就走远了,后来便就迷了路,接着又辨别错了方向,越走越越远,最后竟就碰上了其实还没有跑远的叛军。 噶尔丹只身出逃也就剩下十几个残兵败将做护卫,不过胆子不小,逃了之后却没有一路逃回去,而是找了个隐秘的树林暂时歇了下来,似乎是身上带了伤跑不远。 当然这一情况裕亲王是不知道的,连前线作战的将军也不知道他们的枪弹其实已经打中了噶尔丹,这人太能装了,中了枪伤也能装着若无其事抢了路就跑。 就是因为裕亲王不知道,所以没有下令去追,要不怎么也不可能让个带了伤其实根本就跑不远的人就这么溜了。 被胤禔撞上的时候,噶尔丹一行已经跑了一天一夜也快累垮了正在歇息恢复生气,一看到他们身上清军装扮自然就以为是清军追了上来,然后便是一场恶斗。 虽然胤禔只带了三个侍卫,对方却有十几人,不过对方的人不少原本身上就受了伤挂了彩又奔命了这么久正是疲惫的时候,而他和他的人身上有火枪有剑,倒也有的一拼,于是激战过后,他的人死了两个,噶尔丹的残兵败将全灭,只剩噶尔丹一个枪了马就夺路而逃。 这么好的机会胤禔自然不会错过,当下就追了上去,噶尔丹虽然勇猛过人又是沙场老将,但抵不过胤禔年轻力壮,何况他们有两个人,噶尔丹孤身一人又带了伤,没跑多远就被俩人追上前后夹击,又是一番打斗之后,胤禔几乎是把这辈子学的武艺都用了上,最后他的护卫手里的剑将人挑下了马,而他跟上去一剑封喉。 噶尔丹就这么死在了他的剑下,双眼凸起,死不瞑目,胤禔跌坐在地,喘着气,好半天才渐渐回过神。 他这算是……立了功了? 胤禔脑子里浮起这个想法又随即甩了甩头,不管怎样,都得先回去再说,于是命令护卫把噶尔丹的尸身抬上马,然后又发现要把他运回去似乎有些困难,这人身子太笨重了,整个拖回去太麻烦,于是护卫提议,割下脑袋就行。 听到这话,胤禔下意识地一阵反胃,想想也没其他更好的办法,挥挥手示意护卫来。 最后看着被护卫手起刀落干脆利落砍下来的血肉模糊面目狰狞的脑袋,可怜的大阿哥这辈子保持了十八年虽然不算顶好但也不是太差的形象彻底毁于一旦,蹲到路边吐了个天翻地覆,差点连胆汁都给吐了出来。 不过这一段太过丢脸胤禔是没有跟裕亲王说的。 话说完,胤禔也自认交代清楚了事情,只是裕亲王的眉头依旧蹙着,眼里带着怀疑,似乎并不太信他这话。 出去遛马就能碰上噶尔丹?这也太凑巧了吧? 不单裕亲王不信,在场的将领官员其实都不大信,众人心里打着小九九,大阿哥这回自己请征出战,显然是想上战场捞军功的,一直龟缩后方他也显然是不满的,那日听说佟国纲殉国主动要求跟着裕亲王去前线查看,然后又在大庭广众之下因要不要追穷寇之事和裕亲王差点吵起来,在场的人很多都看到了,所以第二日他就失踪,三日后带回噶尔丹的脑袋,他自己说是出去遛马撞上顺手擒王,谁信呢,十之八九就是他对裕亲王不出兵追击的命令不服,然后擅自做主,更胆大冲动只带了几个贴身护卫就敢去。 好吧,他真的追上了,只能说是歪打正着,运气忒好了。 而他现下说的也大概是他编出来掩饰自己罔顾军令的说辞罢了,当然,这会儿没有人会揭穿他就是了。 果然,之前大阿哥懒懒散散的表现都是假象,哪里可能真的没有一点争斗心呢,韬光养晦还差不多。 众人脑补得欢快,胤禔却莫名其妙这些人古古怪怪的神色,一直到之后他回了自己帐篷明珠跟上来竖起手指先是夸他这回当真是立了大功了,之后又夸他这个理由也编的好那些老家伙尤其索额图那厮就算不服也说不得什么,胤禔这才哭笑不得地明白过来,这些平日里勾心斗角多了想个事情脑袋回路要绕三弯的一众人到底是怎么看他的。 摸摸鼻子,胤禔很无奈地解释:“我是真的去遛马,不是故意不顾安危去抢这个功劳……” 明珠打断他,笑眯眯一副我懂我理解的模样:“您心里有数就行,总之不论怎样,到了皇上面前也咬死这一套话就行,手刃噶尔丹这个天大的功劳,是跑不了了的。” 你根本就不信! 胤禔懒得再与这些人解释,反正他没有故意违抗军令没做过不守军规之事就够了,只是他没想到的是,不只是这些人不信他,连康熙也不信,或者说他是故意不想信。 乌兰布通大捷,噶尔丹人头落地,出征大军大胜而归实在是好不威风。 作为手刃噶尔丹领了头功的胤禔身边更是不断有人凑上来与他套近乎恭维动听话一箩筐一箩筐的倒,让他烦不胜烦。 人人都说皇长子终于成气了也成势了,捞到了这天大的军功以后可不前程似锦,就算是跟太子爷争一争,也是完全可以的。 胤禔听着旁人细细碎碎的议论,唯一想到的是,太子弟弟可千万别把这些嚼舌根的话当真,要不他又不知得花多少工夫去哄人了。 打了胜仗回来,自然是要论功行赏,但康熙一贯是很‘公平’的人,有功的要赏,比如裕亲王,作为主帅,领兵打了胜仗他自然是功不可没,再比如胤禔,单就手刃噶尔丹这一桩,这功劳怎么也算是大大的有的,当然这有过的也要罚,比如裕亲王,作为主帅,在叛军兵败如山倒噶尔丹出逃的时候放弃出兵追击险些让之溜走铸成大错就是决策失误,再比如胤禔,裕亲王是按着他说的据实禀报给了康熙,却也包括之前俩人差一点争起来的内容,康熙虽没有明着说他是为了抢军功逞强不惜违抗军令,但不过却是拐着弯地说了,他不该私下出军营,不管是什么原因,失踪整整三日,耗费大量军力就为找他一人,就是他的过错。 于是最后,裕亲王功过相抵,康熙放了他一马,胤禔功大于过,封了个贝勒打发了,明珠一干人等失望不已,这么天大的功劳才一个贝勒?怎么也得封王吧?皇上你忒不厚道。 但不过,明珠自己却又倒霉了,不只是他,也包括索尔图一干人等,被人弹劾私下抽调八旗兵力做贴身护卫,这等贪生怕死行径实在是太过丢脸,康熙一个不姑息,全部各降两级算是惩戒。 胤禔是一点不同情明珠,一早就知道会这样,也算是这些人自找的,何况还有索尔图陪着他一块呢,他也不算寂寞。 而比起这些,太子爷更关心的,却是自己哥哥。 只是等了几日,没见胤禔主动上门,最后终于是忍不住杀去了东头所。 胤禔看着他一副兴师问罪气鼓鼓的模样,心里哀叹一声果然如此,却也只能硬着头皮无奈解释:“弟弟,你听我说,我真的不是为了故意去抢军功才不听二伯的话追出军营去,更没有想要凭着军功跟你争的意思,你一定要相信我啊,就算我现在有爵位了,甚至以后封了王也一样,我对你绝对没有二心的。” 胤礽没好气打断他的话:“我来才不是因为这个。” “……那是因为什么?” “你回来几天了?都不去看我?” “我这不是忙嘛,刚刚收兵回来兵部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的。” 胤礽不屑道:“兵部没有你那些做官的就不能干活了哦?那干脆全部革职换一批会办差的好了。” “……” “算了,不说这个,”胤礽拉了拉胤禔的手:“我来,是跟你说,汗阿玛他不地道,你别理他,他就是个不讲理的没什么了不起。” “啊?” “明明你才是功劳最大的那个,要不是你噶尔丹指不定就跑了,以后还有的烦,汗阿玛还说你的不是,他这就是故意灭你的威风,你别往心里去。” 胤禔突然很感动,原本他还担心胤礽会因为那些闲言闲语生气,没想到他倒是替自己打抱不平了起来,这么说来是他小人之心了,弟弟,其实当真是个体贴的好弟弟啊…… 50.攻受问题 窗户外头也不知道是哪里传来的蝉鸣声嘎嘎响着没完没了,透过窗户纸照进来的阳光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天生怕热的胤禔鼻尖上渗出了薄薄的一层汗珠,眼里带着疑惑看着太子弟弟正等着他把话继续说下去。 胤礽却突然踮起脚凑上去,伸舌就舔上了他的鼻尖。 胤禔身子不由得一僵,在塞外那个夜晚,那些旖旎的场景一一在脑海里回放起来。 “弟……弟弟……” “怎么了?”胤礽退开,眼里带着戏谑好意,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你做什么呢?” “你装什么?”胤礽有些无奈,哥哥在这方面太脸皮薄了,非得他主动点破不可。 “没有。”胤禔伸手抱了抱他,想了想又在他脸上亲上一口:“真没有。”他不是想赖账,就是对这种关系转变还有些别扭而已。 胤礽扬起嘴角,得意地笑了。 “保成,你回来之后没有再跟汗阿玛闹脾气吧?有没有跟他赔罪?” 提到这个胤礽似乎就不太高兴了:“我哪有跟他闹脾气,是他不分青红皂白地先乱发脾气。” 胤禔摸摸他的后颈,有些哭笑不得:“都这么久了,你还跟他置气啊?你能讨到什么好?” 胤礽低下眼,沉默了一阵:“我没有。” 那日被康熙臭骂一顿又提前赶回来,胤礽确实是气狠了,在康熙回来之后也是对他爱答不理,除了必须的请安和商议正事几乎就不多说一句其他的话,胤禔说的没错,普天之下敢用这个态度对康熙的也就只有胤礽一个了,然而胳膊终究是拧不过大腿的,到最后某日康熙主动问起了他的学业和身体,才各自退让一步,各找了台阶下又恢复了面上的父子情深。 但其实胤礽心里的那个疙瘩也从此就这么种下了,也终于头一次知道了,在汗阿玛心里,即使对着他也是先君后父,他汗阿玛对他是有猜忌有防备的,也就是从这一回起,胤礽心里头认定可以百分百信赖的人,从此便再没了康熙的名字。 后来胤禔手刃噶尔丹立下大功的消息传回,胤礽自个倒是没想太多,倒是康熙拐弯抹角地借这事提醒他要更加努力上进别被哥哥弟弟们给赶上超过甚至压过一头了,外头风言风语说大阿哥有了如此军功日后必成大器与太子爷一争高低胤礽原本听过也当是笑话嗤之以鼻,只是连康熙都明里暗里地暗示他不要跟兄长太过亲近了要提防着他有异心挑拨他和胤禔的关系时,胤礽虽然嘴上答应着,心里却十分之不屑和不满。 他早不是小孩子了,有分辨是非的能力,这些年胤禔对他怎么样,胤禔在想什么他自己会判断,不需要别人来评说和闲言碎语。 “没有就算了。”胤禔揉着他的脑袋,心想着这事自己也不好插嘴太多,太子弟弟应该是有分寸的,他也不需要太过担心。 胤礽突然又眨了眨眼睛笑了起来:“大哥,那天你说的话还算数吗?” “啊?” “你说你上辈子欠我的这辈子还给我随便我怎样。” 他有说过这话吗?胤禔想了半天当时自己迷迷糊糊的又困意来袭被弟弟一挑逗说过些胡话也不稀奇,不过就是:“太子弟弟,你要我怎么还啊……” 胤礽的手指在他胸前勾勾绕绕:“当然是拿你自己来还。” 午后的阳光似乎更炙热了一些,窗外的蝉鸣声依旧热闹不停,屋子里却是一片诡异的沉默,胤禔额上一滴冷汗滑下,太子弟弟这话的意思,应该不是自己理解的那样吧? 幸好屋里伺候的人在胤礽进来的时候就让胤禔给撵了下去,感受不到这暧昧诡异又尴尬的气氛,胤禔讪笑一声:“别开玩笑了。” “我当然不是在开玩笑?你不愿意?”胤礽的表情却是倍儿正经和严肃。 胤禔哭的心都有了,这种事情根本不是愿不愿意这么一回事吧,从那天晚上胤礽的表现来看,这个小祖宗显然是没有自觉的,自己爽了就够了哪里管别人怎样,要真按他说的拿自己去还,以胤禔自认不算太差的理解力来说,这句话的意思怎么没可能是太子弟弟躺平了给自己上,何况骄傲得跟小孔雀一样的皇太子哪里会有这样的觉悟,十成十的是想要压他才是真的,倒不是胤禔不能接受给他压,既然他认清自己心思确实喜欢他这一点原本来说胤禔其实是无所谓的,就不过,他实在很担心弟弟爽过了之后自己指不定会鲜血淋漓一命呜呼。 咳,夸张了点,不过就算是弄出点小伤口,在那个地方他也实在没脸传太医,怎么想都是很恐怖的一件事。 “你到底愿意是不愿意?”胤礽不耐烦地催着他表决心。 胤禔尴尬地支吾了一阵,才敷衍他道:“这个事情,哥哥我没有经验,还得再研究一番再说。” “我有就行了。” 胤禔听得差点一屁股从椅子上摔下去,脸上的神色当即就变了,一手就掐住了胤礽的胳膊:“你有经验?!你找什么人练过了!” 胤礽看着他怒气冲冲的样子,得意地笑了起来:“你吃醋了。” 胤禔没好气:“你能有点节操吗?” “你想哪里去了,我就是叫小方子悄悄给我找了些书来看,我和你都是男子总不能看那些男女之间的春宫图吧?” 你明明几岁大就开始看春宫图…… “那你到底是答应不答应啊?” “这个……在宫里不行,”胤禔拉住胤礽的手:“弟弟你知道的,宫里人多嘴杂,万一被人发现了,总归是不好的。” “行,反正过几天要去畅春园,那里人总少些,到时候你不许赖。” “……” 胤禔觉得,他应该认真开始思考自己装病不去的可能性了。 外头突然响起了一阵喧闹声,回过神胤禔趁机赶紧叫门口守着的小圆子进来,打破了屋子里越来越诡异的气氛:“谁在院子里喧哗?” “八爷九爷十爷,几位爷听说贝勒爷您今日不用当差来看您,又知道太子爷来了,说不想扰着您们,就在外头等着,九爷十爷要奴才们给他们捉蛐蛐,奴才们动静大了些,贝勒爷恕罪。” “烦不烦,让他们滚回去,哪里凉快哪里待着。”胤礽快速吩咐着,显然是对这些突然冒出来的捣蛋鬼很不满的。 胤禔拍拍他的手,打断他的话,对小圆子道:“去叫他们进来。” 胤礽转头就狠狠瞪了胤禔一眼,胤禔心虚地移开目光,心想着只要那几个来了,太子弟弟总不能在这里就把自己给吃了,虽然胤礽就算当真来强的他怕是到最后也舍不得让他失望不会拒绝,不过,阿弥陀佛,为了小命着想,还是能拖先拖着吧。 胤禩三个进来,一看到黑着脸的太子哥哥就知道他们大概是来错了,硬着头皮请过安,才小心翼翼地与胤禔说起了话。 “本来我们前两天就想来看大哥的,不过大哥一直忙我们也要念书,就耽搁了,听说大哥亲手砍了汗阿玛的心腹大患,立了大功,好威风啊。” 胤禩三个星星眼,满眼都是崇拜,胤禔习惯性地想揉他们脑袋,瞥一眼脸色难看的胤礽,到底是收了手:“也没什么,正巧碰上的而已,你们几个来了怎么不进来,做什么一直在外头等着。” “我们以为你和太子哥哥有要事要谈,不敢进来打搅。” 谁知道太子爷要是有个什么不快又抽他们一顿或者放豹子出来吓唬他们呢,这段时日胤禔不在,尤其康熙也还没回来的时候,这位太子二哥喜怒不定,可没少折磨他们几个。 胤礽站起身,冷冷瞥了他们几个一眼,招呼也不打一声,大步走了。 胤禔不知道他又在生什么气想追上去不过又不好不管其他几个,最后也就算了,三个弟弟都松了口气,两个没心没肺的小的爬上了桌子自顾自地拿了糕点就吃一点不客气,胤禩却转着眼睛,好奇问胤禔:“大哥,你跟太子二哥感情应当很不错吧?” 胤禔瞬间警觉,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像小狐狸一样的弟弟总给他一种琢磨不透却又让他不太舒服的感觉,看他一眼,想了想,随口敷衍道:“还行吧,我跟你三哥四哥五哥七哥也不错。” 这话倒不算假的,胤禔这些年竭力扮演着一个好长兄的形象,跟每一个弟弟其实关系都还不错。 “可外头有人说,大哥你这么本事又立了大功,却只有个贝勒爵位……” “你别听人胡言乱语,”胤禔不悦地打断他:“贝勒爵位就已经很好了,外头那些嘴碎的话你听过就算了,都别装心上,更别去到乱说,小心祸从口出。” “哦,我知道了。” 胤禩低下头却暗暗撇了撇嘴,真是可惜了,大哥看来还当真是没那个心思。 51.以钱表情 要去畅春园的时候胤礽总是很高兴的,畅春园不仅风景好也没有宫里那么多约束,更重要的是,胤禔答应他的事,这回是想赖账都不行。 东西一样一样往车上搬,车队就要出发,胤礽百无聊赖地转着眼睛,见到不远处胤禔正和几个弟弟一块过来,当下笑逐颜开,冲胤禔招手:“这边。” 胤禔想装着没看到都不行,硬着头皮走上了前来,众目睽睽之下规矩地问过安,才问他:“保成你有事吗?” “你上来,跟我一个车。” “这不好吧……” 胤礽脸上的笑容当下就沉了:“哪里有不好?我就要你陪我坐车。” “那我跟十弟一块陪你行吗?” 一边的胤俄星星眼凑上来:“太子哥哥我陪你哦。” 胤礽没好气地白他一眼,又冲胤禩招手:“你也过来。” 胤禩乖乖走上前,胤俄就被推到了他面前:“带着他滚后头去。” “……” 胤禩一手捂住还想放声争辩的胤俄的嘴,将之拖了走。 “上车。”胤礽再次对胤禔道。 胤禔有些无奈,不是他不想陪胤礽,是他觉得康熙并不乐见自己跟胤礽这么无时无刻地亲近,尤其他现在还跟弟弟生出了些见不得人不能对人言的关系,他自己也心虚,胤礽却似乎没有那个自觉,在他看来自己跟哥哥好是理所当然天经地义的事情,别人凭什么嘴碎,所以他才懒得管康熙或者别人是怎么想的,也不管胤禔都在担忧些什么,拖着他就上了自己的皇太子专座。 车队很快启程出发往畅春园去,胤禔上了胤礽车的事情也当下就传进了前头龙辇里康熙的耳朵里,康熙皱起眉有些不悦,胤礽确实和胤禔走太近了,他耳提面命胤礽听不进去,旁敲侧击胤禔似乎也没多大用处,实在是不能不让他担忧。 一时又后悔不已,就不该在胤礽小的时候让胤禔给他做玩伴,本来是想培养俩人感情让他们能兄友弟恭和睦相处,结果如今黏糊过头了,又不是他所乐见的了。 “去叫太子来朕这里……”康熙吩咐着,转念一想又喊住了要去传话的人:“算了,走吧。” 就算当真黏糊也黏糊不了多久了,康熙已经下定了决心等胤禔大婚之后就将之撵出宫去,以后俩人私下里见面机会少了,感情自然会淡……康熙爷对自己的想法自信满满。 胤禔一上车,就看到鼓着眼睛咧着舌头蹲在角落里的那只豹子正瞪着自己,一时有些无语,你是豹子不是狗好吧? 胤礽爬过去,爱怜地抚了抚它的毛,小豹子挨着他蹭,很是享受。 “蠢蛋真乖~”胤礽笑眯眯道。 于是胤禔更加无语,太子爷还当真就坚持认定了这个名字,这么多年就这么喊下来,小豹子也当真认定自己就是‘蠢蛋’了。 话又说回来,这只豹子是太子爷从小养大的,已经早就没了野性,连牙齿也被胤礽叫人给磨了平,除了被太子弟弟平日里放出来吓唬吓唬人,其实根本没有多少攻击性,不过胤禔每每看到它,还是觉得瘆得慌。 小心翼翼挑了个离它最远的角落坐下,拍拍身边的位置,示意胤礽也坐过来,双手揽住他的腰,心里才终于是踏实了点。 胤礽侧过头亲一亲他的脸,轻声问他:“大哥你在想什么?” “没想什么啊。” “那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冷淡?” “我没有……”看着弟弟清澈明亮的眼睛,胤禔话哽在喉咙里又说不出来了,最后更加抱紧了人,偏头过去也回亲了亲他:“对不起。” “我知道你是怕人家的闲言闲语,也怕汗阿玛说,不过你别总躲着我啊。” 真是要了命了,太子弟弟一用这种带着抱怨和委屈的眼神看着他,再说着这些哀怨的话,胤禔就觉得自己像是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一般,赶紧就举了白旗投降:“不会,以后都不会了,弟弟你别瞎想,哥哥喜欢你的。” 胤礽转开了眼,没有让胤禔看到他眼里那抹得逞的笑意。 车子很快出了皇宫,胤礽推开窗看外头风景,胤禔靠着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说着话,路过某处正在搭建的府邸,胤禔的眼睛突然亮了,拉着胤礽的手指给他看:“弟弟你看那个,那里就是汗阿玛赐给我的府邸。” 胤礽一听有些意外:“汗阿玛赐了座府邸给你?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怎么不知道?” “你不知道吗?”胤禔也很有些意外,他还以为胤礽对他的事情了如指掌一早就听说了呢:“就在封了爵位之后没多久,汗阿玛说我有了爵位又要大婚了,还是出宫开府比较好,所以就赐了这座宅子给我,等到年底就能搬进来。” “你要搬出宫?”胤礽的脸色当下就沉了下去。 “啊,”胤禔看他面色不善,赶紧伸手去揉他的脸:“我迟早要搬出宫的,你别这样,不过我们又不是见不了面了。” 那见面的机会也绝对是减少了很多,胤礽想起来心里就无名冒火,当下就认定了是康熙故意的,把哥哥赶出宫去,还故意瞒着他:“你要大婚了,是不是很高兴?” “你知道我……”胤禔实在是没好意思说出口:“你以后不铁定也要大婚,你还是皇太子呢,日后三宫六院肯定少不了的,计较这个有什么意思。” “你可真够酸的。” 虽然胤禔说的话都是事实,也是他们两个无力改变的事情,不过胤礽看着他这满不在乎的态度,还是心里不痛快,之后就没再理了人,到了目的地,下了车与康熙说了一声,就带着自己的小豹子昂首挺胸先回了自己住处去。 胤禔莫名其妙,也不明白他又是发的哪门子脾气,其实胤礽是有些误会他了,他不是不在乎,只不过没脸说自己很介意根本不想大婚也不想看他大婚而已,再介意也改变不了的事情说出来有什么意思。 胤礽回去换了身衣裳就被康熙叫了去陪着用晚膳,胤禔找不着机会与他解释,便也就算了,去了给纳喇氏请安,一直蹭到天黑才回去,好巧不巧地就在路上碰到了也从康熙那里回来的胤礽。 胤禔伸手拦住他:“去我那里,有话跟你说。” 胤礽白他一眼:“大哥这会儿不怕人闲言闲语了吗?” “别闹脾气,跟我回去,有话跟你说。”胤禔坚持道。 胤礽在心里咒骂他,你叫爷去爷就去,爷也太没面子了,不过到底最后还是跟着胤禔走了。 把胤礽按坐到椅子里,胤禔好爽地掏出一沓银票往他面前的桌子上一甩:“这些都是你的了。” 胤礽随手翻了翻,有些诧异:“这么多你哪里来的?” “开铺子赚的,你不是说要分你一半吗?给你。” 胤礽撇了撇嘴:“你这是什么意思?跟我算清楚?” “想哪里去了,”胤禔推他的脑袋:“我现在要不了这么多钱,你不是说缺钱吗?都给你,以后我赚钱你花。”谁让你是我媳妇?老婆?福晋? 胤礽嗤了一声:“大哥什么时候变财主了?” 胤禔摸摸鼻子说了实话:“不是突然发财的,是汗阿玛给了三十万两的开府安家费,而且有了爵位之后俸禄也高些……” “哦……”真是好啊,胤礽心说着自己似乎当年搬毓庆宫的时候也没有拿安家费嘛,虽然他的所有吃穿用度从来都是跟内务府说一声就是拿最好的,不过这该要的银子改明儿还得去找汗阿玛讨,不能便宜了他:“既然是安家费,大哥你还是留给大福晋吧,给我算什么。” 臭小孩又开始跟自己闹别扭了,胤禔笑眯眯地捏着他的脸:“你比福晋亲,怎么哥哥我都得先紧着我的宝贝弟弟不是?” “……” “乖了,收起来吧,总之你知道我的心事在你这里的就够了。”胤禔一边说一边想着以钱表情意的做法实在是恶俗,不过再恶俗也是古今通用,何况他现下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让胤礽完全相信他当真是把他摆在心尖上第一位的。 这话胤礽听着顺耳,脸上终于是有了笑意,高高兴兴地将银票收了起来。 银子松了口气,乐颠颠地抱着他亲了一口。 不识相的小方子风风火火地闯进来,见胤禔正亲在胤礽脸上,吓得赶紧低垂下了头,依旧是被两位主子爷狠狠给瞪了,胤礽不悦道:“你规矩学哪里去了?谁让你这么大咧咧地闯进来的?” “爷,奴才一时情急,您赶紧去看看吧,蠢蛋它把十四阿哥给咬了!” 52.蠢蛋之死 “十四阿哥被蠢蛋咬了?” 胤禔很惊讶,第一反应是小十四怎么这么不长眼,其他弟弟都知道见了太子哥哥的豹子就绕着走,怎么他偏偏就往枪口上撞呢,也是了,他还小,不懂这个。 胤礽也很惊讶,他的蠢蛋那么乖(……)怎么可能会咬人? 不过十四阿哥胤祯还确实是被胤礽的豹子给咬了,虽然咬得不严重,只上去一口就被一众吓坏了的下人给拉了开,不过才三岁大娇娇嫩嫩的小阿哥显然是不经咬的,胳膊上也还是出了个血口子,说是这会儿正哭个没完没了,一众奴才陪着抹眼泪,哦,德妃娘娘也在抹眼泪,皇上已经过去了,派人来传太子爷也过去。 胤祯也是德妃生的,自从太皇太后死了这个女人越发得宠,养了十三阿哥不说自己还又生了个十四阿哥,当真是好不得意。 不过话又说回来,她家世低,就算往死里宠,也就那样了,不像之前的钮祜禄氏佟佳氏,所以胤礽虽然有些看不过眼,却又懒得理他汗阿玛后宫的那些事情。 胤禔问胤礽:“你不是说你的豹子不咬人的吗?怎么会弄出这样的麻烦来?” “我怎么知道,”胤礽站起身,不以为然道:“谁知道是蠢蛋咬他,还是他先惹的蠢蛋。” 然后又问小方子:“在哪里咬的人?” “湖边。” “走吧。” 胤礽去康熙那里,胤禔不好跟着只能派人去候着打听消息,心里却是担忧不已。 德妃带着胤祯已经回了住处去,只有胤禛一个目击证人留了下来,说是那豹子突然就发了疯,冲上来就要咬他和十四弟,他躲开了,但十四弟人小跑不快,胳膊上便被咬了一口。 胤礽本想争辩,转眼见自己的蠢蛋趴在地上呜咽着奄奄一息,嘴边全是血污,当下懵了,冲了上去,也顾不得脏蹲下身就抱住了它,厉声责问身边的奴才:“这是怎么回事?!你们是怎么照顾它的!它怎么会变成这样!” 胤禛的眼神飘忽来飘忽去显得有些心虚却倒是没人注意到,几个奴才跪在地上低垂着头,哆哆嗦嗦地不敢接话,康熙看他这副样子越发恼火,咳了一声,说道:“是朕叫人打的。” 胤礽猛地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着康熙,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一般。 “朕早就说过了,你不能因为它玩物丧志,如今死了便算了,以后别再想了。”康熙说得很轻松,在他看来就是打死一只畜生,让胤礽以后收收心,应当说他觉得自己的做法当真是太名字不过了。 “儿臣就只是养了一只宠物而已,什么时候玩物丧志过了!”胤礽不忿争辩道。 康熙先也愣了一下,然后也来了火:“这不过是一只畜生!你这是什么态度!这畜生把你弟弟给咬了,朕处置它还处置错了不成!” 胤礽冷笑了笑,在他心里,蠢蛋比那些连话都说不上两句的弟弟亲得多,当然这话他是不会与康熙说的就是了。 “儿臣知道了,既然汗阿玛已经处罚过了它,儿臣能够带它走了吗?还是因为十四弟被它咬了,汗阿玛要儿臣割块肉给十四弟赔罪?” “你混账!”康熙气得一拍桌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朕处置一只畜生你还不服气了是不是!” 胤礽低垂下眼:“不敢,汗阿玛要处置谁不是一句话的事情,汗阿玛既然事情都问清楚了,都是它的错,也处置过它了,还请汗阿玛准许儿臣带他走。” 胤礽说话的态度很恭敬,完全算不上是在顶撞,但这话就是叫康熙听了刺耳,却又挑不出刺来,气哼了半天,最后决定眼见不见为净,挥手将之赶下去:“回去,好好反省,朕是为你好,别十六七岁了还跟个三岁孩童一样,一点储君样都没有。” 然后又随口吩咐人:“传令下去,以后宫里无论什么人,一律不许养宠物,否则当不守宫规处置。” 胤礽抱着奄奄一息的小豹子站起身,提醒康熙道:“别忘了四弟的狗汗阿玛可得记得一并处置了。” 胤禛瞬间白了脸色,胤礽不屑地弯了弯嘴角:“儿臣回去了。”之后转身大步而去。 胤禔一听人回来禀报胤礽又差点跟康熙吵起来后来抱着还剩最后一口气的小豹子怒气冲冲地回了去,当下心就提了起来,只犹豫了片刻,一咬牙就转身去了胤礽那里。 太子弟弟正抱着小豹子坐在院子里的石阶上发呆,奴才都被他撵了下去就只有他一个人,小豹子在他怀里呜呜哽咽着,胤禔轻手轻脚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看了看那已经快要翻了白眼的小豹子,再看一眼红了眼眶的弟弟,伸出双手揽住了他的腰。 “保成……” 胤礽转过头看着他:“哥哥你怎么来了?” 小屁孩终于肯叫自己哥哥了,胤禔心里一瞬间软得几乎要化了,挨过去一口就亲在了他的眼睛上:“别伤心,以后哥哥再送过一只豹子给你。” “不要。”蠢蛋没了就是没了,何况以后也不能再在宫里养了。 “那你想要什么?哥哥都给你。” 胤礽抹了抹脸:“我要哥哥。” “……”胤禔把他的脑袋搂进怀里,半响,胤礽手里的小豹子已经咽下最后一口气,胤禔感觉到自己衣襟处似乎有了湿意,手一下一下地抚着他的后脑却说不出话来。 良久过后,胤礽挨着他用力蹭掉眼里冒出来的水,抬起头看着他,眼睛红红鼻头红红,分外惹人怜:“我要哥哥。” 胤禔也快哭了,你到底要哥哥什么啊…… “蠢蛋去了,我们找个好地方把它埋了吧?” 胤礽点了点头,等到夜幕降临之后,俩人抱着小豹子起了身悄悄出了院子去,绕到前湖边,找了棵垂柳树,胤礽站住脚步:“就这里吧。” 胤禔会意,让跟来的小方子和小圆子两个动手,自己则拉着胤礽在一边湖岸边坐了下去,这会儿胤礽的情绪已经平复了不少,胤禔捏过他的一只手,揉捏着手心:“保成,你又顶撞汗阿玛了?” “没有,我哪敢啊。”胤礽对此颇有些不屑一顾。 “可是我听人说你差点又跟汗阿玛吵起来呢,你别总是这样,在汗阿玛面前好歹敛敛脾气吧,别总是气他,他再宠你也还是皇帝,由不得你胡来的。” “我知道。”换了别人敢对蠢蛋下手他一早就直接抽过去了,不过饶是如此,这梁子也算是结下了,胤礽心里对康熙的埋怨和不满又更深了一些。 “可弟弟,若是蠢蛋真的咬了人……” “不会。”胤礽斩钉截铁打断他,笃定道:“它不会胡乱咬人,除非有人先动了它。” 胤礽这么说,胤禔也不好再说其他的,点了点头,握住了他的手:“既然已经这样了,就算了吧,啊?” 胤礽挑起眼看着他:“哥哥是怕我问出是十四弟或者四弟欺负了蠢蛋然后活该被咬了再恶人先告状,之后报复他们?” “我是为你好。” 胤礽撇了撇嘴:“放心,不会动你的宝贝弟弟。” “说了宝贝弟弟只有你。”比起为那几个小鬼担心,胤禔其实更担心胤礽再被康熙责罚。 “哥哥越来越会说甜言蜜语了。” “只对你说。” 这话胤礽爱听,转头看小方子两个在埋头干活这里也没其他人,凑过去一口咬在了胤禔嘴上:“我的宝贝哥哥也只有你。” 然后在胤禔嘴角抽搐的表情当中用力扣住了他的一只手:“一会儿你别回去了,去我那里。” “……你当真的?” “不行吗?”胤礽反问。 不是不行,是胤禔心虚怕被人看到。 “这不好吧,若是被别人看到了要怎么说……” 胤礽的眼眶一下又红了,恢复了那副泫然欲泣的模样:“我要哥哥陪我。” “好好,我去就是了。”胤禔投降了,真是怕了你了。 “陪我一整晚。” “好,一整晚。” “天亮之前都不许走。” “好,不走。” “不管我做什么都不能不答应。” “好,我答……应。” 胤禔突然深深有了种自己把自己给卖了的错觉。 挖好坑,胤礽小心翼翼地亲手把蠢蛋给埋了,小方子和小圆子把土掩好抹平,最后洒了些花种子上去,胤礽站在一旁静默了半响,一句话也不说。 胤禔有些担心地握住他的手:“弟弟,别难过了。” 胤礽没有答,良久过后拉了拉胤禔的袖子:“哥哥,我们回去吧。” 胤禔最后看一眼,拉着胤礽的手跟着他一块回了他的住处去。 53.羊入狼口 领着哥哥回了自己住处去,胤禔见胤礽依旧闷闷不乐,小太监伺候更衣的时候也是低着头一言不发,暗想着自己要怎么哄他高兴,最后思来想去又觉得,现下唯一能让弟弟开心的法子,似乎只有自己躺平了让弟弟为所欲为得偿所愿…… 胤禔被自己突然冒出来的这样的想法吓了一大跳,随后看一眼依旧红着眼眶的胤礽,又有些释然了,既然是哄宝贝弟弟,就算要他杀生成仁又怎样呢。 想清楚想明白了的胤禔咬咬牙,让屋子里的人都退了下去,大义凛然状走了上前去,在胤礽面前站定,就在太子弟弟略显迷惑的眼神注目下,一颗一颗解起了自己的衣领扣子。 胤礽看他一副壮士断腕状有些摸不着头脑,他不过就是心理不舒坦想要哥哥陪自己睡一晚,哥哥不至于这么大反应吧…… 脱完外衣脱中衣,到最后眼见着他已经开始动手扯里衣的时候,胤礽终于是忍不住问了:“哥哥你要不穿衣服裸睡?”你是故意想勾引我吧? 胤禔尴尬一笑:“弟弟你不是要哥哥嘛……” “噗,”一句话就勾得太子弟弟破涕为笑了,眼睛一眯,一只手点上了他的前胸,勾勾搭搭:“原来哥哥是做好思想斗争了准备献身给我了?” 其实他原本说那句话根本就没有这层意思,倒是胤禔自己误会了而已。 被胤礽这么一取笑,胤禔更是窘迫不已,伸手过去揉揉他的脑袋:“别说笑,不乐意就算了,你心里舒坦就行。” “我要。”胤礽双手勾上他的腰,动送上门来了,不要才是傻子。 然后便凑上去在他脖子上吻吻舔舔,胤禔闭起了眼睛,双手回搂住他,身体僵硬得都快忘了要怎么回应他。 胤礽埋头吭哧吭哧了半天见哥哥一点反应都没有,顿时泄了气,推他一把,抱怨道:“哥哥你比那些秀女还木。” 胤禔猛地睁开眼,瞪着他:“你怎么知道那些秀女怎样的?” “嬷嬷说的,都是养在深闺里一堆规矩教养大的,一点情趣都没有,躺床上跟死鱼一样,就跟哥哥你现在这样,我都不好意思下手了。”说到最后,胤礽又怀疑地瞅他:“哥哥……你不会是不行吧?” 是可忍孰不可忍简直蹬鼻子上脸,男人最不能忍的就是被说不行,当真是奇耻大辱。 胤禔终于愤怒了,用力扣住了胤礽的手腕,往床上一推,欺身上去就压住了他,双手撑在他脑袋两边,一双眸子幽深幽深,定定看着被压在身下的弟弟。 胤礽的嘴微微撅了起来,一瞬不瞬地回视着他:“哥哥,要亲一个吗?” 胤禔的回应是覆身下去送上了的热情如火的一个深吻。 哥哥头一次这么主动,胤礽快高兴坏了,配合地启开唇,由着他伸舌进来胡搅蛮缠缠绵悱恻。 良久过后,胤禔双手捧着胤礽的脸微侧过头大口喘着气,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快得不正常几乎要从嗓子口跳出来一般。 胤礽也睁开了已然水气氤氲的眸子:“哥……” 疯了,胤禔觉得自己的理智一定已经被烧坏了,明知道不应该,这会儿却有些不管不顾了,弟弟就在自己身下,任由他为所欲为,不做些什么实在是对不起自己。 腰带被一下抽了起来,方才还只是有些凌乱的衣裳一下就被胤禔从外到里给扯了开,他的动作比方才胤礽做的是要粗暴得多,连胤礽也被他突如其来的热情惊到了,一时竟然都忘记了反应,一直到自己上头的衣裳全部被扯了开,与他肌肤赤裸相贴。 哥哥这是……突然开窍了? 还是被他那句话给刺激大发了? 一直到俩人肉贴着肉,胤禔的手扯上了他的亵裤,胤礽才危机意识大作,赶紧抵住了他的手,委委屈屈地看着他:“哥哥你要做什么?” “保成你不是要来真的吗?怎么?这会儿又不敢了?” 胤禔看他这副样子心底隐藏得深得恶劣因子一下子全被勾了出来,就想狠狠欺负他一顿,不然这臭小子都快忘了到底谁大谁小了。 “那你轻一点……” “哥哥会温柔的,乖。”胤禔一边呢喃着安抚他,一边双手在他身上放肆地游走,一点一点地挑起俩人身体里的火。 胤礽侧过头,手伸到枕头底下摸了半响,最后摸出个小罐子,在胤禔忙乎的时候拔了开塞子,奇异的香味瞬间在两人之间蔓延开来,眯起眼狡黠一笑,直接塞胤禔手里:“膏脂,用这个。” 连这个都准备好了,果然是蓄谋已久了。 胤禔笑眯眯地接下,深深闻了一下,还当真是香,手指按上去更是丝滑不已,就像抚过弟弟的胸膛一样的触感。 不是那种想象当中如女孩子一般的柔若无骨,十六岁的弟弟已经有了少年的体魄,曾经他经常拿来逗弄他的那些掐起来肉嘟嘟的婴儿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已经消失无踪了,反倒是不知不觉间竟就被他练出了匀称的肌理来。 在胤禔暗自在心中赞叹自己弟弟越来越有货的时候,胤礽一双眼珠子也黏着哥哥光裸的身体上下转暗暗吞着口水又有些嫉妒,哥哥的身量果然比自己好,哪一处都很有料,尤其是某个地方,嗷—— 化身小色鬼的那个双手双脚地缠上去,心里得意的很,一边配合着胤禔的动作抬高腰,让自己的宝贝完全被他给握进手里,一边也投桃报李掐住了他的东西大力地快速套弄起来,胤禔低喘了一声,他真的要被这没轻没重的家伙搞疯了,于是无处发泄的悲愤最后变成了冲着他脖子用力一口咬下去的狠劲。 “啊——”胤礽吐出一口气,反倒越发是亢奋起来,手里的动作也没有停下。 胤禔试探着从药罐子里挖出一指头的膏脂,滑腻冰凉的东西往胤礽身下送,胤礽缩了缩身子,又哀怨看着他:“哥哥你真的要来啊?” “那你来?” “我来你就僵得跟死鱼一样,一点意思都没有……” “那还是我来吧,”胤禔只是嘴上说说的,到了这个地步不把胤礽吃了他就像百爪挠心,是怎么都过不得的,于是试探着在穴口处先按了按,胤礽再次缩了一下,手上也明显慢了下来,看样子也是紧张了。 胤禔有些无奈又尴尬,手举在那里往前也不是往后也不是,往前送了太子弟弟似乎有些怕他不想伤了他,往后退了那就当真验证了那句他不行了。 思想斗争了片刻,胤禔俯下身,嘴唇贴上他的嘴唇,呢喃说道:“我慢一点,疼你就喊停。” 胤礽勾下他的脖子就顺势缠吻上去,双脚也变本加厉地在他的腰臀上磨蹭,摆明了就是在勾引。 既然如此,胤禔也不再与他客气了,一手指就冲了进去,很明显地感觉到勾着他的舌尖都颤了一下,心下满意,就按着之前私下里与人请教恶补来的给他做开拓。 长吻过头,胤礽受不了地退开一些,大口喘着气,眼里带上了几分抱怨:“哥哥你到底行不行啊?” “你闭嘴!”胤禔恼羞成怒,真是体贴他还嫌多余了。 于是干脆也不废话了,胡乱搅动了几下,就换上了自己已经蓄势勃发的东西顶了上去。 在进去之前,胤禔突然放开了一直在给他做慰藉的手,双手固定住他的脑袋,让他清醒看着自己。 胤礽愣了愣,胤禔的眸子幽深幽深就像要把他吸引进去一般。 “我知道你会什么要让我,你是怕我做过了之后还是犹犹豫豫想反悔。” “你听清楚了,我不是那样的人,从那次在塞外起,我就已经认定了你。” “你喜欢我我知道,我有多喜欢你,你又知不知道?” 说到最后一句胤禔坚定又坚决地把自己送进了他的身体里去。 胤礽猛地睁大了眼睛,也不知道是因为突如其来的疼痛还是他的这番告白。 哥哥怎么突然被情圣附体了?! 看着身下人因为不可置信又因为疼而紧咬住了嘴唇,胤禔突然心疼不已,强忍住欲望被咬住的逼人快感听着不动,俯身下去与他紧贴一块,亲吻着他的眼角眉梢:“保成,弟弟,我真的喜欢你呢,你怎么不相信呢?” “我信,”胤礽双手按着他的肩膀:“你不喜欢我才是你瞎了眼有眼无珠。” 所以说太子爷怎么可能是没有自信的人,胤禔实在担心太多了。 但胤礽肯让着他,也说明了太子弟弟是真心真意地念着他不是和他闹着玩的,这个认知让胤禔心安不已。 “太子弟弟,你宫里那么多人伺候你怎么不找个人练练?” 胤禔开始款款摆动起来,一边没忘了与他调笑,胤礽没好气地踹他:“都便宜你了,唔——” 胤禔一动他就觉得身下一阵怪异,疼痛过去之后隐隐带着一点酥麻,不难受反倒有些撩人,于是忍不住夹紧了臀,差点弄得身上那个缴械投降。 胤禔深吸了口气,停了一下,心中暗道太子弟弟真是只妖孽,然后再继续,幸好没就这么出来了,要不真要被笑不行了。 呻吟喘息声渐响,从轻到重,从慢到快,渐渐两个人都尝出了个中妙处,然后便彻底疯了,被顶到最敏感的那个地方时,胤礽几乎尖叫出声,然后惊得瞪大了眼睛,自己也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会失控到这个地步,只是下一秒又被胤禔带进了无休止的清潮涌动中去。 折腾了一个多时辰,才渐渐平复下来,最后脱力的俩人倒在一块,胤禔抱着胤礽翻过身,一下一下抚着他汗湿了却更加光滑的背部,低头看一眼眯着眼睛趴在自己身上餍足得像只小猫一般的人,不由得笑了。 “弟弟,哥哥到底行不行?” 胤礽在他腰上掐上一把:“马马虎虎,够用。” 其实他觉得爽得很,嗓子都快喊哑了,甚至觉得以后就一直这样其实也不错,哥哥在上头耕耘吭哧吭哧的多累,还得伺候他,他哪里来的那个耐心,干脆就让哥哥好了。 “原来我就是你一按摩棒啊?” “按摩棒是什么?” 面对太子弟弟旺盛的求知欲,胤禔实在没脸解释这个,最后一手揽下他的脑袋:“没什么,我胡乱说的,够用是吗?够用再让你用一回。” “唔——” 胤礽还没来得及说句完整的话,就又被人翻身压了上来。 颠鸾倒凤的暧昧声响再次响了起来,做太久已经理智涣散迷迷糊糊随着身上人的节奏晃荡间,胤礽唯一想到的只有自己似乎送羊入虎口了,不,是入狼口才对,哥哥怎么一开窍了就化身为狼了啊! 54.调节矛盾 被自己宠爱了一整晚的弟弟终于累得睡死过了去,胤禔悄悄下了床,在床边呆坐了片刻,想起方才的事情就觉得不真实然后又心里满足,到了这一步,他也再不矫情说什么不可以不能不对的话了,错就错吧,反正有弟弟和他一起扛着。 最后伸手在胤礽还泛着红晕的脸上揉了一把,叫小方子打了水来,淡定无视他诡异到扭曲的眼神,亲自帮胤礽擦洗了身子,看看时候也不早了,在胤礽脸上亲一口,这才悄悄出了门去,借着夜色遮掩回了自己住处去。 清洗过后爬上床已经到了快寅时,胤禔睁着眼睛看着床顶房梁却是半天都合不上眼,想到太子弟弟撩人的小脸和悦耳动听的喊声,一下叹气一下傻笑的,却有了种自己真的彻底栽进去了的觉悟。 就这样瞪着房顶到天明才迷迷糊糊地睡过去,却也没睡多久,一大早又被吵了醒,胤俄那小子一早就来了,等在外头说要见他。 胤禔一边在心里埋怨这个傻弟弟太磨人,到底还是起了身,草草梳洗过后睡眼迷蒙地出了去见人。 胤俄好奇地凑到懒洋洋窝进椅子里的人面前去看,看得胤禔心里直发毛忍不住要呵斥人的适合才疑惑问了起来:“大哥,你昨晚做什么去了?” “没有啊!没做什么!小屁孩不要乱说话!” “大哥你好大反应,我有没有说什么。”胤俄晃着脑袋伸手指着他的眼睛:“你自己看看你黑眼圈好重,我告诉额涅去。” “闭嘴!” 胤俄赶紧夸张地做了一个闭嘴的动作,双手捂住了嘴巴,然后嘻嘻哈哈地在胤禔的翻白眼中说了自己的来意。 “大哥,蠢蛋死了太子哥哥是不是很伤心?” 说到胤礽,胤俄的表情果然就正经严肃了很多,胤禔伸手揉揉他的脑袋:“你太子哥哥是挺难过的,以后你们到了他面前可千万都别再提蠢蛋了。” “哦。” “你不是说有话跟我说吗?到底是什么?” 胤俄脸上的神色有些纠结,支吾了好半响才说道:“昨天蠢蛋在湖边溜达,碰到四哥带着小十四,当时我跟八哥就在那不远处玩,我们都看到了,是小十四调皮先用弹弓射蠢蛋的眼睛,后来蠢蛋才生气了扑上去咬了他,就咬了一口就被那些奴才拉开了,然后德妃母很快得了消息来了,教训了一顿那些奴才,又抓着四哥说了好半天的话,后来汗阿玛也来了,四哥和那些奴才就说了谎,说是蠢蛋无故咬十四弟,然后汗阿玛才叫人打死了蠢蛋。” “你说的都是真的?”胤禔先是惊讶,而后一想倒又不觉得奇怪了,胤礽说是自己的奴才没看好蠢蛋是偷溜出去的,当时在场的都是胤禛两兄弟的奴才,还不是德妃说啥就是啥,难怪胤礽那么肯定蠢蛋不会主动咬人。 “是真的,八哥也看到了,他还叫我不要说出来,不过我觉得蠢蛋死的好冤枉,太子哥哥肯定伤心了,不说出来我心里不舒服。” “胤禩他叫你不要说出来?” 胤俄诚实地点头:“八哥说蠢蛋既然已经死了,这事就没必要再翻出来闹得鸡犬不宁了。” 八弟难道不应该是那种惟恐天下不乱的性格?胤禔一听这话就觉得不对劲,不过也知道在胤俄嘴里是问不出什么了,于是拍拍他的脑袋:“我知道了,不过你八哥说的对,这事就别再提了,别到时候越抹越黑,过去了就算了。” “哦,我知道了。” 胤禔对胤俄还是很放心的,这小子虽然傻乎乎的但一贯很听自己的话,他说不让说就肯定不会再说出去,倒不是胤禔就怕了德妃,不过以胤礽那睚眦必报的性子,他实在是担心他又弄出什么事来到时候惹康熙不快,想来想去还是决定不要让他知道的好。 所以虽然胤禩的行为让他觉得有些奇怪,但是他那句话还是不错的,还是不要再闹得鸡犬不宁了。 胤礽醒来时胤禔已经不见了,太子爷翻个身脸埋进了被子里,羞赧地笑了。 虽然付出了一点代价,到底是把哥哥给骗到手了。 身上不舒服,某个地方更是在疯了一整晚之后现下隐隐做疼,所以早膳也就只用了几口,却依旧要强撑着去给康熙请安。 不过昨日的事情胤礽还记恨得很,只想着去康熙那里敷衍他一圈然后该干嘛干嘛。 在康熙的寝殿外碰到同样带着胤俄来请安的胤禔,胤俄一见太子哥哥就分外的高兴,笑眯眯地扑上去先给他问安,胤礽难得今日心情大好,和颜悦色地回了他一个笑脸,然后冲胤禔勾了勾眼。 胤禔会意,低咳一声,对胤俄说道:“你先进去。” “那你们呢?” “有事商量。” “哦……”有什么了不起。 胤俄嘟嘟囔囔地先进了去给康熙请安,胤禔和胤礽转到一旁挡住了外人视线的角落处,胤禔紧张地拉住胤礽的手,低声问他:“保成,你……疼不疼啊?” 胤礽笑着反问:“哪里疼?” 脸皮薄的胤禔实在没好意思说,旁人也许注意不到,但是他一眼就看出来胤礽走路有些别扭,都是他昨晚太放纵的结果。 一只手捏上胤礽的臀,胤禔懒懒笑了起来:“不要耍贫嘴,到底疼不疼?” 胤礽往他身上贴,对着他的耳朵吹了吹气:“哥哥多帮我揉两下就不疼了。” “傻了吧你,也不看看现在这是在哪里,我怎么给你揉。” 那你手现在放哪里呢? “那你晚上去给我揉。” 这样胤禔自然是乐得愿意:“我去倒是没问题,等天黑了我就偷偷去,不过弟弟,你不怕越揉越疼吗?” 那倒是便宜你了,胤礽手指在他胸前勾了两下:“那我晚上等你。” 小方子和小圆子在墙角外头大声咳嗽,提醒他们时候到了,别耽搁了正事,俩人才慢慢悠悠地转出来,进了去给康熙请安。 被胤禔这么一逗弄,即使胤礽对着康熙有诸多不满,这会儿因为心情大好也都不放在心上了,规规矩矩地就请了安,然后还被康熙单独留了下来帮着处理政事。 胤禔自然是带着胤俄走了,胤礽本以为今日康熙应该也不会待见他该放他回去才是,没想到他汗阿玛倒是跟昨天变了个样一般,对着他和颜悦色温言暖语,还特地叫人给他备了他喜欢的点心茶水,更是慷慨地把昨日琉球才送来的贡品挑了两件好的赏给他,这么一来胤礽反倒是被他的举动弄得心里直发毛,就差没直接问他汗阿玛是不是吃错了药了。 最后康熙拉着他的手,语重心长道:“保成啊,昨日的事情朕知道也不能全怪你,不过你是兄长,就算是做做样子也要做给别人看的,你就当是让着弟弟,别计较了。” “儿臣不敢。” “你也别怨朕,你那豹子没了,你要实在是喜欢,就再养一只吧,唉……” 胤礽嘴角微微抽搐,终于是确定,他汗阿玛当真是吃错了药了。 是谁昨日才亲口说的以后宫里都不许养宠物的? 当然康熙突然转了性其实也是有原因的,胤礽回去之后一打听就明白了过来,小方子从康熙身边伺候的人那里问来说是十阿哥给皇上请安的时候说了,昨日太子哥哥回去之后偷偷哭了鼻子,抱着小豹子不肯撒手最后还亲手埋了,他们怎么安慰都没用,好可怜呢。 康熙爷原本觉得胤礽怎么还跟个孩子一样,因为这么一点子事情就哭鼻子当真是丢脸至极,然后胤俄一句‘我还是第一次看太子哥哥这么伤心还哭了’却是提醒了他,他的宝贝儿子,似乎从五岁之后,就再没在他面前流露过除了撒娇讨好说动听话之外的真实情绪,真要说有,也就是脾气大了有时候会顶撞他,但是如胤俄说的,伤心难过一个人偷偷哭,他倒是真没见过。 于是康熙爷纠结了,难受了,心里不舒服了,最后破天荒地放下了身段主动示好了。 胤礽听了小方子说的这些当下就猜到了他汗阿玛的心思,却是半点高兴不起来,怎么都觉得自己很没脸,手抚上鞭子一眼就斜向了小方子,咬牙切齿道:“去把十阿哥给爷传来!” 胤俄没有来,闻风而来的胤禔很快就出现了,胤礽看到他越发不高兴:“怎么是你?” 胤禔讨好地笑:“听说你要抽小十……” 小方子在太子爷再次斜眼过来的时候缩着脖子退了下去。 “跟你有什么关系?” 胤禔上前按住胤礽的手:“算了啊,他小孩子口没遮拦你别往心里去。” 胤礽定定看着胤禔的眼睛,片刻之后撇了嘴:“一定是哥哥你教他那么说的。” “啊……” “胤俄那个傻小子哪里会编那样的话,都是你教坏的他。” 既然被拆穿了,胤禔也就不装了,尴尬地笑着:“哥哥也是为你好。” 胤礽抓起他的手用力一口咬在胳膊上,不忿道:“你能别用这样的方式吗?!爷的脸还要不要了!” 切~康熙爷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不表现得苦情一些他才不受用。 这话胤禔不敢当着现在正义愤填膺的胤礽说,一手将人拉进怀里,手抚着他的背,顺毛摸:“哥哥错了就是了,下次再不这么做了,别生气别生气,嗷——!” ……又被多咬了一口。 55.TJ弟弟 一大早,胤禔见胤禛耷拉着脑袋进来,无精打采地在桌边桌下,发了好半天的呆才提起笔开始干正事,连上来与他这个大哥问安都忘了,胤禔盯着他瞧了半天原本一向敏锐地人这会儿也是半点反应都没有。 已经不是一天两天这样了,自从他的那条狗在康熙下的禁止养宠物的口谕之后被强行送了走,这个四弟就一直是这副精神恹恹的表现,连话都不多说。 胤禔眯起眼睛看了他半响,最后闷笑了笑,起身过去轻敲了敲桌子,在胤禛抬头的时候又伸手过去揉了揉他的脑袋。 胤禛嘴角微微抽搐,他已经十四岁了,这个大哥还总是把他当小孩子一般非揉即搓,不过他也不敢反抗就是了。 “四弟在想什么?” “没有……” “想你的美女小狗?” “不是……” “走走,哥哥带你去看个东西。” 胤禛想说他们还要办差,胤禔已经拉着他出了兵部的大门,将人拱上了马车,对外头赶车的吩咐一声,就出发了。 胤禛心里忐忑,不知道胤禔要带自己去哪里,胤禔倒是笑眯眯地宽慰:“既然都出来了,就别动想西想了,就让是放风了。” 胤禔带胤禛去的地方是康熙御赐给他的府邸,虽然他还没搬进来,不过这地方已经归他了,还是他亲自督促施工的,几乎日日都会来一趟。 起先还有些疑惑的胤禛一直到跟着胤禔进了门,绕到后头院子里,突然蹿出来的小狗扑到他身上被他下意识地双手抱住,才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看看怀里呜呜咽咽的小家伙,再看看面前笑眯眯的胤禔,好半天才呐呐道:“它怎么会在大哥这里?” “当然是大哥叫人把它偷来的,”胤禔也伸手过去揉了揉胤禛怀里的小狗:“哥哥我知道四弟最喜欢这个小家伙,没了它你一定得哭鼻子,就像你太子哥……” 话说到一半,想到胤礽知道了自己编排他又得生大气赶紧闭了嘴。 胤禛却好奇追问他:“太子哥哥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上回蠢蛋死了,你太子哥哥挺难过的,我想着四弟你的小狗要是真送出了宫十之八九也活不下去了,就私下里想办法给救了下来,送来了这里养。” “谢谢大哥……”胤禛抱着小狗,低下了头,眼神闪闪烁烁,轻抿着唇像是有话要说,却又有些犹豫。 胤禔不着痕迹地观察着他脸上的神色,继续说着:“因为蠢蛋的事情,你太子哥哥被汗阿玛责骂了这些日子一直都闷闷不乐的,说来没看好蠢蛋他是又点责任,不过蠢蛋咬了十四弟,也不是你太子哥哥事先能预料的,就因为这个被汗阿玛骂玩物丧志,你太子哥哥其实也挺冤的。” “这样……”过了好半响,胤禛才闷闷开了口:“是我对不住太子哥哥。” 胤禔眉头一挑,有门~于是装糊涂宽慰他:“也不能怪你,你也不过是和汗阿玛实话实说而已。” “我没有实话实说,”胤禛抬起头,一双乌黑的眼珠子定定看着胤禔:“我没有实话实说,我说了谎。” 胤禔佯装诧异:“什么说谎?” “是十四弟先挑衅豹子才会被豹子咬了,额涅说不能让汗阿玛知道十四弟调皮不懂事,汗阿玛会说是她没教好十四弟,是额涅要我和那些奴才改了口,我不是故意要冤枉小豹子……我也没想到汗阿玛会因为这个责骂太子哥哥。” “……”胤禔伸手摸摸他的脑袋,心想着还是个好孩子,还能TJ:“这样啊,不过这事算了,过去了就过去了。” “大哥你不怪我吗?” “大哥能理解,德妃母吩咐的话你一定不能不听,你肯说出来就是好的,就是以后都别再做这种事情了。” “大哥会告诉太子哥哥吗?” “不说,”胤禔笑眯眯地与他交易:“只要你以后当真不再给你太子哥哥添麻烦,我就不告诉他。” “我知道了。”胤禛的声音依旧是闷闷的,手抚着怀里小狗的脑袋,轻点了点头。 第二日,胤禔依旧如往常那般上兵部当差,才刚坐热了屁股喝了口茶,就有人进来禀报说是门口有人要见他,请他出去一趟。 胤禔无语,这是谁这么大架子见他还要请他出去? “说是一定要爷您出去一趟,不去您后果自负。”传话的小吏满头大汗,最后压低了声音低声提醒他:“大贝勒,马车看着是宫里出来的,您还是去一趟吧。” 宫里出来的?不会是……胤禔也不再耽搁,起身出了门去,果然就看到小方子正站在车边翘首以盼。 胤禔爬上车,才拉上车门就被胤礽扑倒下去,双手接住人搂着在车里滚了一圈,胤禔捂着自己因为他太过激动扑上来时撞到的额头,无奈说道:“我的好弟弟,你轻点,疼——” 胤礽爬起身,捧着他的脸,看了看他被撞红的额头,伸手过去帮着揉了揉,又吹了吹气:“不疼……” 疼确实是不疼了,被他这么一揉一呼气的,心里却是痒了。 反正车里就他们两个,心痒了就下手,胤禔没有多犹豫,抱着太子弟弟翻过身去就狠狠吻了上去。 胤礽眨了几眨睫毛,眼睛笑弯了,热情地回应了起来。 良久过头,胤禔满意地放开了快被自己亲晕乎了的胤礽,将人拉起来,笑问他:“太子爷,你今日怎么出宫了?” “出宫办点事,”这个不是重点:“听说昨日大哥带着四弟溜出去风流快活了一整天,连差都不办了……” 原来是吃醋了,出宫来捉奸的。 胤禔哭笑不得:“保成你不要乱说这些无理取闹的话。” 胤礽撇了撇嘴:“说吧,你带他到底去干什么去了?” “把他的小狗还给他。” 已经料到会被掐的胤禔果然话刚说完就被胤礽狠狠瞪了一眼,忙无奈解释道:“我就是看他有些可怜而已,没有别的意思。” “你倒是对他好,那我的蠢蛋呢?” “蠢蛋是汗阿玛打死的,又不是我,”胤禔小声嘀咕,然后又赶紧转了口:“蠢蛋是没了,不过蠢蛋的儿子,保成你要不要?” “蠢蛋的儿子?” 胤禔带着胤礽也去了自己府上,叫人给他奉茶水糕点,又把那还没睁开眼的刚出生的小豹子带了上来。 胤礽好奇地伸手拨弄了一下,问胤禔:“它哪里来的?” “你忘了,之前有一回你的蠢蛋不是调戏了人一个小姑娘,然后就有了这个呗。” 哦,胤礽想起来了,之前有一回去外狩猎,蠢蛋确实跟个母豹子热情地拱了一回。 “算了,”胤礽撇了嘴:“就养在哥哥这里吧,有空我来看看就是了。” “你不带回去?你不是说汗阿玛答应了你想养可以再养一只的?” “他嘴上说说的哄人的话你还当真了,这会儿是答应了,没准哪天不高兴了又说我玩物丧志,然后把这个也打死了。” 胤禔想想这话还真符合康熙那随心所欲的性子,便点了头:“那也行,我帮你养。” 胤礽打量着他的屋子,眼睛转了一圈,突然一手勾着胤禔的衣领拉近他:“哥,你的新房是哪一间?” “啊?” “新房,洞房,你大婚那日的洞房。” 胤禔一下就明白了胤礽这话里的意思,一手勾起他的下巴,眼里荡起了暧昧的笑意:“弟弟,你想上爷的婚床?” “不可以吗?” “当然可以。” 胤禔算算到落宫钥还有大半天,还不急着回宫,这就拉起了胤礽的手,带着他们熟门熟路地去了后院的新房。 还有半个月就要大婚,房里都已经布置好了,胤禔的心噗通噗通跳,扣上房门的时候胤礽就已经很主动地贴了上来,一双手在他身上乱摸扯他的腰带。 对弟弟的猴急胤禔实在觉得有些好笑,捉住他的两只手,凑过去在嘴巴上咬一口:“保成,没人告诉你做下面那个要矜持一些吗?” “废话怎么那么多?我又不是小姑娘,跟你还矜持?” 胤礽说着甩开他的束缚一手就扯乱了胤禔的衣裳,胤禔当然求之不得:“不急,哥哥来教你。” 对付不同的弟弟,要用不同的TJ方式。 将人按上床,胤禔欺身上去慢慢解开了他的衣裳,温柔地舔吻:“要这样才对,心急吃不了了豆腐的弟弟。” 胤礽不高兴地掐他的手胳膊催促他:“动作快点~” 胤禔闷笑,越发热情卖力地伺候起身下人来,喘息晃荡间,胤礽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着满屋子的红帐罗幔,慢慢弯起了唇角,双手用力勾住了胤禔的背,嘴唇贴到他的耳边:“哥,你是我的。” 就算你大婚了娶了福晋,你也是我的。 胤禔停下动作撑起了身,额上滑下的汗滴落胤礽脸上,幽深的眼里带着让胤礽心头蓦地一阵酸疼的复杂情绪,最后他慢慢俯身下去,吻住了胤礽的唇。 “你也是我的,只能是我的。” 56.搬宫送行 康熙的意思,是让胤禔在宫外大婚,新福晋直接接进贝勒府,似乎是迫不及待地想要撵他出宫去了,所以在大婚前几日,胤禔带着东头所上下告别惠妃,便举家搬出了皇宫。 搬家的前两日东头所就开始了浩浩荡荡的装箱搬箱大扫荡工作,一众弟弟都很自觉地来与胤禔告别,唯有胤礽一直没有出现过。 胤禔心知胤礽是在跟自己闹别扭,自从那日在他的府上新房里他们抵死缠绵了一回,之后胤礽就变得有些古怪,他们再没私下见面不说,偶尔碰到他也是眼神闪烁,看天看地就是不看自己,十足的冷淡。 因为他要搬出宫了,要大婚了,胤礽虽然嘴上不说,却其实心里介意得很。 把最后一箱东西装上车,胤禔叮嘱着人小心绑好,转过身就见胤禩正笑眯眯地站在背后看着他。 微愣了一下,胤禔才大步走上前去,揉了揉他的脑袋:“八弟怎么来了?” “哥哥弟弟们都来送大哥,我怎么能不来。” “走,进屋去,我叫人拿茶点给你吃。” 推着胤禩进了门,看着他大大方方半点不客气地坐下拿着吃食细嚼慢咽,胤禔轻笑了起来。 胤禩有些好奇地斜他一眼:“大哥你笑什么?” “八弟,好吃吗?” 胤禩拿着帕子抹了抹唇,点头道:“很好,谢谢大哥招待。” “喜欢的话以后可以上大哥府上去,大哥的府门日日都敞开着的。” 胤禩也笑了:“可大哥,我出不了宫啊。” “等过个两年你就要开始办差了,到时候出宫就方便了。” 胤禩胡乱点了点头,继续喝茶。 胤禔看着他的动作,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说出了这些天一直憋在肚子里的话:“八弟,上回的事情,小十都已经告诉我了。” 胤禩端着茶盏的手微僵了一下,不动声色地问他:“什么事情?” “别跟哥哥打马虎眼,你知道哥哥最讨厌那一套,说吧,到底为什么不让十弟说出来。” “大哥不也没让十弟说出来吗?”胤禩笑着反问。 那倒也是,他要是说了,就不会拖到今日再来问了。 胤禔实话实说:“哥哥我是怕你太子哥哥知道了心里不痛快做出什么事来再被汗阿玛责罚,那么八弟你呢?” “我也是为太子哥哥好啊。”胤禩眨着眼睛,满脸天真无辜之态。 胤禔盯着他的眸子看了片刻,摇头道:“你在说谎。” 被揭穿了的胤禩轻咬起唇,低下了眼:“大哥你就别问了,我就算真叫了小十别说,他不也还是告诉了你。” 胤禔再次伸手摸摸他的脑袋:“乖,跟哥哥说实话。” “……” 看胤禩确实不想说,胤禔眉尖微蹙,心里慢慢升起一种猜测,最后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八,别想那些有的没的。” 胤禩猛地抬起头看着胤禔:“大哥说的有的没的是指什么?” “小八这么聪明,该知道哥哥我说的是什么才对,哥哥是为你好。”胤禔笑眯眯道。 胤禩怔怔看着他,过了良久,才问他:“大哥一心一意为的人不是太子哥哥吗?” “你们都是我弟弟,他是,你也是。” “哦……” “别哦啊哦的,哥哥说的是真的,而且说起来,你和四弟都是在钟粹宫长大的,哥哥对你们比起其他人还要更关心些才是。” 胤禩微不可察地轻撇了撇嘴,突然又笑得无比灿烂:“大哥放心,我不会让你为难的,反正也没有机会,我还没那么傻,不过大哥你别让弟弟我失望才是。” “嗯?” “要是你自己先不坚定了被外头那些人说动了动手了,到时候有了可趁之机,就不单是弟弟我,其他人也会动心思的,到了那个时候,不单太子哥哥有麻烦,大哥你麻烦也不小。” “小家伙你还敢威胁爷,”胤禔没好气地捏他的脸:“行,也要你有那个本事。” 胤禩讨笑着求饶,终于是将自己从他的魔爪之下拯救了出来,丢下句‘还要念书’赶紧溜了,胤禔心中好笑又无奈,心说着自己这个兄长当真是不好当,好在最有威胁的两个都是跟在他屁股后面长大的也还算听话,从小跟他们培养感情拉近关系看来还是有成效的。 夜幕落下后,胤禔想想明日就要出宫了,不见到胤礽一面实在是不甘心,到底是硬着头皮去了毓庆宫。 胤礽趴在炕上正在看书,听得下人禀报说是大贝勒来了,起先有些意外,转念一想哥哥大概是舍不得自己就来了又有些高兴,然后再想到他明日就要出宫过几日就要牵福晋入洞房,眼神便又冷了下去,回话道:“跟他说爷歇下了,不见。” 传话的小太监接着道:“大贝勒说您要是生气可以直接冲他吼冲他骂,就是别不理他,您若是不理他,他就在毓庆宫外站到天明。” “……让他滚进来。” 胤禔很快就进了来,大殿里的人在胤礽一个眼神示意下全部退下回避。 爬上炕,将胤礽手里的书抽走,胤禔也学着他的样趴了下去,一手勾住了胤礽的背,侧过头去在他脸上亲上一口:“保成,你这些日子怎么了?” 胤礽埋下身,转过了头,不想理他。 胤禔欺上去,继续亲他:“保成,说话。” 过了半响,胤礽才猛地翻过身,看着胤禔:“你东西都收拾好了?” 胤礽的语气很冲,跟要打架一般,问出来却是这么琐碎不搭的事情,胤禔一时有些哭笑不得,点点头:“收拾好了,明早就出宫。” “以后还回宫吗?” “我要上朝,要给汗阿玛他们请安……我也会来看你的。” “骗人,最后那句你本来没想说。” “没有没有,真没骗你,”胤禔举双手投降:“哥哥我真的会来看你,有空一准来看你,太子爷有机会出宫也可以去哥哥府上,好吗?” 胤礽哼了几哼,勉强算是接受了他这话,凑过去在他嘴唇上咬上一口,又怏怏放过了人。 胤禔看他无精打采的样子,更加揽紧了他的肩膀:“保成,跟哥哥说说,到底怎么了?” “没什么,你要大婚了,我心里有点不舒坦。”胤礽难得说了回实话。 原来是这样,胤禔伸手捏他的下巴:“你知道我心里只有你一个的,从前额涅塞给我的那些人我也是连碰都没碰过。” “嫡福晋能不碰吗?” “保成……” “算了,”胤礽偏过了眼:“本太子不是无理取闹之人,你可以对你的嫡福晋侧福晋好,但是不许对她们动心,还有,有了儿子以后,你知道怎么做的。” 太子弟弟如此霸道,胤禔好笑地同时又有些受用,若是回到三百年后,他有了这么个宝贝疙瘩在身边其他那些看都不会多看一眼,但是这里是封建社会,他们一个是皇子,一个是皇太子,肩上有推卸不掉的责任,没有任何办法。 “乖,我知道的,保证做到。” 胤礽握住了他的手,靠过去在他嘴上再亲亲吻了一口,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意。 “今日八弟是不是去看过你,听说你们还说了很久的话?” 你连这个都知道……胤禔无奈解释道:“他也是给我送行的,别瞎想,我们没说什么见不得人的话。”就算说的也都是为你在操心。 胤礽没有再问,转开了眼睛,再次郁闷地趴了下去,过了半响,才闷声道:“过两日你大婚我就不去了,也不送礼了。” “……随你。” 第二日天才亮,一夜都没怎么睡的胤禔起身先去乾清宫请过安,再去钟粹宫与纳喇氏请安告别,之后便回到东头所,带上一众人上了马车,浩浩荡荡地朝着宫门驶了去。 皇太子的步辇就停在宫门口,胤禔远远看到,忙叫人停了下来,跳下车去,胤礽就站在车边冲着他笑。 众人面前胤禔也没忘了先问安,然后才惊喜问道:“太子爷是特地来送我的?” “大哥一路走好,”胤礽说着,眼睛眨了几眨,突然往前一步,贴到他的耳边压低了声音:“不要忘记你昨晚答应我的事情。” “我知道,”胤禔用力点头,郑重保证:“太子弟弟我知道。” 挥手告别,胤禔上了车,守门的侍卫检查过后没有问题让出了道放行,马车队缓缓驶出了宫门,胤禔推开车窗回头看,胤礽依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一双眼睛瞬也不瞬地看着他离开的方向。 胤禔心里蓦地一阵酸涩,闭了闭眼睛遮去眼角的湿意,给胤礽留下一个灿烂的笑脸,马车终于是缓缓出了皇宫的大门。 胤礽又在原地站了片刻,一直到车队尾巴也看不见了,低下头轻吸了吸鼻子,才转身上了步辇回了毓庆宫去。 57.新婚之夜 转眼就到了胤禔大婚的这一天,虽然胤礽已经说了不去观礼连贺礼也不打算送,不过康熙却突然在前一天叫了他去跟他说要他代自己去胤禔府上主持婚礼,胤礽听罢一面在心里暗骂汗阿玛不厚道一面也不可奈何地硬着头皮答应了下来。 封爵,开府,大婚,一时间胤禔也成了朝中众人热议的焦点,但不过,处于焦点中心的人,心里却其实并不如面上表现出来得那般高兴倒是真的。 皇长子大婚,皇太子代皇帝主持婚礼,能来捧场的宗室八旗文武官员几乎都来了,门庭若市,车马喧嚣。 一众小弟弟们商议着要如何闹洞房,最后被胤祉一人一个爆栗:“闹什么闹,有什么好闹的,别打扰了大哥春宵一刻值千金。” “可我们方才去看大哥他也不是很高兴嘛,不闹一闹哪里热闹得起来。” 胤俄嘟嘟囔囔地抱怨然后便很自然地又被胤祉敲了脑袋:“少胡说八道,今日是大哥大婚,别说这些瞎话。” 话说完转头就看到胤礽一个人手里拿着一会儿要宣读的圣旨无趣地坐在一旁,左手绕着右手,一副生人勿近的气场,当然,也没人敢去打扰他就是了。 不过没人敢去不代表一贯以二货本色示人的胤祉也不敢去。 舔着自己的金牙笑眯眯地凑上前去,胤祉对上胤礽的眼睛,眼里全是探究戏谑之意。 胤礽白他一眼,眼珠子从左边转到右边,胤祉跟着从左边转右边,胤礽眼珠子又转回左边,胤祉同样往左边转,不怕死地继续跟他对视,终于是挑得胤礽不耐烦了。 眉一皱,眼神一冷,胤礽不耐问道:“你到底要说什么?” 胤祉笑着在他身边坐了下去:“二哥恕弟弟无礼。” 你还知道你很无礼,你眼里还有爷这个太子二哥吗?胤礽腹诽着。 “弟弟能不能问二哥一个问题?” “不能。” “大哥大婚二哥似乎很不高兴?” 胤礽懒懒斜眼他,没好气道:“与你有关吗?” “没有,弟弟关心二哥而已,不过二哥,弟弟想着,若是您一直这副别人欠你金子没还的脸,一会儿大哥看了大概洞房也洞不安生吧。” 胤礽心思一动,他不知道是不是他跟胤禔太高调了,被旁人看去了什么,不过他肯定是不会真坦白了说的就是了,于是便装傻道:“他洞不洞房与爷没有干系,爷只是来宣读圣旨的,一会儿喝杯喜酒意思意思就回去。” “噢——是嘛。”胤祉心说只怕你到时候还是舍不得走。 换了一身蟒袍被人装扮得喜气洋洋的胤禔一出现,就不断有人上前来道喜,他耐着性子一一受下,目光几次有意无意掠过角落里坐着喝茶的胤礽,想上前去与他说话,却一直找到不到机会,再然后,外头突然鞭炮炸响锣鼓喧嚣,新娘子已经送来了。 于是也没等到他跟胤礽说话上,就被人潮推着拥出了府门外头去。 胤礽眼见着屋子里的人都涌去了外面,撇了撇嘴,到底也还是起了身,最后一个出门看热闹。 太子爷坚决不承认,他是想看看这个大嫂到底是个什么样的。 射宝瓶,牵新娘下轿,跨火盆,胤礽看着胤禔一丝不苟地认真完成每一个流程,嘴角挂着浅淡的笑意,虽然心里不舒服,面上却也没有表现得太明显,在胤禔的手搭上新福晋的手之时,转身先回了里头去。 片刻之后胤禔便就牵着自己的福晋到了他面前来,屋子里的人都跪了下去,胤礽念过圣旨,低下头,淡然道:“大哥大嫂请起吧。” 起身的瞬间,胤禔不着痕迹地捏了捏面前胤礽的手,然后又迅速撤了回来。 本来说着宣读过圣旨喝杯喜酒就走的胤礽最后也还是留了下来,有他坐证,一众弟弟也不敢闹腾得太厉害,不过都是头一回参加兄长的婚礼,也还是新鲜得很,一杯一杯把胤禔灌得醉眼迷蒙走路都打晃。 最后胤禔被人扶到了胤礽面前,胤礽站起身,轻笑着举起了杯子。 胤禔满眼复杂地看着他,停了半响,才慢慢也举起了杯子,与他轻轻一碰,才一饮而尽。 在离开之前,胤禔突然借着醉意往前倾身一步,凑到了胤礽耳边,声音极轻地说了一声:“保成,对不住。”之后便又迅速退了开,被人扶着去了别处。 胤礽低下了眼睛,心里有些不舒服,傻子,你有什么好对不住我的。 酒宴散场之后胤禔几乎是被人抬进洞房里去的,来喝喜酒的人各自散去,几个弟弟也陆续跳上了车回宫,同样喝了不少因而脚步虚浮的胤礽站起身,一下子没站稳又差点栽下去,然后便被人托住了手腕。 转过头,胤祉笑眯眯地问他:“太子哥哥,要弟弟扶你上车去吗?” 胤礽甩开他的手:“不用了,你先回吧,爷一会儿再回去。” 胤祉的眼里带上了几分担忧:“真的不用?” 胤礽闭着眼睛摇了摇头:“你先走。” 胤祉看着他的样子,低叹了叹气,转身先走了。 胤礽没有立刻回去,走出胤禔的府邸大门,站了片刻被冷风一吹醉意退了些才由小方子扶着慢慢爬上了车。 人群已经都散去了,府邸门口就只有他一辆马车,胤礽没有让人立即走,靠在车里推开窗看着挂了大红灯笼的府邸大门,嘴角爬上了一抹苦笑。 小方子低声提醒他:“太子爷,回去吧?宫门要落钥了。” 胤礽没有理他,依旧看着那个方向,小方子嘴巴动了动,不敢再说。 过了许久,小圆子匆匆出门而来,站在车边低着头小声禀报:“主子爷要奴才带几句话给太子爷。” 胤礽没有推开门,沉默了许久,才哑着嗓子开口问道:“他不是喝醉了吗?” “没有,主子爷那是装的,怕被灌得太厉害了。” “他要你带什么话?” “爷说让您回宫之后记得喝些解酒的花蜜,早些休息,天冷晚上记得多盖一些,不要看书看太晚了。” 胤礽闭起眼:“有劳大贝勒了。”之后吩咐小方子出发回宫去。 洞房之内,胤禔看着红烛摇曳下微低着头双脸带着羞赧的新福晋,只有十五岁的姑娘果真是水灵灵的漂亮,只可惜现在的他一点那方面的心思都没有,满脑子都是太子弟弟那双带着阴郁的眼睛。 但是他一点办法都没有,面前这个女子,以后是要依附着他而活的,从今日起她便是他要扛到肩上来的责任。 见他一直沉默着,新福晋紧张地搅了搅手里的帕子:“爷……爷,不早了……” 轻声一叹,胤禔让屋子里的人都退了下去,脱了外衣,吹熄了烛火爬上床,抱着自己的福晋躺了下去,轻拍了拍她的手:“不早了,睡吧。”然后便先闭上了眼睛。 新福晋咬紧了嘴唇,红着眼眶侧过了头。 胤礽回宫先去与康熙复了命说了婚礼的情况之后就回了毓庆宫去,小方子端到面前来的解酒药连看也没看一眼,手指轻敲在桌上,过了半响,突然问道:“侧福晋人呢?” 小方子完全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这个,胤礽虽然还没有娶太子妃,但是侧福晋李佳氏是两年前就进了门的,只是胤礽根本连碰都没碰过,平日里也不多看一眼,毓庆宫的人都以为太子爷是不喜欢这个侧福晋,倒只有小方子知道太子爷不单没碰过侧福晋,康熙塞来的人一个都没挨过,给康熙那边复命都是他们做了手脚的,太子爷他一门心思都扑在自己那哥哥身上。 但是今天不一样了,大贝勒大婚了……小方子看一眼沉着脸的胤礽,小心回道:“想必是睡了吧。” “这才什么时候?怎么就睡了?” “侧福晋一贯就睡得早。” “去叫她来伺候爷。” “……嗻。” 得了命令的李佳氏很快就来了,满脸掩饰不住的惊慌和惊喜,胤礽看着跪在地上的女子,也是臻首娥眉美丽动人,想到大哥今晚也会抱着这般漂亮的大嫂缠绵温存一整夜,心里渐渐就涌起了怒气。 大婚洞房,凭什么他风流快活自己却要在这里哀哀戚戚? “你们都退下,留侧福晋伺候爷就行。” 殿里的人都退了下去,李佳氏越发紧张了起来,胤礽盯着她看了片刻,笑着伸手将人勾了起来。 “这么个如花似玉的侧福晋在身边,爷竟然留了你整整两年,真是浪费了。” 胤礽话说完,在李佳氏的惊呼声中将人压倒在了床上,欺身上去顺手便将床幔给扯了下来。 58.坦白交代 胤禔刚大婚,要守着新福晋要陪福晋回门,再见到胤礽已经是一个多月之后,当然日日上朝时碰到不算,因为胤礽压根就不搭理他,下了朝就跟着康熙离开,胤禔连想与他多说句话的机会都没有。 就这样过了一个多月,俩人才在陪同康熙出宫巡幸畿甸时碰上了。 其实是胤禔主动去找的胤礽,一路上胤礽一直在马车里不下来,胤禔无法子,最后也懒得管别人怎么看直接下马上了他的车去,强硬地推门进了去。 见胤礽没有反对,外头跟着的也说不得什么,便也就算了装着没看见随他们折腾去了。 拉上车门,胤禔看胤礽安静地靠在车窗边看书,对他视若无睹,心里有些不痛快,伸手过去就抽走了他的书:“别看了,坐车上看书对眼睛不好。” 胤礽终于是分了一点注意力给他:“大哥有事吗?” “问你呢,你怎么又不高兴了?” “没有啊。” “那天我不是故意冷落你的,你知道那个状况下我也没办法……” “算了,”胤礽打断他,不想听他解释:“我知道,别说了。” 他知道胤禔也是无可奈何,所以他虽然生气,却也不是在生胤禔的气,只是心里窝着团火,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发泄而已。 “那你不生气了?” “我不生大哥的气。”胤礽伸手过去握住胤禔的手:“真的不生你的气。” 那就好,胤禔看胤礽终于是笑了,才松了口气,放下心来。 “乖啊~哥哥宠你~” 到了住的地方,胤禔从胤礽车上跳下,对上康熙的眼睛,当即就低下了头,真糟糕,又被捉现行了。 康熙皱了皱眉有些不悦,胤礽走上前去,随口解释:“大哥骑马磨破了大腿,我就叫他上车来了。” 康熙怀疑地瞥一眼胤禔的大腿处,这都练了几年骑射了?还会这样? 胤禔干笑着不敢争辩,宁愿被他误会也好过让他发现自己跟胤礽见不得光的关系是吧。 话说又回来,其实他跟胤礽是亲兄弟,就算关系亲密一些本来也没什么,但是一来他自己心虚,二来康熙看他们走太近了尤其胤礽还对他一点戒备都没有就心里不舒坦警钟大敲,如此胤禔每每对上康熙,就有一种自己在做贼的错觉。 既然没自己什么事,胤禔就先溜了,回了自己住处去。 临走之前,胤礽抓着时机凑到胤禔耳边低声道:“哥哥我一会儿去看你。” 胤禔点了点头。 胤礽跟着康熙去了,陪着他召见过官员又被他留下来一块用膳,饭吃到一半小方子进来低声禀报,说是京里传来消息,侧福晋有喜了。 胤礽手里的筷子都差点掉了,惊讶转过头去看小方子:“有了?” 小方子点头:“是啊,太医说有一个月了。” 就一次也能一击即中,该说他太能耐了吗? 胤礽哭笑不得的同时,又暗暗松了口气,终于他汗阿玛不会总是拿这事对着他耳提面命了。 然后便又想到,他该怎么跟胤禔解释?明明刚大婚的那个是他,先闹出人命的却是自己…… 果然当下康熙的嘴就笑得合不拢了,不停地说着好,嘴巴一张,就开始噼里啪啦地下赏赐。 金银珠宝,玉石古玩,胤礽见他越说越超过,赶紧提醒他:“汗阿玛,够多了,儿臣谢汗阿玛赏赐。” 再多了他怕他吞下去不消化以后还得吐出来。 打了鸡血的康熙被他这么一打岔也反应过来自己有些失态了,便又拉住了他的手,激动得半响说不出句话来。 胤礽有些无语,就算生出个儿子那也是庶子,至于吗? 就算是庶子,那也是皇长孙啊,盼孙子盼得眼都红的康熙哪还顾得那么多,而且胤礽能赶在其他兄弟之前先生出儿子来一直是他所念想的,如今有望实现,当然一时间就有些激动得过了头了。 好不容易挨到一顿饭吃完,又被康熙抓着念经一般地督促着再接再厉一番,胤礽才好不容易逃回自己住处去,却也没有进门,脚步一转就去了隔壁胤禔的屋子。 胤禔也才吃饭完,没想到胤礽真的会主动上门来,一下子高兴得不行,大步走上来就拉住了他的手:“过来,陪我喝茶。” 被胤禔按坐在椅子里,胤礽眼神飘忽来飘忽去,如果说之前这一个月是他心里憋着气,那么这会儿他是当真有些心虚了。 胤禔把热茶和他喜欢的糕点一块推到他面前,笑眯眯地冲他努嘴:“要哥哥喂你吗?” 胤礽不尴不尬地笑了笑:“不用了,才用过膳,吃饱了。” 胤禔额角跳了几跳,敏锐地察觉到了胤礽的不对劲,小心翼翼问他:“弟弟,你怎么了?” 看着胤禔满眼温柔的样子,胤礽突然就鼻头一酸,扑上前去一下就把胤禔扑倒在了炕上,身子蹭着他拱了拱,蹭了半响蹭得胤禔已经在天人交战要不要动手的时候才慢慢开了口:“哥哥,我说个事情,你也不许生气。” “嗯,什么事?” “你先答应我不许生气。” “好啦,不生气。”胤禔反手抱紧他,一只手抚摸着他的背,另一只手轻挠着他的脑袋,像对待小猫小狗一般。 原本胤礽并不是很喜欢被他用这种姿势抱着,不过这会儿也顾不了那么多了,抿了抿唇,才犹犹豫豫地开了口:“我的侧福晋怀孕了。” “哈?” “李佳氏怀孕了。” “……”胤禔的手只僵了一下就把胤礽抱得更紧了一些:“这是好事啊。” 胤礽撑起身疑惑地看着他的眼睛:“你不生气?” 胤禔笑了:“你有孩子是好事,做皇太子的哪里能没有后,我为什么要生气?” “哦。”胤礽有些失望,难道他根本不在乎? 一眼洞穿他心思的胤禔很无奈:“想哪里去了,好吧,说实话,是有些不舒服,不过也是迟早的事情,我还能真能因为这个跟你置气啊?我又不是那么小气的人。” 胤礽悟了:“你是说我之前不理你很小气?” “我没有啊……” 明明就有,算了,胤礽没好意思跟他争论这个,抱着胤禔在他脸上亲了亲:“哥哥乖,就算有了小娃娃我也最喜欢你。” 胤禔心说你哄三岁小孩呢,想了想拉住了他的一只手:“几个月了?” “一个月,”胤礽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你大婚那晚,我心里不舒服又喝多了。” 原来是那晚啊,胤禔想到自己那天又纠结又无奈还担心着太子弟弟会不会哭鼻子,结果自己倒是没做什么反倒是这家伙风流快活了一整晚,这会儿是真……酸了。 “哥哥你还是生气了哦?” “不生气。” “真的?” “真的。” 胤禔用力点头,他一直觉得自己是很大方的人,为这种事情争风吃醋也实在是没意思,不过还是揉着胤礽的脸狠狠搓了一顿,心里才舒坦了一些。 搞定了哥哥,胤礽心里也舒坦了,方才进来时的那点尴尬和心虚一扫而光,大大咧咧地坐起身,这会儿也不说自己吃饱了,捏了块糕点就大口吃了起来,顺便还叫了小方子进来去给自己再弄些可以填饱肚子的东西来。 小方子得令,很快就给他上了一桌子好东西来,胤礽也不客气地大快朵颐了起来。 胤禔看着他的样子颇有些哭笑不得:“弟弟,你方才不是吃过了?” 胤礽嘴里咬着东西支支吾吾道:“跟汗阿玛用膳能吃多饱,而且他一听有孙子了就乐疯了,拉着我说个没完,根本不让我吃。” 胤礽不说胤禔也能脑补出康熙知道自己有了长孙,还是太子出的长孙会乐成什么样。 “那你刚才骗我。” 胤礽斜他一眼:“我不是怕你生气嘛。”既然哥哥都不计较了,这会儿他也就不用装了。 胤禔没好气地在他脸上掐了一把,不过却也舍不得饿着自己的宝贝弟弟,一边看他吃还一边给他夹菜,想到面前这小屁孩往前走三百年不过还是个高中生这会儿都成了孩子他爹了一时有些唏嘘,只是不管太子弟弟在外人面前如何高高在上到了他跟前依旧是那个他看来有些娇憨的弟弟,这就够了。 吃饱了的胤礽端起茶抿了一口,目光转到胤禔身上:“你盯着我看什么?” “你好看。” 胤礽得意一笑,他好看还用他说,有眼睛的人都知道。 胤禔无奈敲他的脑袋:“你啊,臭屁。” “什么意思?” “没意思。” 胤礽撇了撇嘴,反正不是好话,不说算了。 59.处心积虑 吃饱喝足的胤礽推倒胤禔,在他肚皮上躺了足足大半个时辰,胤禔怎么逗弄都不给反应,最后在胤禔也无趣地放弃了准备就这么睡过去算了的时候突然跳了起来,摇了摇胤禔的手:“哥,我们出门去。” “现在?这都已经快过了戌时了吧?” 晚上九点在三百年后是夜生活才开始的时候,在没有什么多余娱乐的这里,就是该安寝了,这么多年下来,胤禔也早就习惯了这样的生物钟,正昏昏欲睡的时候被胤礽摇醒,然后听他说要出门。 “去哪里啊?”胤禔看看自鸣钟,心说太子弟弟这是又在异想天开了吧。 “我听人说这座小镇今晚河边会祭河神点天灯,我们去看看啦。” 胤礽这么说就不是在跟他商量而是自己已经下定决心了,他就算不想去也非跟着他去不可,不过胤禔还是隐约有些担心,提醒他:“保成啊,这么晚了,这地方我们又人生地不熟的,鱼龙混杂谁知道会碰到什么,这么出去不太好吧?” “那又什么关系,”胤礽已经跳下了床:“走吧。” 胤礽和胤禔是微服出去的,也还是带了好些个侍卫,他们住的驿馆很偏僻也很清静,胤礽说的河边却是小镇里最热闹的中心地带,越往目的地去越是热闹,碰上今日正巧是每年一度的河神祭典,沿河两岸都是带了吃食来祭祀放天灯祈福的百姓。 波光粼粼的水面升起的点点天灯一直飘到天际,点缀了整片墨黑色的夜空,璀璨绚烂,胤礽头一回见识这样的景象,高兴不已,拉着胤禔的手就下了车:“我们走近点去看。” 胤禔还是担心会有危险,拖着胤礽也不敢让他真往人群聚集的地方钻,只在外头一圈看着。 胤礽的眼睛晶晶亮,眼里全是光彩,胤禔还是头一次看到这样的太子弟弟,忍不住问他:“弟弟,你在想什么呢?” 胤礽转过头冲他笑:“这些人日子过得好知足。” 胤禔心中一软,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弟弟的好日子过得不知足吗?” “没有,就是有点不一样。” 胤礽的心思胤禔想想便也就猜到了,他是皇太子,从小锦衣玉食长大,不知人间疾苦,但同样的,他身上承受的压力和责任也是千倍万倍于平常人的,有得必有失,但太子弟弟从来不是个不知足的人,他很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又要付出些什么,不管是在外人面前高傲的皇太子,还是自己面前亲爱的弟弟,他骨子里其实是个很拎得清目标很明确的人。 “弟弟……” 看着胤禔欲言又止感动得几乎要哭了的模样,胤礽噗嗤一声就笑了:“哥,你又在多愁善感了?” “没有啊。”胤禔心说着他要真哭了才是丢脸到姥姥家了:“回去吧?” “才来就回去?” 胤礽笑着摇了摇头,继续沿河往前走,胤禔无奈,只能跟着追了上去。 天色更晚了之后,河边的人群渐渐散去,人流已经比他们才来的时候稀疏了许多,胤禔提醒了胤礽几次他都不肯走,最后只能是亦步亦趋地跟着他。 不自不觉俩人已经走到了河道下流,胤禔一看他们已经快走到荒郊野外了,慌忙提醒胤礽并且决定这回不管他答不答应都一定要把人拉走,胤礽笑而不答,胤禔的话音刚落,突然间也不知道打哪里冒出来的一大群人一拥而上,闹哄哄地就朝着他们冲了过来。 胤禔吓了一大跳,第一个反应就是乱党刺客,当下就双手护住了胤礽,一众侍卫更是色变齐齐抽出了剑。 不过出乎他们意料的是,那些人根本不是冲着他们来的,而是一起涌到了河岸边哄抢起了那些摆放在岸边祭河神的食物,胤禔这才看清楚了,这是一群衣衫褴褛形容如同乞丐一般的流民,怕就是在这荒郊野外里宿着,靠些野食为生的可怜人。 皱了皱眉,当下也顾不得多想,胤禔提醒胤礽:“弟弟,我们回去吧。” 胤礽似乎是吓到了,点了点头,这回很听话地跟着他上了车。 回去之后已经很晚了,生了睡意的胤礽也没有多说,拉过胤禔亲了亲他的嘴唇就回了自己屋里去。 胤禔愣了一愣,傻笑了半天最后摸了摸自己的唇也回了房去。 第二日清早,胤禔一大早起身去给康熙请安,才发现胤礽也早起了,正眉飞色舞地在与康熙说他们俩昨晚的见闻。 看着康熙微微蹙着眉的模样,胤禔心下有些忐忑,康熙这样子显然是不大高兴的,怕又在生气自己大晚上的拐带太子弟弟出门吧,还是去那么人杂的地方。 因为胤礽一直在说话,胤禔也不好打断他,进了门就很自觉地站到了一边去,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而康熙也果然如胤禔所想半点没被胤礽的高兴劲感染,尤其在听到胤礽最后说起他们差点被一群突然冒出来的流民冲撞到的时候更加不悦了起来,问道:“流民?哪里来的流民?这里怎么会有流民?” “我也不知道,兴许是乞丐反正人挺多的。” 胤礽说得含糊不清,康熙想了想又问起了胤禔:“到底是怎么回事?” 胤禔走上前,先请过了安,然后把昨晚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其实该说的胤礽都已经说过了,他不过是顺着话再复述了一遍,康熙似乎也看出来他们两个这里问不出什么便也不再问了,不过还是教训起了他:“都过了戌时了还这么私下跑出去,你们两个也太大胆子了,尤其是你,都成亲了的人了,还这么咋咋呼呼,一点做兄长的样子都没有,幸好是没出什么事,要不……” “儿臣知错了,”在康熙絮絮叨叨地没完没了数落人才开始,胤禔就已经很明智地截断他认了错,态度十足诚恳:“儿臣真的知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他认错认得这么干脆,康熙也不好多说什么,之后还要处理事情挥挥手就将他们给打发了下去。 出门之后,胤礽笑趴到胤禔耳边:“汗阿玛他就爱耍威风,哥你别理他。” 我哪能不理他呢,胤禔笑眯眯地摸摸胤礽的脑袋:“没事,我习惯了,不介意。” 流民的事情康熙派人去查了,起初胤禔也没在意,直到几日之后回到京明珠唉声叹气地找上门来,才知道事情还跟这老家伙有关。 那些流民是从山东涌进直隶来的,之前山东几县闹灾荒,赈灾的银子下去却大部分没有用到实处上被层层官员瓜分了大半,饿死了很多人,流民才会纷纷往直隶涌,做下这事的山东巡抚佛伦是脱不了干系了,一贯跟佛伦一条绳子上蹦的蚂蚱明珠也自然有份,所以康熙一说要查,这些人便就都有些慌了。 胤禔听了很有些嗤之以鼻,这就是不义之财拿多了遭报应了。 其实明珠觉得自己有点冤,他根本没拿多少,只是没想到佛伦和下头那些人胆子会那么大事情会闹这么大而已,之前他还特地叮嘱过人低调一些,拿一点甜头就算了,赈灾的银子还是要落到实处,但也确实不是人人都跟他一样知道拿多少不会闹出大事来,拿多少是会搭上乌纱帽甚至性命的。 明珠扼腕:“大贝勒您那晚到底为何要带太子爷出门啊,要是太子爷没有撞上那些流民,这事兴许也就过去了。” 胤禔无语:“你们吞了这么多银子,还当真能够瞒天过海不成?” “其实这事奴才大半个月前就知道佛伦和下头人吞了大半赈灾银子,已经与他晓以利害过了,他也答应了奴才半个月内定会凑齐银两补上亏空,而且也已经借了粮陆续先发下去了,本来之后把账做平了这事兴许就过去了,等过后就算有人提起也没有证据不是,唉……” 胤禔摸摸鼻子,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哪里可能有瞒天过海的事情,兴许太子爷那里一早就收到风声了呢。”胤禔说着突然又莫名不舒服起来,胤礽那晚执意要出去,难不成是故意的? 而且如若当真是这样,他完全可以找御史上奏弹劾便是,但却把自己拖出去,难道是故意想让明珠佛伦这些面上与他走得近的官员以为是他在有意无意地坏他们的事? 见胤禔表情变得有些古怪,明珠问他:“大贝勒,您在想什么?” “没有,”胤禔回过神,摇了摇头:“既然你拿的不多,去给皇上认个错甘心受罚吧,别再动其他的歪心思了。” 话虽是这么说,但想到太子弟弟的可能心思,胤禔自己心里却似乎有些,淡定不下来了。 60.沟通有误 后来的事情,哪些人被革职哪些人被处置了,胤禔也都不在乎了,其实他本来关心的就不是这个,就只是一直在想,太子弟弟对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想法,想去问他,又怕说不清楚,而且胤礽也未必肯说真话。 胤禛转过头,见胤禔还在发呆,已经快一整天了,难得见这位大哥这么安分过,进了兵部的大门,一句话不说,就坐在桌边似是在苦思冥想,但只有胤禛一眼就看出来,他其实是陷进了自己的思绪里出不来了。 看看桌边的自鸣钟,时候也不早了,胤禛起身过去,伸手在胤禔面前晃了晃:“大哥?回去吗?” “哦,到时间了?” “还没。”不过你一般不都是会提前走的? “那急什么。”胤禔随口说着,又垂下了脑袋。 胤禛没好气,抱了一堆公文来,扔他面前:“我都忙你处理好了,你自己看吧。” “哎呀,”胤禔脸上终于是露出了一丝笑意,摸摸他的脑袋:“四弟你都帮我处理好了?这怎么好意思。” 得了便宜还卖乖,胤禛咬了咬唇,问胤禔:“大哥,过几个月汗阿玛要去多伦诺尔召集蒙古部落会盟你知道的吧?” “知道啊。”胤禔不在意地点了点头,他再迷糊这种大事哪里能不清不楚。 “噶尔丹都让大哥你杀了,你上回还说带我上战场的,你诓我?” “啊?”在听明白了胤禛在抱怨些什么的时候,胤禔无语的同时又有些哭笑不得:“那也不能因为你想上战场就留着噶尔丹不杀吧,再说他死了,边境上不安分的人还有的是,哪里会没有机会呢。” “大哥,你是不是又惹太子二哥不高兴了?昨日他还拐弯抹角地问起我你最近怎么了,说是好些天没见着你了。” 胤禔掰指一算,还确实有段时日没见胤礽了,当然上朝的时候不算。 “他怎么说的?” “没怎么说,就是随口问问而已。”胤禛想起当时胤礽轻描淡写的样子似乎也真只是随口问问而已,不过他却总觉得胤礽应当是很紧张的胤禔的,要不他们这些个弟弟就算几个月不见也没见他惦记过谁不是。 “哦。”胤禔胡乱点了点头,不是他不想去见胤礽,只是想到心里的疑问又实在有些哽得慌,而且到现在,他还没想好怎么开口。 “惹他不高兴了就去跟他赔个礼道个歉呗,太子二哥应该不是那么斤斤计较的人。”胤禛好心好意地提议道。 胤禔听了这话,却不由得轻皱了皱眉,问他:“怎么为什么你们都觉得他不高兴了就一定是我惹他不高兴了,就不能是他自己做错了?” 胤禛张了张嘴,显然是完全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一时倒当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犹豫了好半天,才呐呐道:“可是,他是太子二哥,若是他生了我们哪个的气了,那也必然是我们惹了他,而不能说是他错了吧。” “就因为他是皇太子?你当真是这么想的?” “……”胤禛低下了头,咬住了唇,又犹豫了许久,才说道:“若是我觉得我没错,心里自然是不服气,应当不只是我,其他人也怕多是这个想法,可是有什么办法呢,他是太子二哥,就算心里不服气面上也一定要放低姿态赔小心不是?” 胤禔心下叹气,这些个弟弟,一个个都越来越不可爱了。 伸手揉揉他的脑袋,胤禔忍不住又问道:“那大哥我呢?你对我不会也是这个态度吧?” 胤禛摇了摇头:“我觉得大哥是能说话的人。” 从小到大,面前这个大哥虽然不着调,但一直都是他觉得值得信赖的人。 胤禔笑了,心说我还当真是荣幸。 之后胤禛说要回宫去了,胤禔想了想也跟着进了宫去,说是去给惠妃请安,但请过安之后脚步一转到底也还是去了毓庆宫。 胤禔一走进院子,就看到胤礽陪着李佳氏站在回廊边赏花,俩人说说笑笑似是很高兴。 心里不舒服的感觉再次涌了起来,强迫自己不去看,胤禔低下了头,那边胤礽得了身边人通报诧异地朝他看了过来,脸上先是闪过一丝惊喜,之后回过神李佳氏还在,一时又有些尴尬,忙叫了人将之扶下去,这才大步走了过来。 “大哥,你怎么来了?” “想问你……几句话。” 胤禔的声音有些闷闷的,胤礽听得心里也生起了一些异样,面上却没有表露出来,将他领进了殿里去。 等上过茶之后,习惯性地把人都挥退了下去,胤礽示意胤禔坐,然后笑眯眯地问他:“大哥想问什么?” “我好些日子没来看你了你是不是不太高兴?” 是有些不高兴,不过看着面前胤禔的表情有些怪异,胤礽话到嘴边又改了口:“没有啊,大哥要办差,公务忙,我知道的,我也要跟着汗阿玛处理政事的。” 胤禔知道胤礽没说真心话,他不喜欢胤礽这副八面玲珑的样子,干脆也不兜圈子了,直入主题:“那回你非要大晚上的去看那些人祭河神,应当不只是好奇而已吧?” 胤礽歪了歪脑袋:“我不懂哥你这话的意思。” “别装傻,你听得懂,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有流民涌去那里,猜到他们不会错过这个机会一定会去哄抢食物,故意叫我一块去看,回来好名正言顺地禀报汗阿玛?” 沉默了一阵,胤礽摊手:“是又如何?” “为什么?”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有人做出这种贪赃枉法之事自然应该受到教训。” 看着胤礽满不在乎的态度,胤禔不断在心底跟自己说着冷静,然后以尽量平和的语气开了口:“我是问你为什么要亲自去撞?你想给他们教训直接找御史上奏弹劾就可以了,为何要自己去,还要带上我一块?” 胤礽的眼神终于是闪了几下,然后转了开,不再与他对视:“没为什么,就只是好玩而已。” “你在汗阿玛面前说是我带你去的,你明知道我从来不会在汗阿玛面前反驳你的话,你怎么说就怎么应,你是想让明珠那伙人以为是我在坏他们的事是不是?” 面对胤禔咄咄逼人的语气,胤礽终于是不悦了:“那又怎么样,大哥你还在乎明珠那些人怎么看你的?你是舍不得那些阿谀奉承的奴才是不是?” “我是不在乎他们怎么看,但是我不喜欢你设计人还带上我。”胤禔一字一字说着,神情分外的严峻认真。 胤礽撇了撇嘴:“我讨厌你身边的那些苍蝇,只想让他们离你越远越好。” 闻言胤禔心里的怒气更盛了几分,声音也拔高了些:“我喜欢你,但我不是你养在笼子里的鸟儿,不是你想怎样就能怎样的!” 胤礽愕然,声音跟着提起来:“我是皇太子,做这些有什么不可以?!我千方百计把你弄到手驱赶你身边那些讨厌的牛鬼蛇神是因为我想要你!你以为除了我还有谁会把你当宝一样?!” 胤禔愣住了,原来太子弟弟竟是这样想他的吗? 话一出口,胤礽也察觉到自己说错话了,看到胤禔脸上一下子变得比哭还难看的表情更是懊恼不已,不过要他道歉对一贯高傲的胤礽来说,眼下这种情况也显然是不可能的,嘴唇动了动,到最后也只是闭了嘴沉默了下去。 过了良久,胤禔才慢慢开了口,他觉得自己嗓子都快哑了:“我对你来说,只是你现在喜欢的想要的一样宠物玩物而已?” 当然不是! 胤礽想反驳,但是一想到胤禔竟然会这么以为足以看出他对自己有多么不信任,也是气恼的很,说出来的便就成了反话:“你说什么就是什么。”语气是完全的没好气。 “是不是这个世上除了汗阿玛,其他人对你来说你觉得就理所应当地应该听你的,让着你,什么都由着你,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有什么不对?我本来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你烦不烦!说这些到底要做什么?!” 他是太子二哥,若是他生了我们哪个的气了,那也必然是我们惹了他,而不能说是他错了吧。 胤禛的话蓦地闯进脑子里,胤禔呐呐道:“你觉得我烦,你觉得是我在跟你无理取闹?你觉得你一点错都没有?” “我错什么了?”胤礽终于是不耐烦了,下起了逐客令:“大哥若是来找爷吵架的爷没兴趣奉陪,请回吧,爷还要去陪侧福晋。” 提到李佳氏完全是胤礽这会儿有意识地故意气胤禔才脱口而出的,胤禔想到方才进门时看到的那一幕,心里越加不好受起来,之前他努力说服自己不要介意,但其实他心里介意得很,不过是面上装着大度而已,本来他以为只要太子弟弟心在自己这里其他的也就无所谓了,但是到现在,他却突然发现,也许,其实,胤礽对他的喜欢根本不是他所想的那样,等到哪一天就厌了倦了也说不定,比起能为他生儿育女的福晋,自己又算得上什么呢? 最后胤禔低下了眼,努力使自己不至于太失态,才慢慢站起了身:“太子爷歇着吧,我回去了,打扰了。”之后转身头也不回地大步而去。 胤礽心中没来由地一痛,他知道他方才的话说的有些过分了,但是他拉不下面子来,可是现在胤禔走了,他却突然有些不知所措了,哥哥这回似乎真的被他伤了心了…… 61.威风无限 蒙古不是第一次来,蒙古王公更不是第一次见,不过一次来这么多人倒还当真是头一回就是了。 胤礽烦不胜烦,从一进蒙古地界起,就不停地有上来与他套近乎的蒙古王公台吉,而且这些蒙古人似乎是看不懂他的难看脸色,好歹京里那些马屁精还懂得察言观色,至于这些蒙古人,则是压根不知道知难而退四个字到底是什么意思。 当然太子爷烦恼的根源根本不是在这里,蚊子嗡嗡叫是讨厌,但是闭起眼睛装聋作哑勉强还是可以当做没听到,不过就是……撩起车帘子看一眼外头骑着马与人说说笑笑的胤禔,想到他们已经有一个月没说过话,应该说是胤禔根本不理自己,见到了也跟没见到一般,完全就把自己当不存在,心里怎么能不憋气,但是太子爷拉不下脸去道歉。 胤祉一手拉着马缰,一手捧着个大莲蓬,自在地剥着莲子然后往天上扔再仰起头用嘴巴去接,乐此不疲。 胤禔拉马上来,马鞭伸到胤祉身前轻轻一拨,本就拉马缰拉得不稳全副心思都在剥莲子吃莲子上头的胤祉差点被他这么给拨到地上去,惊慌之下半点形象没有地趴下了身去,两只手抱住了马脖子,然后在胤禔满眼促狭戏谑的笑意中回过神来,气恼又窘迫:“大哥你做什么呢?” “骑马也没个骑马的样子,一会儿被汗阿玛看到有的你受的了。” 胤祉撇了撇嘴,坐直了身,挖了一半的莲蓬送到了胤禔面前:“大哥吃吗?” “……你自个慢慢吃吧。” “大哥你最近怎么不食人间烟火了?” 不食人间烟火? “你怎么说话的?” “本来就是。”一脸怨夫样还不承认。 胤禔决定不理这个二货,转开了眼睛,这一下却对上了车里正撩起车帘子朝他们看的胤礽,俩人同时愣了一下,然后胤禔先移开了目光。 胤礽掐了掐手指,冷声吩咐小方子:“去叫三爷上车来。” 听得胤礽通传,胤祉受宠若惊,然后又本能地感觉到太子二哥惦记自己未必是好事,不过也不敢不从,挪下马乖乖爬上了车去。 胤礽对着根本不看自己的胤禔翻了个大白眼,用力拉下了车帘子。 胤祉看着胤礽讨好地笑:“二哥又事吗?” “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莲子,二哥要吃吗?”胤祉献宝一般把东西举到了他面前。 胤礽瞥一眼,嫌弃不已:“不用了,你自己吃吧。” 胤祉晃晃脑袋:“二哥有事吗?” “……” 胤礽不说,却也不让胤祉下车去,总之就是不搭理他,拿起了书自顾自地看了起来,胤祉觉得无趣,干脆缩到了角落去吃东西,心中怨念,又是一个怨夫,自己怎么躺着也中枪。 这一次多伦会盟来的人确实多,不单漠南蒙古四十九旗和漠北喀尔喀三部都到齐了,噶尔丹死后册封的准噶尔新任汗王策妄阿拉布坦也特地来了朝拜大清皇帝。 到目的地的时候也才刚过响午,扎营搭帐篷,胤禔看着小圆子和一众奴才进进出出地搬东西想着反正也插不上手,干脆出了外头去。 碧水青山万里原野,这样的地方最适合的就是骑马,胤禔伸了个懒腰,自己去马厩里拉了马出来,翻身上去就出了营地去。 纵马跑了一路,到了一个小山头才停下,胤禔跳下马深吸了一口气,这一个多月来缠绕在心里的烦闷终于是纾解了一些。 良久,踢踢踏踏的马蹄蹋响声在身后响起由远及近,胤禔有些惊讶地回过头,一众小鬼都跟了上来,连太子爷也在。 胤俄第一个冲到他面前来:“大哥你不厚道,自己一个人出来玩也不带我们。” 胤禔笑得有些无奈:“你们不都来了吗,我不带你们来你们太子哥哥不也会带你们来。” 胤俄转头看胤礽走在人群靠后的地方,晃着马鞭显得有些心不在焉,这才赶紧压低了声音对胤禔道:“大哥,二哥不想来的,是我软磨硬泡把他拉出来的。” 跟上来的胤禩垂下眼暗笑,小傻子,太子二哥要真不想来哪里是你软磨硬泡拉得出来的,摆明了他就是听说大哥出来了……才来的嘛。 山坡下有不少蒙古人聚在一块赛马摔跤,好动的几个都已经跑下去凑热闹去了,胤禔转头一看发现不知不觉间山头上就只剩下自己和正在拉着马来回遛弯的太子弟弟,当然远远盯着他们的侍卫不算。 摸了摸鼻子,胤禔决得这样当真是很尴尬,干脆也下了山坡去。 胤礽一看胤禔见了自己就躲连话都不愿意说,气恼不已一咬牙继续跟了上去。 围成一圈的空地当中几个蒙古大汉抱在一块摔跤摔得热火朝天,来看热闹的几个小阿哥已经各自占了好位置跟着起哄叫好,胤禔走到人较少的地方,也抱着胳膊心不在焉地看了起来。 对这种喊打喊杀摔过来摔过去的活动胤禔其实没多少兴趣,不过在这里不管是满人还是蒙古人都以此为荣,所以胤禔也是从六七岁大就得每天练着,到现在手脚其实还算不错,当然,跟面前这些膘肥体壮的蒙古大汉比,估计还差得远。 这么想着却不知道自己其实已经被人给盯上了,一轮摔跤结束,喝彩声震天响,几个衣着华贵蒙古王公打扮的少年突然走上了前来,问他:“您可是大清的大贝勒?” 胤禔心生不妙预感:“是……” 几个人的眼睛都亮了:“我们听说大清的大贝勒在战场之上只带了区区几个侍卫就手刃了噶尔丹斩下了他的首级好生佩服,大贝勒可否赏脸让我们讨教一番?” “……”胤禔想说不能,不过眼下满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的身上,简直是骑虎难下,对面站着的胤礽已经微眯起了眼睛,目光复杂地正盯着他看,却显然是没有上来救人的意思的。 见胤禔不答,这些蒙古人便当他是答应了,做出邀请的手势,等到胤禔回过神,已经被人给拥到了场地中央,面前是个满脸络腮胡子光着膀子的大汉,目光如鹰隼一般满眼戒备又充满挑衅地看着他,似乎是有大干一场的意思。 胤禔暗暗叫苦,这人这身材看着体重起码是自己的两倍,他怎么可能打得过? 原本看热闹的几个也不免紧张起来,胤俄拉了拉胤禩的袖子:“八……八哥,大哥能赢过这个蒙古人吗?”不会被摔得很惨吧,到时候真是里子面子都丢了。 胤禩拍拍他的脑袋:“放心,有太子二哥在,出不了事的。” 既然已经这样了,胤禔想着,总不能输得太难看,只能是硬着头皮摆出了架势,半弯下腰,放低下盘,集中起注意力,一双眼睛在对方身上逡巡着寻找着对方的弱点。 随着一声哨响,半点不知道何为礼让的蒙古人已经如猛虎一般地朝着他扑了过来,伸开双手就想扯他的衣襟,瞬间的意识提醒着胤禔迅速判断出了对方攻击的方向,然后凭着这么多年下来锻炼出的灵敏身体反应朝着另一个方向旋开躲避了开。 第一下没抓到蒙古大汉紧接着又来了第二下,反手跟着抓了上去,胤禔缩起身跳开转身就已经闪到了大汉的身后去。 两下都没抓到大汉恼了,彻底不再顾忌他的身份,双手背后就用力扣住了他的腰,正也准备扣他手臂的胤禔完全没想到自己已经到了他身后也能被他这么背身抓大,天旋地转间就被人从背后抓起一个过肩摔,按到了地上。 众人齐齐倒吸了一口气,借着大声叫起好来,当然,叫好的都是那些蒙古人。 胤礽脸上的神色越发冷了,眼里已经渐渐有了怒气。 胤禔忍着腰间巨疼睁开眼,感觉到横在颈脖间的粗胳膊岿然不动,暗道倒霉又觉得自己这样实在太过丢脸,看着面前得意洋洋的脸心中不忿,猛地屈起膝盖,用力一顶正顶在对方的小腹之上,然后趁着对方吃痛的瞬间接着一脚踹过去,终于是找着机会重新跃身而起。 对方显然也没想到这看着细皮嫩肉的皇子被自己按到了地上还能有力气偷袭,一时轻敌之下就被对方反击得手,当下弓起身又想扑上去,这一回胤禔算准他的进攻套路,半点不犹豫地冲着他的双脚横扫过去,对方一个踉跄,胤禔顺势扣住了他的手臂,胳膊肘猛地顶上胸口,终于是把对方撂倒了下去,然后几乎整个身体压下去压得对方半点不能动弹。 一,二,三……一直数到十被胤禔紧紧压制住的蒙古大汉也再没能撑起身,在几个弟弟和一众侍卫的大声喝彩中,胤禔施施然放开了人,站起了身。 “你输了。” 胤礽撇了撇嘴,臭嘚瑟,转身大步就走了。 胤禔被一众弟弟围住起哄,几个蒙古王公也真心诚意地向他表示折服,胤禔得意地笑了,下意识地在人群中寻找胤礽的身影,结果却只看到太子弟弟拉了马正纵马而去的背影。 ……果然太子弟弟一点都不在乎他。 62.别扭送药 一回到营地进了自己帐篷,胤禔再装不下去了,捂着腰就趴到了床上去:“嗷——” 小圆子为难地看着他:“爷,您怎么了。” “腰疼。”胤禔欲哭无泪,腰肯定是方才被那个大汉放下去的的时候闪到了,先前他完全是凭着一股不服输的劲撑了过去,这会儿才当真是觉得火辣辣地疼得他恨不得这么死过去算了。 小圆子吓了一大跳:“爷您忍着点,奴才去请太医来。” “别,”胤禔忙制止他:“不用请太医了,去帮我弄得治跌打损伤的药膏来就行,别跟别人说。” 请太医来他就丢脸丢大发了,跟蒙古人摔跤一场弄得腰都闪了,说出去还不得被人笑死。 小圆子拗不过他,只能是出了门去给他找药油,然后就在半道上碰到了小方子,小方子看他这么火急火燎的样子,忙问他:“你怎么了?大贝勒可是出了什么事了?” 小圆子想起胤禔的吩咐不想说,小方子不放人不依不饶道:“说啊,太子爷问的,你不能不说。” “没……”看着面前小方子虎视眈眈的眼睛,小圆子一阵头皮发麻就说了实话:“大贝勒方才闪了腰了,我去给他找药膏。” “很严重啊?怎么不传太医?” “大贝勒不让。” “唉唉,我去禀报太子爷。” 小圆子想说别,小方子已经转身走了,然后转念一想,算了,反正爷这些日子嘴上不说心里一准惦记着太子爷,就让太子爷知道了也好。 原本正气呼呼在吃东西发泄的胤礽听了小方子回来禀报的当下就愣住了,片刻后回过神焦急问他:“腰闪到了?严重吗?” “应当不会,大贝勒没让传太医,所以奴才估摸着应该还不是很严重才是。” 小方子虽然是这么说的,但胤礽回想起方才在外头那蒙古大汉抓着胤禔从肩膀后面直接摔到前面地上的那一下,还是不由得有些担心,一时间又坐立难安了起来。 小方子好意提醒:“爷,您若是担心,便亲自去大贝勒那里看看吧?” 胤礽的视线慢慢斜过去,小方子被他这么一盯当下就低下了头,闭上了嘴,胤礽嗤道:“爷为何要纡尊降贵去看他?” “……奴才随口说的,太子爷恕奴才口无遮拦。” 然后胤礽敲起了下巴,想了片刻,又说道:“不过你的话也提醒了爷,爷是应该去看看他到底死了没。” “是,奴才陪您去看大贝勒是否还……健在。” 胤礽站起身,走到帐篷门口,突然像是又想起了什么一般,吩咐小方子:“去把上回皇上赐的那瓶暹罗进贡的药油翻出来。” 小方子认命地去翻箱倒柜找东西,心里腹诽不是去看大贝勒是死是活的嘛做什么还要送礼。 半刻钟之后,胤礽站在胤禔的帐篷门口却又踟蹰了起来,小方子再次问他:“爷?要进去吗?” 不进去在这里杵着也丢脸,胤礽咬咬牙,不再给自己犹豫的机会,大步进了去。 胤禔正裸着上身趴在床上哼哼唧唧,指挥着小圆子给自己按揉腰,见到胤礽进来一下没缓过神,惊得差点从床上栽到地上去二次受伤。 胤礽皱了皱眉,走到一旁的椅子里坐下,看着他,却不说话。 他不说胤禔也不说,转过了头继续吩咐小圆子加重点力道。 帐篷里的气氛一时间变得诡异无比,小方子看看自家主子又看看胤禔,小心挪到桌边倒了杯茶来给胤礽,胤礽抿了一口,目光依旧飘忽来飘忽去时不时地掠过胤禔身上。 胤禔虽然转开了视线后脑勺对着胤礽,不过依旧是察觉到了他太子弟弟过于‘热情’的目光,浑身都不自在起来,半响过后,示意小圆子停手,吩咐道:“你下去吧。” “爷,药还没擦完。” “不用了,下去吧。” 小圆子退了下去,小方子低声问胤礽:“爷,奴才……” 胤礽的手指动了动,小方子会意跟着小圆子也退了下去。 帐篷里这会儿只剩下胤禔和胤礽两个,谁都不愿先说话,气氛越加尴尬起来。 最后还是胤禔无奈叹了叹气,想到自己好歹大个两岁,不对,加上穿越前大二十几岁了,这么跟弟弟计较实在太幼稚,于是转过了头,先开了口:“太子爷来,是有事吗?” “你腰怎么弄的?” “方才跟蒙古人摔跤的时候闪到了。” 这会儿跟胤礽说起这事,胤禔倒是不觉得有什么丢脸,反正他在胤礽面前,一早就里子面子都丢光了。 闻言胤礽不悦道:“明知道打不过为什么不拒绝,随便找个理由推了那些蒙古人还敢架着你上去不成?” “太子爷,我似乎没有输吧?”胤禔争辩道。 胤礽却颇有些不屑一顾:“那是那人从一开始就没把你放眼里轻敌了才让你找到了空子钻,再来一次你绝对赢不了。” “……” 虽然胤礽说的话其实也没错,再来一次胤禔确实没信心一定能赢,不过看着胤礽眼里这么显而易见的轻视和不屑,心里还是不舒坦,似乎,他的太子弟弟,从来就不怎么看得起他一般。 见胤禔的眼神黯淡下去又不说话了,胤礽回想了一下自己从进来起说过的几句话,自认为没有说错什么,应该没有再次戳到哥哥的玻璃心,于是稍稍松了口气,脸上神色却依旧不动。 胤禔一时也觉得没什么好说的,下起了逐客令:“太子爷若是没其他事便先回去吧,我叫小圆子进来再给我上药。” 胤礽的神情一僵,心里的怒气翻腾起来,猛地站起了身。 胤禔仰起头看着他,张了张嘴,话语哽在唇口,却说不出来。 胤礽狠狠瞪他,转身就走,到了帐篷门口又顿住了脚步,在胤禔迷惑的目光注视下走了回来。 带来的那瓶药油搁到胤禔面前,胤礽看一眼他青肿一片的腰,撇了撇嘴,大步走了。 这一次是真走了。 胤禔拿起那瓶药油晃了晃,心知这是好东西,比小圆子给自己找来的好不知多少倍,太子弟弟一向对他大方,舍得给他并不是什么稀奇事,但胤禔依旧高兴不起来,只要一想到胤礽那日说的话,想到胤礽到底是以怎样的心思和态度对自己,胤禔就完全笑不出来。 如若胤礽只是耍耍小性子发发脾气他可以哄也愿意哄,但涉及到原则性问题,他这次绝对不会先低头。 从胤禔的帐篷里出来,要说之前还只是心里七上八下的不知所措,这会儿胤礽却是真的气狠了。 他已经纡尊降贵放低身段亲自来探望人了,这家伙还敢给他摆脸色端架子?凭什么! 怒气冲冲的胤礽大步回了自己帐篷去,却在快要进门的时候目光一扫,就注意到了前头不远处有人正鬼鬼祟祟探头探脑。 似乎是察觉到了胤礽的视线,那人身子一缩,就转身消失在了一旁的层层叠叠的帐篷群中。 眼神一沉,胤礽当下吩咐身后跟着的侍卫:“去查查那个是什么人。” 入夜之后,胤礽躺在床上辗转难眠,最后干脆又坐起了身换上衣裳,没让人跟着独自一人出了门外去。 营地里到处是星星点点的篝火和巡逻的护卫,见到他便停下来问安,胤礽压根不理人,独自一人往后头走。 本是漫无目的地闲逛,却在看到有人拉了马偷偷摸摸地准备出去外头的时候瞬间提高了警惕。 是先头他回帐篷的时候看到的那个,看打扮是蒙古人,这个时候出去外头实在太像做贼的了,在闲极无聊又好奇心作祟下,没有多想的太子爷顺手拉了身边的一匹马,翻身也跟了上去。 被晾下不让跟着的小方子过了一刻钟心里就不安起来,赶紧带了几个太监一块出去找人,然后远远就瞧见了太子爷一个人正纵马出去的身影。 小方子大惊失色,胆子都快吓破了,无奈他们几个太监都不会骑马根本不能去追,同样被丢下的护卫太子爷的几个侍卫跟了过来,听了小方子说的当下脸色也变了拉了马就追了上去。 小方子一想坏了,太子爷一定是因为大贝勒不理人生了大气想不开才会独自一人大半夜地跑出去,那几个侍卫就算追到人也不定哄得回来,解铃还须系铃人,还得大贝勒亲自出马才行,于是也顾不得多考虑,风风火火地就去了胤禔那。 听了小方子噼里啪啦地一通话,胤禔诧异地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你说真的?太子爷真的这个时候独自一人出去了?” 小方子急得都快哭了,又还抱着侥幸心理不敢去禀报皇上,胤禔一听这话也以为弟弟是因为自己才跑出去的,懊悔之下也顾不上自己腰上还有伤,换了衣裳就出了去,带了几个贴身侍卫匆匆忙忙地追出了营地去。 63.乖乖认错 胤禔快急疯了,拉了马就出了大营,一路纵马狂奔完全顾不得腰上牵扯到的伤隐隐传来的刺痛感。 天色这么晚,胤礽一个人出来,又是在这人生地不熟还可能有猛兽出没的地方,胤禔越想就越害怕,越想就越后悔下午的时候态度应该好一些,抹下面子跟胤礽好生把话讲清楚不会死的。 两刻钟后,在白日与那群蒙古人摔跤的那个山谷附近,碰上了先一步追出来的胤礽的侍卫,几人正像没头苍蝇一般四处找着人,一个个都是一副快急哭了的表情。 他们追上去的时候慢了一步,太子爷跑太快了,他们勉强跟上,到了这个地方终于是把人给跟丢了。 胤禔一听心里越加不安,快速吩咐道:“别在这一个地方找,你们分散开四处都去找找。” 胤禔话说完,四处环视了一圈,凭着自觉朝着另一个山头纵马过去,回头却见身后还紧跟着两个侍卫,当下命令道:“别跟着我了,你们也分散了去找。” “可大贝勒您……” “我没关系。” 两个侍卫领命分头离开了,胤禔拉着马转了一圈,见前头是有一片茂林,只犹豫了一下就一挥马鞭,小跑着过了去。 林间小道纵横交错,胤禔跳下马,低头见泥地上有脚印,心下一喜,赶紧牵着马小心沿着那些脚印一路寻了进去。 这片茂林似乎并没有多大,不过因为天色太暗了,也看不大清楚,胤禔小心观察着周围环境,记着路,然后便看到前头不远处躲在粗壮的树干后正朝前看也不知道在看什么的胤礽。 松了口气,胤禔将马绑在一边的树上,快步走上前去。 “保成……” 话才出口,胤礽猛地回头,先是一愣,随即立刻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瞪他,嘴里吐出极轻的两个字:“闭嘴。” 然后把人拽到一边树干后面去。 胤禔被他这一惊一乍的弄得迷惑不已,不过还是很听话地闭了嘴,顺着胤礽的目光朝前看,前头正在说话的是两个蒙古装扮的男人,凑在一块嘀嘀咕咕十分的鬼祟。 这会儿情绪平复下来,倒终于是听清楚了前头俩人断断续续的说话声。 其中一个道:“大清皇帝和他那些皇子身边的护卫太多了,根本无法近身,一直找不到下手的机会……” 另外一个狠狠骂道:“蠢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先说话的那个赶紧点头哈腰地赔罪,之后俩人的声音压得更低了一些,胤禔把胤礽紧紧圈在怀里靠在树干后面屏声静气地听着,一直到他们从另一个出口出了山林离开,胤礽才受不了地反手给了胤禔一肘子,没好气道:“放开。” 胤禔这才回过神,手忙脚乱地放开人,一瞬间又尴尬不已。 俩人同时陷入了沉默之中,一时间林子里只有细碎的风刮过树叶的声音和不知什么鸟的悉索叫声。 “那个……要不要跟汗阿玛说。” 胤禔话出口才觉得自己实在有够傻的,问这话问得真是别扭。 “说什么?没凭没据没抓到人说了汗阿玛会信?” 也是,胤禔点了点头:“那我们回去吧?” 话说完胤禔转身想去拉马却被胤礽拖住了手腕,胤禔诧异地转过头,对上胤礽含着笑意的眼睛,一下便怔愣住了。 “还有事?” “大哥你怎么会来?”胤礽笑问他。 “你大晚上怎么独自一人出来?” “哦,”胤礽不在意道:“在营地里看到方才那个人鬼鬼祟祟地出来,一时好奇就跟了上来。” 胤禔的嘴角扯了扯,想到自己方才一路上胡思乱想的那些,突然有些哭笑不得,太子弟弟怎么可能因为他多愁善感想不开摆明了是他自己在自作多情罢了。 “以后别这么冲动了,觉得鬼祟可以叫人去查,做什么自己追上来,你的那些奴才都快急疯了,你好歹也替他们想想吧,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他们全都得倒大霉。” 胤礽哼了一声:“大哥心真好,他们是爷的奴才,跟你有什么关系?” 胤禔气结:“算了,你是太子爷,你爱怎样怎样吧,爷真是闲得慌才会管你的事情。” 胤禔甩开胤礽的手,再次想走,胤礽跟上去又拖住了他的手,似乎是没察觉出胤禔的怒气一般,爪子还伸到了他的腰上去:“哥,你腰伤了,还这么骑马跑出来,能受得了吗?” 胤禔想扯开他的手,胤礽反倒得寸进尺两只手都摸了上来:“到底疼不疼啊?我帮你揉揉要不要?” “……” 胤礽眨着眼睛,满眼的无辜:“我帮你揉腰?” 揉你个头,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鬼地方! 当然这话胤禔说不出口也不敢说,所以在胤礽像八爪鱼一样贴上来的时候也只能做了罢,由着他去了。 胤礽反身把胤禔压到树干上,蹭过去在他脖子上啃。 胤禔觉得痒,话到嘴边又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好,偏偏胤礽还得寸进尺,一边啃一边伸手解他的衣裳。 而胤禔在没搞清楚他跟胤礽之间究竟算个怎么回事之前实在不想再跟他这样,尤其还是在这种荒山野岭的地方打野战更加是不合适,到最后终于是忍无可忍,扯着他的脑袋与他拉开距离。 “你给我正经点。” 胤礽哼哼唧唧地撇了嘴:“我哪里不正经,我想看看你腰上的伤怎么样了,不行?” 你这样子哪里像是看我身上的伤,分明是想调戏人,胤禔在心里腹诽,结果一走神腰带就被胤礽给扯了走,外衣也拉了开,不规矩的手就已经摸了进来隔着里衣慢慢摩挲着他受了伤的腰。 被他这么一摸,胤禔这下也觉得原本已经好了一些的地方经过这么一折腾又疼得厉害,不由得低喘了一声,胤礽加重了一点力道,低声问他:“哥,我给你的药油用了没?” 胤禔点了点头。 “真的很疼?” “还好……” “那回去我帮你再揉揉?” 胤禔干笑,下意识地拒绝:“不用了吧,由小圆子在就行,哪能让太子爷你做这种伺候人的事情。” “那也要看那个人是谁。”胤礽理所当然地说着,下午的时候还憋着口气,这会儿在这乌七八黑的山林里想到胤禔连腰上都不顾没有半点犹豫地出来找自己,胤礽倒是头一次服了软,使出了他五岁之后就没用过的死缠烂打软磨硬泡那一套,贴上去就先上下其手,先捞点好处再说。 胤禔很无语,为难道:“保成,你别拿我寻开心了行吗?” 胤礽贴着他的身体微滞了一下,然后用力一口咬上了他的脖子。 “啊——” 胤禔吃痛地喊出声,终于是受不了地狠狠推开了胤礽:“你做什么呢!” 胤礽被他推得踉跄两步,差点就要往后跌倒下去又被胤禔一手勾了回来。 “站好!” 胤禔实在是没好气,抽他一顿的心都有了。 胤礽低下了眼,沉默了下去。 胤禔看他这个样子心里不好受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许久过后,胤礽无奈嘟囔道:“大哥,你当真还在生我的气啊?” “你说呢?我生你气你会在乎?” “那你到底要怎样啊?” “不怎么样,太子爷你先想清楚你自己想要怎样再来跟我说这话。” 胤礽深吸了一口气,再次贴了上去:“不许生我气!” “……” “我跟你道歉行吗?” 胤禔一愣:“你说什么?” “那天的话,你别放在心上啊,你明明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不是那个意思那是哪个意思。”胤禔不依不饶非要他亲口说出来。 胤礽不忿:“你怎么这么麻烦,说了不是那个意思。” “我就是这么麻烦,你不说我猜不到也不想猜。”胤禔继续瞪他。 胤礽翻了个白眼,思索片刻,清了清嗓子,郑重说道:“我没把你当宠物玩物,怎么可能,宠物玩物需要我花这么多心思?我要什么宠物不是一句话的事情?我也没觉得你必须让着我,是你自己喜欢一直让着我,我脾气大你又不是现在才知道,你情我愿的事你干嘛怪到我一个人身上,你要是不乐意以后别让着我啊,啊,不对,你现在就没让着我,非得逼着我跟你表白。” 表白有你这样还带着抱怨的吗? 胤禔说不出口,只怔怔看着面前嘟嘟囔囔却其实有些羞恼的胤礽。 “那你也表个态啊,你到底要我怎么对你,你不喜欢我管着你,以后我不做让你不高兴的事情就是了,没你这么一直不理人的……” “你说话啊,装什么哑巴,你不会还以为我是在哄你玩的吧?” “好啦,你也不想想,我要真是拿你做玩乐的需要一直做下头那个吗?谁敢上皇太子啊,说出去也没人信不是,你占了便宜就不能再吃点亏,算那么清楚做什么?你怎么这么小气?” 说到最后胤礽回过神时已经被胤禔拥进了怀里。 “算了,别说了。”胤禔叹着气偏头亲了亲他的耳朵,说到最后到感觉自己跟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一样。 “那你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你的话我都听明白了。” “那你不生气了?” “你不也在生气,你不生气我就不生气了。” 胤禔想到方才胤礽委屈得眼睛都快红了的样子,哪里还生气得下去,虽然心知胤礽十之八九又是在演,不过他说的话倒是真心实意地听明白了,其实那日胤礽说的话胤禔后来冷静下来仔细想也估摸着应该是气话,不过就是太伤人了而已,如今太子弟弟都已经肯低头认错了,他自然也不敢再拿乔,赶紧抱紧了宝贝弟弟。 “以后不许再不理我。”太子弟弟如是说。 “不会,绝对不会。”胤禔认真承诺。 胤礽满意了,侧过头亲他一口:“哥哥乖~” 心下松了口气,虽然有些丢脸,但总算是把哥哥给哄回来了…… 64.营地刺客 从山林里出来,胤禔抬头看看天色,已经不知道有多晚了,无奈叮嘱还贴着自己不停乱蹭的胤礽:“保成,我们赶紧回去,别瞎闹腾了。” 胤礽伸手摸摸他的腰:“哥,你还能骑马吗?” “那总得回去吧。”虽然确实很疼就是了。 “我来骑,你坐我身后靠着我,等快到了再换匹马。”胤礽一边说着,双手搂紧了胤禔的腰,轻轻给他捏了捏。 某些时候来说,太子弟弟当真也是很体贴的,胤禔感动地抚了抚他的脸,看着他的眼睛很亮心里一痒又凑过去亲了一口:“好。” 上马,回去,胤禔双手环住拉着马缰的胤礽的腰,干脆把全身的重量都压了过去:“弟弟你慢一点。” “好。”胤礽受用地转头蹭了蹭他的脸,刻意放慢了速度,让马儿跑得平稳一些,一路晃晃悠悠地回了营地去。 出来找人的奴才看到胤礽都呜呜咽咽地差点掉了眼泪,回去之后小方子几个更是扑上来抖抖索索几乎嚎啕大哭,胤礽想到胤禔之前说的,头一次心里生出了些许不好意思,好言好语地宽慰了他们几句,又叮嘱过不要声张然后跟着胤禔回了他那里去。 “你不回去?” “我不是说了给你揉腰。”胤礽笑眯眯道。 被太子弟弟强迫趴到床上扒了衣服和裤子的胤禔有种自己要任人宰割的错觉,胤礽坐在他身后,看着那比下午时候似乎更青肿了一些的伤处,眸色幽沉了几分,凑上去先用嘴唇蹭了蹭,满意地听到胤禔一声刻意压抑的低喘:“疼吗?” “别……别闹……” 胤礽笑了笑,拿起药油,倒在手上用着不轻不重的力道,给他慢慢揉按了起来。 胤禔有些意外地转头去看他:“保成你还会这个?” 胤礽得意地扬起嘴角:“这有什么难的。” “能得太子爷伺候我还当真是三生有幸……” “你少得了便宜还卖乖,”胤礽低骂道,看看也按得差不多了,帮他把衣裳拉下来却没有拉起裤子,手在他的臀上捏了两下然后三两下蹭掉鞋子爬上床压到了他的身上去,对着胤禔的耳朵吹气:“哥,要我留下来陪你吗?” 小色痞,胤禔在心里偷笑,反手一胳膊将人给勾了下来,然后一个翻身就调换了上下将之压到了身下去。 胤礽惊讶之下就想挣扎出来却被胤禔按住了手:“别动,我疼。” 胤礽没好气地瞪着人,倒是他这么一说就当真不敢再乱动了,就怕再伤到他。 胤禔一看他这么听话乖巧,心下高兴,低下头就含住了他的嘴唇。 黏糊间,胤礽抵着他的嘴唇问他:“哥,要做全套吗?” 胤禔笑着在他的屁股上揉两把:“你身体受得了我们就做。” “你腰不疼?” “你来动就是了。” 混蛋,你占便宜还要我动,不过胤礽这会儿也不计较这些了。 眨眨眼睛,胤礽道:“我没带东西来。” “我有。”胤禔一边说着手伸到枕头低下去摸出了那个装脂膏的小罐子,献宝一般递到胤礽面前。 胤礽心思复杂地接过,沉下了脸:“你这一个月连话都不跟我说,出门还备着这个呢?你是想用到谁身上去?” “想哪里去了,”胤禔拍拍他的脑袋:“除了你还能有谁,有备无患嘛。” 胤礽轻哼了一声,勉强接受了他说的理由,勾下脖子,主动缠了上去。 一刻钟后,小方子急匆匆进来:“爷,皇上传您……”话没说完就被眼前的情形给吓到了,接下来没说出口的话全部哽在了嘴边,一下就傻了。 胤礽和胤禔两个这会儿正衣衫扯开了大半交缠在一块,听到声响,胤礽微侧过脸,眼里带上了几许怒意,狠狠瞪了小方子一眼。 小方子惊吓之下回过神,当即低下了头嘴里喊着‘奴才什么都没有看到’就退了下去。 胤礽没好气地推了推胤禔的肩膀:“起来吧。” 胤禔怨念地看一眼身下已经起了反应的东西,最后也无奈放弃了,爬起了身穿衣服。 康熙显然是听闻了他们大半夜的私下里跑出去的事情,叫人传了他们两个过去问话,等到俩人磨磨蹭蹭穿戴整齐,出现在康熙面前,已经又是一刻钟之后。 请过安,胤礽很主动地与康熙解释起了事情:“儿臣之前看到有人鬼鬼祟祟地在附近探头探脑,之后又见那人单独出了去,行踪实在可疑,当时也没有多想就追了出去,是儿臣鲁莽了,汗阿玛勿怪。” 康熙没好气地数落他:“你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这么没头没脑的?大半夜的一个人跑出去追什么行踪可疑的人?幸好是没事要是真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我下次不敢了就是了……我知道错了,汗阿玛您就别生气了。” 胤礽放软了语气哀求,胤禔的嘴角抽了抽,接着康熙一眼斜向他:“你呢?怎么也跟着跑出去了?” “儿臣是听说太子一个人出了去,不放心才追出去看的。” “为何不告诉朕?” “……忘了。” 当然不是忘了,不过当时情急之下,他是当真想不了那么多,大脑一片空白,反应过来时就已经出了去追人。 胤礽抿起唇微低下了头,差点就笑出了声音。 康熙气结,算了,再说下去自己智商也要跟着降低。 “朕听闻你下午还跟那些蒙古人比试了一番?” 胤禔诚实地点了点头:“是他们一定要与儿臣比试,幸好……儿臣没有丢脸。” 康熙扯了扯嘴角,一时也不好多说什么。 胤礽还想着方才没有做完的事情,眼睛转了转冲胤禔使了个眼色就要告退,却突然有人急冲冲地进来禀报,说是有刺客偷袭土谢图汗王,这会儿已经被拿下了。 闻言康熙的脸色当下就变了:“刺客?!哪里来的刺客?!土谢图汗人呢?有没有事?!” 跪在地上禀报事情的侍卫战战兢兢,说道:“是个蒙古人,是太子爷的侍卫将人拿下的,这会儿押在外头正待审,土谢图汗没事,就是受了很大的惊吓。” 康熙看向胤礽,胤礽解释道:“应当是儿臣说的那人,儿臣看他可疑,叫了人盯着他。” 营地里的灯火又重新亮了起来,吵嚷喧嚣不断,康熙出现的时候,土谢图汗的部下正与札萨克图部的人对峙,吵成一团,被抓住的那个刺客让人押着跪在地上,周围一圈都是看热闹的其他部族和八旗。 身边人低声禀报,那刺客已经招了,是札萨克图部的人,但札萨克图汗部下都在喊冤,说是土谢图汗做戏冤枉他们。 听闻这话,康熙当下就恼了,更觉得头疼不已,这回他来这里的目的,原本就是因为漠北札萨克图汗部受了噶尔丹蛊惑对土谢图汗部用兵,之后土谢图汗部使计杀了札萨克图汗王,两部因而闹得不共戴天,这回康熙收拾了噶尔丹,召集漠南漠北蒙古举行这个合盟本是趁机想要调和两部之间的矛盾,而土谢图汗原也答应了写认罪书,之后只要让札萨克图汗部受下,再册封札萨克图汗的亲弟为新任汗王事情就算解决了,可现在倒好,突然又闹出这么一出闹剧,他调和两部矛盾收复整个漠北蒙古的念想很可能付之一炬,不生气才奇怪。 趁着康熙亲自问询的空当,胤禔凑到胤礽身边,冲被押着的刺客努了努嘴,低声问他:“保成,你觉得这人真是札萨克图汗部的?” 胤礽撇了撇嘴:“显然不是。” 方才在山林里的时候他们听到的对这人下命令的人可是先要他对大清皇帝和他们这些皇子下手,后来是因为他们身边的侍卫太多无法下手才退而求其次,挑拨漠北两部的关系让大清皇帝心念落空,胤礽本还想着要提醒康熙加强防范的,结果这人动作倒是快,他们也才回来就出事了。 也幸好,土谢图汗没真的一命呜呼,要不当真就麻烦了。 “不用担心,只要抓到山林里的那个人,就能真相大白了。” 胤礽横他一眼:“说抓就能抓到?怎么抓?” 胤禔笑了笑,压低了声音:“方才爷的侍卫回来回报,说是他们跟着爷四处找太子爷你的时候跟上了那个人,不过因为不知道是做什么没有打草惊蛇,但是知道他藏身在哪里。” “当真?”胤礽也笑了:“算你运气好。” 胤禔的声音压更低了一些:“保成,一会儿跟汗阿玛禀报完事情,还去我那里吗?” 去,当然去。 胤礽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嘴角更加上扬了起来。 65.奋不顾身 一大早,胤禔打着哈欠出了帐篷,就见胤祉和胤禛两个带着一群小弟弟在外头赶羊玩,摸了摸鼻子,胤禔大步走上前去,一手按在胤祉的肩膀上。 “做什么呢你们?” 胤祉扬起灿烂的笑脸,露出的金牙比清早初升的阳光还要耀眼一些。 “大哥你又偷懒了,这都什么时辰了,才起来?” 胤禔低咳一声,不尴不尬地解释:“昨晚太操劳了……” “操劳?” 几个弟弟闻声都凑了上来,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好半天,然后嘻嘻哈哈地议论了开。 “没有黑眼圈嘛。” “也没有血丝……” “还挺滋润。” “明明就很享受。” 胤禔一人一下敲在脑门上:“都滚一边去,有你们什么事!” 哦哦,恼羞成怒了。 昨晚刺客事件之后康熙已经派了兵出去捉人了,这会儿还要做周旋调解,连一众儿子的请安也给免了,所以大家也乐得自在,不过他倒是没忘了特地吩咐了人来叮嘱他们乖乖在营地里待着别出去瞎晃悠。 但显然,难得出来放风一次的小鬼们是不会听的,拾掇着胤禔带头就想出去外头玩。 胤禔很无语,也不想担这个责任:“你们昨日不是都已经出去溜达过了嘛,而且哥哥我的腰……” 话没说完就住了口,还是不太好意思把摔跤扭了腰的事情说出去。 胤祉好奇问他:“腰怎么了?” “没有。”胤禔晃了晃脑袋,拗不过这些人:“要去便去吧,多带些侍卫跟着。” 几个皇子出去玩,带了上百的侍卫,胤禔有些头疼,出去前转头看了一眼胤礽的帐篷,想到昨晚……估摸着他大概还没起,便也就算了,只叮嘱了自己的奴才一会儿等太子弟弟起了去跟他说一声,之后就不甘不愿地被众弟弟赶着出了外头去遛马。 半个时辰之后,在昨日与那群蒙古人摔跤的地方,依旧热闹非凡,昨日的各项活动还在继续,来看热闹的众皇子很快被蒙古人拉入其中玩得不亦乐乎。 昨日被胤禔撂倒的大汉又想向胤禔挑战,胤禔摆摆手,说什么都不肯,拉马去了河边人少的地方,才稍稍松了口气。 “哥,你好有精神……” 突然出现在身后的声响吓了胤禔一跳,转过身就见胤礽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拉马出现在后面,说着话的时候正从马上跳下。 坐在地上的胤禔撑起身,结果因为动作过猛,又跌坐了下去,胤礽走上前来按住了他:“别乱动。”然后就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你怎么就起来呢?” “你不是起得更早?一大早还精力旺盛带这些小鬼出来溜达。” 胤禔顺手捏了根水草在手里晃悠,笑眯眯道:“哥哥我当然比你要精神些,昨晚……” “闭嘴!” “好,不说。”胤禔看看没人注意,迅速伸手揽了揽他的腰,笑得像偷腥的猫一般,之后又快速放了开。 胤礽瞪他一眼,却不着痕迹地拉住了他的手。 卿卿我我中的俩人没有察觉倒危险已经不自不觉地靠近了,天生直觉敏锐的胤礽第一个反应过来,虽然背对着身后,却也还是本能地察觉到了利刃的寒光闪过,下一刻,几乎是没有犹豫下意识的动作转身就朝着胤禔扑了上去想要护住他。 身后凶神恶煞的蒙古人举高匕首朝着他们狠狠刺了下去,一众吓傻了的侍卫想扑上去却到底是慢了一步,在千钧一发的瞬间,胤禔猛地抱着胤礽翻过身去,生生替他扛下了那一刀子。 匕首刺进了胤禔的肩膀,刺客被侍卫押了住,胤礽看着压在自己身上的人瞬间睁大的眼睛和咬紧的嘴唇,失态地喊出了声:“哥——!” 胤禔扯了扯嘴角,来不及回应就栽倒在了他的身上,胤礽惊慌地伸手往他肩上一摸,一手都是黑血,匕首上有毒? 之后的事情,行刺胤禔和昨晚被抓的刺客被折磨得半死不活又自尽无路的情形下终于是顶不住招了,他们都是噶尔丹的手下,混进大清营地本是想行刺皇帝和皇子,但一直找不到机会下手才转而行刺土谢图汗想挑拨关系。昨日胤禔的侍卫发现了藏身在山林里的刺客,康熙派人去捉却让之给溜了走,还捞着了机会行刺胤礽,不过最后却是胤禔中了招。 胤禔昏迷了一天一夜才醒来,他醒的时候帐篷里只有太医和伺候他的奴才在,眼珠子转了两圈,正给他擦脸的小圆子几乎喜极而泣:“爷,您可算是醒了,谢天谢地……” 然后又压低了声音,轻声告诉他:“太子爷没事,这会儿正陪皇上大阅,一会儿就会来看您。” 果然胤禔最关心的就是胤礽,一听说他没事,便就放下了心来松了气,再次闭起了眼。 太医拥上来再次给他会诊,一阵议论嘀咕之后各自点了头抹了抹汗,应该是没有大碍了,之后重新开方子煎药又各自忙了开。 要说起来应该是他上一回已经中过一次蛇毒了,这次才似乎没有那么严重。 简单说来,算是身体产生免疫力了。 胤禔想动,才发现手臂一阵刺痛,不免自嘲自己当真是多灾多难。 小圆子在旁絮絮叨叨地说着太子爷每隔半个时辰就会派人来问他的情况,皇上也很关心让太医把最好的药都给用了上,众位阿哥都来探望过,如此种种,胤禔心里安慰,这伤受得,还挺值。 军队大阅也是这次会盟的一大主题,康熙是想在那些蒙古人面前摆摆威风恩威并施,枪鸣弹响,军旗猎猎,前来观看的蒙古人一片叫好,一直跟着康熙的胤礽却是从头到尾都心不在焉,如果可以他当真是想寸步不离地守着胤禔,可惜他不能把对胤禔的关心表现得太过了,虽然他是因为自己才受了伤。 等到大阅结束又是酒宴,下头人来回报说胤禔已经醒了,胤礽更加坐不出,勉强受了几杯蒙古人的敬酒在看到康熙已经喝得飘飘然之后终于是找着机会偷偷退了场。 胤禔喝过药才刚睡下,也没让太医再守着自己,帐篷里只有小圆子和另外一个太监,迷迷糊糊间睁开眼,见着太子弟弟坐在床边怔怔看着自己,眼眶有些微红,一时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直到胤礽轻喊出声。 “哥……” 胤禔挣扎着想起身,胤礽赶紧按住他的手:“别乱动。” 帐篷里的人都退了下去,胤礽低下头碰了碰胤禔的额头:“你做什么要扑上来,本来不会有事的。” “没死不就行了,”胤禔笑了笑,无所谓地道:“你没事就行,再说了,不也是你先扑到我身上来的吗?” 想到胤礽在那一瞬间下意识的动作,胤禔心中一酸,然后又涌起一股暖流,微撑起头亲了亲胤礽的眼睛:“我救你,我乐意的。” “那人本来就是冲着我来的,你不扑上来不就没事了。”说到最后,胤礽也闭了嘴,换了是他,也会做同样的事情,就算现在他说这些也都是白搭。 “疼吗?” 胤禔可怜兮兮地点了头,受了刀伤还中了毒,腰上的伤也还没好,简直就是雪上加霜,不疼才奇怪。 胤礽坐起了身,推了推胤禔的脑门:“活该。”语气里却是十足的心疼。 胤禔笑了,弟弟又在口是心非了。 “不过明日汗阿玛问起来,你可千万别说是我先扑你身上去的。” “嗯?为什么?”胤禔有些意外地看着胤礽。 胤礽眼神闪烁着飘忽开:“那些侍卫我都叮嘱过了,他们都不会说的,只要你不说就行。” “你告诉我为什么。” 沉默了一阵,胤礽才无奈道:“汗阿玛不喜欢我跟你太亲近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你拼死救我他是很高兴,但要是让他知道是我先扑你身上去的,他不定就不乐意了,还是不要多此一举了。” 胤禔伸手揉了揉胤礽的脑袋:“好吧,随便你,不说就不说吧。” 虽然其实他心里有些遗憾,明明是挺好的一件事情还弄得跟见不得光一样,康熙老爷子真是叫人蛋疼。 胤礽似乎是看出了他心中所想,宽慰他道:“你别想太多了,汗阿玛就是那样的,整日神神叨叨,习惯就好,不用理他太多。” “我知道。”胤禔尴尬笑了笑,康熙老爷子的秉性,他其实一早就淡定适应了,也就是在心里腹诽他几句而已。 胤礽道:“不过以后还是别再做这种事情了,好歹也顾着自个的安危。” 胤禔点了点头,又抚了抚胤礽严肃的眉眼:“别这么紧张,我真的没事。” 不紧张才怪了,不过是来蒙古一趟,也能弄得大伤小伤浑身挂彩,害自己提心吊胆了几天,也不知道算是他倒霉还是自己倒霉。 “我真的没事。”胤禔再次安慰胤礽:“你别担心,我保证不会有下次。” 66.危机意识 胤禔身上的毒清了,又休养了两日便能下地了,因为他受伤,康熙下令又多停留了几日等他身子稍好一些再启程回京。 两个刺客都已经被处了死,胤礽的贴身侍卫来给他禀报说是头一个混进营地里来的刺客其实是跟着准噶尔那位新任汗王一块来的,汗王已经去给皇上请了罪,说是自己识人不明,不知道那人是噶尔丹的人混进来是想行刺,皇上接受了他的解释赦免了他的罪,但是他们暗地里盯着那位准噶尔汗王,却发现实情似乎并非如此,他兴许一早就发现了那人的身份,不过故意放任他行事而已。 胤礽听罢偏头问躺在床上正在啃苹果的胤禔:“你觉得呢?” 胤禔无所谓地摇了摇头:“是真的话,这位新任汗王便也不是个安分的人,汗阿玛有的烦咯。” 胤礽笑了,挥挥手示意人退了下去,走到了床边去坐下:“那不是正好,正好留给你收拾,哥不是还答应了带某个小鬼一块上战场的。” 胤禔愣了一愣:“这你也知道啊……” 胤礽得意地扬起嘴角:“关于哥哥的事情,没有能逃出爷的耳朵的。” “……”胤禔心说我还当真是荣幸至极。 “不用管他了,反正是汗阿玛该头疼的事情。”私心里胤礽觉得自己似乎应该去提醒他汗阿玛一声,然后又想到他汗阿玛或许未必不知道,自己这么做似乎有些多次一举,指不定还惹他猜忌,干脆便也就算了。 回到京城之时正值五月最炎热之时,还没进城,胤禔府上的下人就匆匆来报喜,说是大福晋有孕了。 听到消息,胤禔嘴角的笑容才扯起,就下意识地转头去看跟自己同乘一辆车的胤礽,胤礽的眸色不动,依旧低着头看手里的书,就仿佛没听到一般。 马车继续前行进城,胤禔摸了摸鼻子,才凑到胤礽面前去,问他:“保成,你生气了啊?” 胤礽抬起头,定定看着他:“我要是生气的话是不是显得我很不讲理。” 胤禔诚实地点头,然后又赶紧摇头。 胤礽却突然笑了起来:“我知道你的意思,我的侧福晋一早就有了,没道理你都大婚了还不能碰自己的媳妇,很正常,我不生气。” “真的不生气?”胤禔却有些不太信,凑更近了一些,盯着他的眼睛看。 胤礽微微皱了皱眉:“你不是说大婚那晚没有的吗……那是什么时候?” “一直不碰她也说不过去,所以……” 胤禔含含糊糊地说着,然后又赶紧保证道:“我答应过你的事情不会忘的,你放心好了。” 胤礽的手指慢慢抚上他还缠着白布的肩膀处,眼里的神色渐渐变得复杂起来,最后轻叹了叹气:“你记得就好。” 会的,一定会的,胤禔暗暗在心里对自己说。 胤禔用生命为太子爷挡刀子的壮举如今已经传得满朝皆知,众人看他的眼神或多或少都带上了些探究和不解,已经习惯了做人群焦点的胤禔对此淡定无视,只是他很快也还是发现了一些不对劲。 比如,康熙对他比从前越发好了,这一回代胤礽在鬼门关走了一圈,各种赏赐混了一堆不说,没多久康熙又找了个借口帮他把爵位提一提成了郡王,当然,给他晋爵的同时也给胤祉和胤禛分封了贝勒。 再比如,兵部上下体谅他大伤初愈,他的差事大部分转移到了胤禛手里去,如今他倒是彻底成了闲人,从前围着他转的大小官吏如今都围着四弟转去了。 胤禔不是傻的,稍一琢磨就觉得这事情有些不大对劲,再私下里一打听,就知道这些全都是他汗阿玛的意思了。 简单说来就是他汗阿玛授意将他的差事转一大部分给胤禛,他汗阿玛刻意要培养胤禛,他汗阿玛借着给他晋爵的机会其实是想塞个爵位给胤禛。 然后胤禔便开始想,他汗阿玛这么做的理由。 胤礽说过,康熙爷不喜欢他们太亲近了,其实不用太子弟弟说胤禔自己心里也有数,以前他总是往毓庆宫跑或者胤礽去他那里,太频繁了免不了就要被康熙念叨,但不过他管不住自己更管不住胤礽所以多半是嘴上应承然后阳奉阴违罢了。 明珠那厮以前说过皇上是有意栽培他让他与太子爷一较高下的,人都是又竞争才有动力,胤禔也很相信他汗阿玛当真是想找个人激励太子弟弟最好就追着赶着他,如此也免得胤礽太过心宽了没有压力,而他,原本显然就是他汗阿玛选中的那个人。 他是皇长子,母家家世不错,又有明珠这样位高权重的外臣帮衬,无论从哪个方面看,确实都是最合适的,无奈,他自己太过不‘争气’。 不是他表现不够好,相反,他十八岁第一次上战场误打误撞就能砍了噶尔丹回来确实算是立了大功的,但就是,完全与康熙爷期望的相反,他一点都没有与太子弟弟一较高低的意思。 不管康熙爷怎么明示暗示,外人怎么蛊惑,胤禔就是打定了主意跟着胤礽一条道走到黑。 到这一回,在千钧一发之际,他没有半点犹豫地替太子弟弟扛下了那带了毒的一刀子,或许,可能,康熙爷也对拾掇他与胤礽竞争激励胤礽发奋的念头彻底死心了。 然后他便转头打上了其他人的主意。 真要说起来,胤禛的母家家世低,亲额涅只是个宫女出生,要跟太子争完全不够瞧,但偏偏康熙似乎就是选中了他,也许是因为他比胤祉沉稳乖巧,也许是他比起同样想做米虫的胤祉更加有志气,又也许单纯是因为德妃,康熙爷想抬一抬她的儿子给她长脸面,谁知道呢。 想到这里,胤禔看一眼一直在低声与下头人说话的胤禛,无奈摇了摇头,虽然他不知道曾经的历史到底是怎样的,但既然康熙有想法把胤禛推到明面上来,其实于胤礽兴许是件好事也说不定,明着争的总比暗地里搞鬼的要容易对付得多是吧。 而且,胤禔一贯觉得,不是他自恋,他在胤禛心里是有一定地位的,这个小屁孩还是比较听他这个兄长的话的,虽然没有到为他鞠躬尽瘁的地步,但是影响力还是有那么一点的。 这边胤禛才打发完身边的人转头就见胤禔正古古怪怪地盯着自己瞧,摸了一下鼻子,走上前去,笑问他:“大哥,怎么了?” “没事……”胤禔摇了摇头。 “哦。” 想了片刻,胤禔又开了口:“其实,四弟啊……你最近出息了呢,汗阿玛看重你这些官员也都围着你转,哥哥我是有些嫉妒了。” 胤禔说得不尴不尬,嘴角扯着不怎么好看的笑容,胤禛有些惊讶,不过转念一想也不稀奇,这话还确实像他们大哥这个性的说得出口的。 “还是比不上太子哥哥和大哥,也不敢和两位哥哥比。”胤禛如是道。 小屁孩,跟哥哥我还打官腔,胤禔有些不满意,伸手就揉他的脑袋,直揉得胤禛开始求饶了,才悻悻收了手。 胤禛眨了眨眼睛,认真说道:“我真的不敢跟你们比。” 要是有好处捞一捞他也很乐意,但是被汗阿玛突然这么器重,胤禛其实有些诚惶诚恐,直觉告诉他这也许并不是什么好事,直觉也告诉他大哥似乎不太高兴,不管怎样,还是夹紧尾巴低调点做人比较好。 胤禔笑了:“那你得记着你现下说的话啊。” “我……会的。” 毓庆宫里,胤礽也正在与索额图进行如下对话。 “太子爷您可得有危机意识啊。” 索额图叹着气,胤礽却全不以为然:“叔公不用担心,爷自有分寸。” “那也得小心啊。” “爷一直都很小心。” “直郡王他救您……是真心的吗?” 胤礽一眼瞪过去:“你说呢!” 皇上都对他死心了,下头的人就更不敢说什么了,虽然索额图还是很怀疑胤禔当真会一心一意为胤礽,不过隐约又有点满意,这种自己侄孙托付了一个好人家的欣慰感是怎么回事? 胤禔的福晋怀孕了,不单胤禔紧张,胤礽也很紧张,给大福晋和李佳氏每日看平安脉的太医是同一人,而胤礽也总是拐弯抹角地从他那里打听着大福晋的情况,似乎比对自己的侧福晋还要紧张些,弄得可怜的太医莫名其妙的同时又产生了某些不好的脑补,然后赶紧自己扇自己的耳光,暗暗下定决心这种事情不能多八卦,否则小命不保。 其实胤礽只是关心胤禔他福晋这一胎能不能生下个儿子而已,比起康熙心心念念地想着李佳氏生下皇长孙他更希望胤禔能够一胎得子,这样他就能没有半点心里负担地独占他。 但事情往往总是事与愿违的,关于这一点,太子弟弟兴许很快就会知道。 67.不平之事 到了年底,胤礽的第一个孩子终于落了地,如康熙所愿,的的确确是个大胖小子,他的皇长孙,足有九斤重,白白胖胖一看就是个好养活的。 康熙乐得合不拢嘴,各种赏赐不要钱一般往毓庆宫里送。 胤礽虽然也挺高兴,更多的却是有些不知所措,抱着一点点大缩在自己怀里眼睛都睁不开跟猫崽子一般的儿子,恍惚间就想不明白怎么这么多年一晃就过去了,而他也就这么糊里糊涂地为人父了。 太子爷,显然是还没有做好一个当爹的准备的。 当然,这些事情并不需要他来操心,从小阿哥一出生起就有分来的嬷嬷太监团伺候着,他只需要每日抽出那么一点点的时间去看一眼,就算是表达了足够的关心了。 小阿哥洗三的时候,胤禔托人送了一对金镯子来毓庆宫给小阿哥,虽然不是很值钱的东西,胤礽倒是小心翼翼收了起来,戴到了小阿哥娇嫩的手腕之上。 他其实已经有许久没私下里跟胤禔见面了,胤禔的福晋也快要临盆,听说是胎位不正胤禔很紧张,除了办差几乎就守在府里陪着福晋,虽然他不是太医其实根本做不了什么。 胤礽强忍着去找他的冲动,一直到大福晋产下一个格格的消息传回宫中。 “是个丫头?不是阿哥?” 报信的小太监看着面前有些怔愣住的太子爷,一时心下疑惑,大贝勒都没这么失望呢,太子爷怎么瞅着这么不高兴的样子:“是,确实是个格格。” 胤礽确实失望了,胤禔生了个女儿就意味着他还要生第二个或许是第三个,虽然明知道自己的想法很要不得,但是只要一想到还要让那些个女人碰自己的人,他就恨不得想杀人。 如此又过了不少日子,胤礽出现在胤禔府上的时候他正抱着他才一个多月大的女儿在院子里晒太阳,满眼慈父光芒几乎闪到了胤礽的眼睛。 这是他从来没见过的哥哥的另外一面,那样的小心翼翼和温柔是对着自己也不曾有过的。 胤礽没让人通传在门口站了许久一直到兴高采烈抱着女儿玩得不亦乐乎的胤禔转过身才发现他的存在,愣了一愣,胤禔把孩子交给一旁的嬷嬷让人都退了下去,然后大步走上前来:“保成,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哥。”胤礽低下了头。 胤禔满身的奶香味扑鼻,胤礽却觉得很不爽,不就是个丫头片子,至于宝贝成这样吗? 胤禔看他面色不豫,伸手抚了抚他的脸又轻叹了叹气,然后牵着他的手去看了蠢蛋的儿子,再带着他回了书房去。 按着他坐下,之后叫人上茶上点心,胤礽始终一言不发只静静看着他,一直到屋子里重新恢复安静又只剩下他们两个,胤禔才先开了口:“你怎么会来?” “你不想看到我?”胤礽端着茶只抿了一口就又放了下去。 “当然不是,说哪里去了。”胤禔笑着拧他的鼻子:“你能来哥哥我高兴死了。” “那你怎么进了宫也不去毓庆宫看我?就忙着回家带孩子?” 胤禔尴尬一笑,连做奶爸这样的事情也被胤礽给拆穿了,实在是有些不好意思。 “保成,我生了个女儿不是儿子你是不是不高兴?” “你说呢?”胤礽挑起眼反问他:“你觉得我能高兴吗?” 唉,摆明了是多此一问,胤禔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最后无奈解释道:“这也不是我能决定的。” “算了,不想提这个。” 胤礽嘴里咬着糕点不愿再说,胤禔便也就不再提,看胤礽似乎心情不大好,问他既然出宫来了要不干脆去外头转一转,胤礽原本想说不去,转念一想,道:“我们去三海,陪我去钓鱼。” 胤礽本是不喜欢这种一坐几个时辰无趣至极的娱乐活动的,不过这个时候正值春季,青山碧水花团锦簇的即使去赏风景也很不错,不过是找了个借口让胤禔陪着自己去游湖而已。 胤禔自然满口答应下来。 一个时辰之后,龙舟在湖面上晃晃悠悠,胤礽坐在船头握着鱼竿望着面前的一汪碧水发起了呆,春日的阳光不算太炽热却也不冷,胤禔摘了两片宽大的荷叶遮挡,有一搭没一搭地与他说起了话。 “保成,你是不是又被汗阿玛说了?” “没有啊,”胤礽甩甩脑袋:“我又没做错事,他干嘛要说我。” 胤禔虽然有做全职奶爸的趋势却也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前几日康熙因为皇太子的祭祀拜褥之事重责了礼部官员,说来虽然与胤礽没有什么直接关系,但总是事情因他而起,而且未必他们汗阿玛就不会怀疑是胤礽自己有这个逾制的心思,当然他不会明着罚胤礽就是了,不过私下里拐弯抹角说几句不好听的也就难免了。 胤禔也知道胤礽看着心情不好绝不只是因为自己,怕是这事才是主因,要不他就该是捉着自己的胳膊咬几口泄愤而不是这般闷闷不乐了。 胤禔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说道:“你不是总说汗阿玛不讲理嘛,你觉得自己没做错事兴许他不是这么想的呢。” “他想的就不能是错的?他只是皇帝又不是神。” “……”胤禔心说着这话也就太子弟弟敢说了:“但普天之下,也就他的话人人都得听啊。” “那就是他不讲理,”胤礽撇了撇嘴:“成日里神神叨叨疑神疑鬼,也不怕折寿。” “你放心,汗阿玛命长得很。” 胤礽疑惑地瞥他一眼:“你怎么知道?” “……猜的。” 胤禔干笑,他总不能说他是有印象这个康熙皇帝是个老不死吧。 “哦……那就是我得折寿了。”胤礽想着自己迟早得被他给折腾得提早挂了。 真要说起来,不管是胤禔还是胤礽自己,都觉得在他十岁以前,康熙对他是顶好的,可以说是百依百顺宠上了天,但是现在……也不能说是不好,只是自从胤礽开始上朝之后,就敏锐地察觉到了当中的落差,他汗阿玛开始对他有了猜忌和防范了。 最开始免不了会难过,胤礽觉得很委屈,他这个皇太子做得勤勤恳恳没有半点二心汗阿玛还怀疑他? 然而次数一多时间一长也就习惯了,只是依旧心里憋着口气,所以他亲征病倒在塞外行宫那次冲突应当算是长久以来胤礽心里不满累积的第一次爆发,不过胳膊总是拗不过大腿的,最后他也还是只能认了错两父子各找台阶下面上貌似平息了事端,但隔阂有了就是有了,这几年同样的事情屡次发生,胤礽都已经有些麻木了,一直到这一回,礼部的官员自己糊涂又或者有心人想要坑他这个皇太子,不管哪一种,胤礽都是全不知情的,但康熙依旧叫了他去问话,嘴上说着相信实际也就是在怀疑他。 胤礽觉得很气闷,但是对着康熙,他还不能发脾气,只能自己生闷气,深谙他心思的胤禔几乎没有多思索就猜到了他心中所想,一时半会地也当真是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只能道:“那也许算是汗阿玛看重你的另一种方式呢,你看对我他就一点不上心,我如今就只能做闲差,要事他碰都不让我碰了,要不哪里来的功夫带小娃娃。” 胤礽气哼道:“那不也是因为我,他觉得你跟我一道的,不敢再对你委以重任,怕我们俩合起伙来威胁到他的帝位,说到底,还是我连累的哥哥你。” 胤禔赶紧压低了声音:“保成,这话你可不能乱说,被别人听了去了麻烦大了。” 胤礽全不以为然:“这里只有我跟你,你不说出去谁能听到。” “我这不是……担心你说太顺口了以后在外也不小心说漏了嘴嘛。”胤禔讨好地笑。 “我才没有那么蠢,哥哥不要以己度人。” “你觉得哥哥会有那么蠢?”胤禔哭笑不得。 “反正没我聪明。”胤礽白他一眼,心情却到底是好了一些。 鱼竿这时候也很给面子地动了一下,胤禔睁大了眼睛:“鱼上钩了!”然后和同样兴奋起来的胤礽一块费力的将那足有几斤重的鱼给拉了上来。 胤礽乐得眉开眼笑,这还是他第一次亲手钓上鱼,而且头一回就是这么大一条,于是笑得见牙不见眼:“哥,一会儿回去你叫人把他做了,我们一块吃。” “你不用回宫?” “就说到你府上留宿一晚,反正现在人人都知道我们关系好,无所谓了。” 胤禔虽然觉得不大好,不过心思一转也还是点了头,胤礽难得心情好了些,就依着他这一回好了,于是轻轻点了点头。 “好,你跟我回家。” 68.借宿一宿 一大早,胤礽打着哈欠起床,身边的床榻已经空了,小方子进来伺候他起身,顺便与他胤禔一早就起了这会儿在外头晨练,等着他一块用早膳。 “晨练,他倒是正有兴致。”胤礽嘀嘀咕咕,任由着人伺候自己换了衣裳。 一刻钟后胤礽推门出去,外头压根没有人,于是一眼横向身后跟着的小方子,大步去了前院正房。 小方子很委屈,明明他进房的时候王爷还在外头的啊,怎么转眼的功夫人就不见了。 悉悉索索的对话交谈声他还没进门就传进了耳朵里,正与胤禔问候着的明珠转头见胤礽出现在门口愣了一下,这才回过神起身给他请安。 胤礽上下扫他一眼,走上前去在胤禔身边坐下,懒洋洋地问他:“明大人一大早地就上大哥府上来当真是好兴致。” 明珠听出他语气里的嘲讽和不满,硬着头皮答道:“关外老家来人送了些特产过来,奴才是拿来给王爷尝尝鲜的。” 胤礽撇了撇嘴没有再说,却不着痕迹地一手掐到了胤禔的腰上去。 胤禔忍着痛又不好意思喊出口,赶紧对明珠下逐客令,明珠也自知自己挺多余,这就起身告退了。 出门的时候身后太子爷的小声抱怨传来‘我一睁开眼你人就不见了每回都这样睨能不能别总是这么吃了就溜啊’,明珠吓得一个趔趄差点栽地上去,一定,肯定,是他听错了。 胤礽余光瞥见他的狼狈反应,在心里偷笑不已。 胤禔看人走了,一手把胤礽搂进怀里,低头就亲在了他的脸上:“别生气,下回陪你。” 下回,下回还不知道又要等到什么时候去。 关于胤礽在胤禔府上留宿的事情,胤礽回宫之后康熙没有问便也懒得与他解释,径直就回了毓庆宫去。 两日之后是新生小阿哥的百日宴,毓庆宫里还是头一次这么热闹,酒宴摆了几十桌,来的宗室大臣都是借着讨喜酒喝的名头来跟太子爷套近乎的,胤礽根本懒得理会这些人,只让嬷嬷把小娃娃抱出去给吵着闹着要看大侄子的一众弟弟看,自己则躲在了后头喝茶。 胤禔进来的时候胤礽还懒洋洋地窝在椅子里翻书,胤禔走上前来,将书册从他手里抽走:“你儿子百日你在这里偷懒?” “他百日又不是我百日,不需要我出去应酬那些人。” “你儿子有你这样的阿玛真是倒霉。” 胤礽一眼横过去:“也是,他就该投胎到你家去,有你这样的阿玛一天到晚亲自守着候着那才是福气。” 敢情还在吃他家大格格的醋。 胤禔无奈一声轻叹,伸手捏了捏胤礽的鼻子:“乖,哥哥更想全天候守着你,不过就是,没那个机会不是。” 说得比唱得还好听,胤礽对他这话完全不屑一顾,也就是因为没机会他才会这么说,真要可以指不定就有其他想法了。 “走开,不高兴就去外头陪那些人喝酒,别来烦我。” 胤禔坐下身,揽过胤礽在他脸上亲了两口:“真生气了?” 胤礽笑了笑,拉下胤禔,压着他翻过身,贴上去蹭:“你一会儿不出宫行吗?就在我这里住。” 胤禔想起胤礽这小鬼一点点大的时候就说要自己给他做太子妃陪他一块住毓庆宫,虽然这些年来他确实偶尔会留宿,但如今他人已经搬出了宫还封了王爵,再这么无缘无故地在毓庆宫过夜总觉得有些说不过去,难免不会引人闲话。 见胤禔不说话,胤礽不满意地扯了扯他的胳膊:“行不行啊?” “不太好吧……” “就说你是酒喝多了走不了路,才在我这里借宿一晚,没什么不好。” 太子弟弟你又坏我形象! “真的要这样?” 胤礽用力点头:“就要。” 话说完又坐起身,一脚踹在胤禔屁股上:“去外头喝酒去,装装样子也行。” 之后他就好名正言顺地收留醉鬼了。 胤禔没法子,只能抓着他狠狠蹂躏了一顿亲红肿了唇才心满意足地站起了身。 从后殿里出来,却碰到门口正探头探脑的老三胤祉,胤禔冲他努了努嘴:“一边说话。” 俩人走到一旁僻静处,胤祉耷拉下了脑袋,胤禔问他:“你不在前头玩特地来,是有话要跟你二哥说?” “二哥他是不是生我气了?” 胤禔莫名其妙:“他生你什么气?” “之前礼部的事情,我真的不知情啊,太子二哥会不会生我的气以为我知情不报或者怀疑我故意给他找麻烦吧?那样我好冤枉的啊。” 说到这事,胤禔倒是差点忘了,他本就打算找胤祉问一问的,没想到这家伙倒是自己先找上门来了。 “真不是你做的?” “当然不是,”胤祉赶紧表清白:“我做这种事又捞不到好处,二哥倒霉也没我什么事啊,我何必多此一举去得罪二哥,再说……我也没那个兴趣。” 胤禔笑着摸了摸下巴,想了半响,又问他:“就算不是你做的,你在礼部办差的,难道也完全不知道这事?” “真不知道,大哥不要以为我在礼部就是在做闲差,”我又没有你那么懒,胤祉心下不忿:“礼部事情很多的,也不是每样我都清楚。” “当真不知道?” “当真不知道。” 胤禔点了点头:“行,你回去玩吧,你二哥那里,我会跟他说,他估计也没生你的气。” “真的不生气?” “当然不生气,你二哥知道的,你没那个本事,哈哈哈。” “”胤祉无语,干脆地不再讨没趣,转身回了前头继续去逗大侄子玩儿去了。 胤禔摇摇头,想到胤礽布置的任务,也还是去了前头陪人喝酒,顺便也看一看胤礽他儿子。 毓庆宫的大阿哥胤禔只在他满月的时候瞧过一眼,如今再看倒是长大了许多,长得珠圆玉润一双眼珠子尤其大转来转去又爱笑,长相倒是跟胤礽小时候有七分像,胤禔一看就喜欢,接到手里就在嬷嬷们看怪物的惊恐目光注视下抱着狠狠啃了几口。 心里又有些遗憾,早知道太子弟弟小时候也该多啃啃的,小娃娃啃起来才香喂。 你个变态! 一众弟弟在心里腹诽,当然没人敢说出口就是了。 酒宴一直闹到很晚才散场,小阿哥早被抱下去睡觉去了,等到来捧场的人散光了已经到了快要下宫钥的时分。 胤俄看着面前满脸潮红似乎醉得很厉害的胤禔,有些担忧地拉了拉胤禩的袖子:“八哥,大哥醉了吧,宫门要关了他回不去了,我是不是要叫人把他抬去我那里?” 胤禩拖着胤俄就走,顺便一手敲上他的脑袋:“傻不傻你,大哥摆明了是想赖在毓庆宫里的,有你什么事。” “啊?” 眼见着最后两个小鬼也溜了,胤禔慢慢睁开眯着的眼睛,伸手揉了揉脸,呼,装醉原来也不容易。 回到头后胤礽还在看书,从头到尾他也只出去露了一回脸当真是摆足了架势,胤禔步履阑珊走上前去,一手勾住胤礽就倒到了榻上去。 胤礽伸手推他的肩膀:“别装了,我知道你没醉。” “……真醉得不省人事了你该生气了。” “听说你抱着我儿子抹了满脸的口水?” 胤禔不尴不尬地笑:“小阿哥太可爱了……跟你小时候多像。” “你不要脸。” “谁让你小时候不喜欢我也不让我亲,就只知道伸脚踹我。” 胤礽微微皱眉,还有这样的事情?……反正他是不记得了。 “你先头出去的时候还跟老三在外头嘀嘀咕咕了半天,说吧,他来找你做什么。” 胤禔心说着胤礽明明一直在这里看书外头的事情倒是知道得清楚,不过也是了,这里是他的地盘,怕是到处是盯着外头那些人尤其是自己的眼睛。 “哦,他来是想问你是不是生气了,他说礼部的事情他之前完全不知情,怕你误会他。” 胤礽撇了撇嘴:“我知道。” “你知道?” “你自己不知道?”胤礽挑起眼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做了什么你自己不知道?” 胤禔不解:“我知道什么?” “有空回去问明珠那个老家伙吧。” 胤礽懒得再说,扯过胤禔,粗声粗气地下命令:“不提这个,脱衣服。” 胤禔哭笑不得:“太子弟弟,你能温柔点吗?” “对你温柔什么,到了床上也没见你温柔,少来了。” 胤禔嘻嘻哈哈地抱着胤礽转过身去:“行,那就来吧,哥哥我乐得奉陪。” 69.赤诚之心 朝会散了之后,胤禔喊住正要走的明珠,笑眯眯道:“借一步说话。” 明珠受宠若惊,这位祖宗会主动找他的时候可当真是不多,这便赶紧点了头,俩人一块出宫上了车,也没有去谁的府上,而是找了处僻静的茶楼落脚。 看着胤禔亲自给自己倒茶,明珠心下越发忐忑难安,在胤禔示意慢用的时候赶紧双手接过谢恩,犹犹豫豫地问他:“王爷,您叫奴才来,到底是有何事?” “请你喝茶。”胤禔说着就纡尊降贵,亲自动手给他斟起了茶。 “呃……” 茶哪里没得喝,他府上也多得是下头人孝敬的好茶,喝胤禔请的,他还怕自己会不消化。 喝过半盏茶,胤禔才又笑眯眯地开了口:“实话说,是有事情想问你。” 明珠赶紧放下茶盏:“还请王爷直言。” 胤禔定定看着他,脸上的笑意慢慢退了下去:“之前那事,是你做的吧?” 明珠装糊涂:“奴才不明白王爷的意思。” 胤禔轻撇嘴:“你明白的,是你搭上了礼部的人,故意上奏,让皇上怀疑是太子爷有逾越之心,对不对?” 明珠干笑:“怎么可能……” “别装了你,太子爷已经知道了。” “王爷您莫冤枉奴才。” 胤禔一眼瞪过去,明珠脖子一缩,赶紧改了口:“奴才是为了王爷您好啊……” “你无聊不无聊?”胤禔没好气道:“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你要是没事做就去找索额图玩儿,别折腾太子爷,你是听不懂人话是不是?你当真以为你做的事情就没人知道能够瞒天过海了?” 明珠的脸上露出心虚之色,半响,支支吾吾解释道:“奴才真的是为了王爷您好。” 又是这句? 胤禔对这话实在是不屑一顾:“爷没觉得有哪里是对爷好的,皇上现在什么态度别说你看不明白。” 连康熙老爷子都放弃他了,胤禔实在是想不明白明珠这厮到底哪里来的这锲而不舍的精神。 明珠不尴不尬地笑了笑,他当然知道,皇上也对这位爷失望了,谁他爱怎么怎么的了,但不过……:“王爷,您当真打算这么下去?” 这么下去,就是说不争不抢,跟在太子爷屁股后面转,等到太子爷当家,还能混个亲王当,当然这是最好的情况,要是太子爷不厚道,就指不定怎样了,即使太子爷现在对他兄友弟恭,以后谁又说得准呢。 胤禔理所当然地点头:“有何不好?” 明珠心里酸溜溜,胤禔是打算一条道走到黑了,他也算是看出来了,要说一开始他确实是想借这个皇子做靶子与索额图斗,其实也就是为了争那口恶气而已,但不过这么久相处下来,胤禔这人大大咧咧也不爱摆架子没有高高在上之感又是他有亲缘的晚辈,明珠还当真是有些喜欢他也真心为他操心的。 也所以,对于他‘执迷不悟’的选择,明珠实在是扼腕叹息甚至捶胸顿足,但这么多年下来他也早已深知这位皇子的脾气,他虽然好说话,但对这种原则性问题比其他人都要顽固坚持些,他认定的东西就算磨破嘴皮子也没可能劝得动他。 就因为这样,明珠实在是担心,犹豫了片刻,才咬咬牙解释道:“奴才知道这事太子爷有心查,很容易就会知道,奴才是想问您,太子爷他有与您计较吗?” 胤禔一听这话就觉得别扭,目光在明珠便秘一般的表情的脸上转了两圈,突然就明白过来他这位叔公在想些什么了,一时间又有些哭笑不得:“你该不会是故意想试太子爷对我的态度吧?” 明珠苦着脸不敢点头,脸上的神色却已经出卖了他。 胤禔没好气道:“你知不知道这会给太子爷添多少麻烦,皇上面上没说,心里指不定又给太子爷添了一笔呢,你就不能换点其他的方式?” 明珠无奈解释:“王爷,就算奴才什么都不做,皇上和太子爷之间的矛盾迟早会爆发,早点激出来让太子爷有个警惕有何不好?” 好个鬼! 胤禔一点不觉得让胤礽知道康熙对他有多猜忌伤他的心是一件多好的事情,即使心里明白也总比赤裸裸地揭出来好得多,可惜对这些外人来说,显然是不会想到这一层的。 “行了,我都知道了,这事到此为止,别再做第二次了,要不别说太子爷,以后我也不认你这个叔公。” 明珠满腔心酸,女大不中留,侄孙大了一样不中留,嗷……他还是趁早觉悟吧。 胤禔努了努嘴,眼神示意他可以走了,明珠无奈站起身,就要离开,屏风后面突然转出个人来,抱着胳膊倚在屏风边,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明珠吓了一大跳,腿一软差点就跌下去,胤礽嗤笑:“明大人见了爷怎么跟见了鬼一般?” “太……太子爷,您怎么在这里?” “这里又不是你家,你能来爷怎么不能来?” “不是,奴才的意思是……是……”生平头一回,明珠觉得自己当真是嘴笨舌拙,竟是完全说不出话来。 “行了,爷知道了,”胤礽摆摆手:“这事过去了便就算了,只要以后明大人不再做多余的事情爷就当做没发生过既往不咎,但不过再有下次,明大人就算不为自己着想好歹也想想一家老小。” 明珠抹抹头上冷汗,他生平最不耐的就是被人威胁,但偏偏这一次却是半点找不出话来反驳。 最后只能是呐呐应了下来,悻悻退了出门去。 门阖上的一瞬间,太子爷已经手脚并用爬到了胤禔身上去,明珠暗暗咋舌,乖乖,又看到了瞎眼睛的东西。 原来那日在胤禔府上听到的那些当真不是他的错觉…… 胤礽骑到胤禔身上去,双手抓着他的衣襟,不客气地问道:“你故意叫我来,就是听那个老家伙说这些?” 胤禔笑了笑:“我是想太子爷明白,我当真事前是一点不知情的,你别误会。” “我没误会你,”胤礽的手上移,扯起胤禔的两边脸:“还是哥哥对我没信心,觉得我会怀疑你?” “不是不是,痛,嗷——”胤禔快哭了,太子弟弟你下手能不能分一点轻重啊! “以后要做什么事先跟我说,别搞得鬼鬼祟祟的,我还以为你叫我来是来捉奸的呢。” “你到底想哪里去了啊!” 胤礽笑哈哈地放开了手,再在他脸上一拍,终于是从他身上爬了下去,坐到了一旁去,想倒茶,又想起那是明珠用过的杯子,立刻嫌弃不已,却也懒得另换一个,干脆端起胤禔用过的杯子就喝。 “保成,你当真不打算与他计较了?”胤禔看着慢慢吹着茶的胤礽,犹犹豫豫地问了出来。 胤礽斜他一眼:“怎么?哥哥怕我对那个老家伙下手?” “我是怕脏了保成的手。”胤禔挤眉弄眼说动听话。 胤礽拍开他调戏到面前来的手:“去去,一边去,别动手动脚,我不动他是给哥你面子,好歹那老家伙看你来对哥你还有几分真心,所以算了,暂且放他一马。” 胤禔感动得几乎要哭出来:“真的是因为我啊?” “嗯啊。”胤礽嘴里咬着糕点,含含糊糊地点头。 “其实太子弟弟你不用这么委屈的,你要是真想……” “你烦不烦,”胤礽满手的糕点屑子拍胤禔脸上去:“我都说了放过他了,你就别再装模作样了行吗?假不假?” 胤禔尴尬地笑了笑,也不敢再说了,忙讨好地给他斟茶递点心。 “有件事,”喝着茶的胤礽眼神突然飘忽起来,顿了片刻,说道:“汗阿玛的意思,似乎是这回要给我指福晋了。” “福晋?太子妃!”手一抖茶水就泼了出去,胤禔回过神,一时间倒是有些意外。 “嗯,”胤礽点了点头:“人选也定好了。” “哦……那还挺好,你迟早也要大婚的。” 胤禔的语气很平淡,似乎是一点酸意都听不出来,胤礽奇怪地看他一眼:“哥,你当真一点想法都没有啊?” 怎么可能没想法,不过再有想法胤禔也知道自己没道理跟他计较这个。 胤禔揉揉他的脑袋:“有想法又能怎么样,你迟早要大婚的,更何况,你儿子都生了,我再介意这个,有什么意思。” 也是,他们一个有儿子一个有女儿,再要介意这个未免也太矫情了。 胤礽松了口气,塞了块糕点进胤禔嘴里,大婚什么的,反正也是敷衍他爹给天下人交代的,至于他自己,有身边这个就够了。 70.太子大婚 皇太子的赐婚很快下了去,礼部和钦天监开始着手做各项婚礼准备,只不过皇太子大婚在本朝没有先例,一时间为了这仪制规格是吵个没完没了,婚期一拖再拖。 最后是胤礽自己找上了康熙,表示要立刻大婚,不想再拖下去,要钦天监的尽快定下吉日。 康熙暗暗惊讶还以为胤礽这是突然开窍了,以前他对自己的婚事明明毫不在意,连选出来的太子妃也是康熙亲定的胤礽瞥都没瞥过一眼,如今倒是着急上火地要尽快大婚了。 胤礽低下眼轻声解释:“迟早是要大婚的,早点完成也好,省得一拖再拖。” 反正也逃不过,不如一早交代了任务,了了这桩事情。 既然胤礽都这么说了,康熙便也下了口谕催着礼部和钦天监加快了准备婚事定婚礼的速度,大婚的规格也是比照前朝定下比皇帝的低一些比之前胤禔大婚高一点的仪制。 大婚的日子定在了春末夏初的时节,是个非常好的黄道吉日,皇太子大婚夸张点说也算得上是十里红妆万人空巷,从宫外到宫里一路上无数人驻足旁观看热闹,毓庆宫前更是挤满了来贺喜的王公朝臣。 胤礽被人众星捧月地拥出来,嘴角的笑意有些勉强,一众弟弟围在他身边起哄,胤礽理也不理,目光四处扫过,却始终没有看到他想看的那个人的身影。 “大哥染了风寒,两天前就与汗阿玛请过假说今日不来了。” 喧闹的鞭炮声响中飘来这么一句话,胤礽惊讶转过身,胤禩正嘻嘻哈哈地与人玩闹,仿佛方才那句话根本不是从他嘴里飘出来的一般。 胤礽愣了一愣,一下把当中闹腾得最欢的胤俄揪到了自己面前来。 “爷问你,大哥真的病了?” 胤俄吞了吞唾沫,太子哥哥突然变得好严肃,明明大婚的日子还这么凶悍,搞什么。 “是……是啊,我昨日也听额涅说了。” “那你怎么不跟爷说!” “二哥又没问过我……” 胤礽没好气地推开他的脑门,心里的担忧却更甚了一些,夏天也会染风寒,他是笨蛋吧?还是他故意找借口不来参加自己的婚礼? 胤俄再次凑了上来,笑眯眯地禀报:“大哥不是装病,我昨天还去看过他,是真的病了,床都下不了了。” 下不了床了吗?胤礽心里一下子又是焦急又是烦闷,今日他大婚,这几天怕是都不能去看胤禔了,啊啊啊,到底是哪个不知死活的把婚期定在今天的! 钦天监来观礼的一众官员同时打了个寒战,为什么大夏天的也会阴风阵阵? “二哥不去看大哥没关系,我明日会再去的,顺便帮二哥您转达问候给他。”胤俄像是洞穿了胤礽的心思一般,又笑着添上这一句。 胤礽挑起眼斜他,这小子怎么突然变这么聪明来了。 当然不可能,都是昨日他和胤禩一块去看胤禔,胤禔猜到胤礽会是何反应叮嘱他们说的。 新娘子在震天的喧嚣声中终于是送了来,之后的一应流程都是那差不多的一套,虽然众人都不太敢放开了胆子灌皇太子,不过一向酒力不济的胤礽还是醉得要人扶着才能勉强走路。 几个小太监将胤礽送进洞房,胤礽靠在门边,坐在床头的新娘的身影在醉鬼眼里渐渐模糊幻化成了另一个人,胤礽呵呵一笑,嘴里呢喃一声‘哥——’大步想跨上前去,结果便是一个踉跄向前栽倒在了地上。 扶着他的小太监很自觉的给他做了肉垫,被太子爷压在身下叫苦不迭,胤礽笑呵呵地抱着其中一个挨着蹭了蹭,迷迷糊糊地喊着胤禔的名字彻底醉死了过去。 皇太子在新婚之夜醉死摔倒在洞房门口的糗事很快就传开了,胤礽清醒过后已经是第二天早晨,这会儿才糊里糊涂地看清楚自己的太子妃长什么样,然后很歉疚地对之笑了笑。 新福晋倒是个很识大体的女人,没有抱怨只让人伺候他起身说是要去各宫请安。 胤礽头疼不已,才想起来自己还要带着媳妇去拜见大boss 乾清宫里挤满了人,都是来想看二嫂庐山真面目的一众弟弟,胤礽领着人上前给康熙请安,起身的瞬间看到胤禔也站在一旁正嘴角带着笑意看着自己,不由得愣了一下,胤禔低咳一声,不着痕迹地努了努嘴,示意他看康熙。 胤礽也回过神,赶紧目光转到了似乎很有些不满的康熙身上,康熙看胤礽的眼神颇有些恨铁不成钢,昨晚的事情他显然已经听说了,丢人,太丢人,胤礽做为他最喜欢最看重的儿子,怎么一点他当年的风范都没有真传到?! 当然眼下这里人太多了,这事他也不好大咧咧地说出口,胤礽丢得起那个人他还要自己这张老脸,最后也只能是拐弯抹角地暗示:“这几日你刚大婚就别到处跑也不用忙着处理政事了,多抽些时间陪陪太子妃。” 胤礽不尴不尬地应下,心说着我跟太子妃的闺房事你也要管,不嫌管太宽吗? 胤禔憋着笑意低下了头。 之后去宁寿宫太后那里请过安,回毓庆宫的时候已经快到了响午,在路上遇上也不知道是不是专程来找他的胤禔,胤礽一时有些喜出望外,让人把太子妃先送了回去,然后上前拉住胤禔去了一边僻静的宫墙拐角处。 “你不是生病了?怎么今天又进宫里来了?” “你是怎么回事,大婚晚上醉得不省人事?” 俩人几乎同时出声,然后胤礽先撇了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酒量不行,倒是你,我看你精神得很,昨日是故意不来的吧?” “没有啊,”胤禔无奈解释:“这几天真的病了,今早还在喝药,不过就是想见见你,才借着请安的名头进宫来了。” “真的?” “真的。” 胤礽怀疑地伸手去探胤禔的额头,还当真是有些烫,免不了担忧地抱怨起来:“你是怎么回事,病了就别折腾啊,干嘛还非要进宫来?你不来我又不会不高兴。” “你不是不高兴嘛?我听胤禩胤俄他们说你昨天就挺不高兴的。”胤禔笑眯眯地揭穿他。 其实不过就是感冒发烧而已,胤禔半点不认为自己有多娇弱,当然昨天没来,却确实是出于私心,不太想看到他与人拜天地洞房花烛的场景。 “那两个长舌的,回头我就抽他们一顿。”胤礽愤愤低骂。 “你别总是这么暴力,吓他们没用,他们也不过就是帮我传话给你。”胤禔伸手捏了捏他不自觉鼓起来的脸:“我要出宫去了,你也回去吧,过两天我再来看你。” 胤禔话说完就想走又被胤礽拉住了手:“哥,我明天就去看你。” “那不行,这几天好歹你得陪着太子妃。” “我又不喜欢她。” “那她也是你的太子妃,这面上的功夫也总得做的。” 胤礽不以为然,他不喜欢太子妃不是因为胤禔,而是第一眼见到就觉得这个女人太中规中矩了还不如李佳氏那样温婉可人的能赚得几分他的怜惜。 何况是他汗阿玛给照着心里标准儿媳妇的模式给挑出来的女人,胤礽本能地就有些抗拒。 胤禔看出他心中所想,笑着又捏了捏他的脸:“不喜欢也好好待人家吧,总归她嫁给了你就得依附着你过活,你别太任性了。” “我好好待她哥你不吃醋?”胤礽突然问道。 “怎么又说起这个,反正我知道你的心在我这就够了。”胤禔把胤礽推进毓庆宫去:“乖,回去吧。” 胤礽恼得一脚踹上胤禔的屁股:“爷自己会走。”之后头也不回地进了门去。 胤禔摸着自己被他踹到的地方哭笑不得,臭小鬼,哥哥我还是病患呢! 又在毓庆宫外站了一会儿,胤禔还是转身走了,片刻过后,小方子气喘吁吁地追上来,喊住他:“爷,这是太子爷让奴才给您的。” 小方子手里拿着一串捆起来的上等药材,都是御赐的好东西,胤禔笑了笑,亲自接了过去:“回去告诉太子爷,谢了。” 小方子答:“太子爷说不用谢,还说让您一定要养好身体,别到处乱跑,要不……” “要不什么?” 小方子抹抹冷汗,硬着头皮回答:“要不他就不要您了。” 胤禔笑得跟欢了:“那你再跟太子爷说,我知道他舍不得的。” 小方子快哭了,你们明明方才才见了面,做什么不亲口把话说清楚,这么折磨我这个当奴才的有意思吗?! “听明白了没?” “……嗻。” 71.好奇而已 盛夏时节,胤禔趴在书桌上,热得快有些喘不过气来,每到这个时节他就无比怀念几百年之后的空调房,好吧,其实有下人给他打扇子,他也该知足了。 更何况几百年之后没有他如花似玉的太子弟弟不是,所以两相对比之下,胤禔还是比较喜欢这里。 打着哈欠转头见身后打扇子的奴才已经满头大汗,胤禔摆了摆手:“你自己扇着吧,爷出门去走走。” 几个下人受宠若惊,主子爷真是大好人啊,胤禔笑了笑,起身走了。 六部衙门都靠的近,这会儿是响午时分,还没到办公的时间,很多官员都回府上去了,除了当值的大部分地方是空着的,胤禔热得睡不着,干脆就出了门,左拐再右拐,抬脚进了吏部的大门。 里间的屋子里,胤禩正趴在榻上腆着肚皮喝冰镇酸梅汤,胤禔也不说一声就推门进了来,惊得胤禩差点被酸梅汤呛到。 “咳……咳咳……” 胤禔看着他狼狈的样子,轻笑了起来:“八弟倒是好舒坦。” 胤禩赶紧整理好凌乱的衣裳,坐起身:“大哥怎么来了?” 胤禔把他剩下的酸梅汤倒进了自己的肚子里,最后一抹嘴唇,笑眯眯道:“有些事情想问你。” 胤禩对自己的点心被抢很有些不满,不过也不敢说什么,只点了头,端正坐到了桌边,表示洗耳恭听。 胤禔想了片刻,还是决定打开天窗说亮话:“老实说吧,我一直有找人盯着你的一举一动,也知道你进了吏部这两年私下里已经拉拢结交了不少官员,我就是想问问你,你到底想做什么?” 胤禔一贯不喜尔虞我诈那一套,更讨厌说个话还要拐三圈,既然是教育弟弟,他觉得还是直接一点比较好。 胤禩惊讶地睁大了眼珠子,然后却又笑了:“大哥你在我身边安插了眼线啊,我真荣幸。” 胤禔没好意思说,那是因为你和老四是我仅有的清史知识里必须值得重点注意的危险人物,拜那些清宫剧所赐。 胤禔对他的态度略有不满:“别嘻嘻哈哈的,我是在跟你说正经事,你当初是怎么答应我的?” 胤禩撅起了嘴,不高兴道:“大哥是真的为了我好,还是为了太子二哥?” 胤禔愕然,这个问题,必须得承认,首先他确实是为了胤礽,不想这些小鬼给他添麻烦,其次就是,他当然也是真担心,尤其是胤禩这个家伙,如果他没记错,应该下场是不怎么样的。 “两者都有,”胤禔实话实说,反正说好听的哄他,胤禩也一定不会信:“哥哥我是真的为你好,你也不想想你前头还有多少个兄长,哥哥我都没想过争什么呢,你怎么就非要做那个念想?” 胤禩再次笑了:“其实大哥是想说我出身那么差,就不该有这样的非分之想吧,我都听人说过的,我额涅原本是做粗使活的宫女,阴差阳错才得了汗阿玛宠幸,汗阿玛还不想认,要不是惠额涅好心救了她,我指不定就没了。” “不是……唉,你自己也知道自己出身不高,机会渺茫,又何必呢?”胤禔是真没有看不起这个弟弟的意思,不过他的出身是硬伤也是事实。 胤禩苦恼地捏了捏自己下巴:“可是我们满人不是不重视这个的嘛,再说了,汗阿玛如今看重四哥,他出身又有多好。” “你……” “好啦,我知道了,他也只是出头鸟而已,”胤禩吸了吸鼻子:“原本大哥的出身人脉势力跟太子二哥争一争,定是能势均力敌的,指不定我们就能趁火打劫抢点甜头也说不定,你又不肯干,那就算了,我知道我没机会的。” “那你还私下里做这么多事?”胤禔突然有些哭笑不得,为什么他觉得自己总是跟不上这些弟弟的逻辑。 胤禩不以为然:“我没做什么啊,我就结交几个官员,他们乐意拍我马屁,我也乐意听有什么不好,大哥有看过我指使他们给二哥添麻烦吗?” “当真就这样?” “就这样啊,”胤禩诚实地点头:“我有分寸的。” 胤禔还是不大信:“私自结交外臣被汗阿玛知道了也是要罚的。” “大哥又不是没做过,我真的没叫他们做什么,就是普通的迎来送往而已。”胤禩争辩道。 “算了,你有分寸就行吧。”胤禔暗自松了口气,胤禩的话不见得都是真的,不过他是个明白人,在目前情况下是没有半点机会的,所以应该不会去做糊涂事,这样就行了。 胤禩看着面前大哥语重心长的样子,眼珠子转了一圈,语不惊人死不休:“大哥,你喜欢太子二哥的吧?” “咳——” 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下被人问出这样的问题,胤禔惊得差点被自己口水呛到,好半天才回过神,诧异瞪着胤禩:“你胡说什么?” “哦?是我胡说?”胤禩故意拖长声音,眼巴巴地瞧着胤禔。 胤禔心虚之下赶紧改口:“你们这些弟弟我都喜欢。” 胤禩满脸不怀好意的笑容:“我看没有对太子哥哥那么‘喜欢’,而且你‘喜欢’太子哥哥显然与喜欢我们不一样。” “……”胤禩连着说了几个‘喜欢’,显然含义不一样,胤禔也实在没脸再矢口否认。 “大哥你不说话是承认了?” 胤禔头一次觉得胤禩的笑脸如此碍眼,只恨不得一巴掌将之扇到天边去:“你到底想说什么?” 胤禩轻咬了咬唇,犹犹豫豫地问道:“真的可以喜欢自己的亲兄弟吗?” “你也去试试不就知,”话说到一半胤禔猛地回过神:“你这话的意思是你不会也……是哪个?” 问话的同时胤禔在心里快速算计着,太子弟弟?不会的不会的,每回八弟见了胤礽就溜得比兔子快一定不会,老三?那个缺牙二货八弟没到底看得上才对,老四?虽然两人小时候都是他娘养在一块不过似乎关系也就一般这些年私下也没有太多往来,老五老七?完全不熟的小透明忽略不计,老九老十?糟糕了,胤禩似乎还确实是跟这俩走得最近…… 胤禩无语,刚想着要怎么解释,胤禔已经像是受了颇大打击一般喃喃念道:“不会是十弟吧,他还小啊,你不能对他下……” “当然不是!”胤禩脸都红了:“我怎么可能对那个傻小子起那种心思!” “难道是哥哥我?”胤禔眨眨眼睛,颇为难为情:“你别啊,你都知道我对你二哥……” 胤禩快哭了:“我哪里敢跟太子哥哥抢,大哥我求你了行吗,我随口问问的,好奇而已,你不想说算了,我不问了好吗?” 胤禔大笑了起来,抓着胤禩狠狠蹂躏了一顿,终于是放过了他转身回了去。 “哥,你怎么在这里?” 出了吏部的大门,突然在背后响起的声音让胤禔顿住了脚步,惊讶地转过头,身后停着的当真就是皇太子的车辇,跟着的都是胤礽的贴身护卫。 胤礽从车上下来,一看这里竟然是吏部门口,当下不高兴了:“大哥来这里做什么,串门子?” “来看看胤禩,”果然胤礽一听这话更加不满,胤禔赶紧改口:“你呢?怎么出宫了?” “我来看哥,结果哥就惦记着八弟。” 好酸,空气里都弥漫着酸味。 胤禔笑着伸手想起揉胤礽的脑袋,又想到这是在大庭广众,很可能被人看到,只能算了,撵着他上了车。 车门阖上后,胤礽凑到胤禔眼皮子下头,怀疑看他:“你跟八弟到底说了什么?” 胤禔移开眼:“没有啊……” “说实话!” 胤禔一想自己一直说没有胤礽肯定不会放过自己,但又觉得自己来找胤礽的目的实在没必要跟胤礽说,免得惹麻烦,干脆就只说了后半截:“哦,是胤禩问我为什么可以喜欢亲兄弟。” 胤礽一愣:“他知道了?” “他那么聪明看不出来的吧。”胤禔自我反省他和胤礽确实是太不低调了。 胤礽皱了皱眉:“他不会说出去吧?” “放心,他不会的。”这点胤禔还是放心的,胤禩不至于这么无聊。 “那他问你这个做什么?”胤礽瞬间警惕起来:“他不会是也在打你的主意吧?” “……” 胤礽的脸沉了下去,一手已经习惯性地摸上了身边的鞭子:“爷要拆了他。” 胤禔哭笑不得:“你想哪里去了,哥哥我有这么大的魅力吗?” “在我眼里就有。”胤礽说得理所当然,抱着胤禔就往他身上蹭:“哥你以后离他远点。” “好……” 72.小心为上 车子驶离了六部衙门过了许久,胤禔才后知后觉回过神,自己莫名其妙又被太子弟弟拐了出来翘班了,一会儿兵部那些老头子回去没看到他一准以为他又不知躲哪里偷懒去了,当真冤死了。 “保成……要去哪里?” 胤礽打了个哈欠换了个姿势靠进了他的怀里:“去外头逛逛,我想跟你说话,总不能在兵部那种地方吧。” 那倒也是,太子爷要是上了兵部的门,指不定得惹来什么揣测猜疑呢。 两刻钟后,马车在一处僻静的街道尾停了下来,胤禔先下了车,面前是两层的小茶楼,很不起眼,想来胤礽会找来这里应该是提前安排好了的。 茶楼里没有其他人,胤禔暗暗咋舌:“保成,你包下了这里?你可真舍得。” “哥你别跟个财迷一样,包间茶楼能要多少银子,再说了我没钱。”都是花的你的银子。 “……” 在胤禔还在心疼哀悼自己的银子时已经被胤礽拖着上了二楼,进了厢房里,按坐到了椅子上,茶水点心一并推到了面前。 这么热的天胤禔其实根本没多少胃口,也还是很给胤礽面子的咬了几口点心,最后拍干净手上的糕点屑:“说吧,到底什么事?” “你是不是又要上战场了?” “啊?”胤禔心说我要上战场我自个怎么都不知道,然后转念一想,兵部前几日似乎是收到过边境不太平的报文,不过这个跟打不打仗似乎没有什么很直接的联系倒是了。 胤礽满眼嫌弃:“你自己的事情自己都糊里糊涂的啊?” “皇上没说过,我怎么知道,”胤禔塞了块糕点堵住胤礽絮絮叨叨的嘴:“你是皇太子,日日跟他身边,消息自然灵通一些,是不是真要打仗,就算真打会不会让我去都不是一定的事情,哪里有那么确定的。” 这话倒也不是假的,兵部收到公文奏报说是新任的准噶尔汗王又出兵挑衅和硕特汗国了,这几年这样的事情已经是屡见不鲜,每一回准噶尔一出兵,和硕特立刻上奏朝廷,然后康熙再传旨准噶尔严词谴责一番之后准噶尔解释原因表示受教退兵,过段时间再又卷土重来,反反复复到了今次,已经是第三还第四回了,兵部一上奏,康熙就气得差点摔了杯子。 被人当猴子耍了一回又一回,不生气也难怪,狼来了的故事虽然这里的人没听过,但显然,死要面子的康熙也绝对是不能容忍自己被准噶尔如此戏弄的。 “除了一个野心大的又来一个野心大的,什么时候是个头哦。”胤禔随口说着,却其实他并不太在乎,原本也就是康熙该操心的事情,他比较关心的是既然胤礽这么说了,应当是从康熙那里得到了风声,这一次不劝退改硬打了,就是不知道还肯不肯带他去,必须来说,对于上战场,他是不觉得厌倦还很喜欢的。 胤礽似乎是看出了自己哥哥的心思,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回神。” 胤禔赶紧正色,冲他笑了笑:“你说。” “知道我叫你出来做什么的吗?” 胤禔摇头。 “我们多久没有这么私底下见面了知道吗?” “三个月……”胤禔说得有些心虚,不是他不想见胤礽,是他跟胤礽的事情似乎已经被不少人知道了,三个月之前他还收到过匿名信提醒他小心注意一些,这事他没与胤礽提过,却着实心里忐忑,他自己倒霉倒是无妨,但怎么也不能连累胤礽,这是打从一开始他犹豫着要不要和弟弟发展出这样的扭曲的关系时就一直在担心的事情。 这几个月来,胤禔一直心里七上八下,也小心派人私下查过,猜来猜去却怎么也猜不到那给他送信的人是谁,更别提信中让他多加小心的‘有心人’又是指的谁了。 因为他和胤礽实在不怎么低调,他们的事情不单明珠知道,如今连胤禩也一下就看了出来,还有没有其他人看在眼里他实在是不敢保证,所以之前胤礽问他胤禩会不会说出去,他嘴里说着不会也确实相信他不会,但对其他人,就着实不敢把话说这么满了。 这事胤禔没打算告诉胤礽惹他烦恼,但又不能不在意,所以这几个月也是尽量低调能避嫌就避开,于是这会儿,胤礽似乎便又误会了。 “你整日整日就惦记着回家带孩子,你看你哪里有一点像个当王爷的样子,传出去我大清的王爷志向只在于带几个奶娃娃,还不得笑掉人大牙?” 胤礽不忿地数落着胤禔,这两年自从他第二个女儿和儿子都下了地之后,他是越发有做二十四孝奶爸的倾向了,太子爷一贯觉得这些都是后院女人和下人做的事情,哪里用他们亲自动手纡尊降贵,偏偏胤禔就乐此不疲还总教育他不要太高高在上了,有些事情还是亲力亲为地比较好。 但不过,胤礽自己也是几个孩子的爹的人了,却一直对胤禔所谓的‘亲力亲为’甚至连给小娃娃喂饭这样的活都包了有些不屑一顾。 “那倒不是,”胤禔拉住胤礽的手,不着痕迹地转开了话题:“保成,你叫我来就是问我要不要上战场的事情?” “我知道你肯定想去,”胤礽撇撇嘴:“我要是说不准你去你肯定也不答应。” “为什么我不准我去?” “我找人给你算过命了,说你这次要真去了又会有大难,你能不去吗?”胤礽说得颇为认真。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胤禔以前就答应过胤禛带他一块上战场的,这次若真要打仗,胤禛一准会跟着他一块去,胤礽想一想这点就觉得很不爽。 胤禔心里咯噔一下,又大难?他已经去鬼门关转过两圈了老天爷还不放过他? 好吧,事不过三。 “那个……不会是你瞎编的吧。” 胤礽一看胤禔满脸怀疑似乎不太信自己这话当下就不高兴了:“我请的是皇家寺庙里最德高望重的佛师给你算的,你这什么表情?” “那我能有命活着回来吗?” 胤礽勉强点头:“只是侥幸而已。” “那就是大难不死,”胤禔无所谓地笑了笑:“指不定还有后福呢。”其实他根本不太信算命这回事。 胤礽气结,塞了个平安符到他手里:“你贴身带着,不许拿下来,指不定能给你挡灾。” 胤禔捏了捏那握在手里颇有质感的平安符,扯开来看了看里头搁着的竟然是一枚铜钱,一时有些哭笑不得,不过胤礽虎视眈眈地盯着也不好说不要,还只能按着他的意思,串着红绳挂到了颈脖子上,不管怎样,这是胤礽在为他的安危操心,他还是觉得挺感动的。 把平安符仔细戴好,胤禔拍拍胤礽的手宽慰他:“没事,都是没影的事情,别往心里头去,倒是你,好歹也注意一下身边的那些人,别对自己的奴才太放心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身边的人怎么了?”胤礽疑惑道。 “也没有,”胤禔想了想还是觉得没有必要告诉他,只叮嘱道:“总之,我们两个以后都小心一点就是,连八弟都看出来你跟我之间的关系,没准其他人就不知道,还是注意一点,小心驶得万年船嘛。” 胤礽怀疑地瞅他一眼,知道他有话没说,却也没有再问,只难得乖巧地点了头。 出征的事情康熙当真没多久就提上了议程,上一回亲征半途中病倒回了来,这一次说什么也得自己亲自上,底下的人见他坚决自然是跟着拍了一顿马屁然后纷纷请征,当时胤礽胤禔几个皇子也都在,这一回不等胤禔开口,康熙就主动点了他的名。 胤禔低下头出列,察觉到太子弟弟似乎在瞪自己装着没看到,在康熙说出‘你随朕一块前去’时赶紧领命。 虽然康熙已经对他死了心,不过时不时地拉出来表现一番给他长长脸也还是经常的事情,何况他在兵部混了这么久了,战场也上过一次,这次亲征自然得带上他一块。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前几日胤礽拐弯抹角在他面前提胤禔这段时日身体不太好,汗阿玛要是要亲征就别带他一块了,对胤礽和胤禔这黏糊劲康熙实在是有些恨铁不钢,也压根没看出来胤禔就哪里身体不舒服了,只以为胤礽要他留下是陪他玩乐的,反倒是更不答应了,说什么都得把胤禔给拽走才是真的。 除了胤禔,胤禛也主动站了出来提了随军出征的要求,最后还没忘了说愿跟随大哥左右。胤禔有些头疼,胤禛一收到康熙要亲征的风声就缠上他要他履行当年的承诺的,虽然胤禔很想说你个手无缚鸡之力弓都拉不开的跟着去战场不是闹着玩的吗?不过答应了的事情又不好反悔也不是他的作风,只好硬着头皮地应了。 如今在康熙面前提出来,康熙一口就准了,还很高兴地夸了几句胤禛胆子大有抱负什么的,之后随手一点,又点了一大串儿子的名字,准备一块带去长见识。 胤禔哭笑不得,您这是上场打仗呢,还是家庭旅游呢? 胤礽垮了脸,这么多人都能去,就他得留下来监国啊? 73.出征送行 大军出征之前胤礽又见不上胤禔了,虽然知道他大概很忙,不过依旧心中怨念无比,于是不高兴了就轮番把宫里的众弟弟提去毓庆宫耳提面命,教导他们上了战场都给爷规矩点把皮给绷紧了,哪个敢出了什么事拖累了汗阿玛和大哥,爷饶不了你们。 众弟弟一致心中吐槽,后一个才是重点吧,太子二哥! 出征那日天气不大好,一大早就是个大阴天,胤礽带着几个留守的小弟弟给康熙和众人送行,才一出门,一眼就看到胤俄正毫无形象地抱着已经换了一身戎装的胤禩的大腿,撒泼耍赖嘴里喊着:“八哥你带我去嘛,我也想去,我也要上战场……” 胤禩哭笑不得,想挣又挣不开,胤礽皱了皱眉,挥着鞭子在地上用力甩了两下。 听到声响胤俄吓得条件反射一般猛地蹦了起来,转过了身委屈地低下了眼睛:“太子二哥,您做什么又甩鞭子吓唬人。” 胤礽没好气地骂道“你看看你这副样子,没大没小,不知所谓,带你上战场给汗阿玛添麻烦还差不多,滚回去念书去。” 对胤礽的话,一众弟弟都是不敢当面反驳的,更何况眼下他还有鞭子在手,就更不敢造次了,胤俄应下一步三回头地走了,胤礽冲胤禩努了努嘴:“过来,爷有话跟你说。” 胤禩瞥一眼他手里的鞭子,低下了头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到了无人处,胤礽才又晃了两下鞭子,看得胤禩心惊肉跳,这才开了口:“说吧,你是不是在你大哥面前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蠢话。” 胤禩干笑了笑:“哪里有啊……” 胤礽一眼横过去:“说实话。” 胤禩心虚地低下了头:“真没有,就随口闲聊了几句。” 果然如此,胤礽冷冷道:“好奇心太过了不是件好事你没听说过吗?小心惹祸上身。” 胤禩对胤礽这威胁颇有些不屑一顾,争辩道:“又不是只有我知道……” “还有谁?” “哦,我不知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是自己的事情胤禩才懒得去多嘴。 胤礽撇了撇嘴,转身就走,走了两步又突然转过身,与方才截然不同的态度甚至绽开了笑脸,笑眯眯问他:“老八,你该不会是对爷有意思吧?” 胤禩一阵恶寒,太子爷跟大哥的自恋程度果然不相上下,真不愧是天生一对。 胤禩赔笑:“二哥您真想多了。” 胤礽挑起眼:“不是就好,要不爷还得想怎么拒绝你才不会伤了你的小心思。” 胤禩越发无语,拱手讨饶,胤礽大笑着转身走了。 胤禔正拉着马站在队伍靠后的位置左顾右盼,太子弟弟明明是要来送行的,怎么到了这会儿还没见着人? 肩膀突然被人给用力拍上,胤禔猛地转过身,身后站着的果然是笑意盈盈的胤礽。 “平安符带了没?” 胤禔拍拍胸口:“在这里。” 胤礽满意地点头:“上了战场别到处乱跑,别逞能,反正你上回已经立过功了,这一次跟在汗阿玛身后别到处乱跑就行了。” 胤礽还是对从庙里求来的下下签耿耿于怀,想了想,又叮嘱道:“离那些个小鬼远一点,别被他们给拖累了。” “……” “怎么了?” 胤禔无奈道:“太子弟弟,我是你兄长,还比你大两岁,你别把我当小娃娃一般教导。” 胤礽不乐意了:“我是为你好,你别不领情,别到时候又看到你半死不活被抬回来。” 虽然是关心的意思,但说出来的话实在是不好听,胤禔暗道着也就自己受得了太子弟弟这脾气。 “放心,我总会活着回来见你的行吗?”周围人太多,胤禔也不好靠胤礽太近,只略压低了声音:“保成别闹,汗阿玛让你监国就好好干,别再惹事,更不用担心我,哥哥帮你弄张老虎皮回来,行吗?” 这话勉强还算中听,胤礽还想再说,有下人匆匆来禀报,皇上传他。 胤礽暗道一句麻烦,不耐跟着去了,康熙在前头的龙辇里,原本该叮嘱胤礽的这几日都耳提面命了八百遍了,不过这会儿看到胤礽又跟胤禔黏在一块实在是不痛快俩儿子这黏糊劲,当下就将人给喊了过来。 说的还是那一套,不许偷懒,认真处理政事,碰到大事不要胡乱拿主意,事无巨细定时禀报给他,还有别忘了给他这个当爹的写家书,胤礽嗯嗯啊啊地应着,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胤礽原本就不爽康熙带了一堆哥哥弟弟去出征留他一个监国的行径,说是监国,他自己能拿主意的事情根本也不多,碰上大事还得上奏,要不回头算起账指不定又得说他假公济私,与其如此他倒是也想上战场瞧一瞧,但当然,康熙更加不会给他这个机会的。 所以如今康熙这么一而再再而三地叮嘱他不要生事不免让胤礽越发不痛快,真要这么不放心我们换一换好吗?您老留下来监国我去替您出征,不过这样的话胤礽也就只能再脑子里yy一阵,知道说出来绝对讨不到好当然也不会说。 “汗阿玛的谆谆教导,儿臣谨记在心,汗阿玛且放心去,儿臣定会做好本分,不辱皇命,让汗阿玛您无后顾之忧,汗阿玛尽可宽心。” 漂亮话胤礽说起来根本不用过脑子,不过康熙就爱听这些,当下就眉开眼笑,拉着他的手絮絮叨叨又叮嘱了些琐碎事情,终于是放过了他,让之下了车去。 胤礽转过头,胤禔正在跟胤俄说话,便没有再走过去,恭敬地站到龙辇一侧,只等着车队出发。 胤俄也注意到胤礽已经从龙辇上下来了,身子往后缩了缩,就怕他看到自己,胤禔好笑地敲了敲他的脑袋:“算了吧,太子让你回去念书,你倒是又蹭来了,不过来都来了还躲什么。” 那不是被太子二哥的鞭子个吓怕了嘛。 “你有空,就多去陪陪你太子二哥。”胤禔吩咐道。 “啊?我去陪二哥?”虽然胤俄是挺乐意陪胤礽的,不过很显然他知道太子爷不乐见自己,多缠他几次保准要吃鞭子。 胤禔笑着揉了揉胤俄的额头:“想什么呢,你太子哥哥其实挺喜欢你的,我们都走了他一个人留下来监国也够闷的,你有空就去多陪他说说话,乖。” “哦,我知道了。”胤俄腹诽,大哥你倒是忘了谁才是你的嫡亲弟弟,不过算了,太子二哥算起来是他大嫂还差不多,大哥这是要出远门又不放心媳妇才让自己去陪着解闷,跟嫂子争风吃醋什么的,胤俄也不屑做这种事情。 不过胤禔一定不知道,连这个平日里看着傻乎乎的弟弟也清楚他跟胤礽之间的关系,更没少跟胤禩那个小狐狸在背地里编排嘲笑他们,要不他定是得找条地缝钻进去才是。 安排妥了陪胤礽解闷的人,胤禔放下心来,那边康熙已经下令启程,胤禔翻身上马,跟着车队一块出发,打从胤礽身边过时也还是给了他一个‘缠绵悱恻’的眼神。 一直到车队已经走远了许久,胤禔依旧保持着脖子扭过一百八十度角的姿势,跟在身边的胤禩终于是受不了了,轻咳了一声,提醒他:“看不到了已经,大哥不嫌脖子疼吗?”再看,再看长针眼了。 小鬼你很多的事,胤禔一眼瞪过去,却也没脸说出口。 出征大军走远了,胤俄爬起身往后缩就想先溜被先一步上前的小方子拦住了去路:“十爷,太子爷有话跟您说。” 胤俄讪笑着挪到了胤礽面前来:“二……二哥,我们可以回去了吧?” “大哥方才跟你说了什么?” “什么?” “爷问你方才大哥跟你说了什么?”真傻透了。 “大说怕您深……宫寂寞,让我时时去陪您说话解闷。” 胤礽嫌弃地斜眼他:“你陪爷解闷?爷还不想对牛弹琴。” “……”胤俄垮了脸,爷有那么差吗? 胤礽一手敲上他的脑袋:“你额涅过两日生辰,一会儿你随爷回毓庆宫去,帮爷把备好的白玉观音送去,别让其他人知道了。” “好。”敢情是讨婆婆欢心来着,算来他额涅也是沾了大哥的光了,才能让太子二哥这么上心。 “爷不用你陪,有空多去给你额涅请安就行,顺便,”胤礽说着轻咳了一声:“若是大哥给你额涅写了家书,你看过来告诉爷都写了什么。” “好……” 交代完了事情,胤礽终于是满意了,趾高气扬大步回了宫去。 康老爹走了,其实还是很好的,他又终于很是能过几天舒坦日子了。 74.再次中枪 急速前冲的利箭猛地钉进了来不及后撤的人左胸口处,鲜血如柱喷洒涌出,中了箭的人双眼瞳孔放大,甚至来不及喊出声,就这么轰然倒了下去。 胤礽从梦中惊醒,伸手一抹额头,一手都是冷汗。 听到声响小方子撩起帘子进来,点亮了桌上的油灯,走到床边,低声问胤礽:“太子爷,您怎么了?” “没事。”胤礽坐起身,披了件褂子坐到了桌边去,倒了杯茶慢慢喝着压惊。 梦里的场景实在太真实了,就像是有某种感应一般,胤礽也觉得左胸口处一阵刺痛,心绪忐忑不定,不安的情绪在心里慢慢蔓延开来。 “爷您还好吧?”小方子不放心地再次问他。 胤礽摇了摇头,却暗暗下定决心,明日得再找兵部的人来仔细问问前线的情况,虽然其实也未必问得出什么来,但总归是心安一点得好。 “那还是回床上歇了吧?” 胤礽点了头爬上床,睁着眼睛看着床顶房梁却是怎么也再睡不着了,直觉告诉他,胤禔很可能真的应验他一直以来的担心,出事了。 ****** “大哥?你醒醒,你醒醒啊!” 看着面前中箭倒在血泊里的胤禔,胤禛失态地大喊出声,完全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埋伏的敌军几乎是一瞬间冲了出来将他们包围,他甚至没有来得及抽出手中的剑,就被胤禔护着扑倒在了地,回过神时箭已经进了胤禔的胸口,沾了满身的血。 跟着他们的护卫围成圈将他们护住迅速与伏击的敌军交起手来,胤禔咬紧了唇满脸惨白已经陷入了昏迷之中,胤禛慌得手足无措,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方才要不是胤禔把他扑倒在地,中箭的那个就是他自己了。 周围都是刀剑相交的刺耳声响,闭上眼睛之前,胤禔唯一想到的是,太子弟弟这张乌鸦嘴真是一说一个准,回去又该被他唠叨上个三五年了。 总算没有等太久救兵闻声而来,双方交手的形势很快逆转,不消多时,伏击的敌军就被全数歼灭,重伤昏迷的胤禔被人抬上车,送回了营地里头去。 听闻胤禔又一次进了鬼门关,康熙目瞪口呆,看到被抬到面前已经半死不活的大儿子才慢悠悠地转过神,当真不是有人在跟他开玩笑,胤禔这倒霉孩子又躺枪了。 胤禛已经哭得一张脸都花了,呜呜咽咽地解释事情发生的经过。 今日一大早,他们几兄弟一块出了军营去附近的草场遛马,后来便就各自走散了,他跟着胤禔沿着溪水往前跑没想到才到前头山脚下他们刚下马就遇上了敌军伏击,那一箭是冲着他来的,却被扑上来的胤禔帮他给挡下了。 康熙听罢愣了许久感慨不已,从前他一直觉得胤禔这小子做的许多事情都不如他意,但是他几次三番拼死救几个弟弟的行为却实在是不能不让他动容,若说之前他还有一丝怀疑他的动机,到这一回,却是当真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了。 至少,换了他这个做爹的,也不定是做得出来的。 胤禔的伤势很重,伤在离心脉只有寸于的地方,几个随军太医小心将刺进肉里的箭头挖出来,无不是心惊肉跳,只要再偏一点,就算是华佗在世也回天乏术。 营帐之内,康熙焦急地来回踱着步,时不时地询问太医情况,看着面无血色紧闭着眼的胤禔,眉蹙得死紧。 太医将那从胤禔身上取下已经被鲜血染红的平安符递上,说若不是这个挡了一下减轻了箭头刺进的力道偏了方向,胤禔怕是必死无疑。 康熙没有避讳,直接接了过去,扯了开来,里头是一枚用红线缠着的铜钱。 “这平安符是哪里来的?” 被问话的小圆子低下了头不敢扯谎,支支吾吾地说了实话:“是……是太子爷送给爷的,太……太子爷说给爷算命……算了是下下签,要他随身带着这个……说是能挡灾……” 胤礽送的?想到胤礽给他大哥送平安符却忘了自己这个爹,康熙心里又有些不是滋味了。 其实这还当真是错怪了胤礽,他给康熙也求了签,是大吉,当然就用不着送这种东西了。 胤禔血虽然流得多,好歹是没有伤及心脉,将箭头取出上过药包扎过后,众太医也松了口气,禀报说是只要人醒过来便不会有事。 因为胤禔的受伤,行军便就耽搁了下来,康熙命了其他人带大军先行,自己倒是留了下来亲自照顾儿子,胤禔昏迷了整三天才醒来,期间一众弟弟们每日轮着来看他,康熙更是除了处理军务,大部分时间都在他这里守着他。 这些,都是胤禔在醒过来之后小圆子与他说的。 头一次,胤禔受宠若惊,觉得自己当真在康熙心里还是很有些地位和价值的。 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昏迷了有多久,期间不停地做了很多的梦,梦到他上辈子短暂的二十年人生,更梦到这辈子从小到大的点滴事情,再然后一些奇怪的诡异的场景闯进脑子里,胤禔隐约觉得那也是他自己,是这辈子身为大清皇子的自己,但梦里所经历的的事情却又完全是他陌生的,于是到最后,胤禔是被那些匪夷所思的梦给吓醒的。 猛地睁开眼,胤祉胤禩几个家伙正坐在桌边嘻嘻哈哈地啃瓜果,胤禛搬了个椅子坐在床边眼巴巴一瞬不瞬地瞧着他,吓得胤禔差点一口气提不起来直接去见阎王。 眼前的情形跟梦里那些古怪的场景实在差了太远,胤禔只觉得胸口一阵绞痛,忍不住就呻吟出了声,营帐里守着他的人发现他醒来都扑了上来,几个太医手忙脚乱地围上来给他看诊,已经有人赶着去禀报康熙,胤禔迷迷糊糊地被人倒腾来倒腾去,之后又要面对闻讯赶来的康熙絮絮叨叨的殷切关怀,一时更是如云里雾里,只以为自己还在做梦。 康熙拍着他的手连连叹气,胤禔觉得快别扭死了。 等到终于把康熙打发走,太医也忙着开方子熬药去了,营帐里只剩几个弟弟,胤禔才渐渐回过神,干笑了一声,哑着嗓子开了口:“哥哥我生死未卜,你们倒是吃得挺开心。” 胤祉一抹嘴唇,大咧咧道:“太医说大哥你就快醒来了我们高兴才吃东西的,这几日我们吃不下喝不下可担心你了,你不能冤枉我们。” 胤禔没好气,偏过头见胤禛依旧泪眼汪汪瞧着自己,一时更是无语凝咽,果然梦里那些才是假的吧。 四格格已经很多年没有这副要哭不哭的面目示人了,胤禔哭笑不得,只能反过来安慰起了他:“别这副样子,别人看了还以为哥哥我真有个三长两短呢。” “对不起……” “没事没事,我还救过你们太子哥哥呢,都是举手之劳而已。” “谢谢。” 胤禔叹了叹气,说起胤礽,他倒是头疼自己这副样子回去不定又得怎么惹他生气和担心了,太子弟弟指不定也得哭鼻子了。 胤禩一只手摊开在了胤禔面前,手心里是那个平安符:“我帮你从汗阿玛那里讨来的,还给你洗干净了上头沾到的血,都靠了这个,大哥你才能逃过这一劫。” 胤禔心情复杂地接过,头一次相信,神佛这种事情,果真还是应该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汗阿玛知道这是太子哥哥给你求来的很有些忿忿不平,你可得藏好了,别再让他给看到了。” 胤禔小心翼翼将之收起来,心说着康老爹还当真是小心眼又小气,不过能让他对自己羡慕嫉妒恨,也算是自己的荣幸了。 好不容易一众闹腾的小鬼走了,喝过药胤禔难受地再次闭起了眼睛,想起那些乱糟糟的梦更是连头也开始疼了。 小圆子轻手轻脚地给他掖着被子,却突然被胤禔给扣住了一只手腕。 “爷?您怎么了?可是想要什么奴才去给您拿?” “不用,”胤禔闭着眼睛轻轻摇了摇头:“小圆子……爷做噩梦了。” “啊?” “梦到一些很可怕的事情。” “梦都是反的。”回过神来的小圆子宽慰他。 “爷也希望是这样……”胤禔轻叹了叹气:“算了,说了你也不会懂。” “爷不用操心了,太医说了爷您得好生休养着,奴才听说皇上的意思是让您再养个十余日就提前启程先行回京去。” “哦。” 胤禔暗道倒霉,出来一趟仗没打就不说了,还果真得被人抬回去,别说胤礽了,连他自己都想嘲笑自己。 不过,能提早回去见太子弟弟,也算是因祸得福了吧? 75.担忧担心 伏击的刺客是敌军派来大清军营打探军情的探子,看到胤禔和胤禛两个皇子出来溜达就起了歹心想捆了他们和大清皇帝谈条件,慌乱之中却搞成了行刺,胤禔深受重伤,康熙震怒,更是恼得恨不得加大火力扫平了敌军,之后便就下了令,要发起全面总攻。 胤禔是去不了了,在军营里休养了十余日,便就被人护着提前送回了京。 胤礽自然已经知道了他的情况,从收到消息起就是又气又急又担心,但除了在心里骂几句兄长是蠢蛋之外还当真是一点法子都没有。 胤禔回到京里的那天胤礽是亲自去接的,当然不是以皇太子的名义,而是换了私服私下里低调去的,在城外迎了他回来。 爬上被布置得很舒适很暖和的马车,胤礽看着面前胤禔脸色尚好眼角还带着笑意看着自己,一时说不出话来,只拉过他的一只手用力搓了搓,天气冷了胤禔的手倒是不冷手心还很暖和,胤礽放下心来,轻喊他:“哥……” 语气有几分撒娇的意味,眼神还带着些许委屈,胤禔受用地伸手揉了揉他的脸:“别难过,你看我不是好好活着回来了嘛。” “你还敢说!我都提醒你了让你别去你非得去!你去了有什么用!战场的边都没挨到反倒带了一身伤半死不活被人给抬了回来!” 胤礽的眼圈都红了,显然还是在担心他,胤禔心虚地摸着他的脸,道歉道:“对不起,不过我就算自己不想去,汗阿玛也会要我去的,命中注定的事情哪里逃得掉。” “那你就不能小心一点?谁让你又去逞英雄的!明明本来受伤的那个不会是你!” 一听说胤禔是为了救胤禛受的伤,胤礽就恨不得揪了胤禛到面前来掐死他。 胤禔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解释道:“当时那个情况我哪里想的了那么多,好歹我是做哥哥的,哪能看着人行刺他也没反应。” 胤礽对这话并不以为然,换了是他,除了胤禔还真没有哪个兄弟会让他做得到拼死相救的地步,不过这话他也懒得当着胤禔的面说,一下便扯过了他的衣领:“给我看看你的伤口。” “别……” 胤禔嘴里说着不要,来不及反抗就被胤礽把衣裳给暴力地扯了开,从肩膀到一直到腰部缠了厚厚一圈的白布,伤口看不到但刺鼻的药味扑鼻而来,胤礽看着就心头一酸,小心靠了上去,绕过他受伤的那边,脑袋靠在了他的肩膀上:“哥,你下次别做这样的事情了,你总是受伤我会难过的。” 胤禔抚着他的后脑,轻声应道:“好。” 胤礽伸舌舔了舔他的脖子:“你要回府去?我陪你一块回去,可以去你那里小住两三天。” 对这个提议胤禔虽然觉得有些不大合适,不过也知道胤礽拿定了的主意是不会改的,便也就算了,点了头:“行,不过我先进宫去一趟,见过额涅再回去。” “你身体能受得住吗?” “没事,就跟额涅说几句话,省得他担心了。” 胤禔去钟粹宫,胤礽便也正好叫人收拾些东西,反正他是打定了主意要去胤禔府上住几天的,管其他人会怎么想,不过即使只是小住几日,太子爷的东西也多得很,装了整一车子,简直如同搬家一般。 胤禔去过钟粹宫来毓庆宫接他,笑眯眯地靠在车边看着胤礽指挥人搬东西,最后无奈把人招到了跟前来:“保成啊,你就去几天,需要带这么多东西吗?” “可以多住几天。” “你每日还有不少政事要处理吧?” “早上回宫,下午再去你那里。” 太不低调了,胤禔想起之前收到的那封匿名信,心里有隐隐的担忧,不过自己这会儿受了伤,也确实想胤礽陪在身边,到底最后还是这种心思占了上风,于是怀着侥幸心理便就领着弟弟回了府去。 可以正大光明地住进胤禔的府上,胤礽显得很兴奋,连带着胤禔去安抚同样受了惊吓的后院女人和小孩他也没多说什么,半点没把自己当客指挥着人就把自己的东西都搬进了胤禔的屋子里。 胤禔叫人另外给太子爷备了间客房,胤礽连看也懒得去看,就赖定了在他这里,胤禔也不好多说只能随他去了,去后院转了一圈就回了来,一进屋就被胤礽按坐到了椅子里。 “我问过太医的,你身上的伤每日都要换药,我帮你。” “不用了吧,让小圆子来就行。”胤禔赶紧拒绝。 “没关系,哥不用害臊。”胤礽说着就再次去扯他的衣服。 胤禔无奈极了,他根本不是害臊,是知道太子弟弟压根不会做这事,就这么让他胡来一通受罪的还是他自己,不过胤礽如此有热情,他也不忍再说不,只闭上了眼睛,咬紧了牙关,决定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胤礽看他这副大义赴死的模样,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哥,你怎么弄得跟上刑场一样?” 胤禔摇了摇头:“没有,你来吧。” “算了,还是让小圆子来吧。” 胤礽也知道自己不够温柔和耐心,别一会儿又添了倒忙,还是不做多余的事情让下头的奴才来算了。 小圆子提着药箱进来,小心翼翼将胤禔身上缠着的白布解下,胤礽终于是看清楚了那个伤口,当下就皱起了眉,已经结痂了,样子却很狰狞可怖,忍不住就伸了手指过去,小心沿着边缘轻轻蹭了蹭:“疼吗?” “现在不疼了。” “这么大一个伤口,怎么会不疼?”胤礽不太信他说的,别说受一箭了,他看着这样的伤口就肉疼牙疼。 “真的不疼了,”胤禔安慰他:“多亏了你的平安符管用,真的帮我挡了灾。” “我宁愿它不需要起作用,你一直平平安安最好。” 胤禔看着他认真仔细的样子,突然又想起那个在自己昏迷时做得匪夷所思的梦,心下像被什么给触动了一般,忍不住就问道:“保成,你会讨厌我吗?” 胤礽莫名其妙:“我怎么可能讨厌你。”我喜欢你还来不及呢。 “哦。”胤禔的手抚上了胤礽的眉,梦里的太子弟弟也是这样的相貌,却没有这么乖巧和平和,对着自己也不是这般含情脉脉,更不会因为自己时而担心时而焦急,就算骂人也是为自己好,梦里的太子弟弟……胤禔实在不想再回想起来:“要是我对你不好,你会讨厌我吗?” 胤礽满脸狐疑地瞧着胤禔:“不好是指怎样的不好?” “不理你,总是给你找麻烦,在汗阿玛面前说你坏话,与其他人合起伙来对付你……” “我掐死你!” 胤礽恶狠狠地扑上来就掐胤禔的脖子,胤禔吓了一跳,赶紧往后头避开:“疼——” 放了开人,胤礽撇了撇嘴,又坐了回去,示意小圆子:“给他换药。” 一直装透明人的小圆子终于有了用武之地,自觉不该杵着这里让两位爷看了不顺眼更不该偷听俩位爷调情,于是赶紧快速地帮胤禔换药包扎好,看到胤禔点了头,就如蒙大赦一般退了下去。 胤礽看胤禔的眼神越加怀疑:“哥你突然问我这种奇怪的问题做什么?” 胤禔心虚地移开眼:“没有,随便问问而已。” 胤礽不依不饶地挨上去,盯着他的眼睛看:“不对,你骗我,你绝对不是在随便问问。” 胤禔有些头疼,也还是说了实话:“其实是我昏迷的那几天做了个奇怪的梦。” “什么奇怪的梦?” 胤禔犹豫了一下,就原原本本地把梦到的那些断断续续的画面给说了出来,胤礽停了却沉默了下去,似是在深思,胤禔有些尴尬,说道:“都是些没影儿的事情,你别放在心上。” “那你还放在心上?”胤礽反问他。 “我没有啊……” “没有你干嘛问我这样的问题,”胤礽没好气道:“我还听人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呢,那是不是哥哥你其实很想跟梦里那样抢我的太子之位所以才会做那些奇怪的梦?” “怎么可能,抢我也抢不到啊。”胤禔说着心里咯噔一下,他梦到的那些景象,与他仅有的清史知识似乎还挺一致的? 胤礽见胤禔似乎有傻了,越发恼了:“你又在想什么呢?” “没有,”胤禔伸手揉揉他的脸:“说了只是个梦而已,我对你还不够好啊?” “那以后就别再问这种傻问题。” 胤礽一个翻身就坐到了胤禔身上去,搂紧他的脖子凑过去就在唇上落下一个轻吻:“只要你不变,我肯定不会变。” 76.康熙心思 三个月后,皇帝亲征大胜而归。 这一回康熙不但亲手手刃了敌首还铲平收复了整个厄鲁特准噶尔部,实在是好不威风。 伤口已经痊愈只留了一道疤痕的胤禔跟着胤礽一块出了城迎接康熙銮驾回宫,这些日子康熙不在,胤礽先是在胤禔府上住了大半个月,后来实在是太惹眼了而胤禔的伤也养得差不多了才搬回了宫,然后依旧是三天两头的往宫外跑,当然也都听说了外头人是怎么议论他们老爹的威风勇猛的,汗阿玛这一次当真是长脸大发了。 时候尚早,估摸着还要等大半个时辰,胤礽和胤禔一块缩在马车里挡风,胤礽靠在胤禔身上,双手抱着他的胳膊低声抱怨:“大冷天的你身上的伤才刚好做什么也要跟着来。” 胤禔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已经全好了,他回来我不来接有些说不过去。” 胤礽却有些不以为然:“反正你也没想过在汗阿玛面前讨到多少好不是。” 胤禔笑,那也不能太懒散了,何况他以为这次胤礽在他府上住了大半个月的事情,康熙一定会介意的,还是不要在这个时候让他抓到把柄发难好了。 说来说去,其实也是他自己自制力不行,明知道已经有人暗中盯上了他们,他们的关系随时可能曝光,却依旧舍不得将太子弟弟拒之于千里之外。 胤礽见胤禔似乎是走神了,撞了撞他的腰:“哥,你在想什么?” 胤禔冲他笑:“没事。” 一个时辰后,康熙率大部队才姗姗来迟,胤礽和胤禔两个端正了姿势下马车跪迎,康熙推开车门,看他们一眼,对胤礽道:“太子你上来。”之后下令直接进城。 胤礽回头看胤禔一眼,无奈上了康熙的龙辇。 胤禔起了身,轻叹了叹气,后头跟上来的车拉开了门,几个弟弟的脑袋探出来冲他招呼:“大哥快上来。” 一上车就被胤俄给扑到了身上:“大哥,你的伤好了没有?” “放心,爷这不活蹦乱跳地嘛。” 胤禔笑着与他逗乐,其他几个也纷纷表示慰问,胤禔心里好受了些,果然比起那心思捉摸不透喜怒不定的爹,还是这群弟弟可爱些。 龙辇之上,胤礽恭敬地请过安,又恭维起康熙的全胜而归,把康熙哄得眉开眼笑,最后拍了拍他的手:“行了行了,这种漂亮话别人说说就算了,你就别在朕面前耍这个嘴皮子了。” “是。”胤礽低下眼应下,颇不以为然,明明就听得很高兴,自己要是不说才要惹他不快呢。 “对了,朕听人说,你大哥回来之后你去他府上住了大半个月,可有这事?” 康熙似是随口问起,不过胤礽不用猜也知道他大概很不满,自己总往胤禔府上跑而且一住就是大半个月免得不会惹来各种闲言闲语,还有纡尊降贵之嫌,总有些人是不敢当着他的面说却背地里找康熙打小报告的,他们汗阿玛会不高兴也是显然的,不过既然已经做了,大不了就是挨一顿训,胤礽便也就干脆承认了:“是,大哥刚回来的时候因为受了伤,儿臣放心不下,就去他府上陪他。” 伺候胤禔的人没有上百也有几十,他还特地几次叮嘱了这边的人好生照料着,结果还要太子亲自上门去照顾,康熙总觉得胤礽这话有说自己没把胤禔放在心上叫人怠慢了他的意思,更觉得胤礽对胤禔的事情实在是上心得过了头,只是话到嘴边转了几转,最后也只是说“以后无大事还是尽量别出宫了”就做了罢。 “儿臣知道了。”胤礽心里有些不痛快,他不过是出宫去看哥哥,又不是去偷情(你确定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打了胜战自然是要犒赏三军普天同庆,康熙心情大大的好,一众跟着去的儿子都封王加了爵,原本就已经是郡王爵的胤禔却没动,胤禔自己是无所谓,只是胤礽心有不满就去找康熙说,怎么也得给大哥再晋一级吧,好歹他还救了人呢。 康熙道,他战场的边都没摸到就被人抬了回来,虽然是为了救弟也算情有可原,但怎么说也不能因此就再给他抬爵位,然后又教育胤礽要有危机意识,即使胤禔与他关系再好,也不能这么一心一念地只为了他着想,保不准哪天他就起了其他心思呢?郡王爵位已经够高了。 胤礽在心里腹诽,人家当爹的都指望兄弟团结友爱,没见过他们汗阿玛这样不遗余力地挑拨他跟哥哥关系的。 于是是日,没给大哥讨到奖赏憋了一肚子气的太子爷又找了借口出了宫去,然后拖拖拉拉到傍晚,才派人传口信回宫,下雨了回不去,留宿大哥府上。 康熙听得禀报,深蹙起了眉,头一次认真开始思考不能再让胤礽这么任性下去了,或许把胤禔调得远远的会比较好? 其实胤礽虽然任性,但并不是个不分轻重的人,只是一碰上胤禔的事情就分外上火,尤其康熙有种是一种防贼态度对着他,总怕胤禔会带坏了他会拖累了他,而胤礽自己却从来没有觉得,他跟哥哥亲密无间到底有哪里不好。 胤禔今日也进了宫,是去给惠妃请安的,然后让他意外的是,惠妃拐弯抹角地问了他许多话,都是跟胤礽有关,虽然她的态度似乎只是在关心太子弟弟,但胤禔看着自己额涅微索着的眉和带着忧虑的双眼,心里却是忐忑难安,想安慰她几句,却又发现自己似乎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不知道惠妃是不是也听到了什么风言风语或者是看出了什么,只是对着自己亲娘,有的话他实在是说不出口。 后来他又在钟粹宫门口碰到了同样来请安的胤禛,胤禛见了他有些愧疚:“若不是因为我大哥也不用受伤提早回来,这一次本可以晋亲王爵……” 胤禔拍拍他的肩膀:“算了,亲王郡王的都差不多,我又不在乎那个。” 胤禔嘴里说着不在乎就是真的不在乎,胤禛知道他说的不是客套场面话,点了点头,又添上一句:“大哥这份恩情我不会忘的。” 胤禔笑了:“别说的那么严重,我又不需要你报恩。”只要你记着不给太子弟弟添麻烦就行。 这一桩事胤禔回府之后便没有再与胤礽说起,对胤礽的不请自来,他虽然有些无奈,又同时很高兴,进了屋子关上门,只有他们俩个之后胤礽不免抱怨起康熙的不近人情,所有跟着去了的弟弟都加封了,连原本是贝勒的老三老四也晋了郡王,就偏偏把胤禔给漏了。 胤禔笑着将茶水递到他手里:“等你登基了,你给我晋爵就是了。” “那还得等好久。” “我可以等啊,还是弟弟你等不了?”胤禔说着话,眼里闪过一抹促狭。 胤礽被他这么一呛想说的话又都哽了下去,嘟囔道:“这种大不敬的话还是少说为妙。” “你还知道大不敬呢?”胤禔笑他:“你自己说说你到底在我面前抱怨过多少回汗阿玛的不是了。” “本来就是他不对,他太专横,非不许我跟你走近。” 闻言,胤禔轻叹了叹气:“保成,方才我额涅还问我是不是跟你亲近过了头了,要我注意尊卑身份上下有别。” 胤礽愣了一愣,继而不满道:“什么尊卑上下的,你是我兄长,哪里来的什么尊卑上下!” “这话你自己信吗?” 看着胤礽脸色又变了,胤禔拉住了他的手,让他坐到自己身上来,双手环住了他的腰,脑袋靠到他的肩膀上,低声耳语:“保成,以后不要总是往我这里跑惹汗阿玛不高兴了。” “……” “我知道你心里不舒坦,我也不痛快,但是很多人在看着,他们说得多难听无所谓,但是汗阿玛要是听到了……你知道他总爱瞎想些有的没的。” “那我们要忍到什么时候?”胤礽突然侧过了头,定定看着他的眼睛:“一辈子偷偷摸摸见不得人?我连想多见你一会儿也不行?” “这样不也挺有趣的?”胤禔故作轻松地笑了笑:“或许等到汗阿玛百年之后,你当了皇帝,我们能轻松一些呢。” 胤礽撇了嘴:“汗阿玛身子骨好得很,还有的等。” 胤禔失笑:“你难不成还想咒汗阿玛早点……” “当然不是!”胤礽当下打断他,不悦道:“说什么呢,我是那么不孝的人吗?” “那不就是了,别想那么多。” 胤礽低下了眼,他们现在这样的处境,除了逆来顺受,似乎,也确实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 77.巧合之事 胤禔进门请安的时候,敏锐地感觉到了西暖阁里的气氛不对劲,只有康熙和胤礽两个在,胤礽应当也是来请安的,却是沉着张脸,用力抿紧了唇满脸的不忿,活像是谁欠了他大笔银子没还一般,康熙的脸色更加难看,一看就知道刚发过脾气,见了他进来更是没给个好脸色,在胤禔想要请安的时候,直接挥手打断,不耐吩咐:“朕还有要事要处理,你们先下去吧。” 胤礽转身就走,胤禔莫名其妙,也赶紧跪安离开。 出了乾清宫的门,胤禔拉住就要走的的胤礽,问他:“发生什么事情了?你又惹汗阿玛不高兴了?” 胤礽轻哼了一声:“为什么又是我惹他不高兴?” “那就是汗阿玛又做了什么糊涂事惹你不高兴了?”这一句胤禔说得很小声,几乎是贴到了胤礽耳边,明显是想讨好他。 胤礽勉强满意下来,收起了脸上的怒气冲冲之色,哼声道:“反正不是什么好事,我们换个地方说话吧。” 见胤礽心情似乎很不好,胤禔想着哄哄他高兴,便道:“你今日有没有时间?我们去外城玩如何?” “哥今日怎么说不能私下里这么见面了?还想邀我出去外城玩?” 胤礽说话间,眼里带上了嘲讽之色,胤禔装着没看见,再一次问:“……去不去?” “好。”胤礽没有多想就点了头。 一直到俩人上了马车出了宫,胤礽才说起了事情原由。 原来一大早他去给康熙请安陪他用早膳,原本俩人还说说笑笑很是高兴,后来康熙要他帮着处理折子,胤礽也是无意中就在他的御案上翻出了一封康熙批示过却还没有发下去的折子,他汗阿玛的意思竟是想要将胤禔给调去甘肃带兵! “调我去甘肃?”胤禔也很意外,怎么康熙会突然下这样的指示? 扫平厄鲁特之后康熙也担心青海和硕特部会有二心,多调些兵马前往甘肃青海边境驻守时时刻刻盯着他们原本是好事,但是朝中大将众多,去那种条件恶劣的边境之地,这样的差事应当怎么也不会落到个皇子身上才对,毕竟这不是上战场打仗捞军功,只是去驻守,一去少说得一两年,哪里有让个金贵的王爷去的理。 “我问他了,他说让你去历练一番长长见识,去个一年半载就回来。” “哦,”胤禔点了点头,一年半载而已,那还能接受:“那也无所谓吧。” “什么无所谓!”胤礽愤懑道:“他就是想隔开我们!今早还在说我前两日又去了你府上留宿的事情,说我成日往宫外跑不把心思用在朝政上,他是故意针对你想把你扔得远远的!” 胤禔就知道胤礽总赖他府上不愿回宫迟早得出问题,康熙的心思其实也很好理解,从前胤禔还在宫里住的时候胤礽就三天两头地往东头所跑,后来他出宫开了府,胤礽又总是往宫外跑,康熙就觉得是胤禔带坏带野了胤礽,哄得胤礽与他在宫外吃喝玩乐没心思做正事,干脆就把他撵出京去,这回胤礽总不能也跟着跑出京吧?说是让他去历练长见识,好吧,这也勉强算是一个理由,更多的是想要胤礽收心,别忘了自己储君的身份倒是真的。 胤禔无奈叹了叹气:“既然汗阿玛有这个心思,我不想去也得去啊……” “我跟他说了你身体才刚痊愈,不能去那种地方,他就说我太多事,还叫我别成天把心思都放你身上,有空多念书学习,我哪里没有念书学习了?明明就是他太不讲理!” 胤礽越说越气愤,若非必要他也懒得顶撞康熙,但康熙这次的决定实在是叫他心中不平,才会又跟他起了冲突。 胤禔心里也不太好受,怎么都觉得自己在康熙眼里就忒没地位了,却也只能拉过胤礽的手,轻拍了拍安慰他:“别生气了,只是在给下头的折子批示上提过,还没下正式的圣旨,那就是还没最后决定,也许他只是一时起的念头,过后又不记得了。” “反正我不会答应让你调去那种地方的。”胤礽斩钉截铁地说道。 胤禔摸摸他的脑袋,没有再说什么,心里却是觉得若当真康熙铁了心要调开他,太子弟弟再不高兴不答应,似乎也都只是白搭。 胤禔带着胤礽出了外城,去了他开的那间当铺上,说是有好东西要给他瞧。 “别不高兴了,一会儿看了那东西哥哥保管你喜欢,送给你好了。” 胤礽撇了嘴:“我是为你生气,你倒是一点不在乎。” 谁说不在乎,可胤禔从来就知道他在康熙面前除了服软是讨不到半点好处的。 胤禔的铺子这些年经营得很不错,如今盘下了旁边一间店面规模又扩大了一倍,这里不但能给胤禔和胤礽赚得零花钱,时不时地还能收到一些稀奇的好宝贝。 领着胤礽下了车低调上了门去了后头库房里,胤禔取出了他说的那样好东西给胤礽看。 一个小小的檀木盒子被递到了胤礽手里,胤礽好奇地慢慢打了开,瞬间瞪大了眼珠子:“夜明珠?” 那是一颗鸭蛋大小没有半点瑕疵的碧玉夜明珠,在四处密闭没有点灯的库房里泛着奇异的光亮,亮得人几乎移不开眼。 就知道胤礽会是这个反应,胤禔笑眯眯道:“是不是很漂亮?” “马马虎虎。”口不对心。 “本想下次万寿的时候献给皇上的,不过保成你要是喜欢就拿去玩好了。” 胤礽手指摩挲着那发亮的玉珠,半响过后,却慢慢皱起了眉,问他:“哥你这个哪里来的?” “几个月前有人拿来当的,如今期限到了也还没赎回去,这么个宝贝才当了五十两银子,哥哥我是赚大发了。” 胤礽摇了摇头:“哥,你被人坑了。” “啊?难道这个是假的吧?” “这个宝贝倒是真的,不过来路不正。”胤礽说着拿起了那珠子举高到眼前仔细瞧。 “来路不正?” “这是贡品。” “贡品?”胤禔惊讶极了:“这怎么会是贡品?” “这就是贡品,去年琉球进贡来的,我在汗阿玛那里看过,连这里头像龙形的纹路也是一模一样,后来东西被收进了乾清宫库房,唔……不知道是被哪个胆大的奴才偷出来换银子了。” 胤禔干笑了笑:“你是说哥哥我成了冤大头?” “被人发现够你受得了,去叫掌柜的进来,问问他到底是什么人拿来当的。” 掌柜的满头大汗地解释,说拿东西来当的是他们店里的一个常客,年岁不大长相极其地普通貌不惊人,这两年来共来过他们这里四五回,每一回都会带上一样好东西来当,换了银子就走却从来不赎回去,胤礽一听就无语了:“这么明显的销赃行为,摆明了他的东西来路不正你也敢收?” 然后又一眼横向了胤禔:“哥,你也傻了吧?” 胤禔摸摸鼻子,他压根没有过问过这事,眼下也是第一回听说,说来说去也是这个做掌柜的太贪小便宜了而已。 跪在地上的掌柜不停地请罪,胤礽受不了地打断他:“宰了你有什么用?赶紧先去把那人几次当的东西找出来再说。” 东西基本都在,还果真都是宫中贡品,除了一串戴手上的珊瑚珠子,胤禔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上回胤俄那傻小子过生辰,似乎送给他了。” “你赶紧去问他讨回来,”胤礽狠狠白了他一眼:“被其他人看出来就麻烦大了。” 胤禔吩咐那掌柜的:“下次那人再来,直接将人给爷拿下。”之后便将人给撵了出去。 库房里又只剩他们两个,胤礽继续摆弄着手里的夜明珠,啧啧惊叹着:“之前在乾清宫也没仔细看,还当真是个好宝贝啊,可惜汗阿玛把玩了一阵厌了就扔进了库房,真是糟蹋。” 胤禔额上的冷汗都快掉下来了:“幸好没有真当万寿礼呈到汗阿玛面前去,要不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你先去问胤俄把那串珊瑚珠也要回来,然后我想办法把这些东西先放回去,要不哪天汗阿玛又心血来潮想起来东西却没了,到时候一查就得查到你这里来,我看你怎么办。”胤礽说着又撇了撇嘴:“不过放心,我不会让哥出事的。” “有太子爷帮忙,我当然不担心。”胤禔笑着拍他马屁。 “算了吧你,别尽挑好听的说。” 胤禔面上笑着,却不自禁地暗暗皱眉,宫里有人这么胆大偷贡品出来卖,却偏偏找上他的铺子,怎么都觉得巧合得有些过分了呢? 78.兴师问罪 胤禔踏进钟粹宫的门,一眼看到胤俄,当即把他扯到了一边无人角落处。 “大哥你做什么!放开我!放手!我跟额涅说你欺负我!” “爷找你大半天了,你倒是跑这里来了,上回你死活从爷这里讨去的那串珊瑚珠子呢?” “什……什么珊瑚珠子?”胤俄装傻:“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胤禔一巴掌拍上他的脑门:“别跟爷装,赶紧交出来,那玩意儿不能给你,谁拿谁倒霉,你要我另外再给你从宫外弄。” 胤俄苦了脸:“我不记得了。” “什么叫不记得了!” “不记得是送给翠柳还是红月还是如玉了……” 很好,全是钟粹宫的小宫女,胤俄这个小色痞私下里最喜欢的就是逗弄钟粹宫的这些小姑娘们,整一个花花公子做派,胤禔又是一个爆栗敲上去:“爷要拆了你!” 拆了胤俄也没用,东西就是被他随手送给了不知道哪个漂亮小宫女讨人欢心去了,胤禔正想着要不干脆去跟惠妃说让她找那些小宫女要来,哪知道小圆子这时便急急忙忙就来禀报,说是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 “方才皇上陪着皇太后在御花园赏花,众位主子娘娘也在,惠主子身边的宫女绿芙被人发现戴了和皇太后一样的贡品珊瑚珠,问责之下说是十爷送的,这会儿皇上正派了人来传十爷过去问话。” 当真是担心什么来什么,胤禔狠狠白了胤俄一眼,问小圆子:“皇上现下在哪里。” “已经回乾清宫去了。” “大哥那珊瑚珠子怎么会是贡品?”胤俄已经懵了,眼巴巴地看着胤禔想要他给个解释,要是他一早知道那是来路不明的贡品,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问胤禔讨来敢不敢随便送人了。 胤禔无语:“算了,我会去跟汗阿玛解释,我们一起去吧。” 路上小圆子与二人解释,说是本来皇上和众位娘娘陪太后赏花正高兴,突然就有人注意到小宫女手腕上的珠子和太后竟是一样的,然后拐弯抹角地一说,太后脸色也不大好看了,小宫女吓得一下就招了是十阿哥私下里送的,然后皇上身边的大太监拿去一看,立马就认出了那是贡品,只有那么一对,其一皇上送给了太后,另外一串收了起来,却如今到了这个小宫女手里。 乾清宫。 胤禔领着胤俄进门时,康熙的面前已经跪了一地的奴才,都是乾清宫的小库房里管事打杂的奴才,一个个哆哆嗦嗦地喊着冤枉,康熙的脸色难看至极,胤禔和胤俄两个跪下请安,也没让他们起来。 清查过后发现一共丢失了五件贡品,都是容易带出去而不被发现的小东西,其中就有那串珊瑚珠。 面对康熙的质问,胤俄已经吓得话都说不利索:“儿臣不……不知道,儿臣真的不知道……” 胤禔皱了皱眉,插话道:“汗阿玛,东西是儿臣送给十弟的,他确实全不知情,另外那四件贡品,也在儿臣那里。” 康熙气得一拍桌子:“所以你是承认了勾结乾清宫的人私偷贡品了!” 这话说得可真难听,胤禔心说自己脑袋是被驴踢了才会偷了贡品又大咧咧地送人:“儿臣不承认。” “那你说!这些东西是怎么从乾清宫库房到你手里去的!” “儿臣在外城有件典当铺子,是儿臣的奴才在打理,东西是从当铺收来的,是儿臣奴才看走了眼,儿臣自己也疏忽了,才收下了这偷出去的贡品赃物,汗阿玛要罚,儿臣不敢有半句怨言,但说儿臣勾结乾清宫内侍偷东西,儿臣不敢认。” 胤禔话才说完,那跪在一群奴才当中的一个突然一声哀嚎,双手扯着自己青筋暴起的脖子就倒了下去,黑血自嘴角流出,瞪着眼睛样子极为恐怖,一旁的大太监惊得扑上去,一番捣鼓后颤抖着禀报:“已经没气了,是咬毒自尽了。” 胤禔也被眼前的变故惊到了,半响说不出句话来,一直到侍卫进来将尸体抬下去,康熙气得手都开始发抖,厉声喝道:“胤禔!你还敢说你不知情!这个奴才如今都畏罪自尽了不是为了掩护你是什么!” 他畏罪自尽了就是掩护我?您什么逻辑啊坑爹啊摔! 当然胤禔只敢在心里os,面上依旧只能说:“儿臣当真不知情,请汗阿玛明察。” 话刚说完,闻讯而来的胤礽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草草请过安就开了口:“汗阿玛这事当真与大哥无关,儿臣可以作证,请汗阿玛不要冤枉了大哥。” 昨日才提到这事胤礽还与胤禔打包票会帮他解决,结果今天就出了事,胤礽在毓庆宫听说之后几乎是跑着来的,就怕他这个不讲理的汗阿玛又会怎么着了胤禔,且显然,他是当真一点都没有想错康熙的反应。 原本就正在起头上的康熙听了这话就更加是气不打一处来,看着胤礽这么维护胤禔就越发觉得他没出息,免不得又骂了起来:“你还敢说!朕倒是还没有问你你倒是先自己站出来了!你说!胤禔在外头开铺子你是不是一早就知情了!还跟着他一块瞎起哄!” 宗室子弟私下里在外头开铺子根本不是什么稀奇事,康熙知道了一般也是睁只眼闭只眼,不过胤礽跟胤禔掺和到了一块堂堂皇太子也在外头悄悄做起了买卖还是叫康熙很不爽的,但是关于这事,他还没来得及想好怎么劝说胤礽收心,这就出事了。 胤礽对康熙这咄咄逼人的态度很不满,争辩道:“是,铺子是我跟大哥一块的,一人一半,所以汗阿玛是在怀疑我也和大哥一起偷您的贡品不成!” “你混账!” 胤禔拉了拉胤礽的袖子,制止住还想顶嘴的人,小心赔罪:“汗阿玛,这事是儿臣的错,儿臣认了,您别生太子的气,与他无关。” 胤礽看胤禔这么赔小心帮自己撇清干系,心里不痛快,却也知道自己再说下去康熙只怕会更加迁怒胤禔,只能是愤愤然地闭了嘴。 胤禔继续请罪:“汗阿玛息怒,这事儿臣真的是冤枉的,还请汗阿玛明察,儿臣就算有十个胆子也不敢做下这样的事情……” “是真的还是冤枉的朕会让人去查!” 康熙不耐烦地打断他,然后又是一顿好训,才将几人都给撵了出去。 从乾清宫出来,胤俄满脸歉意地看着胤禔,胤禔拍拍他的脑袋:“没事,也不干你的事,回去跟额涅说一声,免得他担心了。” “那你……” “我没事,一会儿就出宫回府去,你回去吧。” 打发走了胤俄,胤禔又拉住了胤礽,无可奈何道:“太子弟弟,你什么时候在汗阿玛面前能收敛一些啊?他好歹是皇帝啊,有你那么说一句顶三句的吗?” 胤礽不悦道:“他根本就是在借题发挥,这事摆明了要么是那个奴才自己贪财胆大妄为,要么是有人要陷害你,他查也不查就认定了是你做的,哪里有这样的道理。” “不管他是怎么想的,都随便他了,他总不能因为这个就将我千刀万剐了吧。” 胤禔说的满不在乎,胤礽看他现在还有心情说笑,实在是没好气:“他不会千刀万剐了你他会把你撵走!他本来就已经想把你撵走了这下更加名正言顺了!” 这倒也是实话,胤禔沉默了下去,半响过后伸手揉了揉胤礽的脑袋:“真要是那样,我也只能听他的话,你别再为我顶撞他了。” 胤礽呆呆看着他,愣了片刻后突然扑上去用力抱紧了他,胤禔吓了一大跳,这是在乾清宫外头啊! 赶紧扯开距离:“保成你做什么,别这样,很多人在看。” 胤礽的眼眶却是微微红了:“哥,都是我害了你。” “跟你有什么关系?” “要不是我总缠着你,汗阿玛就不会处处针对你了,我还答应你把事情处置好的,结果还是被汗阿玛给知道了。” 胤禔抿起了唇,半响过后,轻叹了叹气:“算了,真的不干你的事。” 再说下去俩人都要失态了,胤禔提醒胤礽:“回毓庆宫去吧,我跟你一块去。” 胤礽点了点头,领着他一块回了毓庆宫去。 一进了书房的门,胤礽直接把人压在门上,欺身就亲了上去,胤禔叹着气微启开了唇,双手抱着他的腰轻抚他的背,由着他对自己为所欲为。 胤礽的眼睛还是红的,显然是这些日子累积起来的委屈和担心已经到了临界,跟只受伤的小狮子一般双手抓着胤禔的衣领,埋首在他脖颈间又亲又咬。 “保成,保成……”胤禔轻声呢喃着他的名字。 “哥你别离开我。”胤礽低着头蹭着他的脖子低声哽咽。 “我不离开。” “汗阿玛撵你走你也不许走。” 这个有些强人所难,只是话到嘴边胤禔却说不出口:“好。” 我不离开你,我哪里舍得离开你。 79.怨毒心思 胤禛走进永和宫的正殿,低头敛起眼里神色恭敬地给主位上的德妃请过安又站直了身,德妃瞥他一眼,问道:“你汗阿玛是不是生了很大的气骂了人了?” “额涅也听说了这事?”胤禛不动声色地反问。 德妃轻抚着自己的衣裳的袖口,漫不经心地道:“当时在御花园,本宫也在场,后宫众人都知道……” “是额涅做的吧。”胤禛打断她的话,说得很肯定。 德妃神色不动:“你怀疑本宫?” “不是怀疑,是确定,”胤禛低下了眼:“乾清宫里咬毒自尽的那个太监,我看到过您身边的宫女私下与他接触,当时,若非我帮着隐瞒,他们已经被乾清宫的大太监抓了现行,额涅当真以为自己能够瞒天过海神不知鬼不觉吗?” 德妃当年本就是乾清宫里的宫女出身的,能搭上乾清宫里的人也不算太奇怪,只是胤禛实在是不明白,她这么费尽心思到底有什么意义。 德妃道:“你是说本宫故意陷害你大哥,本宫根本不知道他在外城有铺子又何来陷害一说?” “您知道,”胤禛轻皱眉:“大哥开铺子的事情,我似乎有一回在您面前随口提起过,到底是额涅忘了还是额涅以为我忘了?” 胤禛当时当真就只是随口一说,却没想到德妃她会上了心,还打起了这样的鬼主意。 德妃的脸色终于变了:“是与不是都与你没有关系,你今日来就是来质问本宫的不成?” “我只想知道原因。” “本宫是为了你好!”德妃怒道:“你明知道他们两个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丑陋关系为何不去与你汗阿玛说?只要你汗阿玛厌弃了他们两个你就有机会了你以为本宫是为了谁?” “您不是,”胤禛很肯定地打断她:“您是想报复而已,不要扯上我。” “放肆!”德妃气极怒喝:“本宫好歹是你亲生额涅!你这是什么说话的态度!” “我只是实话实说。” “是!本宫是想报复你那个太子二哥!那又如何本宫不可以吗?”德妃气狠了,只怨自己当年没有如那位钮祜禄氏贵妃所愿用毒药喂死了太子,愤恨道:“你知不知道你六弟原本不会死的!是太皇太后怕他威胁到那位太子爷的位置故意怠慢!不让太医医治也不肯赐下药材!一样是你汗阿玛的儿子凭什么他就能当太子呼风唤雨你六弟就得白白送了性命!你不与本宫站在一边就算了还反过来质问本宫!本宫真是白生了你这么个不知好歹的东西!” 胤禛对她的话却颇有些不屑:“六弟本就先天不足,就算太皇太后肯救他也不过是多活个几年的事情而已,惠额涅对我有养育之恩,大哥更在战场上救过我的性命,您就算要报复太子,也别牵扯到大哥,他是无辜的。” 不管是胤禛现在的态度还是他话里的意思,都让德妃听了越发刺耳,养育之恩?当初她孩子才生下来就被送去了佟贵妃那里养,好不容易佟贵妃犯宫规进了冷宫本以为儿子就能送回来了,又是因为太皇太后的一句话,那个时候她明明已经和纳喇氏平起平坐了同是妃位,太皇太后却宁可将孩子送给她也不肯让自己亲手养儿子,她如何能不恨,若不是这所谓的‘养育之恩’,她的儿子也不会如今变得与她如此离心,更甚至站在她面前大声质问她说她做错了。 胤禛也没有再说,草草行了个礼,跪安离开。 德妃狠狠掐紧了自己的手心,眼神却变得更加怨毒起来。 在胤禔被康熙训斥的第二日,惠妃突然病倒了,说是担心也好,忧虑也好,总之就是染了风寒一病不起了,药喝了不少却不见起色。胤禔心急如焚,却又不能时时刻刻地守在她病榻前,只能每日都进宫来问安给惠妃伺药。 原本已经拟好了的将他发配去甘肃带兵的圣旨就暂时压了下去,也不过是胤礽不死心地再次找上康熙,问他可忍心在惠额涅重病不起的时候将大哥撵出京,虽然康熙对胤礽锲而不舍为胤禔求情的举动依旧不满,不过也不得不承认他说的话还有些道理,纳喇氏是真的病了,不是为了保住儿子装的,而且病得随时可能再起不来,在这个时候他也确实没好意思把人儿子给赶走。 私偷贡品的事情查到后来便就不了了之了,以那小太监自己贪财偷贡品出宫贩卖事情暴露后又畏罪自尽给结了案,康熙也没有再提这事,不过就是,压在胤礽身上的职责越发重了起来,一日十二个时辰除了睡觉有九个时辰他都给跟在康熙身边听政处理朝事,康熙是不再给他半点时间哪怕是让他去安慰一句胤禔。 胤礽心里不好受却不敢说出口,整日整日担心若是惠妃当真一病不起就这么去了胤禔能不能受得住,再加上康熙刻意加重的功课,有很多原本根本不需要他做的事情如今也要轮到他亲力亲为,甚至有的时候胤礽都很想问康熙一句您是不是打算退位让贤了自己去享清福才把破烂事都扔给我? 当然那是不可能的,充其量这些也不过是胤礽自己的自嘲罢了,康熙要他处理的都是些细致到不能再细致的琐事,真正的军国大事,顶多只是问问他的意见,拿主意的还是康熙自己,他是舍不得也不会假手于他人的。 最后胤礽也被他给压榨得病倒了,按太医的说话是郁结于心又没有休息好,康熙隐约有些后悔,当然他嘴上是不会承认的,反倒是埋怨起胤礽不中用,不过就是让他多接触些朝政,这也能病倒了。 胤礽是被步辇给抬回毓庆宫去的,病恹恹地倒在毓庆宫床上闭上眼睛前,却恍惚中有了种彻底解脱了的错觉,要是真能这么一直病下去不用去看康熙阴晴多变的脸色,不用去揣度他反复莫测的心思,胤礽倒宁愿干脆就永远别再起来。 胤禔听闻太子弟弟也病倒了时正伺候着惠妃喝过了药睡下,胤俄见他从方才听了小圆子来禀报起就一直神色不定坐立难安,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对他道:“大哥,额涅这里我守着就行了,你去毓庆宫看看太子二哥吧。” 一下就被自个弟弟给看穿了心思,胤禔略有些不好意思,尴尬地笑了笑,也没有推却,起身离开直奔毓庆宫而去。 他确实迫不及待想去看胤礽的情况。 小圆子跟在他身后低声提醒:“爷,皇上不是说了让你没事别总往毓庆宫跑了。” 哦,想起来了,他汗阿玛前不久还提醒过他注意自己的身份,别成日瞎往毓庆宫跑。 胤禔摇了摇头:“太子爷病了,爷去探病,不算没事找事。” 胤礽也没想到胤禔会来,方才还躺在床上闭着眼睛不愿动一下的人一下子来了精神,强撑起了身被快步走来的胤禔按住了肩膀。 “别动。” 小方子很自觉地带着满屋子的下人退了下去。 手伸到额头探了探,不是很烫,胤禔松了口气:“保成你不会是装病的吧?” 胤礽无语:“汗阿玛懂医理的,你当真以为装病能瞒得过他的眼睛?” “也是。”胤禔点了点头,扶着他躺下,帮他掖好被子。 “你额涅好些了吗?”胤礽轻声问他。 胤禔笑了笑:“没事,你不用担心。” 我是担心你。 “汗阿玛已经没有再提要你离京的事情了,你不用顾虑那个事。” “我知道,”胤禔道:“还多亏了你说动了他。” 病迷糊了的胤礽像小时候一样微撅起了嘴:“那是他不好意思在你额涅病重的时候赶你走。” 胤禔低头弯下腰蹭了蹭他的额头,又在他嘴上上咬了一口:“我额涅没事,你也得赶紧好起来。”别再让我担心了。 胤礽顺势环住了他的脖子,笑了起来:“哥,我要是没病,还见不到你呢,这样不是挺好的。” “说什么胡话,别乱说。”胤禔略有不悦地打断他,如果要用这种方式才能见面,他倒宁愿不见。 胤礽倒是不以为然,想了想,又提醒他:“你在汗阿玛面前装得可怜一点,不对,是要越可怜越好,你有多担心惠额涅都得表现给他看,他指不定会心软的。” “啊?” “总之,你好好表现,说不定他能彻底打消了撵你走的念头。” 要他在康熙面前装可怜?胤禔突然有些许哭笑不得,摸摸胤礽的脑袋:“我考虑一下啊。” “别考虑了,我认真说的。” “我知道我知道,”胤禔点头,捏了捏胤礽的脸:“我方才进来的时候听小方子说你不肯喝药?别闹脾气,药一定得喝了。” 胤礽眨眨眼睛:“说了在汗阿玛面前装可怜,当然我还可以跟他耍小脾气,不过这一招你就别学了,你放心,我不会让自己病死的。” “……”好吧,太子爷总是鬼点子最多的,这个胤禔一点都不担心。 80.又心软了 伺候惠妃喝过药睡下,胤禔出了正殿的门,院子里有小宫女在浇灌惠妃最喜欢的那两株花,花朵迎风招展粉白相间,煞是好看。 胤禔在一旁站了一会儿,走上前去,哑着嗓子道:“我来。” 从小宫女手里接过壶,胤禔示意院子里的人都退下去,挽起袖子干起了活。 方才太医来看过,纳喇氏还是老样子,都病了大半个月了,一点起色都没有,胤禔心里不好受,想到自己额涅睡着之前难受的模样,眼睛不自觉就红了。 这辈子他活了二十几年都没有哭过鼻子,这还是头一次,因为担心和焦虑,胤禔不想被人看到自己这副失态的样子,最后干脆就蹲到了地上去,脑袋埋到了双腿间,无声地哽咽了起来。 一直到一只手搭上了他的肩膀。 胤禔迷迷糊糊地抬起头,眼睛红鼻子也红迷茫地看着眼前的人,足足愣了三秒钟才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的人竟然是康熙。 吓得一下从地上跳了起来,胤禔懊恼地只想找块豆腐撞死算了,自己这样子实在是太失态了,不定康熙又得怎么骂他。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头一次,康熙对着他不单和颜悦色,眼里还有一抹让胤禔看了都以为是自己眼花幻想出来的不忍。 “擦擦眼睛,随朕进来。” 康熙是来看纳喇氏的,纳喇氏病了大半个月听闻越发不起了,康熙终于是头一次纡尊降贵来了钟粹宫探望。 才睡下的纳喇氏又被人叫醒挣扎着要起身请安被康熙制止:“病了这些虚礼就免了吧。” 纳喇氏受宠若惊,康熙没有再多说,询问了候在这里的太医她的病情,又叮嘱了几句,这才领着胤禔去了外头说话。 正殿之内,康熙坐在主位上喝着茶,胤禔站在一旁等着他问话,过了许久,康熙才放下茶盏,轻叹了叹气:“朕听说你这些日子几乎日日都进宫来?” “儿臣知道儿臣总是待在后宫里不合规矩,但儿臣实在是担心额涅,儿臣……” “朕没有怪你,”康熙打断他的话:“难得你有这份孝心,也是好的。” 胤禔低下了头:“是儿臣失礼了。” “朕方才进来的时候,看你在浇花?” “那是额涅最喜欢的,额涅一直都是亲手打理,如今她病倒了,儿臣也不想假手于他人。” “你很难过?” “儿臣担心额涅的病情,”胤禔的头垂得更低了一些:“是儿臣不孝,一直让额涅担心。” 胤禔这么说,康熙倒不免有些自责起来,因为先前他总觉得是胤禔把胤礽带坏了带野了心,免不得当着纳喇氏的面也指责过她几句不会教儿子,这段时间其实一直在给她冷脸瞧,这些事情纳喇氏从来没有在胤禔面前提过胤禔当然不知道,之后胤禔又被康熙一顿责难怀疑他偷贡品,纳喇氏心忧成疾终于是病倒了,康熙说到底或多或少还是有点责任的,虽然他其实很不想承认。 然后这么病了大半个月,康熙也确实相信了纳喇氏当真不是在装病,听人说她病得还挺严重,倒终于是亲自来看了她,只是他没想到,一走进钟粹宫的门,就会看到胤禔一个人在院子里浇花。 当时跟着的太监想通传被康熙挥手制止,他站在后面其实看了许久,看着胤禔一个人默默伺弄好那些花草,发起了呆,最后竟又蹲到了地上去低头哽咽,不得不说,康熙爷心里在那一刻是有些触动的。 从来他觉得这个玩世不恭懒惰又无厘头的儿子第一次让他心里生出了些这个其实也是自己的儿子,自己从前对他太过苛刻了,他应当受了不少委屈这样的想法。 然后头一次,康熙对着胤禔产生了愧疚和不忍。 想到自己之前怕他带坏了他辛辛苦苦按照自己理想继承人模式培养起来的储君,还想将之撵出京去偏远荒蛮之地带兵的念头,破天荒的,康熙觉得,他有些偏心过了头,然后……心虚了。 当然,胤禔是不知道自己就这么不经意的一个举动还能让他汗阿玛产生这么多纠结矛盾的复杂心思的,那日太子弟弟说的要他在汗阿玛面前装可怜,这一回他虽然不是装的,但倒确实让康熙觉得他可怜了,说起来,这一招,其实还当真很是管用。 “朕问过太医,你额涅不会有事,过段时日就能好起来,你也不用太过忧心,”康熙以尽量平缓的语气说道:“你也别成日待在宫里,让人看到了不好,兵部的差事还是得去做,不能有半点懈怠,兵部事情很多,你忙不过来的也可以叫你四弟和下头那些官员帮衬着,不过你在部里也待了好些年了,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清楚怎么处理,还是需得去看着,不能什么都假手于他人了。” “儿臣知道了,儿臣会每日都去的。” 胤禔应着康熙的话,心里却打起了鼓,康熙这意思,如果他没理解错,是说兵部事情多他得一直去盯着,然后不用赶他出京了? 面对胤禔怀疑又期盼的目光,康熙略有些不自然地轻咳了一声,再次端起茶盏,遮掩住了自己脸上的尴尬神色。 胤禔看他不自在的表情,猜到自己想的应该是八九不离十了,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了两分,原来汗阿玛,也不是那么不近人情不可理喻的嘛。 “哥你这是好了伤疤就忘了疼。” 关于胤禔对康熙态度缓和的评价,胤礽一口给予否定,顺便鄙视胤禔:“他才对你好这么一丁点,你就忘乎所以感激得涕泪横流了?” 胤禔尴尬地摸摸鼻子,他涕泪横流才不是因为感激康熙,是担心惠妃病情而已。 胤礽继续道:“汗阿玛现在是心软了,但也只是这么一会儿,你以后得夹紧尾巴做人了,稍不顺他的意,指不定又得旧事从提。” “至少他还会心软。”这比胤禔想象中的对着他铁石心肠,已经好得多得多了。 “你额涅病好了?” “好了不少了。” 在康熙亲自前去钟粹宫探望后来又听了儿子说汗阿玛对他很和颜悦色既往不咎了之后,纳喇氏的心情终于是好了起来,病也渐渐跟着好了,胤禔也终于是松了口气。 胤礽点了点头,胤禔不能在毓庆宫久待,要不康熙刚刚对他缓和了一点的态度指不定又得起变化,所以他来看胤礽,顺便跟他说过这事让他放心便就准备离开,却又被胤礽给拖住了手。 “哥,你留下来陪我用膳吧,太医说我生病了要吃得清淡些,这些日子几乎都是青菜豆腐,我都快迟到吐了,你留下来,我让他们多上几个好点的菜招待你顺便我自己也换换口味。” 胤礽眼巴巴地瞧着他,胤禔无奈点了点头,虽然这话很大可能只是胤礽要他留下来的借口,不过面对还在病中可怜兮兮的胤礽,他却实在是硬气不起来,胤礽一个眼神一句话就让他毫无底线地退让了。 胤礽终于是笑了,赶紧吩咐了人去准备膳食,然后调侃起了胤禔:“我就说在汗阿玛面前装可怜这一招很管用吧,没想到哥倒是比我想得还领悟得透彻,连哭鼻子都用上了。” 胤礽说着又有些遗憾,他也好想看哥哥哭鼻子,然后抱着他安慰,想一想就觉得那个场景很有趣,当真是可惜了。 胤禔无奈道:“你听谁说的,我没有哭鼻子,也不是故意装可怜。” 哥哥脸皮薄不想承认,胤礽也不再说,等到膳食上了桌,就拉着他去桌边坐,然后一样一样地把菜夹进他的碗里。 “你看吧,这些都是你喜欢吃的,早上汗阿玛来我都没留他用膳,我对你多好。” 胤禔赶紧制止住他:“你自己也吃吧,不吃青菜豆腐可以,不过不许吃太多油腻的东西。” 胤礽放下筷子,支着下巴笑眯眯地看着他。 胤禔被他看得有些毛骨悚然:“你到底怎么了?” “汗阿玛又要去南巡了。” “他去南巡你笑这么高兴干什么?” “他去南巡我留下来监国,本来汗阿玛说要带你去的,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你额涅病还没好,他知道你放心不下,留你下来伺候额涅,他这一去三个多月,我们可以日日见面了。” 原来是这样,胤禔点了点头,然后提醒他:“保成,你别忘了,我差点被发配去甘肃就是因为你之前趁着汗阿玛在外打仗在我府上赖了两个月所致,这回他去南巡,你又打算……啊?” 胤礽闻言一下垮了脸:“你能不能别这么没情趣。” “那你想我说什么?” “我不去你府上长住,白日里多见见你偶尔留个宿总行吧?” 胤禔笑着伸手摸他的脑袋:“吃东西吧你,这个事,等汗阿玛走了再说。” 小色痞子尽想些没影的事情,不过好吧,听胤礽这么说,胤禔其实也,很期待。 81.捉贼拿赃 康熙去南巡去了,胤礽留下来监国,胤禔因为要照顾还没有病情痊愈的额涅也留了下来,一切都如他太子弟弟所愿,康熙不在,他们能见面的机会终于又多了起来。 惠妃的病情渐渐好了起来,胤禔便也就没那么担心了,除了每日去请一趟安,大部分的时间还是用在了办差上头,当然太子监国,他要见胤礽禀报公事也是名正言顺。 胤礽如今白日里都在乾清宫里处理政事,这日胤禔进门的时候他也正在处理折子,挑挑拣拣地选出一些要派人送去给南巡去了的康熙看的,剩下的不是什么大事的就自己直接处置了。 胤禔在旁边站了一会儿,一直到胤礽停下笔,朝着他伸开了双手才大步走了过去。 胤礽顺势就抱住了他的腰,脑袋靠在他小腹处蹭,就跟小孩子撒娇一般。 胤禔失笑:“太子弟弟,你这副样子被人看到可就什么储君威仪都没了。” “那有什么关系,有谁还敢说什么不成。”胤礽满不在乎,放开了手:“哥你先坐,等我一会儿,还剩几分折子。” 胤禔点了点头,就走到了一边坐下喝茶吃点心。 胤礽处理起事情来还是很快也很有效率的,迅速了了手头的活,伸了个懒腰站起身,笑着走到了胤禔面前:“我们回毓庆宫说话去吧。” 胤禔顺手送了块糕点进胤礽嘴里,站起了身。 才说着要走,小方子又抱了一堆折子进来,苦着脸说才收来的,都要赶着处理,有重要是还得赶紧往皇上那里送。 胤礽脸都垮了,胤禔无奈捏了捏他的腮帮子:“别恼了,你还是留下来继续处理事情吧,我先走了。” “我不,你留下来陪我。” “我下午还要回兵部呢,也还有公务要处理,”见胤礽不高兴了,胤禔忙哄道:“要不一会儿你事情做完了,出宫去?” “去你府上?” “我府上盯着的人太多了,带你去另外一个地方。”胤禔笑着眨了眨眼睛。 “当真?”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有了胤禔的这个保证胤礽勉强答应下来,不再坚持,放了他离开。 回兵部之后,胤禔府上的管家匆匆来找他,低声禀报了几句什么,胤禔诧异地扬起了眉:“当真?” 管家点头,胤禔笑着轻敲了敲下巴,道:“走,爷亲自去会会他。” 于是屁股没坐热又再次上车离开,直奔外城而去。 马车停在了一间不起眼的平房铺子对面,管家低声禀报:“爷,人就在里头。” 胤禔掀起车帘子打量了两眼,疑惑问道:“这什么地方?” “赌坊。” 胤禔无语,又问同样跟着来的他那间被查封了的当铺的原本的掌柜:“你确定就是他拿了宫里的贡品来铺子里当的?” “确定,”掌柜的咬牙切齿道:“化成灰奴才也认得他。” 很好,掌柜的话音刚落,目标人物已经打折哈欠揉着肚子从赌坊里出了来,管家当下吩咐跟来的两个侍卫上去拦住他,那人也很滑头,一看街对面走来的带刀侍卫立刻警惕到不对劲,拔腿就跑,比兔子还快些。 两个侍卫皆是愣了一下才回过神,赶紧追上去,胤禔也跳了下车,拉了马翻身而上就亲自跟了上去。 因为是在外城最热闹的大街上,人来人往人头攒动,要堵一个人其实并不容易,何况还是个狡兔三窟的,胤禔纵马追了那人三条街,踹飞了一片人仰马翻,最后才和侍卫一块把累得筋疲力尽瘫软在地的人前后堵在了一条小巷子里。 胤禔从马上跳下,走上前去一马鞭挥在了面前的地上,吓得人一边哀嚎一边往后缩,头一次胤禔深刻体会到了为何胤礽总喜欢挥鞭子吓唬人,果然是很爽。 “几位爷……爷……小的什么时候得……得罪过你们?” 掌柜的得了胤禔示意,跟上来一脚就踹上去:“还记得爷吗?!你可是坑得爷好惨!” 那人定眼细细一看,当下懵了,然后抱头求饶:“你们放过我吧!放过我吧!我也是被逼的!我是被逼的啊!” 一番逼问之下,被吓破了胆的人很快就从实招了,拿贡品给他去铺子里当的人是个宫里的公公,虽然对方没有明着说这就是宫里的贡品,不过看对方鬼鬼祟祟的样子,他猜也猜到了这些好东西十之八九来路不正,但是对一个欠了一屁股赌债的人来说这点诱惑还是足够大的,最后咬咬牙就应了下来,而且对那公公总要他在指定当铺里当的行径,他虽然疑惑却也很明智地知道最好不要打听,再者,当来的钱都是他的,公公还会另外给他一笔银子做好处费,这样何乐不为呢? 胤禔听罢冲管家努了努嘴示意,对方会意过来将地上的人扯了起来,责问道:“那公公是宫里做什么的?哪个宫的?长什么样?” “我也不知道他是做什么的哪个宫的啊,只隐约听说是哪个娘娘跟前的红人,样子……也就是普通公公的样子,四十好几没有什么特别……” “没有什么特别你也给想出点特别来!”胤禔气得又是一鞭子甩下去,宫里的娘娘?哪个宫里的娘娘跟他有这么大的深仇大恨,他倒是当真想知道。 最后管家将人给押了走,带回去慢慢审问,必要时当真将事情闹到康熙跟前去了还可以留着做个证人。 之后胤禔又回了内城去了兵部,胤礽的马车就停在兵部后面的僻静街道上,胤禔一爬上车就被胤礽抓过手狠狠咬了一口。 “你到哪里去了?兵部的人说你一早走了爷在这里等你大半天了!你倒是面子真大!” “去捉贼了。” “哈?” 胤禔不想说太明白在没有确实证据前让胤礽担心,打哈哈而过:“没什么,碰上个小贼耽搁了些时间,我们走吧。” “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 “你之前不是抱怨说不想看到我府上那些女人吗?后来铺子被查封了,我把这些年的账都算了一下,正好够置办个庄子,就在西郊那别弄了个别庄,那里没有其他人,我们去了也清静。” 原来如此,虽然胤礽去胤禔府上其实根本没大可能见到他后院的那些女人,不过总归还是不舒服,再者也确实很多人盯着,能换个地方,实在是再好不过。 胤禔的庄子不大,却也是亭台楼阁,花团锦簇,还从山上引了山泉下来,热汤泉也有,胤礽进来四处转了一圈,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个地方,扑到了胤禔身上:“哥,带着你的庄子做嫁妆,嫁给我吧!” “……”胤禔无语,要嫁也是你嫁给爷。 两个人嬉闹了一阵,胤禔叫人下去准备膳食,之后就拉着胤礽去后头院子的汤泉池子泡汤泉。 胤礽趴在热气蒸腾的池子边,轻舒了口气,转头看正给他揉腰的胤禔:“你今日怎么出去了一趟就变得心事重重的,到底在想什么?” 胤禔按着他的腰的手停了下来,片刻后无奈一笑,问胤礽:“弟弟啊,你说,哥哥我很讨人嫌吗?” 胤礽疑惑地看着他:“没有啊。” “真的没有?” “……哥你不会是想我跟你表白吧,”胤礽撇了撇嘴:“算了,哥你一点不讨人嫌反倒很讨人喜欢,尤其讨本太子的喜欢,行了吗?” 胤禔噗嗤一下就笑了,太子弟弟倒当真是有些可爱得过了头,手伸过去继续帮他揉按腰:“我跟你说正经话呢,我讨你喜欢我知道,但是总有人看我不顺眼的吧?” “那有什么好稀奇的,”胤礽对这话更加不以为然:“看不顺眼本太子的人更多,你看爷有把他们放在心上吗?爷看不上眼的人就算背地里恨爷恨得牙儿痒,也跟爷没有半点关系,反正气死的人是他自己也不是爷。” “那如果不安分还背地里给你使坏呢?” 闻言胤礽怀疑地瞅他:“哥你到底想说什么?” “没有,随便问问。” 胤禔叹了叹气,他已经很注意很低调了,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何还会有后宫主子要针对他,胤礽双眼写满了好奇靠过来睁着眼睛一副好奇宝宝状盯着他,胤禔心中一动,难道其实是冲着太子爷来的? “你到底在想什么啊!又走神了!” 胤礽气哼哼地推人,胤禔回神过来,嘴里说着‘没有没有快被热气蒸腾晕了’,然后双手顺着搂了上去:“不说这个了,难得来了这里,说这些没趣的东西做什么。” 这还差不多,胤礽满意了,扑上去就把胤禔按进了水里,放声大笑了起来。 82.宽宏大量 一大早,胤禔推开房门,小圆子和他府上的管家正在外头踱来踱去,似乎很着急,见到他起了,小圆子忙迎了上来:“爷您怎么不叫奴才来伺候您起身呢?” 胤礽还在他床上睡着,虽然这些奴才都心里有数,胤禔也实在没好意思堂而皇之地给他们看:“无妨,爷反正也已经起了,你们怎么一个个都满脸焦急,发生什么事了?” 管家扑通一声就在他面前跪了下去,请罪道:“奴才无能,昨日捉回去的那人没有看住,今早发现被人……被人刺死了!” 胤禔一愣:“死了?” 管家无奈解释,昨日他将人押去自己家里审问,半夜里就扔在柴房里让自己儿子守着,哪知道他那不争气的儿子大半夜地还偷喝酒醉死了过去,等到今早他起来去换人,自个儿子还在呼呼大睡,被捉回来的人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很显然是被杀人灭口了。 胤禔听得有些恼:“那你昨日倒是审出了些没有?” “有,有!”管家连忙说着,取出了一副画像送到胤禔面前给他看:“这是奴才让人照着他说的那公公的外貌给画下来的,爷您看看。” 胤禔接过那抽象派的画像,不由得抽了抽嘴角,心说这还真是画得估计他爹妈都不认得,光凭这么一副画,他到哪里去将人给揪出来,而且证人都死了……死了还不是最主要的,他也没想过事情都过去了还闹到康熙面前去讨说法,不过依旧很想知道到底宫里什么人想对付他之后也好有个警惕就是了。 “你们知道这画的是谁吗?” 小圆子和管家同时摇头,不认识。 胤禔气结。 “外头在吵什么?” 胤礽带着浓重沙哑嗓音的嘟囔声在身后响了起来,胤禔吩咐人去打水来,再准备茶水和膳食,便又关了门回了里间里头去。 一睁开眼没见着人的胤礽很有些不满,顺手糙了手边的枕头就朝着走进去的胤禔给扔了过去,胤禔双手接住,走上前又扔回了床上:“起来了就赶紧起身,用完膳我送你回宫里去。” “你这是在赶我回去?”胤礽不满质问。 “当然不是,想哪里去了,”胤禔伸手揉他的脑袋:“你现在每日要处理政事,要是一大早那些官员找不着你,不定得怎么编排你呢。” “我管他们去死,”胤礽嘴里嘟哝着,到底还是坐起了身伸懒腰,眯着眼睛由着胤禔伺候自己穿衣服:“你方才去外头跟那些奴才嘀嘀咕咕了什么?” “没……” “说实话。” 胤禔转念一想这事还是给胤礽提个醒若当真是冲着他去的,也要有个防范,便改了口把昨日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都说了。 最后胤礽听完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皇城脚下也有人敢这么胆大包天?” “我看也许是宫里那人也在找他,昨日被我抓到之后反倒暴露了他的行踪,引得人来将他灭了口,可惜了……” 胤礽撇了撇嘴:“给我看看那幅画。” 胤禔将那鬼画符一般的画递给胤礽:“你能看得出来是谁吗?” 他反正是一早就搬出了宫,后宫里除了去钟粹宫给惠妃请安其他地方完全不敢多踏足一步,认识的人也不多,这种不知道有几分相似的画像是半点看不出端倪的,胤礽看着却似是陷入了深思之中,片刻过后,将画收了起来:“这个我拿回去了,回宫找人去打听打听。” 胤禔不放心地叮嘱:“打听打听就算了,以后提防着便是,你可千万别因为这个再生事啊,我们现在无凭无据,人也死了,单凭着一张画像……” “我是那么多事的人吗?”胤礽不满地斜眼他。 “你对我的事尤其多事……” “行了,我知道,我心里有数,”胤礽受不了地打断比老妈子还唠叨的哥哥,虽然知道对方其实是在替他担心,他心里也很受用:“放心,我就想看看到底是什么人做的,没其他想法。” 这还差不多,胤禔松了口气,胤礽扑上去扯住他的两边脸捏,不满抱怨:“哥你怎么有事总是瞒着我,昨日我问你你还骗我说去捉小贼,要不是今早我听到你跟外头奴才说话,你还打算一直不告诉我呢?” “不是故意瞒你,”胤禔无奈解释:“我不想你担心也怕你乱来……” “我能乱来什么?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我做事有分寸的。” “没有就算了,是我多心了。”胤禔揉揉他的脸安抚他,其实他是担心胤礽这睚眦必报的性子,真疯起来不定得做出什么不计后果的事情来。 辰时过后,把胤礽送回宫,胤禔便出了宫去办差。 胤礽回了毓庆宫去,一直在看手里的那张画像,总觉得有些眼熟,却又想不起在哪个宫里见过,问小方子,小方子虽然是个包打听却也是个脸盲,看了半天,苦哈哈地憋出一句:“宫里的太监公公都长这样。”便就又挨了胤礽的眼刀子。 在毓庆宫换过衣裳,又歇了一会儿,还是得去乾清宫给游山玩水去了的爹做苦力,碰到胤禛赶巧来给他汇报差事,胤礽心下一动,就把那副画像递给了他,问道:“这人是谁你认识吗?”然后一瞬不瞬地盯着他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瞧。 胤禛看了眼手里的东西,不动声色问道:“这是什么?” “你先回答爷你认识不认识?” 胤禛摇了摇头:“臣弟没见过这人。” 不像是真话,胤礽笑了:“四弟,这个人是后宫里的奴才,犯了点事,爷正想着要把人翻出来,还以为你会见过呢。” “臣弟真的不认识。” 胤礽轻眯起了眸子:“可若是爷有心要查,要将人找出来想必也不是难事,到时候就是……” “二哥到底想说什么?” “你不用紧张,”胤礽看他眉头都蹙了起来,递茶给他让他喘口气:“爷也就是这么随口一说,给你提个醒,回去也跟众位弟弟都说说,都把身边的奴才看牢了,别糊里糊涂地做了错事坏了规矩还不知道,这一次兴许可以算了,下回爷不定总是会这么纵容人的。” 胤礽的话意有所指,说是要他去提醒弟弟,是提醒他身后那不安分的后宫主子才对,虽然还不能确定,但是那个女人不安分胤礽一直都知道,而且从他从自己身边爬上康熙的床起胤礽就没有再看顺眼过她,真要惹恼了他,就像胤禔担心的,他不定得做出什么事情来。 胤禛低下了头:“臣弟受教了。” 胤礽挥挥手:“你回去吧。” 一听胤礽终于是放过了自己,胤禛心里松了口气,赶紧告退离开。 其实他怎么可能不认识那画中的人,虽然画得确实很抽象,但却依旧是一眼就被胤禛看出是德妃身边专帮她做那些见不得人事情的大太监,上回的事情,虽然康熙不追究了,不代表胤禔和胤礽两个也会这么忘了,为了不东窗事发,胤禛知道德妃私下里也是派人想找那宫外帮他们倒卖贡品的人杀人灭口,而他们也果真是如愿了。 胤礽大概已经知道了是他额涅做的,只是没有确实证据,他不能去康熙那里告发罢了,但是太子爷的性子,胤禛想起来也不禁为他那胆大妄为的亲额涅捏把汗。 胤禛走之后,一旁伺候着小方子也终于是看出端倪了,小声问胤礽:“爷您难道怀疑是德主子?” “哦,大概是她吧。”胤礽撇了撇嘴,将那画搅成一团扔火盆里去了。 “爷您不追究了?” “人都死了什么证据都没有怎么追究?”胤礽反问。 这个当真不像是太子爷的个性,小方子面露疑惑之色,胤礽笑着摇了摇头,他倒是想追究,最好就是让那女人跟钮祜禄氏跟佟贵妃那样永无翻身之地,但是,他也知道胤禔不喜欢自己睚眦必报且不饶人一定要把人往死里踩的做事风格,当年为此他们还吵过架,所以这一回,难得的,胤礽决定装着大度一些,反正他们也没有什么实际损失不过就是被康熙训了一回而已,但是再有下一次,那到时候便是胤禔也没理由再拦着他做什么了。 “太子爷当真是宽宏大量宽认为坏宽……” “行了你,”胤礽受不了地打断他:“马屁拍马腿上去了。” “是,奴才不说了。”小方子讪笑着闭了嘴。 胤礽掐着手指算了算,趁着汗阿玛还有两个月才回来,他还可以去哥哥别庄上玩几次,这才是过得好日子啊,至于那些耍阴私的小人……他才不放在心上。 83.奸情暴露 五月底,去南巡去了的康熙回了来,没有回宫而是直接去了畅春园消暑。 胤礽忙着接驾,又要移交政事,宫里还有一些事情没有处理完,大热天的皇宫畅春园两头跑了几回,然后就很没面子地再次病倒了。 用太医的话说是暑热难耐,其实就是中暑了。 于是也不用再折腾了,畅春园旁的西花园是康熙御赐给他的庄子,手头的事情全部撒手还给了康熙,胤礽被人抬回了西花园去养病。 其实倒也算不上是顶严重,喝过药休息了个一两天便也就好差不多了,不过康熙不大放心,还是叮嘱了他再休养半个月再说。 一众兄弟进出畅春园请安,偶尔便也会来西花园探望,胤礽虽然挺不耐他们吵闹,不过因为这些人都来,所以胤禔夹杂在其中来看他也算是名正言顺,为此,胤礽也就忍了。 这日响午过后,胤禔进门就见十三和十四两个小家伙正从里头出来,见了他也赶紧很恭敬地上来问安:“大哥也是来看二哥的吗?二哥方才喝过药已经睡下了。” 胤禔笑眯眯地一人脑袋上敲一下:“算你们两个家伙有良心,你们先回去吧。” 俩人点点头就走了,胤禔进门去,胤礽正闭目躺在榻上小憩,小方子在一旁轻轻给他打着扇子,衣领上的扣子解开了两颗,露出一段白皙的脖颈,胤禔略有不爽地皱起眉,也不知道那两个小鬼看到了没,虽然是弟弟……想想就不痛快。 哦,旁边还一个小方子呢。 轻手轻脚走上前去,胤禔从小方子手里接过扇子,示意他带着屋子里的下人都下去,小方子领命,不消多时,屋子里便就只剩下他们两个。 胤禔在榻边坐下,伸手帮胤礽抹去额头渗出的薄汗,停了一下,俯身下去亲在了他的脸上。 “好热。” 胤礽小声嘟哝,在胤禔想要退开的时候去伸手搂住了他的脖子,蹭上嘴唇用力咬了住。 一吻过后,胤礽与他嘴贴着嘴继续嘟哝:“还是好热。” 这么黏糊不热才奇怪了。 胤禔笑着坐直了身,伸手刮了刮他的鼻子:“头疼吗?” “我病好了,不过是汗阿玛大惊小怪不让我出外而已。” “那就别动,再歇些时日,我方才叫了小方子去拿消暑的甜汤来,一会儿喝了就不热了。” 一刻钟后,小方子带着两个小太监将汤水送了来,就又很自觉地退了下去。 胤礽懒洋洋地不乐意动,微抬起下巴,示意胤禔喂自己。 胤禔笑了笑,含了一口汤进嘴里,就俯身下去吻住了胤礽的唇,将汤水一点一点度进他的嘴里。 “好喝吗?” “好热。” “那继续。” 于是一个喂一个接着,一碗甜汤就这么黏黏糊糊地分食完,最后胤禔再次吻住了胤礽的唇,慢慢加深这个吻,双手不安分地在他的身上游走,连腰带也扯了,虽然很热,却依旧黏糊着不愿分开。 一直到身后响起了康熙突如其来的怒喝声:“你们在做什么!” 俩人惊诧之下同时抬头看去,入眼是康熙震惊震怒到扭曲的脸,身后跪了一地的,都是胤礽和胤禔身边的奴才。 汗阿玛怎么会这个时候突然来了这里也不叫人通传一声?当然现在也没工夫容他们想这不合常理的情形,俩人同时在心里一声哀叹,一起站起了身。 “跪下!” 康熙刻意压抑着自己的怒气,声音里却依旧是听得出的显而易见的恼怒,胤禔心下跟着一颤,暗道倒霉,跟着胤礽乖乖跪了下去。 胤礽低下头抿起唇,双拳也渐渐握了紧,康熙看他这副样子越发气不打一处来:“你们方才到底在做什么!” “汗阿玛不都已经看到了,就是那样。”胤礽镇定回道。 “放肆!荒谬!你……你们……你们方才在……”康熙手指着他们,气得浑身发抖,实在是说不下去也没脸说下去。 胤禔拉了拉胤礽的袖子,低声道:“汗阿玛息怒。” “你还敢叫朕息怒!你做下这样违背伦常的丑恶之事还敢叫朕息怒!” 康熙气得大步走上前去抬脚就冲着他踹了上去,而在他起脚前就已经反应过来的胤礽下意识地翻身就挡在了胤禔身前,康熙踹上去的那一脚正落在他的背上。 虽然见到胤礽挡过来的时候康熙已经收了一些力气,不过这一脚踹下去依旧有够狠,胤礽疼得整张脸都皱了起来,却连哼都没哼一下,胤禔从惊诧中回过神,双手接住了他的身体,也顾不得康熙了,焦急喊道:“你做什么挡过来!你这是在做什么!我不要你做这样的事情!” 胤礽摇了摇头:“我没事。” 康熙看他们这样怒气瞬间又提了起来,冲着胤禔又踹了上去,这一回胤礽来不及也使不出力气挡,胤禔抱着他翻过身护住,全数挨下了了那一脚。 一人受了一脚狠的的两个跌在地上,康熙气得脸红脖子粗,怒骂道:“你们两个孽子!孽子!畜生!” 胤礽挣扎着爬起身,抬起头半点不畏惧的迎视着康熙:“汗阿玛要骂要打冲我一个人来就够了!跟大哥没有关系!从一开始就是我先喜欢大哥,是我勾引他,大哥是奈我不何他根本没有那个意思,他一直在拒绝我是我在纠缠他!” 康熙听了这话怒得整张脸几乎扭曲抽筋:“你……你……你这个孽子!你怎么说得出这样不顾礼义廉耻的话!孽子!” “保成你在说什么!”身上受的伤比胤礽要重得多的胤禔咬着牙忍着腰间巨疼爬起来,用力扯住了胤礽的胳膊,大声驳道:“你在说什么鬼话!我不要你为我开脱!我喜欢你是事实不需要你说这样的话来撇清关系!” 胤礽的眼睛都红了,康熙快被他们气昏厥过去,一巴掌就甩到了胤禔脸上去。 胤礽扑上去双手抱住了胤禔,红着眼眶狠狠瞪着康熙,眼里是不加掩饰的愤怒,康熙被气得血气上涌,大声喝道:“来人!将这两个孽子拖下去!鞭刑伺候!” 一众奴才用力磕起了头,纷纷求情:“皇上息怒!皇上息怒啊!” 胤禔推开一直抱着自己的胤礽,也强撑着身子跪好砰砰磕起了头:“汗阿玛请息怒,汗阿玛要打要罚都冲着儿臣一个人来,就算是赐死儿臣儿臣也不敢有半句怨言,但太子病还没好,绝对受不得鞭刑,儿臣愿把他的份一块受下。” “我也不要你帮我求情!”胤礽闻言恼火地推胤禔。 胤禔用力瞪他一眼:“你闭嘴!!” 然后继续向康熙求情:“儿臣知道儿臣和太子做下的事情违背伦常礼教不容于世,汗阿玛怎么生儿臣的气都好,请不要责罚太子,他是储君,不能被背上这样的丑闻骂名,罚了他传出去太子的名声就毁了,请汗阿玛三思,汗阿玛的所有责罚,儿臣愿一力承担。” 胤禔每说一句,就用力磕一下头,转眼便已是头破血流,额前鲜血渗下几乎进了眼,胤礽看着再忍不住,心疼得眼泪跟着滚落,最后也随着他冲着康熙一块磕起了头,他们都知道,康熙是个吃软不吃硬的,虽然胤礽一点没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也很想跟康熙硬抗,但是他实在不想看胤禔再因为自己被责打。 康熙只觉得脑门疼,心口憋着气越加疼,看着跪在地上两个眼泪鲜血一块掉一直在磕头样子惨不忍睹的孽子,心里又怒又恼又全是恨铁不成钢之感。 虽然来拖人的侍卫已经进了门,康熙这会儿却也说不出口当真就上鞭刑的话了,而且胤禔的话也有几分理,真要上了刑,俩人被打的消息很快就会传得人尽皆知,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挨打的原因也一定会传出去,到时候丢人的不单是这两个,他自己这张老脸也挂不住。 “够了够了!” 最后到底还是打断了还在不停磕头的两个,康熙不耐吩咐人把胤禔带下去送回府:“没有朕的命令,不许再踏出府上一步,且从今日起,任何人没经朕的允许都不得再来西花园!太子也不许再离开这里,也不用再去给朕请安!” 话说完,康熙转身甩手而去,胤礽抱住泄了气瘫软在地的胤禔:“哥……”声音里全是哭腔。 胤禔抬手抚了抚他的脸:“没事了。” 小方子连滚带爬地拿了药箱来,一旁的侍卫已经在催促胤禔离开,胤礽狠狠瞪他们一眼:“上过药再说!” 额头的伤还是小事,就是康熙踹的那一脚,胤礽掀开他的衣裳看,腰上一片淤青,当下眼眶又红了,胤禔轻捏了捏他的手:“你身上也有伤,一会儿记得叫太医来看看。” 胤礽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最后终于是抱着他低声哽咽了起来。 胤禔拍着他的背,心里一片苦涩,从他和胤礽搅合在一块起,他就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到底,还是来了。 84.发配甘肃 私情被发现,康熙气得差点动刑,胤禔被赶回府去之后,胤礽回想起来这突如其来发生的事情,终于是觉察出了不对劲。 未免太过凑巧了点。 小方子当下就被打发了去打听,不消半个时辰就来了回报,皇上会突然来西花园不是心血来潮,而是在见过了十四阿哥听了他说的话之后。 “十四阿哥跟他说什么了?”胤礽诧异问道。 小方子答:“十四阿哥早上来看过爷之后就回了去,先去了德妃那里,之后就去给皇上请安,后来皇上便就来了爷这里,至于说了什么,奴才问过皇上身边的人,他离得远也听得不是很清楚,只听十四阿哥似乎说着‘大哥一个人去了,赶了我们出来,神神秘秘的’之类的话。” 胤礽的眼睛当即就冷了下去,小方子看一眼他一副要吃人的表情,犹豫了一下,又说道:“其实还有件事,奴才方才去打听的时候听人说,外头关于爷您和王爷之间的事情已经有了传闻,就在皇上南巡这段时日传出来的,皇上似乎之前就有耳闻了……” 所以今日是听了胤祯说的他们私下单独见面,特地来捉奸的。 不用猜也知道是什么人做的好事了,胤礽冷冷笑了笑,这一回他要是再放过,怕是连他自己都对不起。 傍晚时分又有消息传回来,说是皇上已经下了圣旨,胤禔被撵出京去往甘肃带兵,明日一早便要启程。 胤礽手里的茶碗掉落地上,砰的一声砸了个粉碎。 “明早就要走?” “是,”小方子苦着脸答道:“说是天亮就要启程。” “什么时候回来?” “圣旨里没有说。” 这么火急火燎地把人撵去甘肃,说是去带兵,实则是流放还差不多。 胤礽知道他汗阿玛是铁了心要分开他们了,只是现在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他要去见胤禔,现在就要去! “爷,皇上说了您必须留在这里哪也不能去啊!” 小方子着急地提醒,胤礽极其败坏地吩咐:“爷不管!你现在就去给爷备马!爷要去大哥府上!” 什么狗屁禁足圣谕,胤礽都顾不得了,他只知道他现在必须去见胤禔! 守门的兵卫被胤礽冷若冰霜的眼睛一瞪再看到他手里抽出的剑也不敢真拦着他,只犹豫了片刻就放了行,马车直奔胤禔府上去了,而康熙那里不消一刻钟就收到了下头人的禀报。 “朕不是说了让你们给朕看住了太子!你们是怎么办差的都把朕的话当耳边风是不是!” 把没用的奴才一顿臭骂过后,本想吩咐人去追截住胤礽,转念一想胤礽那执拗的脾气,自己越不让他去他越是要闹,干脆就让他见上一回算了,反正过了明日,两个伤透了他的心的孽子就永远不用再见了。 若非亲眼所见,康熙也不相信他最让他看重和骄傲的两个儿子会做下这样的悖德忤逆之举,当真是奇耻大辱,若是换了其他人,他连看都不会再想看第二眼,但其中一个人胤礽,是他亲手养大寄予厚望的皇太子,康熙绝不承认这是他的失败,一定是胤禔那个不知好歹畜生带坏了他,一定是这样! 两个人之间若必须放弃一个,那个人也只会是胤禔。 无论如何,康熙觉得他都必须把胤礽拉回‘正途’来。 胤礽冲进胤禔府上的时候,胤禔正趴在床上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小圆子在旁边一边抹眼泪一边给他揉捏青肿了的腰,额头上的伤已经上过药也包扎了起来,样子看起来狼狈不堪。 胤礽撞开门扑进去,胤禔诧异地睁开眼,转过头看着红着眼睛的弟弟:“你怎么来了?汗阿玛不是说了……” “他都要把你给流放了!你还管他说什么!” 一旁的小圆子一边哽咽一边抱怨:“皇上也太狠心了,把爷伤成这样还要把爷赶出京去那么远的地方……呜……” 胤禔皱着眉打断他:“别乱说话,被人听了去你十个脑袋都不够砍。” 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之后,胤礽看着胤禔腰上比方才在他那里时看着还要淤青一些的伤,心疼得眼泪都差点掉下来。 胤禔笑着反手捏了捏他的脸:“别哭鼻子,让人看到了像什么话,我没事。” “什么没事!都这样了还叫没事!你这副样子连路都走不了怎么去甘肃那种鬼地方!” “圣旨已经下了,”胤禔叹了叹气:“我就算再不想去,也会有人用刀架着我去。” “我去求他……” “没用的,你越是为了我求他他只会越生气,还是别惹他了。”胤禔说着又笑了笑,故作轻松道:“反正也不过是去个一年半载,很快就过去了。” 胤礽气闷不已:“之前是说一年,你以为现在发生这样的事情,你一年半载还能回得来?” “那就三五年,也不是很长……” “要是三五年也回不来呢?” “那就等到你做了皇帝再让我回来。” 胤礽鼻子一酸,终究是没忍住,扑下身抱着胤禔的脖子,埋头无声地哽咽了起来。 半个时辰之后,小圆子带着下人送了膳食进来,摆了一桌子,又很自觉地退了下去,胤禔推了推身边哭累了之后靠着他闭上了眼睛小憩的胤礽:“保成,醒醒,你是不是一整天没吃过东西了?去用点膳食。” 胤礽眯着眼睛靠着他蹭了蹭,哑着嗓子道:“不吃,我没胃口。” “你不吃我也要吃,我快饿死了。” 听胤禔说饿,胤礽一下坐了起来,小心翼翼地把他扶起:“你还能动吗?” “没事,你扶着我去桌边就行。” 其实胤禔也没多大胃口,只是还是想劝着胤礽吃点东西,要不他胃不好到了半夜准会难受。 “我特地叫人多做了些菜,能吃多少是多少,要不过了今日以后出了京,想吃都没得吃了。” 胤禔说笑着,一边给胤礽夹菜,胤礽却听得心里越发难受,好半响,才低骂道:“你还有心情说这个。” “不过没关系,我可以自己打野味吃。”胤禔给自己倒了杯酒,又给胤礽也斟满,叮嘱他:“先吃点菜填了肚子再喝酒。” “你真的要去甘肃?胤礽抿起唇看着胤禔。 “我能不去吗?”胤禔自嘲:“汗阿玛不会放过我的。” “我陪你一起去。” “保成,别说这种孩子气的话了,皇上铁了心要分开我们,你想我好过一些,就顺着他的意吧。” 胤礽低下了头:“以后我做什么你都管不了我了。” “你要做什么?” “我要让三番两次陷害你的人死无葬生之地。” 胤禔握着筷子的手僵了一下:“保成……” “哥你知道是谁吧?” “猜到了,”胤禔好笑地摇了摇头:“其实四弟与我说过。” 胤礽惊讶地睁大了眼,看着他。 “你那回拐弯抹角地恐吓他过后,他就来给我请罪了,替他额涅给我请罪的,他全都说了,德妃妒恨你是因为当年太皇太后不肯给小六治病怕他因为那个名字给你造成威胁,胤禛求我不要跟她一个后宫妇人一般见识,劝着你放过她额涅一马,我本来也想着算了,没想到她会变本加厉。” 胤礽撇了撇嘴:“跟我有什么关系,简直莫名其妙。” “还有一件事,其实你小时候……”胤禔到底是把他小时候德妃还是他身边宫女时帮着钮祜禄贵妃差一点对他下药被他阻止的事情说了。 这回胤礽是真的有些意外了:“你是说那件事情她也有份?” “其实我一直觉得太皇太后是知道这事的,不过到底她没有真的对你下手而是把药扔了配合我演戏告发了钮祜禄氏,便也就算了,何况她那么得圣宠,但不过太皇太后因为这个始终对她有防范,所以才不肯让她养儿子,病恹恹的小六也不愿意救吧。” 闻言,胤礽微微眯起了眼,片刻后轻笑了起来:“你说要是被汗阿玛知道了……” “都过了这么多年了,怎么可能……” “还有苏麻嬷嬷这个人证在啊,太皇太后知道的事情她一定知道,而且汗阿玛一贯敬重她,一定会信的,不过她当年到底没做过,就凭这个最多只能让汗阿玛心里产生点小疙瘩,还不能怎么着她,必须来点狠的才行。” 胤禔心里突然生出些不妙的预感,劝道:“保成,你别做太过火的事情,我担心你……” “放心,我自有分寸。” 因为这段插曲,俩人的离别愁思也散了不少,天黑之后,胤禔催促胤礽:“你还是回去吧,你这么跑出来汗阿玛知道了又要生气了。” “不用管他,大概我前脚出门他后脚就知道了,既然没叫人来拦着就是默认了我来给你送行,”胤礽双手揽住胤禔的脖子:“哥,最后一晚了,你让我陪陪你吧。” “……好。” 天亮之后他就要上路了,下一次再见也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想到这些,胤禔的眼睛也不禁有些红了,终究是轻叹一声,把胤礽拉进怀中,俩人相拥在了一块。 85.对自己狠 因为想到明日一早就要走,胤禔几乎一夜没合眼,腰疼得动不了,也不敢造次,只能抱着胤礽和衣躺在床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一再保证着自己去了外面也不会偷吃,会每时每刻地想着他,还会偷偷叫人送信回来给他,胤礽轻叹了叹气:“我根本不计较这个。” “我只是跟你说,我走了迟早还会回来的,你不用太难过也不用太担心,更别再去找汗阿玛顶嘴惹他不高兴了。” “不会。” 胤礽不想提康熙,抱着胤禔翻过身靠在他身上,闭起了眼睛:“睡吧,哥,我困了。” “好。”胤禔抚了抚他的脑袋,侧过头一个轻吻落在他的唇上。 其实谁的的心里都不好受,四更之后,俩人才迷迷糊糊地眯了过去。 也不过就一个时辰不到,胤礽没有等胤禔醒来就自己起身回了去,明知道他非走不可又不想送他走,干脆就眼不见为净提前走了。 天还没亮胤礽就回了畅春园去给康熙请安,康熙起来时他已经在外头站了许久,垂着眼低着眉,一副不咸不淡的模样,康熙看他一眼,问道:“胤禔可已经走了?” “应当是吧,儿臣回来的时候他还没有醒,这会儿估摸着已经上路了。” 听到胤礽这么大方地承认跟他睡一块,康熙心中很不满,不过一想到反正胤禔也走了,便也懒得再责骂胤礽把父子关系弄更僵了。 “昨日你身上的伤可有找太医看过?” 昨日他气到头上,踹了两脚,一脚踹在胤礽身上,另一脚踹在胤禔身上,当然第二脚比第一脚要重得多,胤礽道:“儿臣没事,倒是大哥身上的伤比儿臣严重得多,额头也磕破了。” 康熙皱皱眉,略有不悦道:“太医昨日看过不是已经说没事了。” 胤礽心中不屑也不说这事了,又问他:“大哥去甘肃带兵,什么时候能回来?” “这才刚去,谈什么回来的事情,朕是让他去历练两年,又不是要他上刑场,他走了你也该收心了,回去吧,想清楚什么是身为储君该做的和不该做的。” “儿臣告退。”胤礽懒得理他,干脆地跪安离开。 接下来两日,康熙都没有再见着胤礽,到了第二日傍晚,小方子匆匆来报,说是不好了,太子爷出事了。 康熙吃了一惊:“太子出什么事了?” 小方子慌慌张张道:“太子今日喝了内务府送来的新进贡的普洱,就只喝了一口,就倒地昏迷不醒,给爷试茶的一个小太监比爷多喝了几口,这会儿已经七孔流血暴毙而亡了!” 康熙的眼珠子都快瞪了出来:“为何会这样?!传太医了没有?!” “奴才也不知道,太医已经去了,太子爷怕是……怕是中毒了!” 顾不得细问,康熙当下就搁下了手边政事去了西花园看胤礽的情况,太医已经都被传了来,正手忙脚乱围着胤礽在会诊,屋子外头伺候胤礽的奴才跪了一地。 那暴毙的小太监已经被抬了下去待仵作检验,屋子里地上还留有没有擦拭干净的血迹。 躺在床上的胤礽已经脸色发青双唇泛黑,康熙震怒不已,太医苦大仇深地来与他禀报,太子爷是中了剧毒之物,就下在那茶水里,好在他只喝了一口,否则……否则便怕就与那太监一样,得暴毙而亡回天乏术了。 康熙跌坐在椅子里,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公然发生向皇太子下毒这样的事情,怎能不叫他恼火和震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方子和屋子里的奴才都跪了下去,纷纷请罪又喊冤,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知道那茶叶是内务府清早刚送来的,因为每月都是这个时候将太子爷要喝的茶送来,他们一早就习惯了,也就疏忽了没有多查,小太监试茶也是按例喝上几口,太子爷没等他有反应就已经端起了茶碗,而等到小太监倒下去,太子爷也已经一口茶水下了肚。 康熙的脸整个沉了下去,当即就吩咐将伺候胤礽的奴才和在内务府当差的一众人等全部扣拿,又传了宗人府和刑部官员来,下旨一块彻查事情,定要追究个好歹出来。 敢对皇太子下手的,绝对是活得腻烦了自寻死路。 康熙带着昏迷中的胤礽由畅春园搬回了宫去,直接住在了乾清宫由他亲自照料,好在胤礽服的毒并非无药可解,太医在迅速判断出是什么毒之后已经第一时间做了处理喂了解药,命是救回来了,只是昏迷中的胤礽迟迟未醒。 太医也说不清他为什么一直不醒,只能劝着康熙稍安勿躁,说是太子爷身子本就不算强健,许是因为这个原因,但迟早会醒来的。 迟早迟早,迟早是什么时候?康熙恨不得将这群没用的太医都拖下去砍了,但不管他怎么气怎么恼,胤礽依旧还是昏迷着。 小方子是一众奴才中唯一一个没有被拖下去的,当然康熙也对他诸多盘问过了,小方子抹着眼泪哽咽,说着自从王爷走了之后太子爷就一直郁郁寡欢吃不下喝不下连话都不愿意多说,心情不好又着了凉染了风寒也不肯让奴才们去请太医,那天他们好不容易劝得太子爷吃口饭用口茶,结果就出了事情。 康熙越听眉越蹙得紧,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他原本以为胤礽和胤禔两个只是闹着玩的,没想到竟然到了这个地步。 太子爷一直没醒,但下毒的事情却很快就查出了头绪来,有毒的贡品茶叶从内务府送到胤礽处经了几个人的手都查了清楚,最后所有的疑点都指向了采买茶叶的广储司郎中……德妃乌雅氏的族人。 之后便有人证出来一口咬定是德妃授意对太子爷下毒,再然后宫里谣言疯起,说是德妃当年就想毒害太子爷只不过没有得手而已,并且当年钮祜禄氏贵妃做的那些好事德妃也脱不了干系且太皇太后一直都知情,只是给她个机会没有处置她而已结果谁会想到时过境迁她竟会又生出了歹心。 康熙震怒,起初还有些怀疑,后来去见了一回苏麻嬷嬷,说了什么外人不得而知,但从苏麻嬷嬷那里回来之后,德妃便被带走囚了起来,只等着最后下处置,连当着康熙的面喊冤解释的机会都没有给她。 德妃是在永和宫里被闯进来的侍卫带走的,人被押走的时候胤祯抱着她又哭又闹差点与一众侍卫动了手,胤禛站在一旁冷眼看着,始终没有开过口,德妃起初也是懵了,在清楚确定是康熙下的旨意之后开始大声喊冤,说自己是冤枉的,太子在做戏诬陷她,她没有下过毒是太子想要置他于死地。 胤祯扑上来拉住胤禛,哭着求他:“四哥,你去求求汗阿玛去求求汗阿玛饶了额涅这一回吧!” 胤禛摇了摇头,不是他不想求,对皇太子下毒,这么大的罪他们汗阿玛怎么也不可能会放过的,即便她是冤枉的,但所有证据都指向她,加上当年的事情,怕是再求情也是无济于事,何况胤礽既然铁了心要弄死她,就断然不会再给她活路。从胤禔被撵出京起,胤禛就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 到最后大喊大叫的疯女人到底还是被人给押了下去,永和宫外挤满了来看热闹打听消息的各宫奴才,德妃被人押出来的时候不少人都在偷笑讥讽。 胤俄和胤禩两个站在一旁远远看着,胤俄撞了撞胤禩的胳膊,问他:“八哥,太子哥真是被这个女人毒害的啊?” 胤禩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谁知道呢,我倒觉得太子爷当真是对自己够狠的。” “听说太子哥还没醒呢,汗阿玛又不让我们去看他。” 自从胤禔和胤礽的事情曝光之后,虽然康熙有意压着风声,众人多少还是有所耳闻,尤其胤禩他们几个一早就情的,然后康熙就变得草木皆兵风声鹤唳起来,把胤礽带去乾清宫不让任何人去探望,尤其这一众兄弟,防他们跟防贼一样,每日他们去请安都要被拐弯抹角地盘问,似乎就怕又出现第二个再跟胤礽搅合到一块去的。 这就是典型的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了。 一众皇子们也觉得很无奈,除了大哥,谁敢对太子爷生出那样的心思啊!汗阿玛您满脑袋子里都装了些神马啊?! 胤禩轻轻抿起唇,想了片刻,对胤俄道:“我们回去写封信把宫里发生的事情和太子爷的情况告诉大哥吧。” “告诉大哥?他都离开京了……” “总得跟他说一句。” 胤禩觉得,胤礽对自己这么狠,也是想以此让康熙心软,怎么着也还是得让胤禔知道一声的好。 86.清醒之后 胤礽昏迷了整三天,对自己下的药他是有计算过的,本不应当如此才是,唯一知情的小方子也在心里打鼓忐忑难安,尤其看着太子爷一日一日过去依旧没有醒,无数次的后悔当日自己没有劝下胤礽,而是帮着他做下了这样疯狂的事情。 好在总算他日日吃斋念佛,在第三日头上,太子爷终于是醒了过来。 太医看过说是没有大碍了,康熙长出了一口气,放下了心来。 看诊,用药,胤礽一言不发任由人摆布,康熙在一旁絮絮叨叨地数落他太过不小心,胤礽低着眼,没有人看得到他眼里的情绪。 康熙看他意志消沉,叹了叹气,拉过了他的一只手,宽慰道:“朕已经处置了给你下毒的人,是朕疏忽了,让那样的人在后宫兴风作浪这么多年,你放心,这样的事情,朕不会由着再发生第二次。” 胤礽抿起了唇,好半响,才轻声应道:“谢……汗阿玛。” “这段时日你就在乾清宫住下,好好养身子……” “我想回毓庆宫去,”胤礽突然插话,一下就把康熙的满腔热情浇了灭,抬起眸,看着康熙,再次要求:“儿臣不想扰着汗阿玛,请汗阿玛让儿臣回毓庆宫去。” 康熙的眉不自觉地蹙了起来,当下认定胤礽还在为之前的事情与自己闹别扭,只是看着他毫无血色的脸,责斥的话也说不出口,到底是妥协了:“今日就在这里歇着,明日朕再派人送你回去。” 胤礽没有再说,康熙心里不痛快,憋了半天,又添上一句:“你大哥应当已经出直隶了,你是储君,本就不应当把心思花在风花雪月儿女情长上头,何况那个还是你亲兄长……”康熙说着又没脸再说下去,怎么想都觉得这事实在是难以启齿,作孽。 胤礽没有回答,只说:“汗阿玛政务繁忙,不用亲自守着儿臣了,儿臣也想歇下了。” 康熙见他对自己的关心似乎完全不领情,也没了好气,甩了手起身就走了。 胤礽闭了闭眼睛,躺了下去,侧过了身。 小方子在床前跪了下去,悄悄抹起了眼泪哽咽:“爷,以后您还是不要做这种伤害自己的事情了,这三日您一直昏迷不醒,奴才委实是,委实是……爷,您不用太难过了,王爷到了甘肃就会给您来信……” “你下去吧,”胤礽低声打断他:“下去吧。” 小方子觉察出胤礽的不对劲,也不敢再说,又说了句:“奴才在外头守着您。”便就起身退了下去。 傍晚之时,康熙正在批阅折子,有人匆匆进来禀报,说是直郡王又回了京来,就在宫门外头,求皇上让他进宫求见。 康熙惊讶之下面露不悦之色,斥道:“谁准他回来的?他把圣旨当什么了?去与他说让他现在就滚出京去!” 报信的兵卫抹抹汗退了下去,已经到了太阳落山之时,胤禔眼睁睁地看着宫门关上,最后无奈在宫门外跪了下去。 收到胤禩的来信之时,他其实已经出了直隶,若不是知道胤礽因为中毒一直昏迷不醒,他也不会这么冲动抗旨又折回来,只是他汗阿玛当真是铁了心了,连宫门也不让他进。 就像很多苦情电视剧里演的那样,胤禔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当真要耍着他玩儿,才跪下来不到一个时辰,轰隆一声,倾盆大雨从天而降,瞬间就将他浇了个透彻,小圆子在身后着急地求他上车,胤禔摇了摇头,跪都跪了,总得拿出点诚意来,而且他是真的担心胤礽。 胤禔这会儿很后悔,早知道就不把德妃做的好事与胤礽说那么清楚了,至少不会让他生出一定要弄死德妃的心思,虽然知道这事十之八九是胤礽自己安排的,总不会把他自己给折腾个好歹出来,但没看到人尤其听说他还昏迷不醒,胤禔依旧是放心不下。 康熙确实是铁了心不准备让胤禔进来,听人来回报说他在大雨中跪在宫门外头,也当做没听见,更不许人去与胤礽说。 “他爱跪就让他一直跪着。” 都这么说了,下头的人自然也不敢再请示,除了在心里同情胤禔,也就只能算了。 入夜之后,从胤禔被撵走起就一直忧心忡忡的惠妃听说儿子冒着大雨在宫门外跪着皇上却不肯松口让他进来,到底是忍不住了,没有经过通传就自己去了乾清宫,也在乾清宫外跪了下去,替儿子求情。 一直心绪不宁才刚要睡下的康熙听人来说了,越加气不打一处来,当下怒骂道:“这些人都把朕当什么了!他们眼里还有没有朕这个皇帝!” 惠妃知道自己的行为很不妥,但又确实怕胤禔当真就这么在外头跪一整晚淋雨非病倒不可,只是她依旧低估了康熙的耐心,康熙连她也不想见,半个时辰之后派了人来将她撵回了钟粹宫去,一道旨意下去就禁了足,伤心之下,本就大病初愈的惠妃再次倒下了。 子时过后,跪在雨里已经失了自觉摇摇欲坠的胤禔终究是没有等到了宫门打开,一辆马车在身边停下,胤禩从车上跳下来,强硬地叫人将他给抬上了车去,送回了他的府上去。 “早知道就不给你写信了,淋成这样,明天被太子爷知道了又得骂我了。” 胤禔已经昏死过去,根本听不到他的数落。 胤禔就在府里住了下来,也昏睡了一天一夜才醒来,之后连着两日一众弟弟轮流来看他,与他讲从宫里打听来的情况。 太子爷已经醒了,也从乾清宫搬回了毓庆宫去,让他不用担心,倒是惠妃又病倒了,一直喊着想见儿子,康熙除了命了太医每日去看诊,问也不多问,倒是派了几次人来胤禔这里,催他赶紧启程上路。 胤禔理也不理,宫里进不去也没打算离开京,就在府里待着养病顺便打听宫里的情况,耐着性子与康熙慢慢磨,就等着看这个对他从来就冷血又无情的皇父会不会派人来把他像囚犯一般押出京。 德妃的处置还没下,不过想必也难逃一死,胤禛也来看过胤禔,却是满脸郁郁寡欢,胤禔知道这回的事大概争不是她做的,对胤禛免不得有些愧疚,倒是胤禛自己先与他敞开了心思,说了这事也怨不得太子爷,都是德妃咎由自取,只希望以后太子爷能网开一面,不要再追究到十四弟身上,他都是听了德妃的唆使才去皇上面前胡乱说的话。 一直情绪低落的胤禔脸上难得有了一丝笑容:“四弟也跟从前完全不一样了。” “从前?什么从前?”胤禛莫名其妙。 胤禔摇了摇头:“从前,从前的太子爷也和现在很不一样,你,三弟,八弟,都不一样,哥哥我也……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胤禔笑:“哪里都不一样。” 大哥这是病糊涂了不成?怎么打起哑谜来了? 胤礽是在搬回毓庆宫去的第三天才知道胤禔回了京来,也知道了他在宫外跪了一晚上淋雨淋到昏倒,康熙不仅没有搭理他,连提都没有与自己提过,还特地让下头人隐瞒了消息,要不是小方子今日偶然听到别的宫的人议论,他还不知道要被瞒到什么时候去。 因为他在养病,康熙不让人来扰他,那些弟弟也不敢上门,所以从小方子嘴里初听到这个消息,一直阴郁着的胤礽眼里的阴霾又深了一层。 小方子低声问他:“太子爷您若是想见王爷,奴才想想法子……” “不用了,”胤礽打断他的话:“既然他没事便算了,爷现在不想见他。” 小方子愣了一愣,不想见王爷?太子爷除了与王爷吵架的时候会说这样的话,现下怎么突然又说不想见了? 胤礽心不在焉地看着手里的书,连他自己也想不清楚自己现在到底要什么,在他昏迷的三天,梦里的情境成了他的记忆,到最后他便也分不清楚哪些是真哪些是假了。 对胤禔,一时间还真是没想好要怎么面对。 小方子想来想去以为胤礽说不想见是在顾虑康熙,怕他又因此迁怒胤禔,便又说道:“王爷已经回了府,皇上那边一直在派人催他离京,王爷却并不搭理,几次抗旨不尊,那些传旨的官员也不敢对他来硬的,奴才想着皇上哪天没了耐心,许会将他押出京也说不定。” “他为什么不肯走?” “定然是担心太子爷您,而且……惠妃娘娘也又病倒了。” 谁要他担心了,胤礽轻叹了叹气,站起了身:“走吧,随爷去趟钟粹宫。” 小方子只当自己听错了:“去钟粹宫?” “惠妃母既然病了,爷去看看他也没什么关系吧?”胤礽话说完,就大步先出了门去。 87.康熙被刺 太子爷来钟粹宫让钟粹宫一众人都很有些意外,胤礽只说来探病,隔着帘子问过安就与惠妃说起了话。 “惠额涅的身子可好些了?” 里间的惠妃轻咳了几声,才慢慢道:“喝了几天的药,好了不少了,还劳烦太子爷亲自来探望。” “哪里的话,您是大哥的额涅,大哥现下进不了宫,我代他来看您是应当的。” 这话说的实在太暧昧不清了,关于胤禔和胤礽的事情,康熙虽然不许人议论,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何况是作为胤禔亲娘的惠妃,自己儿子无缘无故的挨了一顿训然后被‘发配’她总得去打听清楚情况的,自然心里也就有了数,如今听胤礽当着自己的面这么坦然提起,一时倒是意外,然后免不得心里又有些不是滋味。 “太子爷有心了。”到底胤礽不是胤禔,她也只能说这些场面上的客套话。 胤礽道:“惠额涅您不用担心,大哥现下在府上,他无事,您也放宽心,去甘肃的事情,我可以与您保证,就算他真的去了,早晚我也会求汗阿玛让他回来。” 沉默了片刻,再开口时惠妃的声音已经有些变了,带上了一丝哽咽:“太子,你,你们……” 胤礽诚恳道:“惠额涅,是我对不住您,您要怪就怪我,不要责骂大哥。” “外头传的那些……都是真的?” “是真的。” 一阵静默,断断续续的哽咽抽泣声隐约传了出来,胤礽轻叹了叹气,说道:“惠额涅,您身子要紧,别动气了。” “我没事,太子你回去吧。” “有空我会再来看您的,您多歇着。” 胤礽话说完便就退了下去离开,惠妃红着眼睛怔愣了半响,最后苦笑了笑,罢了,太子敢当着她的面承认,就是对胤禔不是闹着玩的了,就冲这,至少不是她儿子在一厢情愿也就够了。 从钟粹宫里出来,小方子突然匆匆来禀报,说是大事不好了,皇上被德妃给刺伤,血流不止,现下已经昏迷不省人事了。 胤礽大惊失色:“被德妃刺伤?怎么会被德妃刺伤?德妃不是被关押起来了吗?” 康熙确实被德妃给刺伤了,小方子慌慌张张地解释:“德妃原本被押在慈宁宫的偏院佛堂里闭门思过等候处置,今日皇上终于下定决心要处死她,命人赐下了毒酒,但后来德妃托侍卫来传话,求皇上念在她给他生下了三儿三女的份上,见她最后一面,让她当面请罪,皇上虽有犹豫,最后也还是去了,没想到德妃会在身上藏了剪刀,与皇上说了没两句就扑上去行刺,正刺中了皇上胸口,这会儿皇上被送回乾清宫去了,德妃还在慈宁宫那里,说是又笑又叫,已然疯了。” 胤礽听得脸都黑了,最后咬牙切齿道:“这个该死的疯女人。” 之后也顾不得其他,直接先去了乾清宫探望康熙。 一众太医手忙脚乱正在给康熙止血,说是伤口离心脉只有寸于,再偏一点这会儿怕就已经得准备后事了。 胤礽皱着眉看着闭眼躺在床上的康熙毫无血色的脸,冷声问跪在地上请罪的下人:“德妃人呢?” “还……还在慈宁宫佛堂里。” “去给爷直接灌了毒酒,扔去乱葬岗,给她传话的侍卫赐死,夺去妃子封号,母家抄家全家发配黑龙江。” “是……” “还愣着干嘛!还不去办!” 跪在地上的人打了个哆嗦,皇上不过是昏迷不醒不是驾崩了,太子爷代他处置宫妃似乎有些于理不合,不过他们倒是不敢反驳,既然胤礽这么说,便去照办就是。 康熙一时半会地醒不来,胤礽烦躁地看着一众太医和奴才们神色焦心进进出出,干脆去了外头候着,小半个时辰之后,小方子来禀报,说是胤禛和胤祯两个来了,在外头跪着,十四阿哥还吵着要见太子爷。 小方子才说完话,宫门外的大声喧闹声便已经隐约传了进来,胤礽不悦至极,却也还是起身走了出去。 俩人跪在乾清宫门外,见到胤礽出来,胤祯起身就扑了上来,哭求他:“二哥您放了我额涅饶她一命饶她一命吧!” 胤礽往后退了两步,跟出来的侍卫按住了胤祯的手隔开了他,胤礽脸上的神色越发难看,训斥道:“赐死那个贱妇是汗阿玛下的旨意,现在她还胆敢行刺汗阿玛,你还有脸来叫爷饶了她?!” “她是冤枉的她是冤枉的啊!额涅她没有给您下过毒啊!”胤祯红着眼睛争辩,到底年纪小,脸上的情绪完全不加掩饰。 胤礽不耐呵斥:“不管是不是她下的毒,她行刺皇上是事实!就算砍她一千一万次也不为过!你若不想被牵连就给爷闭上嘴!” 实在受不了胤祯的哭喊和吵闹,在胤礽的眼神示意下,身边的侍卫会意一手就将之劈晕了送了回阿哥所去,胤礽走到依旧低着头跪在石阶上的胤禛面前去,冷冷问他:“你也是来给那个贱妇求情的不成?” “她罪不可赦,臣弟不敢也不愿为她求情,不过他是臣弟的亲额涅,她犯了事,臣弟一样有罪,臣弟是来向汗阿玛请罪的。” 胤礽眯起眼睛盯着他看了许久,最后幽幽叹了口气:“滚回去吧,汗阿玛现在昏迷不醒,你在这做样子他也看不到。” “臣弟不是……” “你放心,你是他的儿子,他就算再愤怒,也不至于把你和胤祯怎么样,要请罪也等他醒了再说,回去吧。” “可……” “回去!” 胤禛不敢再争辩,起了身,转身要走,胤礽却又突然叫住他,犹豫了一下,问道:“你可有去看过大哥?” “看过,他身子没事,二哥您不用担心……要不要传他进宫来?” “不用了,汗阿玛已经这样的,被他知道了更得生气,你跟大哥说让他在府上好生养病便是。”胤礽还不想在康熙已经被刺伤了的情况下雪上加霜再气死他。 胤禛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走了,胤礽轻舒了口气,转身回了乾清宫里头去。 虽然胤礽刻意封锁了消息,不过事情还是很快就传得人尽皆知,胤禔听说了康熙被刺伤后昏迷不省人事也是惊讶得半响没回过神来,然后又追问来禀报的下人:“那到底是还能不能救回来?” “倒是救回来了,不过太医说皇上流血太多,这一伤怕是要伤了元气,以后身体怕是会大不如前。” 胤禔一时倒是不知该说什么好,事情变成这样是他怎么也没想到的,心里又隐约有些担心,想着是不是该进宫去看看,眼下这个情况估计也没人会再阻止他,报事的人却说:“太子爷说了,您暂且还是不要进宫了,免得皇上醒了看到您生气。” 胤禔愣了一愣:“太子爷当真是这么说的?” “是。” “那算了,我便不去了。” 胤禔让人退了下去,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这话听起来很有理却总让他觉得有些不舒服,似乎是胤礽不想见他一般。 在昏睡了那一天一夜之后,从前只在梦中出现的杂乱片段终于是清晰的成了他自己的记忆,胤禔终于知道自己并不只是来自三百多年后的一缕孤魂野鬼,而是这个人原本就是他,是上上辈子的他,他投胎转世没了记忆,之后又阴错阳差回到这里,然后现在,他全部都想了起来。 就像他自己说的,很多事情都大不一样了,很多人也变了,连他自己也是,那个傻乎乎坚持着一些无聊原则一心对周围人好的傻小子,是曾经的他怎么也不可能做到的,但就是因为这些不可能,他和胤礽发展成了现在这样理不清剪不断的关系,而且,即使想起来,他也不想放弃。 他对胤礽的喜欢,也是真的。 小圆子见胤禔听了宫里来人禀报的事情就脸色阴郁,低声宽慰起了他:“爷您不用担心,皇上福大命大,不会出大事的,太子爷他也是为了您着想,怕您又惹皇上不高兴了才叫您不要进宫去,他是为您好,您别往心里头去。” 胤禔知道小圆子在想些什么,摇了摇头:“小圆子,爷不是那么斤斤计较的人。” “奴才是看您不高兴……” “爷想见太子。”胤禔叹着气。 “要不奴才私下里去帮您问问?” “你怎么问?” “奴才托人传话给小方子,让他问问太子爷能不能私下里见您一回,可好?” 对小圆子的提议,胤禔犹豫再三,到底是心动了,点了头,叮嘱道:“别让旁人知道了。” “爷放心,奴才做事有分寸的。” 88.启程出京 康熙躺了几日就醒了,却是元气大伤,太医嘴上说着好生调养着就能好,私底下却又提醒胤礽,就算是好生调养怕也难恢复到从前,请太子爷心里有个准备。 胤礽没有说什么,当着康熙的面也没有提,只是每日在乾清宫尽力尽力伺药,亲自伺奉。 看着康熙闭着眼睛把一大碗黑乎乎的药汁喝下去,胤礽暗暗咋舌,暗自庆幸幸亏自己身体年轻中毒昏迷了几日醒来也没留下大的病根子,现在想想,换了现在的他是绝不会再做这种傻事了。 对付一个女人而已,何必搭上自己的命呢。 至于为了某人,想起胤禔,胤礽便又幽幽叹了叹气,就算自己这么做了,康熙一样没有心软,其实都白搭了。 小方子进来覆到胤礽耳边低声禀报了几句,胤礽咬住唇,犹豫了片刻,低声吩咐:“去与他说,下午我找个空出宫去一趟。” 小圆子托人传话给小方子说他们家爷请太子爷一聚,得到回复太子爷答应了,小圆子乐颠颠地赶紧去禀报给胤禔,胤禔听闻脸上终于是露出了这么多日来的第一抹真心的笑意。 到了下午,伺候过康熙用过药睡下,小声叮嘱过候着的奴才,胤礽轻手轻脚地准备离开,床幔后面却又突然响起了康熙略带沙哑的声音:“你要去哪里?” 胤礽顿住脚步,尴尬地转过了身:“没有……” 原本以为睡着了的人强撑起身体,皱着眉看着他:“你想出宫去?” 被捉了个正着的胤礽支吾道:“是……有点事情要办。” “让奴才去办便是,外头还有几份折子,今日刚送来的,你去帮朕全部处置了,一会儿朕睡醒了再详细说给朕听。” “……” 连面都不让见,指望他心软果然不如指望母猪能爬树。 胤禔兴匆匆地准备出门去胤礽指定的茶楼见面,宫里就来了人传话,说是太子爷有事,来不了了。 小圆子眼见着他脸上的笑容僵住然后褪去,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宽慰他道:“皇上伤势严重,宫里大小事情都要倚仗着太子爷,太子爷兴许真的分身乏术……” “算了。”胤禔打断他:“别再说了。” 明知道小圆子说的都是真的,但自己特地抗旨回来就是想见胤礽一面,连这样并不算过分的愿望都完成不了,胤禔到底心里还是舒坦不起来。 过了两日,胤俄出了宫来,与他说太子爷去看过惠妃,她的病情已经好转了不少,让胤禔不用担心,胤禔松了口气,问起他:“太子爷最近是不是很忙?” “可不是,皇上才刚醒,也下不了床,政事都是二哥在处理,这两日上朝也是二哥在主持朝政……” 哦,那就是真的真的很忙了。 “不过二哥最近有些古古怪怪的,”胤俄说着又小声嘀咕起来:“感觉二哥变了好多。” “变了好多?什么变了好多?” 胤俄用力点头:“二哥最近看到我们几个总是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吓死人了。” “……”胤禔无语:“你想太多了。” “我哪里有想太多,”胤俄争辩道,想到胤礽每每一副欲言又止,看他们就像在打量货物评估行情一般的眼神就不寒而栗:“今早我去宁寿宫给太后请安,碰上二哥也在,就跟他一快走的,他不回毓庆宫不回乾清宫特地要绕道去咸安宫你说是不是很奇怪?” 胤禔一下瞪大了眼睛:“他去咸安宫?!他去咸安宫做什么?!”说着话心里渐渐就涌上了不太好的预感。 “我怎么知道,”胤俄继续嘟嚷:“我问他他就让我先走,我看他样子奇怪以为他出什么事了就一直跟着他,然后他走到咸安宫门口就站住了一直看着大门的方向发呆,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后来我叫他走,他就说什么‘住这里也挺好’,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二哥被鬼上身了……” 胤俄絮絮叨叨地说着,然后见胤禔半天没有反应,抬起头就看他一副天崩地裂的表情,这下是真吓到了,扑上去抱住了他:“大哥!你不会也被鬼上身了吧!” 被他这么一闹,胤禔回过神,没好气地推开他:“瞎说什么。” 胤俄笑着放开了他:“你没事就行,放心,我现在就进宫去,想办法把二哥偷出来,打包送大哥府上来。” “别!”胤禔赶紧阻止他:“这是我跟他的事情,你别瞎搅合了。” 然后便也不管胤俄再说什么,强硬地将之打发了走,撵回了宫去。 人走之后,胤禔虚脱一般地倒在了椅子里,闭上了眼睛,他也知道了。 胤禔很确定,他的太子弟弟原本对从前的事情是没有记忆的,否则从小到大便不会那般对他了,只是现下,许是那次中毒昏迷之后才想了起来,胤禔突然有些哭笑不得,这算是老天爷在耍着他玩吧? 虽然,隐约又觉得,两个人都想起来了,比起他一个人记得,倒是公平得很。 西暖阁。 康熙醒来的时候胤礽已经趴在一旁的桌上睡到了,伺候他起身的公公低声禀报:“太子爷昨夜看奏折到了近四更,后来就这么睡下了,奴才等也不敢扰着他,就只给他多披了件斗篷……” 康熙无奈轻叹了声气,吩咐道:“去把他叫醒,让他去床上睡一会儿。” “是。” 迷迷糊糊的胤礽被叫醒,与康熙问过安之后就去了自己住的屋歇下,康熙问伺候的下人:“太子这几日可有与宫外的人联系?” 回话的太监低声道:“只有前两日太子爷派人出宫去给直郡王传了口信,那日太子爷似乎本来想亲自出宫一趟的……” 康熙的神色当下就变得不悦起来:“胤禔他还在京里?再去给朕传圣旨,让他现下就滚去甘肃!” “嗻。” 康熙的话几乎当下就传进了才刚睡下却其实没有睡着的胤礽的耳朵里,胤礽沉默了片刻,吩咐小方子:“派人去与王爷说一声,让他别再无谓抵抗一而再地抗旨不尊了。” 小方子闻言诧异:“爷的意思是要王爷听皇上的话去甘肃?” “嗯。” 如果说之前他还指望着康熙能心软,但现在,深知他的秉性的胤礽对此已经不抱希望了,一味地反抗将他的话置之不理只会适得其反,惹他越加生气罢了。不如先如他愿算了,也许过个一年半载等他心里的气消了一点,再想点法子反倒有用。 其实不用胤礽说,在再次收到圣旨之后,胤禔便很听话地叫人收拾行李,准备第二日一早就上路离开。 比起在京里再过这与圈禁无异的日子,他宁愿去外带兵,反正他本就志在从戎。 太子爷派人来传的话胤禔也并不意外,换做太子弟弟,一意孤行任性妄为也定要他留下来,但如果是那个人,倒当真是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最后胤禔又觉得有些好笑,太子弟弟和从前那位太子爷,不都是胤礽吗? 得到风声的几个弟弟都来送了他,胤禔没有多说,只叮嘱他们不要再给太子爷添麻烦,皇上病了都安生些,几人不约而同地撅起了嘴:“我们是那样的人吗?” 胤禔满意了,这些弟弟现在确实是省心了很多,倒也真是难得。 “行了,你们都回去吧,若是有空,也可以去甘肃看爷。” 胤禔说得一派轻松,也不是生离死别确实没必要多矫情,之后他翻身上马就准备离开,小方子突然出现,喊着“王爷您等等”就追了上来。 胤禔拉了马停了下来,小方子满头大汗地上来,将手里一柄弓递给他:“爷,这是太子爷送您的,他说请您去了甘肃带兵一切小心,不要再中毒也别再遇伏中刺了,他会担心您的。” 胤禔怔愣了一下,回过神来时唇角就已经扬了起来,笑容灿烂得几乎晃了人眼。 双手将弓接过,胤禔爱不释手地摩挲着,半响,才对小方子道:“东西爷收到了,你回去跟太子爷说,爷惜命得很,不会再糊里糊涂被人坑害了,还有他也是,被再拿自己的性命做儿戏,他要是出了什么事,爷也会担心他的。” 小方子回道:“爷说,他的命金贵得很,不会再胡乱糟蹋了,让您尽可放心。” 胤禔轻叹,果然太子爷就是他肚子里的虫,连他说什么都是一猜一个准。 小方子继续道:“爷还说了,让您不用唉声叹气,有空,他会给您写信的。” 胤禔点了点头,心里终于舒坦了,太子弟弟,果然还是原来那个太子弟弟,即使想起来来了,他也还是他,关于这点,他其实完全不用担心。 89.千里之外 胤礽从老太监手里接过药碗,亲自扶起康熙,低声提醒:“汗阿玛,该喝药了。” “咳……咳咳……” 康熙咳得有些厉害,没多久脸色便又苍白了些,眼里也没有半点光彩。 自那次心口受了一剪刀之后,康熙就没有彻底病好过,胸口的伤才结痂又受了风寒,之后断断续续好了病病了好然后又病了一整年,到最后各种中药西洋药都用了一遍,好不容易身子有点起色了,青海传来消息,和硕特汗王拉藏汗又反了,然后便又再次气病倒了。 从那之后,康熙的身子眼见着就一天一天的败了下去,到如今已经是卧榻不起。 朝堂上的大小事情如今都是胤礽在处理,批阅奏折,召见官员,连上朝都是他代劳,除了个称呼没有变,其实胤礽基本上已经全面代理了皇帝的各项职权,康熙是不太甘心,不过有心无力,有的时候连话都说不出来,也实在是再不能做得了什么。 胤礽看着康熙慢慢把药喝下,在心底轻叹了一声,若说他原本对康熙还有多少怨气,现在看着他这副痛苦不堪的样子也到底是怨不起来了,太医私下里与他提过几次皇上的日子怕是不多了,胤礽想来也不好受,想到从前他病重的时候自己连最后一面也没见上,这一回,寸步不离地贴身伺候,就算是都还了他了。 胤禔去了甘肃两年,起初只是练练兵养养马,虽然风吹日晒的辛苦一些倒也自在,后来和硕特反了之后,接到圣旨便领兵开拔进了青海西藏,如此追着判军东奔西跑,也实在是快意,若不是还惦记着胤礽,胤禔都觉得,这样一直在边疆征战的热血日子,他可以一直过下去。 当然,也就是因为惦记着胤礽,他迟早也得回去。 京里的事情胤禔一直都有耳闻,皇上病重,如今坐镇乾清宫的是太子爷,就连下达给他的出兵讨伐叛军的圣旨也是出自太子爷的手,一想到自己其实是在为胤礽平定边疆,胤禔心里就有一种说不出的满足和欣慰感,所以即使见不到胤礽,他也不觉得日子有多难熬。 离京之时,胤礽送给他的弓现在成了胤禔随身必带之物,而胤礽说的会与他写信,许是因为政务繁忙,这两年来一共也就写过三两封,都是些简单的问候之语,信里再看不到太子弟弟对自己撒娇直言不讳地说想自己,胤禔其实是有些遗憾的,然后又觉得自己奢望太多了,其实现在这样,就已经很好了。 胤禔也会给胤礽写信,每一回都是仔细斟酌,反复思量方才下笔,再小心叫人送出去,虽然胤礽从来没回过,他在信里倒也没有说什么肉麻话,因为想到现下的胤礽未必喜欢听,虽然他其实很想说,最后都还是忍了。 胤礽的态度虽然有些不冷不热,但以胤禔对他的了解,不管是从前那个还是现在这个,他都相信,他的太子弟弟还是在乎他舍不得他的, 到了第三年春暖花开的时候,胤禔再次收到了京里的来信,不是他一直盼着的胤礽的,而是胤俄写来的信,信里胤俄很高兴地与他说,在他的再三恳请下,太子二哥终于答应了让他来青海看他。 胤禔失笑,这边的战争已经接近尾声,西藏已经收复,和硕特汗廷龟缩到青海最后一块后方老窝,要全部拿下也就个把月的事情,这个时候派胤俄来,胤礽是想让他来捞些军功的。 胤俄这辈子是胤禔的嫡亲弟弟,从小又喜欢粘着胤礽,胤礽虽然一直嘴上说着不耐烦,但爱屋及乌对他其实还是很不错很够意思的,能为他考虑到这一层,也算难得了。 收到信的半个月之后,胤俄就到了青海,胤禔亲自去接的人,让他意外的是,同来的除了胤俄,还有一个胤禩。 胤禩笑眯眯地绕着胤禔转了一圈,啧啧道:“黑了瘦了,回去被二哥看到一定要嫌弃你了。” 胤禔伸手推他的脑袋:“说什么鬼话你。” 胤俄也拉着他左右瞧,最后发现他的额头上有一道伤疤,不是很明显,但显然是来了这里之后才有的。 “大哥你又受伤了?” 胤禔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额头上的疤痕:“小伤而已,谁常年在外征战还没个一星半点的伤疤啊。” “回去二哥该心疼了。” 胤禔轻咳了一声,虽然他跟胤礽的事情这俩一早就一清二楚,不过他脸皮薄,还是不习惯被人这么当面调侃:“少胡说八道了,说吧,你们俩怎么都来了。” “大哥不都猜到了嘛,”胤禩道:“二哥让我们来捞军功的。” “……还有你的份啊?” 胤禩抬头挺胸:“为什么不能有我,二哥可喜欢我了。” “滚你。” 胤俄凑到胤禔耳边小声提醒他:“八哥嘴甜,变着法子的讨二哥欢心,二哥确实挺喜欢他的。” 胤禔无语,他才不相信胤礽能喜欢胤禩,不过是对现在这个虽然依旧乖张但其实也很识时务的八弟放心满意,不计较了而已。 而且不单是他,胤礽又要伺候康熙又要处理大小朝事,一个人也难得忙得过来,几个弟弟都被派以了重用,胤祉和胤禛两个日日在南书房参政,胤祺也在战争爆发之初就被他派来了这边跟随胤禔左右,胤佑一人管着几部的事情,胤禟在内务府倒腾银子倒腾得风生水起,几个小的也各有差事,胤禔想起来都觉得现下这样和平的情形,实在是有些不可思议。 果然他这只蝴蝶扑扇翅膀扇一扇,作用还是大得很。 到了夜晚,胤禔命人宰了牛羊还上了两盅酒叫上胤祺一块招待两个远道而来的弟弟。第一次到边境战场的两个都兴奋得很,拉着胤禔和胤祺问这问那没完没了,胤禔想问问他们胤礽的情况都找不到机会,最后三个人都喝的醉醺醺,身为主帅不敢多喝的胤禔无奈叫人来把他们抬去歇息。 被人抬走之时,一直迷迷糊糊地胤禩才迷蒙着睁开眼,从怀里摸了封信出来塞胤禔手里,打了个饱嗝,说道:“二哥让爷给你的。” 胤禔气结:“你不早说!” “你又没问,忘了。” 胤禔懒得再理他,等到三个醉鬼都被人抬了走,才叫人把帐篷里的烛火点亮了一些,抱着那薄薄的信纸坐到了桌前去。 依旧先是与他问候,之后提了一些宫里的琐碎事情,说了康熙的身子不大好不过一时半会地也没什么大事,他额涅惠妃倒是身子越来越精神爽利了,再说到他儿子他也帮他养得不错很聪明很听话身子骨也好,言语里颇有讨赏之意还隐隐透着几分酸意,胤禔笑了,三年了,太子弟弟对着他终于恢复正常了。 最后的最后,胤礽问他:哥,都三年了,你可还想我吗? 想,当然想,非常想,胤禔看着这个久违了的称呼,差一点就红了眼眶。 之后一整晚,胤禔就抱着那封信一会儿傻笑一会儿叹气,翻来覆去折腾到过了三更才迷迷糊糊睡去。 然后即使一整晚几乎都没怎么睡,第二日胤禔依旧容光焕发,见了谁都笑眯眯和颜悦色,对胤禩故意捉弄他藏着信拖着不交给他的行径也大度地不追究了,还去外头召集众人一通抑扬顿挫慷慨激昂地演说,大声鼓舞士气,鼓励着众人速战速决解决了叛军班师回朝领赏。 胤禩嘴角抽抽,小声提醒他:“大哥,你是被发配来这边的,就算回朝领赏,也没你的份。” 你还不定能回得去呢。 胤禔倒是不以为然,其实康熙的身体怎么样大家心里都有数,估计也就这一两年的事情了,皇帝若是驾崩了,他这个做儿子的万没有不回去奔丧的道理,只是,想到康熙因为他这一只蝴蝶一折腾短命了二十年,即使胤禔当初对他有再多的怨恨和不满,这会儿都不免唏嘘。 命由天定,到底还是人定胜天。 胤俄也提醒他:“大哥,指不定下去你回去的时候,二哥的身份就变了,你得行三跪九叩礼了……” “不用你小子提醒我。”关于这件事情,他其实早就不介怀了。 “那他还要册皇后,开后宫……” 胤俄话没说完就被胤禩捂着嘴巴拖了走,胤禔无奈摇了摇头,他哪里是那么小气的人,开后宫什么的……想都别想! 胤禩和胤俄到达青海三个月后,拉藏汗死,和硕特残余部队全部投降,青海收复。 胤禔坐在桌前写上报军情的奏折,胤祺匆忙进来,满脸惊慌:“京里传来消息,汗阿玛驾崩了!” 这么快?! 胤禔手里的笔应声落下,墨汁污了一大块,惊诧之下彻底愣住了。 90.完结之章 胤禔四个风尘仆仆赶回京时,康熙已经驾崩了足有大半个月。 虽然去得急,但病了这么久其实朝野上下也都一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后事也是一直备着的,倒是不慌不乱。 来迎接他们的官员都服了丧,当然他们四个更是一收到消息就换上了孝服,京城之内处处素缟,茶馆酒楼都歇了业,往昔热闹的大街如今却显得有几分冷清。 在康熙驾崩的第二日,胤礽就登基了,这也是随康熙驾崩的消息一块送到甘肃去的另一个大消息,所以这会儿胤禔走进康熙的灵堂,看到跪在最前头的那个,已经换了身份。 心头一阵唏嘘,也容不得多想,胤禔就跟着领路的太监走到指定的位置跪了下去,这么跪着,心里估摸着大概得跪好些时候,还得养足点精神。 之后也真的跪了一整天,他们是早上到的,一直到夜晚,才有人来传话,说是皇上请他去乾清宫见面。 胤禔愣了愣才反应过来现在的皇上是哪位,赶紧起身,跟着人去了。 等到了乾清宫门口,一直处于浑浑噩噩状态的胤禔终于是慢慢回过神,难得的紧张了起来,见了胤礽要说什么做什么,这三年他脑内了很多遍,这会儿却依旧是脑子里一片空白。 小方子出来迎他,见了他这副犹犹豫豫大姑娘上花轿头一遭的羞涩(?)模样,差点笑出了声音:“王爷您不用紧张,皇上在里头等着您呢。” “他……有没有说什么?” “什么说了什么?” “就是……关于爷的。” 小方子笑着道:“皇上没有与奴才说别的,只让奴才出来迎您,王爷您自己进去直接问皇上吧,他等您许久了。” 要说胤禔不紧张是假的,且不说胤礽现下身份变了,自从知道胤礽想起了从前那些事情,他这还是第一回与之见面,连怎么开始话题他一时半会地都没想好。 等到跟人进了屋,里头竟连一个伺候的奴才都没有,胤礽的人也没见着,身后的房门也跟着阖上了,胤禔站在门口有些不知所措,就被扑上来的人差点按到在了地。 胤禔被推得往后踉跄了两步才勉强抱着胤礽站了稳,笑眯眯的胤礽在胤禔惊讶的表情注视下捧着他的脸左边亲一口,右边亲一口,最后揽住了他的脖子:“哥,你可算回来了,再不回来我得亲自去青海捉你回来了。” 胤禔有如云里雾里,其实是被胤礽的热情和扑上来的动作给吓到了,等到被胤礽拉着按进椅子里,对方已经坐到了自己身上来,这才后知后觉回过神:“皇上?” “别这么喊,我不喜欢听你这么喊。”胤礽伸手敲他的肩膀:“这么生疏做什么?” “保成,你……”胤禔怔怔看着胤礽,还以为自己又在做梦了。 “我怎么了?”胤礽回视着他依旧在笑着,不过眼睛下的一圈乌青和略显疲惫的神色却出卖了他,这段日子他过得其实挺辛苦。 胤禔叹了叹气,伸手抚他的脸:“这几年你对我冷冷淡淡的,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胤礽一边捏他的脸一边笑:“以为我不要你了?怎么可能?” “保成啊,汗阿玛走了,你还笑得出来啊?” “在外人面前都哭够了,就我们两个还要哭啊?”胤礽抱着胤禔的脸蹭:“你才刚回来,不想愁云惨雾地对着你。” 胤禔捏了捏胤礽的腰,有些心疼:“你瘦了不少。” “还好,没你又黑又瘦得厉害。”也就我不嫌弃你。 胤礽这么一说,胤禔摸摸自己的脸,尴尬地笑了笑,在甘肃青海那边日晒雨淋的,吃得也简陋,不黑不瘦倒是稀奇,只不过他自己对自己倒是没那么在意就是了。 想起重要的事情还没说,胤禔一时又想不到怎么开口,干脆把胤礽抱了起来,先按上了床,胤礽按住他扯自己衣裳的手:“别,重孝还没过,别做这种事情。” 胤禔敲他的脑袋:“想哪里去了,帮你把衣服解了,睡舒服些。” 于是胤礽也没有再说,乖乖任由他帮着自己脱了自己衣裳,翻了个身,趴到爬上床来抱住自己的人身上。 “哥,甘肃那边好玩吗?” 胤禔抱着胤礽的脑袋,听着他软软的语气,心里分外满足:“我去打仗的,不是玩,还不错……” “是不是不想回来了?” “没有。” “没有?”胤礽眨了眨眼睛,抓着他的脸用力揉了揉:“比起在京里,你比较喜欢边疆的生活吧?” 被揭穿了,胤禔也只能无奈点了点头:“在外头是挺自在的,无拘无束也没人管着,不过我还是比较想你。” 胤礽目光复杂地看着他,良久,叹了叹气推开他撑起了身,靠着床头躺下,脸上的笑意也退了下去。 胤禔看他这副与方才判若两人的严肃样子,一时紧张,也撑起了身:“保成,怎么了?” 胤礽挑起眼,意味不明地努了努嘴:“大哥,方才那样和现在这样,你比较喜欢哪一种?” “啊?” “别装傻了,我知道你早就知道了。” “……”敢情从方才进来起一直在演戏。 胤禔无语,反问他:“你怎么知道的?” 胤礽也很无语:“大哥,你自己算算你给爷写了多少封信,又拐弯抹角地试探了爷多少次,爷又不是傻子,会看不出来?” 原来如此,胤禔盯着他的眼睛看,见他眼里隐约有促狭笑意,似乎没有生气,于是伸手拉住了他的手:“你不计较?” “跟你计较什么?”胤礽没好气:“要计较三年前就计较了。” 其实胤礽不是没计较过,比起他自己想起来,想过也就算了,知道胤禔也知道以前那些事情,胤礽心里确实不太痛快,甚至想过既然他外放了,干脆他们也就此断了算了,只是看着他言辞恳切的信,想到这些年从小到大的总总,到底舍不得。 何况,最先动心的那个人还是他自己,他从几岁大就看上的人哪里有因为这个就放弃的道理,所以,别扭闹过一阵,便也就算了,喜欢的到底还是喜欢,割舍不掉的。 胤禔把胤礽抱进怀里,轻吻他的侧脸:“都是些没影的事了,以后别再提了。” 胤礽点了点头,伸手回抱住了他。 第二日清早,天还没亮,胤禔就再次回了康熙灵堂前去守灵,胤禩胤俄两个一左一右地伸手捅他,压低了声音:“大哥昨晚去了皇上那里?” 胤禔没好气地低喝:“跪好了你们,也不看看这什么地方,问什么呢?” 切,欲盖弥彰,昨日还一副气丧丧的样子,今日就面色红润,果然是在二哥那里受了滋润回来了的。 身边的两个安静了,胤禔终于是静下心来,昨日刚回来因为记挂着胤礽的事情一直心不在焉,这会儿太子弟弟那里摆平了再跪在灵堂前,胤礽才有了种康熙当真已经驾崩了的实感。 严格说来,康熙的死其实跟他没有多大关系,但胤禔总觉得是冥冥之中他似乎有推卸不了的责任,自己在气死他这一件事情上,似乎有些功不可没,不过不管怎样事已至此,他就算当真请罪忏悔,康熙也听不到了,但至少,昨晚胤礽与他提过,康熙临终前,和他之间的心结已经打开了,甚至也隐晦提过让胤礽叫自己回来,也因此,胤禔从听闻康熙驾崩之后一直隐隐萦绕在心头的负罪感,也终于是减轻了一些。 康熙的梓宫在宫里停了二十七日,便送去了景陵地宫下葬,看着地宫门缓缓合上,胤礽长舒了口气,转头见胤禔就站在自己身后,轻轻冲他弯了弯嘴角。 新旧朝的接替很顺利,朝堂平静边境又刚刚打了胜仗,无风无浪,四海升平。 胤禔在京里留了下来,爵位又升了,还成了议政王,每日出入乾清宫,偶尔还留宿,与皇上彻夜商谈政事。 胤礽也曾问起胤禔,从小到大他嘴里经常冒出来的那些古怪的词语和想法到底是从哪里来的,胤禔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回答,每回都只能与他打哈哈,他总不能跟胤礽说他来自一个大清已经亡国了,与这里有着天翻地覆变化的地方吧。 他的宝贝弟弟只有两辈子的记忆,可他有三辈子啊,关于这件事情,他实在是无从开口。 问得多了胤禔总是这副态度,胤礽便也懒得再问了,胤禔说是他在战场上听来的见闻,胤礽便也就将之当了真。 其实,虚虚假假,真真实实,又何必追究那么多呢。 只要,他们现在还真实活着,还能在一起,便也就足够了。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