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我请告诉我(穿越)——七月盛夏
七月盛夏  发于:2014年07月24日

关灯
护眼

 文案:

 属性分类:现代/都市生活/未定/未定 关键字:蒋清榕  配角  其他 1 距离下班还有不到半个小时,办公室里的人大多已经无心工作,聊天的、上网的,反正就是在头儿开只眼闭只眼的默许下,消磨着剩下的时间。 蒋清榕既没在聊天,也没在上网,而是傻呆呆地坐在电脑前,脑子里一遍一遍重复着他刚在网上看到的一句话—— “在你的电话本里,有这样一个号码,你从来不会拨打,但也永远不会删除!” 蒋清榕看到这句话时,如遭电击,久久不能动弹。 ——因为,他的手机上就有这么一个号码! 还记得那次同学会,他借着点酒意,抖着声音鼓起勇气跟那人交换了手机号码。从此,那个号码就一直躺在他的手机电话本里,无论换了多少次手机,整理过多少次电话本,不少电话号码在电话本上出现了又消失,唯独那个从来没有拨打过的号码一直都在。 拿到号码的那一次,也是他们毕业后唯一的一次见面…… 偶尔他会从相熟的同学那里得知那人的零星消息,但,再没能见上一面。唯一能证明他们相识的证据,只有那张不时拿出来看看的毕业照和那个静静躺在电话本里的电话号码。 距离下班还剩下不到十分钟,不少人开始关电脑,收拾东西。 蒋清榕突然站起来,大步走进经理室—— “经理,我想请三天假,请您批准。” 戴着古板黑框眼镜的中年女经理顿住关电脑的动作,皱了皱眉,不满道,“小蒋,你自己身为人事部的行政主管,应该最清楚公司请假的流程,三天以上的事假必须提前一天申请。你在快下班的时候才跟我说要请假,外面人都走光了,你说,我现在去哪里来找人顶替你的工作?” 明天就是新的一个月,人事部在月初的工作是最繁忙琐碎的,各种报表都要在5号前做好提交。少了蒋清榕,未来的三天里,人事部还不人仰马翻? 蒋清榕知道经理的难处,但他是非请到假不可,“经理,不用找人顶我的工作,我销假回来会加班加点把我自己那份工作完成的,保证不拖累部门的进度。经理,我是真有急事不得不请假,您就看在平时我表现还算不错的份上,准了我的假吧!” 没有说出口的,还有一句,就是“就算丢掉工作,也一定要请到假。” 他念书的时候,是循规蹈矩的好学生;出来工作后,也是兢兢业业的好员工好下属。他的一生,总是在照着他人的期盼进行着。这一次,他想任性一次,为自己活三天。 就三天! 女经理盯着蒋清榕看了半天,似乎也感受到蒋清榕一定要请假的决心,再考虑到这个下属的工作能力,即使请三天假,应该对工作的影响不大,终于不情不愿地点头同意,“先说好了,回来赶进度的加班是你职责范围内的工作,公司是没有加班费发给你的,知道吗?” 蒋清榕差点笑出声来。为了请假,他都做好了舍弃这份工作的打算,连工作他都不在乎了,难道他还会在乎那点加班费? 走出公司,仰望华灯初上的城市,一想到几个小时候就可以再次和那人呼吸同一片天空下的空气,蒋清榕的心就不由“砰砰”直跳。 跟家人谎称出差,回家简单收拾了行李后,蒋清榕就迫不及待打车直奔机场。 到了机场,他做了一件自认这辈子最牛B的事—— “美女,8点40飞往A市的航班还有票吗?” 此时,距离飞机起飞还有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 “只剩下商务舱了,而且不打折,您要吗?”售票员带着甜美的笑容回答。 “行,给我一张。快点,我赶时间。” 蒋清榕连价钱多少都没问就直接掏出信用卡付款。 哈哈,原来充大款的感觉是这样子的,还不错! 往常出门旅行,要提前做好准备,在网上将所有的航班全部比较一遍,选择性价比最高的那个航班。嗯,性价比最高,其实说白就是打折最低,价钱最便宜,而且绝对是经济舱的位置。除非是公费出差,不然绝对蒋清榕绝对不会自掏腰包买全价的机票。 如果熟知他的朋友知道他全价买了张商务舱的飞机票,肯定会认为他脑壳坏掉了,那个抠门的蒋清榕居然会舍得花这个钱? 坏掉?也许吧! 一张机票,和他的爱情相比,机票的价值是显得那么苍白。 没办法光明正大地送那人结婚礼物,那么,在你看不到的地方,这张飞往A市的机票,就是我送你的新婚礼物,也是送给自己说不出口的爱情的一个句点。当我从A市回来时,我对你的所有情意,我会将它们全部留在A市。 从早几天天无意得知那人的婚讯后,他的心就一直在痛。不是撕心裂肺的痛,而是埋在肉里那根长达十六年的刺在隐隐作痛,不分昼夜地痛。 他不想再痛下去了,他要亲手把它拔掉。 其实从开始爱上那刻起,他就没指望过自己的暗恋会有结果。但他没想到,当那人的婚讯传来时,他会那么痛,痛得他不得不飞一趟A市…… 2 走下飞机,踏在A市的土地上,蒋清榕不由一阵恍惚! 这就是A市?那人生活、工作的城市? 对于A市,他的感情非常复杂。曾经无数次幻想,他旅行到A市,独自漫步在街头,然后在某个转角与那人邂逅。不需要任何语言,一场邂逅他已满足! 可是现实却是,因为种种原因,蒋清榕从来没有来过A市,这个有着那个人存在的城市。 他知道,那人在A市念的大学,毕业后进了A市一家知名的公司,没几年就顺利晋升,年薪丰厚,过着令人艳羡的生活。 这些,都是蒋清榕从别的同学那里打听回来的。 点点滴滴,拼凑起来,就是那人教科书般完美的人生! 再看看自己——同样是名牌大学,同样是大公司,但性格使然,奋斗多年也只是在非业务部门的人事部混了个小小的主管,每个月领着够用却不丰厚的薪水。 无论是念书的时候,还是工作的时候,他在那人的对衬下,总是显得那么不相配! 蒋清榕突然自卑起来…… 都说爱情不是买卖,不分贵贱,但差距太悬殊时,又怎能不让人沮丧! “没事,我又不是来比拼身家的。”蒋清榕拍拍脸,给自己打气。 他并不打算和那人照面,他就是想躲在远处,偷偷看一眼而已! 最多——最多幻想一下,婚宴大厅门口,站在那人身旁一起迎接宾客的人是自己…… 婚礼在周五举行,席设A市著名的五星级酒店。 他们的同学里在A市工作的不少,其中一人与蒋清榕的公司有业务往来,所以蒋清榕总是有意无意跟对方打听那人的消息,这次婚礼的时间地点也是跟那个老同学打听来的。 周五那天,蒋清榕坐在酒店大堂附设的咖啡厅里静静等待着。 他坐的位置,可以清楚看到酒店进出的每一个人,但是咖啡厅装饰用的绿化植物又巧妙地遮住外面的视线,只要不是刻意往这边看,是看不到他的。 在第二杯咖啡喝到一半时,酒店大门处传来一阵喧哗。 不一会儿,一对璧人被众人簇拥着走进了酒店。 蒋清榕顿时觉得呼吸急促起来。 是那人…… 多少年没见了?八年?十年?对方依然风采照人,尤其是今天是那人的大喜日子,精心打扮下,更是像一颗小太阳,吸引着众人的目光。 这个世上就是有这样一种人,五官要是一个个单看,并不算太出色,但合在一起,却是那么的完美无缺,多一分太满少一分又不够,一切都恰好踩在黄金分割点上。 那人挽着爱侣,与众人走向电梯。 婚宴,就在三楼宴会厅举办! 从酒店大门到电梯口,不过短短数十米的距离,蒋清榕死死地瞪着那人,不放过一分一秒。 也许,这将是他今生最后一次见到那人了! 世界之大,没有刻意的联系下,数十亿人里的两个人要想相遇,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蒋清榕无比珍惜他刻意制造出来的短短相遇,尽管对方并没看到他…… 从今天起,那人将拥有了牵手一生的爱侣,他的所有爱恋所有不甘所有的一切一切,都可以在今天之后,重重地划上句点。 啊,不对,在今日之前,这对新人早就领过结婚证了。 中国人的传统是以婚宴为结婚的标志,但在现代社会,真正结婚的标志,是去领结婚证。而大部分新人到了婚宴这一步时,结婚证早就领到手了的。 想到这点,蒋清榕顿时觉得满嘴苦涩。 那人,在法律上,早已经是别人的另一半了…… 一群人在电梯口等着电梯,蒋清榕隐身在绿萝后面痴痴地望着人群中的某人。 叮—— 电梯门打开。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蒋清榕绝望地闭了闭眼,拿起冷掉的咖啡一口气喝掉,正想招来服务员结账—— “蒋清榕!?” 一声叫唤,让蒋清榕激灵灵地打了个颤,抬头一看,只见杨钦在不远处向他招手。 见他抬头望向自己,杨钦干脆跑了过来,“真的是你!” “我刚还说觉得背影跟你有点像,试着叫叫看,没想到真的是你。”杨钦兴奋地说,“好巧啊!” 好巧! ——好巧个屁! 蒋清榕心里把这猪头骂得狗血淋头,脸上还是挤出笑容,“是啊,真巧。” 这个杨钦,就是跟他还有往来的高中同学,他知道那人的婚讯,就是从杨钦那里打听回来的。不过,杨钦是他的高中同学,当然也是那人的高中同学,所以杨钦今天还有另外一个身份——伴郎! 颤巍巍地往电梯那边一看,果然那边一群人因为杨钦招呼他的缘故,全部都在那里等着,视线全落在他这个突然出现的人物身上,包括那人! 被那样注视着,蒋清榕只觉得口干舌燥手足无措,只想快点消失在众人面前…… 爱情,就是那么不可理喻,见不到时做梦都想见一面,等真正面对面时,又恨不得自己从来没有出现过! “蒋清榕,你来A市了怎么不告诉我?我跟你说啊,林德斌你还记得吗,就是我们高中班的那个,今天他结婚呢,你今天真是来得太巧了,来来来,既然有缘碰到了,就一起去喝杯喜酒吧!”奈何这个杨钦是个热心肠到没有眼色的人,丝毫看不出蒋清榕的窘迫,拖着蒋清榕就往那群人走去。 众目睽睽之下,蒋清榕不好用力挣扎,只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杨钦拖着,和那人越来越近—— 不要,他才不要去喝那人的喜酒! “德斌,今天又多一个老同学出席你的婚宴了。” 转眼间,相隔的数十米距离变成了几步之遥的面对面…… “蒋清榕,好久不见了!”今天的新郎笑吟吟地向蒋清榕伸出友好的右手与蒋清榕握了握,“来A市出差?” “呃……是、是啊!对、对了,恭、恭喜你们。”朝思暮想的人站在面前,蒋清榕的大脑几乎处于当机状态。 从爱上的那一刻起,他就一直没有办法跟这人好好地交谈,以前念书时是这样,现在亦是。 “事情办完了吗?” “办、办完了!”办完个屁,他就是来偷窥的,哪有什么公事要做?不过此时当机的蒋清榕只会顺着那人的话往下接话。 “太好了,今天我结婚,这么既然这么巧遇到了,你也上来喝杯喜酒吧,我们老同学好久不见了,今晚不醉不归!”林德斌露出高兴的表情。 3 啊!? 蒋清榕傻了! 杨钦邀请他去喝喜酒他可以推,但现在主人亲自邀请了,他怎么推?刚才自己又亲口说“公事”已经办完了,那去参加老同学的婚宴,很合情合理啊! 正犹豫着,新娘子也开口了,“是啊,老同学一场,又那么有缘刚好遇上,不去喝一杯太说不过去了。” 蒋清榕这时才有空好好看看新娘子的模样。 新娘妆化得很浓,五官被化妆品修饰得有些模糊,但还是能看出新娘长得非常漂亮,是那种很张扬的漂亮。裹在露肩白色婚纱下面的身体,能清楚看到令所有男人喷血的曲线。 这对男女,站在那里,会让人产生置身秀场的错觉! “我、我没准备红包,不如你们先上去,我去买个红包,一会我自己上去。” 中国人的婚庆,最讲究吉利,客人来喝喜酒,红包是必不可少的。蒋清榕本来就不打算现身的,当然不会准备红包,这时候刚好拿来作为开溜的借口。 只要离开了,他就有大把借口不回来了,公司急召、客户约见、家人生病…… 看着那人挽着另一个人走进婚姻殿堂,他就已经够痛苦了,还要他出席婚宴,笑着祝福他们白头偕老,他自问他做不到,太违心了! 喝喜酒本就是高兴的事,带着一颗流血的心去喝别人的喜酒,那样对自己对新人都是一种亵渎。 “老同学,是不是看不起人?”林德斌拉住想溜的蒋清榕,正色道,“我像是那么迂腐的人会贪图你的红包?” “吉利嘛,要的要的。”蒋清榕坚持。 林德斌无奈,从杨钦口袋里掏出一个迎亲时用的小红包,把红包塞进蒋清榕手里,他再从蒋清榕手里拿过红包,“好了,我收到你的红包了,可以上去了吧!” ……这也行? “走了!”林德斌扯扯蒋清榕,示意他电梯门开了。 看着人家一大群人新郎新娘伴郎伴娘兄弟姐妹,都在等着,蒋清榕也不好意思再推搪,苦笑着走进了电梯。 一进入宴厅,门口处红纸金字写着大大的“林何联姻”四个字,旁边还立着做成广告画大小的新人结婚照。风景如画的海边,蓝天白云沙滩,深情相拥的两人…… 一股子酸气瞬间冲上鼻尖,刺得蒋清榕差点落泪。 他设想过无数次那人结婚时他会有怎样的心情,也无数次对自己说,那人是镜中月水中花,是可望而不可及的,就算有朝一日他觅到终身伴侣,他也要微笑着迎接明天的太阳。 但他所有的设想里,不包括亲自出席他的婚宴,看着他为另一个人套上指环,送上热情的亲吻—— 那对他刺激太大了! 他不抱有占有的希望,不代表他要目睹那些可以轻易将他的心戳无数个洞的画面。 会去参加喜欢的人的婚礼,在下面偷偷想着“为什么新娘(郎)不是我”这样自虐的戏码,蒋清榕一直认为是小说家杜撰出来的,谁会去做那么没神经的事。没想到有一天,他也会成为脑筋烧坏的傻蛋一个! 胃里的酸水一直在翻腾,仿佛从里到外将他慢慢腐蚀掉。 “怎么一个人躲在这里喝闷酒?” 杨钦陪林德斌敬完一圈酒后,回头看到蒋清榕一个人闷闷不乐地在角落里坐着。 蒋清榕在A市工作生活的同学不少,除了杨钦,还有好几个高中同学也出席了林德斌的喜宴,让蒋清榕不至于在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里。但是,这些同学都是混A市的,他们圈子都是A市的人,没一会儿就一群一群地组成小圈子各玩各的了,剩下蒋清榕一个从外地过来的人,融不进他们的圈子,只好一个人孤零零地待着,静静地喝下一杯又一杯断肠酒。 他早就想走了,但是环顾一圈,还没一个人离席,他又不好意思做第一个,那样太没礼貌。 ——更主要的是,这场婚宴虽然像一把刀子在不断割着他的肉,但他的眼光还是悄悄地黏在那人身上,不舍得离开。 这么多年没见,那人比当初更添了几分成熟的味道,一举手一投足都那么潇洒自如。 见杨钦过来,蒋清榕满上两杯啤酒,拉着杨钦开始套话。 杨钦的公司跟他们公司有些业务往来,往常他就是借着说公事不着痕迹地从杨钦那里一点点地套那人的消息。现在借着酒意,蒋清榕一股脑问了不少关于那人的事。 那人的点点滴滴,都是蒋清榕珍而重之的收藏。 “呃——”打了个酒嗝,杨钦指着不远处正在敬酒的新人,“新娘子很漂亮吧!” “嗯!”无论是从什么角度以什么身份来评价,都不能否认新娘漂亮的事实。 “我也不知道蓉蓉到底看上那小子什么。你不知道,蓉蓉家可不得了,政商界都吃得开,自己又是海归高材生,追她的人可以塞一卡车。但她就是死认德斌那小子,倒追了四五年才追上。据说——”杨钦嘿嘿笑了几声,“据说这婚还是蓉蓉借酒强上了德斌,造成生米煮熟的事实,才让德斌同意去领证,你说好不好笑!” 蒋清榕听得目瞪口呆。这、这女子,如此豪放? “不过也是德斌那小子有本钱,看看,这模样这收入,也算配得上女方。那小子,米没煮熟前,对蓉蓉还有些不冷不热,不过饭煮熟后,他对蓉蓉还算不错,你看蓉蓉的笑容就知道了。” 这倒是。新娘的幸福,不是傻子都能看得出来! 酸气又开始冒上来了! 蒋清榕狠狠地灌了一大口啤酒,把酸气冲回胃里。 可是酸气没如蒋清榕的意被冲回胃里,反而一路向上,直奔眼眶而去—— “不好意思,我去一下洗手间。” 蒋清榕丢下一句话,也不等杨钦回答就匆匆离开。 不能再听下去了,再听眼泪就要丢人地掉下来了…… 4 进了洗手间,蒋清榕打开水龙头将冷水猛往脸上泼,才勉强把泪意止住。 这样的情绪,他不是第一次遇到了。 高中时看着他牵着女孩的手走过操场,大学时在高中同学的blog上见过他跟女孩的合照……那时候的他,都体会过那种苦涩而绝望的心情!唯一的安慰就是,那些女孩都没能跟那人修成正果。在蒋清榕的心底最深处,他还是抱有头发丝粗细的奢望,祈求下一个跟他牵手的人,会是自己! 直到这次—— 所有该有的不该有的奢望,都被新娘脸上的幸福微笑无名指上的闪烁指环扼杀了。从此,那个人的世界里,蒋清榕最渴望的那个位置,被另一个人永远地占据了! 他小小的希望之火,在今天被彻底扑灭了…… 望着镜子里面眼睛鼻子都红通通的自己,蒋清榕有些迷茫。他最初的本意,不过是想飞到这个城市,在那人结婚前,再看那人最后一眼。怎么最后却成了喜宴的座上宾,眼睁睁看着最爱的人和他人步入婚姻的殿堂呢?他是来找虐的,但并不想把自己虐得遍体鳞伤啊! 他想给自己的爱情留下美好的追忆,不曾想却成了痛苦的体验。 ——不行,他要走了,再不走,他怕他会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 刚转身,洗手间的门又被人推开,一人走了进来。 !啷—— 蒋清榕的大脑再次当机了! 只见今天的新郎摇摇晃晃地走进来,趴在洗手池那里干呕了半天,最后还是没吐出来。 “你、你没事吧!”见男人这样,蒋清榕没办法当没看见走开。 他也喝醉过,吐出来了还好受一些,吐不出来堵在胃里更难受。 林德斌摆了摆手,扭开水龙头,直接把头伸到水龙头下面冲冷水。 “呼,好多了。”一头精心打理过的头发这下子全没了形状,“那些家伙,存心要把我灌倒才甘心。” 扯下几张面纸擦拭,林德斌随意地耙了几下头发,轻松地跟蒋清榕交谈起来。 做新郎最大的悲哀,就是像一盏一百瓦的大电灯泡,在人群中闪闪发亮,然后被那些不怀好意的亲朋好友追着敬酒。林德斌刚才已经喝得差不多了,借着尿遁才逃出生天,现在他恨不得在洗手间躲到筵席结束。 蒋清榕还是有点回不过神来—— 突然和这人共处在一个密闭的空间,虽然场所是洗手间这一点有些破坏气氛,但也足够蒋清榕心满意足了。 一晚上只敢像念书时那样偷偷看他,没想到一下子就可以像朋友一样聊着天,这是蒋清榕做梦都想象不到的场景。 这一刻,蒋清榕完全忘记了洗手间的外面,正在进行着男人的结婚喜宴! “是、是啊,那些人喝疯了就到处找人拼酒。”刚才他就看到有喝高的人追着林德斌敬酒,而作为新郎的林德斌众人起哄下还是喝下了那杯酒。看他进来时青白的脸色,今晚应该喝了不少。 “对了,今晚玩得还开心吧?你那么远来喝我的喜酒,我都没办法好好招待你,真是不好意思。” 蒋清榕受宠若惊,忙不迭地点头说“开心”。 这时候的他,早忘了十分钟前还红着眼睛自哀自怨! 嘀铃铃! 手机的铃声在不大的洗手间里显得特别响亮。 林德斌掏出手机看了一眼,皱着眉说,“那群吸血鬼追杀来了。” 宾客怎么可能会让新郎在筵席上长时间失踪! 把手机放回衣袋,林德斌对镜整理了一下仪容,对蒋清榕笑了一下,“我先出去了。” 看着林德斌拉开门准备离去,蒋清榕不知哪里来的勇气,脑子一热,张嘴喊住男人,“等、等一下!” “嗯?”林德斌不解地回头望着蒋清榕。 看着林德斌回头望着自己,悲哀的情绪漫过蒋清榕的脑海。这一去,他就是别人的丈夫的,自己的心意,他永远不会知道…… 不想再看到他远去的背影,不想再在无数个夜里抱着没有答案的单相思入眠,不想给自己留下终生的遗憾—— “我、我喜欢你!”在心中说过无数遍的话,不受控制地冲口而出。 不大的声音,在洗手间里回荡,足够对面的人听得一清二楚。 蒋清榕不敢抬头看那人,静谧的沉默中,他只感受到眼眶越来越热,要拼命地眨眼睛才能把泪意忍住。 长久的沉默后,林德斌终于开口,“你,不觉得在别人的喜宴上告白,会给别人造成困扰的吗?” 很重的一句话,让蒋清榕难堪得想钻进地洞里。 他知道,他怎么会不知道自己简单的四个字会给对方造成多大的困扰。今天是人家的大喜日子,自己一个同性别的人却在洗手间对新郎表白……无论对方接不接受,他都给对方带来了不可忽视的心里困扰。 但——但他真的不想留下遗憾! 一句“我喜欢你”,在他心里酝酿了十五年,他曾在无数个夜里想,今生最大的追求,就是当着这个人的面,把这句话亲口说出来。即使不被接受,他的人生也不会再有留白的地方。 现在,他终于说出来了,在那人的喜宴上…… 不用抬头看,他也能感觉到林德斌身上的气息变了,从刚才还是朋友般的和煦变成了敌人般的寒冷。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刚洗过手还湿嗒嗒的手拉住男人的衣角,企图挽回自己在对方心中的形象,“我、我收回我那句话,你就当没听见就好。” 他错了,他以为自己能承受拒绝——可是,现在那人还没说出拒绝的话,但是冷冷地看着他,他就觉得难受得心要被撕裂般疼痛。 ……他愿意退回去做朋友也不愿受到他的敌视。 林德斌低头看向蒋清榕泛白的指节,然后看到那只手仓皇地缩了回去。 一股怒气升了上来,“说过的话你要我当没听见?造成别人困扰后,就想拍拍屁股走人,推卸责任吗?” 蒋清榕摇着头,后退了两步,直到后腰被洗手台的大理石顶住,“不是的,我不是想造成你困扰,我真不是故意的。” 5 他就是想看他一眼而已,这么简单的诉求,为什么最后会变成这样子呢? 要是在咖啡厅时没被杨钦发现就好了! “蒋清榕,你为什么一直都这样子?念书的时候是这样,那次同学会是这样,连今晚也是这样,一点长进都没有。” “这样?”蒋清榕呆呆地重复着对方的话,不是很理解对方的意思。 这样,是怎样啊? “就是只会偷偷看着我这样,懂不懂?” 啊!? 啊—— 他他他知道? “废话,一个人每天像特务一样盯着自己,怎么可能没感觉。”林德斌撇嘴。 他难道不知道,眼光带有生物电,被注视的人是会有感应的吗?他被这样的眼光看了多年,怎么可能没发觉! 蒋清榕的脸色在红白间来回转换。 害羞,难堪,愤怒,耻辱,各种各样的情绪一起涌入脑中,脑子变得晕沉沉的。 “蒋清榕,你知道吗,其实我给过你机会的。但你要知道,一个人不可能永远地在原地等待另一个人,我给了你机会,你没把握住,我当然要去找一个不用我等待的人。结果,我找到了,这时你却跑来跟我说喜欢我,耍我玩是不是?” 他很早就发现了蒋清榕投向他的带有爱慕的眼光。被一个同性恋慕着,并不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但他意外地不排斥,可能是蒋清榕的爱慕显得是那么的小心翼翼,他也就不戳穿,心安理得地让那道目光继续黏在自己身上。 已经忘了是什么时候开始在意蒋清榕的目光的。等他某天猛然醒悟时,他发现他已经变得像一只公孔雀,不断刻意地吸引着蒋清榕的目光,只要他的目光投在他身上,他就会很有成就感。 高中毕业后,因为再没有那道饱含爱慕的目光,他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做什么事都打不起精神。 说来也巧,高中的同学聚会每年都会有两次,暑假一次寒假一次,但就是那么巧,从大一到大三,他跟蒋清榕每次都擦身而过。不是他出了外地旅游就是蒋清榕有事回了乡下,总之高中毕业后他再没见过蒋清榕,直到大三那年的一次同学聚会—— 那时候,手机不再是奢侈品,而是一个沦为平民化的通讯工具,所以那次同学聚会,大家做得最多的一件事,就是互相交换手机号码。在昏暗的KTV包厢里,蒋清榕带着羞涩的笑容坐到他旁边,小声地问他要电话号码时,他就知道糟糕了! 他在蒋清榕的眼中,又看到了熟悉的爱慕,而他居然又有了喜悦的感觉…… 那次,是他第一次对突破那层纸抱有了期望。 他以为蒋清榕问他要了电话号码会联系他,哪怕像一个普通朋友那样在逢年过节发个祝福短信也好,这样他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和蒋清榕展开交往。 但——没有,什么都没有。他的号码给了蒋清榕,如同石子扔进了大海,连半点涟漪都没带起就沈没深海。 为此,他心情黯然了很长一段时间。 时间一年一年过去,他能得到的关于蒋清榕的消息越来越少,只知道他毕业后回了B市工作,还没结婚。 他毕业后在A市工作,把父母也接了过来,他也很少回B市了。高中的同学大学毕业后,散落在全国各地,已经很多年没有举办过同学聚会了。 那一次,居然是他最后一次见到蒋清榕—— 多年等待无果后,林德斌不免有些怨怼,这段情愫,明明是蒋清榕先挑起的,凭什么现在像傻瓜一样在等待的人是他?他对蒋清榕也许是存了些异样的感情,但也不是非他不可,所以何蓉蓉来追他,示爱多年后,他也半推半就成全了这段姻缘。 结婚生子,不正是人生必经的道路吗? 那段感情,就当时年少无知的懵懂吧! 没想到的是,会在结婚当天遇到蒋清榕…… 更没想到的是,蒋清榕会在洗手间里向他告白! 这告白,也来得太晚了吧—— 苦等时等不到,要放下时却不约而至! 蒋清榕浆糊一片的脑子用仅有的清明把林德斌的话消化掉,然后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你、你的意思是——” “没错,我的意思就是我曾经对你动过心,可惜你只知道躲在你的乌龟壳里面不出来。我不是杨过,没有那么多十六年来等你告白,所以我找别人了。”这些话,在他结婚的那天说出来,不觉得很讽刺吗? “我——”眼泪终于流下来了,是后悔的眼泪。 原来…… 他怕受伤,怕同性恋不被接受,怕被拒绝,一直都苦苦地压抑着自己的感情。可是他错了!是啊,如果连他自己都不愿意迈出最初的一步,他又怎么有理由要求对方来迈出那一步呢? 好后悔! 如果他能勇敢一点—— 没了,没有如果了!在几个小时前,男人的无名指刚刚被一个女子套上一只情定终身的戒指,这个男人无论是法律上的还是仪式上的,都已经是他人的丈夫! “奉劝你,如果有重来的机会,一定要勇敢地告诉对方,你爱他。你的心意不说出来,别人怎么会知道!不要等人家结婚了才跑去告白,那不叫爱,那叫自私,那叫破坏人家婚姻幸福。”被蒋清榕的告白搞得心情一塌糊涂,林德斌说话也不再留情。 今天能偶遇蒋清榕,他其实挺高兴的。一个曾经在自己生命中留下过深刻印记的人,能出席自己的婚宴,怎么说都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再次面对蒋清榕,虽然惊讶他眼中的爱慕依然清晰可见,但这份爱慕反而让他有了一丝丝怀旧的情绪。 可是蒋清榕为什么要告白?在他已经放下对他的感情,对一个女人有了承诺后!这算是什么?要他马上出去跟何蓉蓉说取消婚宴,明天去民政局领离婚证? 知道珍惜,为什么不在三个月前学会? 那时候的他,还没跟何蓉蓉正式确认关系! “林——”蒋清榕低下头,无地自容。 重来的机会?人生怎么可能会有重来的机会? 蒋清榕对自己露出嘲讽的苦笑! 6 头顶的灯突然闪了两下,连准备离去的林德斌都停下脚步抬头看了一下,不明所以。 这时候—— “啊——” 蒋清榕突然发出一声惨叫,然后洗手间的灯彻底灭了,整个洗手间顿时漆黑一片。 “蒋清榕,你怎么了?”听到蒋清榕的惨叫,林德斌的心跳急促起来,拿出手机当电筒照过去,只见蒋清榕倒在地上,脸色惨白,嘴边还有着白沫。 “蒋清榕,醒醒,醒醒啊!” 刚才还在跟他说着话的人,怎么突然就倒下了?林德斌只觉一阵心慌。 伸手轻拍蒋清榕的脸颊,发现手下的皮肤一片冰凉。 ——怎么会这样? 林德斌有些茫然。 这个人,无论他刚才对他说的话有多重,他依然在他心里有着一个很特殊的位置,那个位置,连他的妻子都不能取代。得不到的,永远比得到的要稀罕! 黑暗中,他无法察看蒋清榕的情况,但他直觉知道,蒋清榕的情况非常不妙,也许等不来救护车了,因为在他的手下,他已经摸不到蒋清榕的呼吸了。 林德斌恐慌起来,抓着蒋清榕的身体来回摇晃,“蒋清榕,你醒醒,回答我啊!我不怪你了,我接受你的表白,你快醒过来吧,求你了!” 可是回应他的,是蒋清榕瘫软的身体…… 在蒋清榕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他只觉后腰那里麻了一下,然后他听见自己发出一声可怖的叫声。 联想到顶上的灯刚闪了几下,蒋清榕瞬间想到了“漏电”二字。 他刚才一直紧靠着洗手台,洗手台上面有不少洗手时溢出的水,那些水不知何时把他紧靠洗手台那位置的衣服弄湿了。高中物理告诉我们,水是导电的,电灯短路使得墙壁天花板带电,这些电顺着水,一路来到他沾湿的衣服上,非常不客气地把他一举击倒。 就这样死了吗? ——真倒霉! 不过想起林德斌最后跟他说的那番话,蒋清榕又觉得死亡并不是那么难以接受。告白被这样不留情面地拒绝,就算他不死,他的心也会死了的。这辈子,他活得够失败的,因为裹足不前,生生错过了自己的最爱。 如果真有下一次投胎,他一定要像林德斌说的那样,勇敢地—— “啊!”蒋清榕猛地直起身子,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眼睛大睁,还没从惊吓中回过神来。 “蒋清榕,你没事吧?”旁边传来关心的问候,蒋清榕转头看过去,看到一张有些熟悉的脸,那人见蒋清榕醒了,笑了笑说,“蒋清榕你居然也会在上课时间睡觉,好少见啊!” 蒋清榕用了点时间才想起这个人是他的同桌,杜乐。 “你是不是睡糊涂了?”杜乐见蒋清榕醒了还是一副呆呆的样子,伸手拍了拍蒋清榕的手臂。 “嗯,做恶梦了!”蒋清榕低头从书桌里拿出水壶,慢吞吞地拧开壶盖,小口小口地喝着凉水,耳边听着狂乱的心跳声渐渐平复。 他想起来了—— 这节是体育课,对于高中生来说,体育课就是装饰用的,体育老师带着做了几套操就放他们自由活动了。他们这些书呆子当然不会放过这点时间,呼啦啦地全跑回教室,做习题的做习题,背单词的背单词,俨然是一节安静的自习课。 蒋清榕也是回教室用功的好学生之一。他记得刚才自己明明在做着数学习题的,怎么突然会睡着了呢?还有,刚才做的那个梦,梦的内容他怎么想都想不起来,但是——他捂着心脏的位置,梦境中他又害怕又难过又惊慌又悔恨的心情,却牢牢地刻在他的脑海里,回想起时心脏还一阵阵收缩。在梦里,他好像做了一件非常错误的事情,他努力想挽回,但无论他怎么努力,都发现挽回不了,他越来越着急越来越着急,不停地奔跑,想去追上那个远去的背影,结果他一脚踩空,就醒过来了! 虽然醒过来了,但梦中的负面情绪仍然如影相随,让他的心情大受影响,看着摊开的习题本,再也不能集中精神。 真是乱七八糟的梦! 铃铃铃—— 下课的铃声响了,这节由体育课演变的自习课结束了,坐了几十分的同学两两三三地站起来,或活动筋骨,或去上厕所,教室顿时空了不少。 “班长,借你的数学习题本我看看,18题那里我怎么解都解不出来。” “班长,英语的测试题你做了吗?借我对一下答案。” 蒋清榕身边很快围上了不少来讨教功课的同学。 功课好,人又随和,蒋清榕在同学间还是很有人缘的。 在跟同学的交谈中,蒋清榕很快就将那个梦给抛之脑后。人的自我修复功能之一,就是将不愉快的事尽快忘掉。而那个梦,被蒋清榕定性为不愉快,所以他很快就给忘记掉了。 课间的十分钟非常短暂,不过大家都是读了N年书的学生,对于这十分钟把握都很到位,离上课铃打响还有两三分钟,上厕所的,在走廊聊天的,都陆陆续续回到教室,等待着下一节课的开始。 和那些悠闲的学生相比,同时涌入教室的另一群人更加令人瞩目—— 他们抱着篮球,穿着篮球背心,一身的汗水,边走还边大声谈论着他们刚才在篮球场上的精彩瞬间。 有人把体育课当自习课来上,但也还是有人把体育课当体育课来上,眼前这群热血沸腾的青涩少年就是这样的人,他们宁愿在球场挥洒汗水也不愿回教室自习。 他们一进教室,就吸引了教室大部分学生的目光,尤其是女孩子的目光。在这个蠢蠢欲动的年纪,热血少年远比书呆子对女生更有吸引力,尽管大部分女生都不擅长运动。 自从这群人进入教室,蒋清榕就管不住自己的眼睛了,不住地偷看那个走到最后一排,放下篮球,开始换衣服的男生。 咕噜! 蒋清榕偷偷吞了口口水。 介乎男生和男人间的身材,没有一丝赘肉,修长挺拔,后背的汗珠闪着动人的光线…… “班长,英语作业借我啦?”一本英语习题本举到眼前,挡住了蒋清榕偷窥的视线。 “啊!?哦、哦,可以,下节课前还我就行。”心里有些怨恨,蒋清榕还是挤出笑容将英语习题借给对方,再回头时,男生已经换上一件短袖的运动服,坐在位子上喝水,和班上其他人一样,静静等待着下一节课来临。 蒋清榕暗暗惋惜地叹了口气。 他们一周才两节体育课,这样的福利并不是常常能看到的! 7 接下来的一节课,蒋清榕都心不在焉。 初夏的天气,温度不算太高,但因为教室里有一群刚打完球汗水淋漓的人,所以室温仿佛都被氤氲得有点高,起码蒋清榕自己的鼻尖就在微微冒着汗…… 想起刚才看到的一幕,蒋清榕不由自主又咽了一口口水。 唉—— 自己都觉得有些像色情狂! 什么时候喜欢上的已经不可考据了。 蒋清榕人生的前十六年非常的乏善可陈,唯一的亮点就是书念得还不错。不过,跟念书成反比的是,他的运动差得一塌糊涂。从小到大,他的体育课成绩都是体育老师看在他是绩优生不忍心让他漂亮的成绩单上出现挂红现象的份上,勉强打的60分。在重考试成绩轻体育成绩的风气下,蒋清榕从来不为自己的体育差而感到忧虑过,反而是身边多的是那些体育很好念书很差的同学每天为了一道数学题呼天喊地。 可是,不担忧自己的体育成绩,不代表蒋清榕不羡慕那些体育好的同学。 不会有人知道,其实蒋清榕经过操场时,心里有多渴望也能下去打上一场,就算不进球来回陪跑也好! 谁都希望自己能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偏偏这个五角星里面,蒋清榕就是差了“体”这一角…… 就这样,带着小小遗憾的蒋清榕终于以高分考进了这所全市闻名的重点高中,一所升学率达到了恐怖的九成以上的高中。这也意味着,只要接下来的三年里他不出大漏子,考上大学的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区别只在于考最好的一流大学还是普通的三流大学。 也是在这里,蒋清榕遇到了他今生最重要的一个人! 因为蒋清榕和善的性格比较容易被指使跑腿,所以他很不幸被班主任钦点为班长,一起被任命的,还有其他几位班干部,学习委员、生活委员、体育委员…… 老师说了,你们几个新任的班干部以后就是我们班的顶梁柱,为了以后更好地互相配合开展工作,你们放学后就开个小会,彼此熟悉熟悉吧! 蒋清榕作为班长,就担起了召开小会的组织工作。 才刚入学,除了同桌和前后桌,他这个有轻微脸盲症的人认得的同班同学不超过五个,无奈之下只好去老师那里借了花名册,对着座位一个个找。 “你好,林同学,我是蒋清榕,我们几个班干部放学后想开个会,可以吗?”这是最后一个了,体育委员林德斌。 班上的座位大致是按照身高来排的,这个林德斌被老师安排坐最后一排,可见他的身高肯定比班上大部分同学要高。 关于身高这点,蒋清榕无比庆幸自己虽然体育经常挂车尾,但他的身高还是达到水平以上! 林德斌抬头看了看他,有礼貌地点点头,“当然可以。” 被对方的好声音震撼到,蒋清榕不由多看了林德斌几眼,后知后觉发现眼前的人外貌是多么地出色。 这个年纪的男生,刚完成发育,不是荷尔蒙过剩满脸油光一脸痘痘就是光长个头不长肉瘦巴巴的像根豆芽,比如蒋清榕。一句话,这些对自己外形还不太会打理的男生,大多是歪瓜裂枣,跟大众审美有很大的一段距离。 眼前这个同班同学,明显比班上的大部分的男生要早完成人生的第一次转身。相比那些胡子还不会刮,顶了个平头,衬衣球鞋乱搭配的男同学来说,这个林同学无疑要亮眼很多。下巴刮得干干净净,头发修剪为流行的偏分,衬衣雪白没有污渍,脸上带着进退得宜的礼貌笑容,加上出色的五官,整个人给人的感觉非常舒服。 外表干净的人,总是能最大限度地得到他人的好感,起码,林德斌就给蒋清榕留下了很好的印象。 这就是蒋清榕跟林德斌第一次接触。不知道对方眼中的自己是怎样子的,但在蒋清榕眼里,看到的就是一个干净整洁阳光帅气的男生。 有些人,一旦开始注意,就会总不经意地出现在你的生命里,林德斌之于蒋清榕就是这样一个例子。 一起主持班会,高一的迎新篮球赛,军训,迎新晚会……高一的第一个月,在一片手忙脚乱中度过,幸好几位干部齐心协力努力下,并没出什么大的漏子。 那段时间是蒋清榕跟林德斌接触得最多的一段时间。和德智美劳缺体的蒋清榕相比,林德斌展示了什么叫真正的德智体美劳。 篮球场上亲自领队一路斩杀获得比赛冠军,军训时因为军姿站得最直正步走得最好被教官表扬,迎新晚会上作为男主持妙语连珠还担纲主角出演了一个小品,最后,在月底的年级学力小测中,他拿到了年级第三的好名次,只比第一的蒋清榕少了5分。 人天生羡慕那些自己得不到的东西。比如说,对于什么年级排名第一,蒋清榕一点都不在乎,这个荣誉他已经获得太多次了。反而,在那段时间里,他的脑子里总是不期然地想起林德斌投篮时或者走正步的身影,那是他怎么努力都得不到的。 篮球赛时,他只能在场边做拉拉队;军训就更菜了,才两天就中暑晕倒了,接下来的军训他都没再出现——班主任担心这个优秀的学生有个什么好歹,干脆直接找教官帮他请了假,让他在开着冷气的办公室里整理入学资料,每天只能偷偷看着操场上那个领头走正步的人领着班上的同学来回正步走。 他以前不相信这个世界有那么完美的人,现在他信了。他这个缺了一角的五角星在人家全面均衡发展的五角星面前是多么地黯淡! 8 开学的一番忙碌后,他们的高中生活步入了正轨。在这个追求升学率的高中,学生的责任就是学习再学习,一切的课外活动都是可有可无的存在。所有的迎新活动不过是要个形式,最后还是要回归到学习、升学这个主题上。 蒋清榕也以为他的生活会回归到功课上,回归到学校和家两点一线的枯燥生活。 但是不久后他发现,他的生活里面,除了功课外,还多了一个人的影子。 先是路过操场时会不由自主找寻那人的身影,如果看到那人在打球,他的步伐就会变得堪比蜗牛那么缓慢,用着不明显的斜眼偷看那人打球的英姿。 再然后发展到无论是进教室,上下学的途中,只要是有可能见到那人的地方,他的眼睛都会第一时间搜索那人,直到那人出现在他的视线里,他才有心思去做其他事。 再再然后,他在某个早上醒过来,非常规的醒过来,因为他是做春梦醒来的—— 他十六岁了,早就具备了一个成年男子该有的能力。但与大部分对女生趋之若鹜的青春期男生不同,他把精力全放在了功课上,从来不会参与那些胸大胸小屁股翘不翘的谈论,对他来说,女生的吸引力还不如一道难解的数学题。 可是,从来不做春梦,连晨勃次数都不多的他,居然做春梦梦醒了,还弄得裤裆处湿了一大滩…… 那天早上进到教室,习惯性地往后排扫视找寻某人的蒋清榕,在看到春梦主角时不由得红了脸! 人生就此沉沦…… 胡思乱想中,一节课飞快地过去了,又是课间十分钟。 看着林德斌从他旁边走过,倚在走廊栏杆上跟他的那群朋友聊天,蒋清榕就叹了口气。因为学校是唯成绩至上的风气,所以他们学校的课外活动非常少,除了新生入学时搞过一系列迎新活动外,平日里连个班级活动都没有。他跟林德斌一个班长一个体育委员,大家负责的方面也不一样,他这个班长说好听点是班长,说难听点就是老师的小跑腿、传声筒,而体育委员呢,也就在体育课时有些作用,带头做操跑步什么的。 这样一来,性格不同交友圈完全不重叠的两人,在迎新活动过后,即使同为班干部,但平时基本也没有什么交集的地方! 蒋清榕又是个超级害羞的人,没喜欢上的时候他还能坦然面对对方,喜欢上了以后,不知怎的,他在那人面前就浑身不自在,连视线相触他也会赶快避开。久而久之,居然发展成迎面走过也互相不打招呼。 ——也许对方会认为自己讨厌他吧! 他的表现与其说是喜欢,还不如说是讨厌更像一点! 可是他偏偏关注着那人的一举一动,穿新衣服了、换球鞋了、感冒了……他就像一个变态偷窥狂,只敢在背后偷偷关注那人,小心翼翼宛如做贼。 掰着手指算算,距离高一生涯结束,还有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就是漫长的暑假了。一般学生翘首期盼的暑假,蒋清榕一点都不欢迎它到来,因为他将会有整整两个月的时间见不到那人。 偶尔他会冲动地想,不如去告白吧,成不成都比这样子吊着好。可是这样的想法很快就被他自己否定了。如果他是一个娇媚的女生,他也许就会想去试一试了,但不幸他跟那人在性别栏上是一模一样的性别,他跑去告白的话,被拒绝那是肯定的,说不定还会被胖揍一顿。 明知是失败的,他还是不要去尝试了,就这样远远地偷偷看着,其实也挺满足的,是吧? 理智上明白这样的做法才是对的,但心底里始终有着一丝不甘,难道他要抱着这个秘密直到老死?他自己的爱情,为什么就不能勇敢—— “啊——” 脑子突然像是被针刺一样尖锐地疼痛。 纷乱的画面在面前快速闪过…… “蒋清榕,你没事吧?”同桌杜乐摇了摇蒋清榕的手臂。 “没事。”甩甩头,蒋清榕觉得刺痛感消失了不少,“可能是昨晚没睡好,有点头疼。” “怪不得你今天精神那么差。”杜乐好心地建议,“要不要我陪你去校医室看看?” “不用了,现在好点了。”蒋清榕婉拒同桌的好意。 他想起来了,那些闪过的画面正是他一个小时前做梦梦到的画面,刚才又一次出现! 好奇怪,为什么他会有熟悉的感觉? 比起做梦时所见的模糊,刚才闪现的画面似乎比梦中要清晰那么一点点,就像是在看一出按了快进键的电影,但剧情推进太快他看不清楚,他觉得他应该是知道结局的,可是无论他怎么回忆,他都想不起电影的结局是什么! 唯一抓住的,就是“勇敢”二字。 勇敢?勇敢什么? 是提示他勇敢去告白吗? 蒋清榕对这些两次出现的画面感到满腹疑惑。 ——是梦境吗? 还是预示? 9 可是接下来的日子,那些画面再没有出现,蒋清榕的生活还是天天在与习题的奋斗中度过。 当然,每日的偷窥工作他也一直隐秘而持续地进行着。 眼看着期末一天天临近,蒋清榕的心情也变得浮躁起来。 不过他浮躁的原因不是因为期末考试,而是苦恼两个月的暑假该怎么过。 偷窥那人已经成了他每日的精神食粮,一下子断粮两个月,他怕他会饿死! 蒋清榕没想到,事情会那么快得到解决的办法—— 被老师叫进办公室帮忙整理最新的年级测试考卷时,蒋清榕是满心不情愿的。今天放学后有一场校内的对抗赛,那人作为高一的主力,肯定是会上场的,他本来打算一放学就去观战的,结果被老师叫去整理考卷,等整理完,时钟的时针已经指向“七”这个数字了,什么比赛都早已结束。 只是此时的蒋清榕,对老师的做法不仅没有半点不满,反而是满心的喜悦。 每次的考试、测验成绩都要归档的,是学生档案里很重要的一部分。蒋清榕要做的工作就是协助老师把每个学生的考卷一一对应放入每人的档案袋里,其中也包括了林德斌的考卷。而在档案袋的背面,写着该学生的一些个人资料,如家庭地址、家庭电话、联系人等。蒋清榕利用他优秀的记忆力,在短短几秒里将林德斌的家庭地址生生背了下来。 嘻嘻,这下暑假他就可以跑去他家附近埋伏了,不用担心两个月都见不到人! 少看一场比赛,换来那人的地址,还是很划算的。 哼着歌,蒋清榕好心情地收拾东西回家。 路过篮球场时,蒋清榕习惯性地往那边看了一眼。尽管是夏天,天黑得比较晚,但过了七点,天色还是很黑了,从蒋清榕这个距离看过去,只看得到一个人还在练习投篮,却看不清是谁。 这么晚了,不可能是那人啦! 蒋清榕摇头将自己的猜测否定,继续往前走。 咕噜噜—— 正想着,一只篮球滴溜溜地滚到了蒋清榕的脚边。 因为喜欢的人酷爱打篮球,爱屋及乌下,蒋清榕对打篮球的人也多了三分好感,见篮球正好滚到自己脚边,蒋清榕弯腰捡起,想把球扔回去给人家。 “谢谢!咦,是你?”刚想扔,篮球的主人已经跑了过来,一见蒋清榕就咦了一声。 “啊……”蒋清榕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见到林德斌,一下愣住了。 天啊,刚才还在否定自己的猜测,结果转眼就见到真人了,蒋清榕有些反应不过来,捧着篮球傻傻地站在那里。 “这么晚你还没走?”倒是林德斌很自来熟,伸手将蒋清榕手中的篮球接过来,拍着球运了几下。 “嗯、嗯,帮老师整理考卷。你、你也这么晚?”蒋清榕习惯性地面对这人反应慢半拍,顿了一下才结巴着回答。不过也许是天色太暗看不清脸的缘故,蒋清榕发现这次交谈没以往那么局促,面对面说话也没往常那么僵硬。 ……因为害怕自己说不出口的单恋被发现,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敢跟这人说话了,偶尔要帮老师做传声筒,他也是找借口让其他的班干部代劳,让别人传话给林德斌。 不知道为什么,越是喜欢,越是害怕接触! “呵呵,比赛输了,心情不好,就留下来练球了。” “啊,输了?”蒋清榕很意外。 他们学校没有像样的校队,学生要打球都是自发组队的,但总的来说,还是以年级为单位来组队。他们年级虽然年纪最轻,却是实力最强的,以往的约战中,常常把高二高三的学长打败。今天跟他们打的是高二的学长,以实力来说照理应该不会输的啊! “是啊,今天打得臭,怎么投都不进,郁闷。” “没事,下次赢回来就行。”蒋清榕安慰了几句,突然想起对方正在练球,再聊就太打扰了,忙道,“啊,你继续练吧,我先走了。” 唉唉,真舍不得,他有多久没跟那人说话了,还是这样轻松的闲聊……他们是同班同学,但关系却很生疏,这次以后,以他害羞腼腆的性格,不知何时才会再有这样轻松交谈的机会。可是——他更不想在那人面前表现得像个喋喋不休的长舌男。 “不练了,球筐都看不见了,怎么练?”林德斌说着,又把篮球塞回蒋清榕手上,“来,帮我拿一下,我去拿书包。” 然后他转身跑向篮筐下放东西的地方。 蒋清榕彻底傻了——被突如其来的巨大幸福砸傻! 这、这算什么? 他的意思是要和他一起回家吗? 他做梦奢望过无数次的愿望,就要实现了吗? “走了,你还站在这里干什么?”林德斌背着书包走过来,从蒋清榕手上拿过篮球,走了几步,回头发现蒋清榕还站在原地。 “啊……哦、哦!”偷偷掐了一把大腿,呵呵,不是做梦。 “你住哪里?” “××路。” “欸,跟我同一个方向,我住××小区。” 我知道,我还知道你在××小区三栋5楼,502房。蒋清榕在心里呐喊,这是他半小时前刚死背下来的地址。 本以为从老师那里记下他的地址已经够幸运了,没想到更幸运的是,他居然能和他并肩一起回家! 可惜的是,两人回家的大方向虽然一致,但是要搭乘的公车却不一样。站在公车站,蒋清榕面向公车来的方向,看见他要搭的公车已经出现在视线内,过了红绿灯就会到了。 “你的车来了。”林德斌也看到将要靠站的公车。 蒋清榕恨不得那个红绿灯永远是红灯,这样车子就过不来靠不了站。他想跟这人再多待久一些,但公车就要来了…… 好舍不得很这人分开啊! 快,快想办法延长或增加跟这人相处的时间! “我——”一回头,看到林德斌抱在怀里的篮球,蒋清榕也不知是脑子烧了哪条筋,一句话冲口而出,“我、我想学打篮球,你可以教我吗?” 话一出口,他就觉得自己疯了,怎么会想出这样的借口来?他这体育白痴,跑去跟林德斌学打篮球,不是自爆其短吗?再说,以他超级不发达的运动神经,要林德斌教他打球,这不是白白讨人嫌吗? “好啊!”林德斌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很爽快地答应,“不过这段时间我比赛比较多,还要跟外校的朋友打比赛,可能会没有空。不过我可以在暑假时教你,不知你暑假有没有别的安排?” ——暑、暑假? 刚还在懊恼搬石头砸自己脚的蒋清榕这时只想咧开嘴大笑。他说的是暑假吗?暑假啊!太好了,再没有比这更好的事了! “不行吗?”迟迟不见蒋清榕回答,林德斌疑惑地问道。 “行,行行行!”唯恐对方反悔,蒋清榕忙不迭地答应下来,“太谢谢你了。” “小事情,不用谢。啊,你车子到了。” 公车煞风景地挑这个时间进站,蒋清榕只好不情不愿地跟林德斌告别上车。 一上车,他就对自己狠狠地握了下拳。就在一分钟前,因为一个约定,他和那人的关系拉近了很大一步,他们在不久后的暑假将会有更多的相处的机会。 这是蒋清榕原来想都不敢想象的发展。今天以前,他跟林德斌还是交情不深的同班同学,现在居然共同拥有了一个约定! 不过—— 从后车窗往后望,远远地看到林德斌还在原地等候公车的身影,蒋清榕心里突然感到有些困惑。好像,这样的剧情和原来的不一样! 头又开始痛了! 那些莫名的片断又开始闪现—— 他跟林德斌是两根平行线,就算绕地球一圈,依然不会有交集。然后各自考上大学,各自在不同的城市生活、工作,然后…… 这就是所谓“原来的剧情”吗?那这些“原来的剧情”到底是从哪里来的?为什么他好像自己亲身经历过一样? 他请求林德斌教他打篮球,林德斌也同意了,他们明明就不再是平行线,而是交叉的直线,有了交叉点。 故事,到这里,跟原剧情发生了改变。 ……是谁,修改了剧本? 蒋清榕茫然了。 就因为他鼓起勇气说出“请你教我打篮球”七个字,他跟林德斌就由平行线变成了交叉线…… 他总觉得自己的人生轨迹悄悄地变了,但他又说不出来改变发生在哪里! 10 从厌恶暑假到期盼暑假,蒋清榕只用了短短一个晚上。 他甚至在书桌上做了一个倒计牌,计算着还有多少天才到暑假。 更让他高兴的是,那天之后,他跟林德斌的关系变得好了很多。碰头时林德斌会笑着跟他点头打招呼,他也会略有僵硬地回应。还好,他还没丢脸到见到那人的笑容就紧张到同手同脚走路。 有一天早上林德斌甚至还跑来跟他借作业—— “你没写?” “昨晚打球回去太累,我洗完澡就睡觉了。”林德斌埋头抄着蒋清榕的数学作业。 这就是他们目前的相处模式。不算太要好的朋友,但偶尔也会有一些交集。那些眼巴巴看着林德斌,融不进他朋友圈子的日子,仿佛是沙滩的泡沫,在阳光下化为了虚无。 现在的蒋清榕,勉强也能称得上是林德斌的朋友。 蒋清榕也想通了,既然爱慕不能表白,那就做一个普通朋友吧,起码不用再在背后偷偷地看着他。 喜欢一样东西,不是一定要占为己有才叫喜欢的! “不行,你体能太差,身体协调性不行。” 这是暑假的第一天,林德斌在河边的空地上教蒋清榕打篮球,先从基本功教起。但才教了不到半小时,林德斌就叫停了。 一个简单的运球动作,蒋清榕总是把握不到要领,手臂、手腕、手指不能很好地协调起来,球运着运着就丢了。而且蒋清榕体力值太低了,原地练习运球才十多分钟,就已经气喘吁吁了。 被这样直接批评,蒋清榕简直是无地自容。亏他今天出门前还兴高采烈,想到能跟林德斌单独相处他就想大笑几声,结果兴奋的心情被一句直白的评语打落到谷底…… 他就知道,自己最欠缺的,就是运动细胞! 肯定讨嫌了…… “这样不行。” 蒋清榕的心因为“不行”两字咯!了一下,该不会他的甜蜜暑期只有短短半小时吧? “要加强训练力度才行。明天起,早上我们一起去晨练,先把你的体力练好再说。” 心脏瞬间注满了氢气,轻飘飘地飞上了天,“晨、晨练?” 这么说,他们相处的机会又多了一个? “是,明天早上7点我在河堤那里等你,我们去晨跑。” 如果有最佳暑假评比,蒋清榕一定会将这个暑假评为第一位。 不止能跟林德斌单对单学打球,还能跟他一起晨运—— 耶! 晨跑的第一天,蒋清榕很高兴地跟随林德斌从河堤地一头跑到了另一头。 第二天。 第三天…… “不、不行了,跑不动了。” 甜蜜的心情敌不过残忍的现实,他的小腿好酸好涨,肺辣辣地仿佛要爆炸。 跑步的第一天晚上,他就知道糟糕了,像他这种万年不运动的人,身体的肌肉在骤然剧烈运动后,很不客气地全部在酸痛抗议,可是为了能和林德斌一起晨运,他还是咬牙坚持了第二天。到第三天,他再坚持不了了,才刚跑了一百多米,小腿就在悲嚎了。 “不能停,一定要坚持下去。”黑脸神铁面无私。万事开头难,才第三天就想放弃,那前面两天不是白跑了! “跑不动。”蒋清榕双手叉腰大口大口喘气,死活不肯再跑。 河堤全长三公里,他第一天跑就傻乎乎地跟着林德斌跑完三公里,昨天又是三公里,今天实在是不行了。也不想想,他本来就是个运动白痴,能跑两天已经是极限了。 “你身体素质上不去,学打篮球也没有意义啊!”某人很无奈。没有好的身体,说要学打球根本就是空话,如果只想体会投篮的乐趣,大可以去游乐场,那里有投篮机,花上几块钱就能玩很久了。 蒋清榕心里一跳,抬头看到林德斌失望的表情,他莫名地心里发慌。这样的表情,他——好像在哪里见过…… “好,我跑!”他再也不想看到林德斌对他露出失望的神色。 既然已经勇敢地站在他身边,那他就要再努力一些,跟上他的脚步! 果然,林德斌再次露出笑容,还伸手揉揉他的头发,“慢慢跑,累了就歇歇,但一定要坚持。” 只要熬过了最初的阶段,让身体适应晨跑的节奏,身体就不会动不动就酸痛了。 “那、那个……你能不能,嗯,跑在前面?” “为什么?”林德斌对蒋清榕的请求感到很不解,两人并排跑不是更好吗? “呃……你在前面领着,我以你为参照物比较有动力。” “……好吧!” 望着三步之遥前的矫健身姿,蒋清榕吞了口口水,抬步跟上。 如果他是那只笨驴,林德斌就是那颗诱人的胡萝卜,他要一直盯着那颗胡萝卜才有跑下去的动力。 小腿很酸,胸口很涨,不过这些都是可以克服的困难,因为他想跟上前面那个背影—— 11 故事的发展在暑假快结束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蒋清榕,你有没有考虑过加入我们篮球队?”某天练习完后,林德斌这样问蒋清榕。 “啊!?” “你的基础是差了一些,但是你的定点投篮非常准,我们球队刚好就缺一个像你这样的纯投手。如果你有兴趣,我可以跟校队老师推荐你。” 林德斌在教蒋清榕打了快两个月篮球后,意外发现这是一块瑰宝。身体素质不算好,跑了两个月步也不见长肌肉,最多也就体力比原来好一些,要是进行身体对抗人家一屁股墩就能把他撞飞。练了一个暑假,运球经常运丢上篮不是走步就是脱手,身体的协调性天生比同龄男性要差,身体反射弧比较长。但是身体素质不占优的蒋清榕有一个非常出众的优点,就是投篮手感柔和,中远距离的投篮又稳又准,实在是令林德斌惊喜。 投篮准头和稳定不是天赋,是靠后天培养出啦的,跟人对球的感悟有很大的关系。长时间保持高度专注力,能准确用心和眼测算出自己与球筐的距离以便控制投篮的力度,这些,比天生的身体天赋还要难。 所谓球感,就是说这种! 技术可以后天练出来,球感很难靠苦练练出来。 没想到蒋清榕会是球感那么出色的一个人。 蒋清榕整个人完全懵了。 ……篮、篮球队? 他学打球的动机并不单纯,不是为了进什么篮球队赢得什么比赛,他就只是想看到这个人。这个暑假,这个人带着自己晨跑,一个动作一个动作教他学打球,两人相处的时候,就是他最快乐的时候。 能跟林德斌单独相处,比赢得年级第一还要让他高兴。 不过蒋清榕也知道,他的幸福魔法和灰姑娘的南瓜车一样,是有时间限制的,时间一到魔法就会破灭。灰姑娘的南瓜车到十二点会消失,他的魔法时限则是开学。林德斌是校篮球队的主力,开学后,他的课余时间就会被篮球队的训练占据,不会再有多余的时间来陪他晨运教他打球了。 可是,现在林德斌居然邀请他加入篮球队? ——如果进了篮球队,他是不是可以跟这人有更多的相处机会? 脑子里在自动设想进篮球队的场面——一起练球,一起比赛,一起在更衣室换衣服…… “我……”对于诱人的邀请,蒋清榕很想点头答应,但他对自己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有人天生就是瘦条形的,像是他。跑了两个月步,除了体力渐长以外,身形没有太大的变化,常常被林德斌嫌弃他单薄,缺乏对抗性。 唯一拿得出手的,就是他的命中率。当他开始学习投篮,投中第一个球时,他清楚看到了林德斌脸上的笑容。林德斌的肯定,是他练习投篮的最佳动力! 林德斌不会知道,他每天晚上都会跑到楼下的篮球场独自练习投篮,就为了能在他的眼中看到更多的赞赏。 他发现自己有点像樱木花道,同样是为了喜欢的人,才会燃烧生命来热爱这项运动,不是要赢得什么比赛,只是想要那个人的眼光能停驻在自己身上。 想跟他并肩驰骋在赛场上,又怕自己不自量力拖了他的后腿,蒋清榕一时很踌躇。 “你不用急着回答,回去慢慢想想再答复我。如果进了球队,可能会占去你不少的学习时间,你要考虑清楚了。”相处两个月,林德斌比谁都清楚蒋清榕有多用功。在其他人享受假期到处疯玩的时候,蒋清榕晚上都是呆在家里乖乖学习。他是不知道蒋清榕为什么会突然提出学打球,但他知道,其实蒋清榕的生活重心是在学习上。 以为蒋清榕的踌躇是因为难以兼顾功课,林德斌体谅地拍拍蒋清榕的肩膀。 “我、我想打球不会对功课有太大的影响的。”蒋清榕深吸一口气,“我想加入篮球队,和你一起打球。” 这段日子,是他十六年人生最快乐的日子。功课再好,不过是一个1加两个0,这个数字他从小到大不知得到过多少次了,除了第一次拿到时有着天然的愉悦和骄傲外,后面再得到这个数字,都不能给他带来太多的快乐。 可是打球不一样,这个人跟他在一起时,他的快乐指数绝对超过了100,每一天分开后都盼望着明天的到来,一点都不觉得腻。他好不容易才走到那人的身边,他想继续在这个位置站下去。 功课跟那人一起放在天平上秤,根本就不够看头,他连考虑都不用考虑就知道他会选择哪一边。 能跟那人成为队友,会让他幸福到溺毙! “真的不再考虑?”林德斌很诧异蒋清榕的决绝。在他印象中,蒋清榕的性格有些温吞,这样的性格在面对重大抉择时,往往会比较瞻前顾后。 “嗯!”蒋清榕重重地点头。 因为,他想起那个奇怪的梦了。 自从开始跟林德斌学打球,那个梦就隔三岔五地在睡眠中出现。每次他都能看到另一个自己在梦中彷徨而孤独的生活。 功课再好又怎样,出了社会,业绩做得最好的人,大多不是考试成绩最好的人。社会大学,远要比普通大学复杂得多。漂亮的成绩单并不能为他带来更好的前程,他在职场上也就是不上不下地混着。他在社会大学的成绩,比他在正规大学的成绩难看多了。 想着那些梦中的熟悉片段,蒋清榕很心疼梦里的自己。人生在世不过短短数十年,为什么要活得那么累?生活本就艰辛,爱情路上也一无所获,这样的人生,真够失败的。就算不能对那人说一句“我爱你”,起码也要在高中三年留下多一点值得回忆的美好记忆啊!结果,梦中的蒋清榕只会埋头功课中,与那人的交集寥寥无几,最后还落得职场也不如意的下场。 蒋清榕庆幸自己不是片段里的那个蒋清榕。人生没有重来,他想片段里的蒋清榕如果有重来的机会,他一定不会那样白白浪费三年高中时间。 青春,不就是用来肆意挥霍的吗? 缩手缩脚只会留下终生的遗憾! 所以他不要成为那个惨兮兮的蒋清榕,他要跟那人奔跑在球场上。日后即使生活再不济,起码他还有一段值得回忆终生的记忆。 从爱上一个同性那天开始,蒋清榕就知道自己今生注定了情路多舛! 他没办法让对方也喜欢上他,他能做的,就是让自己不要那么惨。一个队友间的普通拥抱,也许在记忆中会发酵成为情人间的拥抱。如果下半辈子有这样的回忆陪伴,蒋清榕想他应该会过得比梦里的蒋清榕幸福。 “好吧,那我回去给教练打电话说这事。这几天要加强练练你的三分,你这身子板就算进了校队,也是让你做空位三分投射,不会让你去禁区拼抢的。” 没事,就算是个小替补也很满足了。 12 蒋清榕加入篮球队的消息让刚升为高二生的同学小小地吃惊了一下,连班主任都找他谈了好几次话。 在大多数人的观念里,功课和体育是不兼容的,像林德斌那样已经是奇葩。但即使林德斌功课和体育双绝,也只是考试排名靠前而做不到考试第一,毕竟上天给了人人公平的24小时,打球占去了林德斌太多的时间,剩下用在功课上的时间自然是不太够用了。能保持着前十的成绩,林德斌已经很了不起。 与大多数学生相比,蒋清榕的稳定是最令老师称道的。入学以来,无论大考小考,随堂测试,他的成绩都在班级甚至年级前二以内,而且大多数时候还是占据榜首。再看看排在他后面的,第二名已经换了N个人了,他还是稳稳地在第一呆着。 这样的学生,是老师最喜欢的,因为他的起伏很小,不用老师操心,是最让老师放心的学生。如果可以的话,他的老师恨不得把他24小时绑在课桌前用功,唯恐他的成绩会滑落。 可是这样一个乖乖牌的好学生,放了个暑假回来,居然跑去加入篮球队? 班主任约谈了几次话,最终铩羽而归。蒋清榕很明确地表示要打球,对于老师建议他退出篮球队的建议一点都不加以考虑。 和蒋清榕班主任的忧心忡忡相比,校篮球队的教练可是高兴得一个人独自喝了一瓶二锅头。 他们学校的学风历来是重文轻武,年年高考状元都落户他们学校。但是在亮眼的高考成绩背后,他们学校的团体球类的比赛却是全市垫底的,什么篮球队足球队形同虚设,都是快要比赛时随便拉几个壮丁凑一队就去比赛了,反正校长对于垫底的比赛成绩一点都不在乎,打得再烂也不用受惩罚,因为校长大人只在乎高考的排名。所以他这个教练就当得很郁闷了,走在路上碰到同行都抬不起头来。 好不容易老天开眼,这届的高一生里有几个身体素质好基本功扎实又愿意舍功课来打球的学生,他们的篮球队才终于名符其实起来。 跟外校的球队打过几次友谊赛后,李教练更激动了。 以林德斌为首的几个高一生打起球来有板有眼,进攻、防守进退有度,一看就知道是打过正规比赛的球员,篮球素养很高。唯一的缺憾就是,他们没有稳定的外围投手,太多的空位投篮都投不进去。 林德斌几人的身体素质都很好,有身高有体重,卡位意识也很强,冲抢篮下的能力绝对够强。可是,老天爷给了他们好身体的同时,也剥夺了他们中远距离投篮的能力。 想要把投篮的准头练好,就要进行数百次数千次甚至数万次的投篮练习,这些年轻的小伙子都沈不下心来做这样的事。 ——既然在篮下能轻松拿分,谁还会专门去练枯燥乏味的投篮? 几个高一生里,只有林德斌的投篮是拿得出手的,其他几人三分线外的投篮命中率简直是惨不忍睹。可是身高超过一米八五的林德斌更重要的作用是在篮下,不能总指望他跑去外围投三分。这样一来,球队就有致命漏洞了,其他队员都已经吸引防守把空位拉出来了,偏偏就缺那么一个终结者! 有时候明明看到空位出来了,球就是投不进篮筐,李教练心里的郁闷可想而知。 现在林德斌居然给他送来一个纯投手,这怎能不让李教练喜出望外? 亲自考察过后,李教练更是喜不自禁——蒋清榕的投篮果然如林德斌所言,够准够稳定。 球队欠缺的那个漏洞,终于给补上了。 所以李教练才不管蒋清榕班主任的抗议,很干脆地接受了蒋清榕的入队申请! 有了林德斌几个,再加上蒋清榕,李教练的心里对即将开始的市篮球赛有了不少的期待。 ——也许,今年不用再垫底了! 投进一个空位三分,看着林德斌向他跑过来,跟他击掌庆祝,蒋清榕觉得自己当初的决定真是太明智了。 昨晚他又做梦了,梦里的自己还是那么可怜,每天每夜都在忍受着单恋的煎熬,和高一时的他是何其相似——只敢卑微地在背后注视那个身影! 现在的他,依然是在单恋,但他的单恋比高一的时候要愉快得多。他不用再偷偷地看他,偷偷地关注他,和他说一句话都结结巴巴不利索。现在的他,在球队取得胜利时能跟他激情拥抱,能跟他共喝一瓶可乐,训练后跟他一起在路边吃烧烤…… 这样的亲密,是梦中的蒋清榕连想都不敢想的奢望,但他竟然做到了! 不知道为什么,梦醒后他有些想落泪的冲动。即使知道那个是梦,他还是觉得自己很了不起,因为他替梦里的自己圆了一个心愿,一个原以为无望的心愿。 “蒋清榕——”圆滚滚的篮球随着一声叫喊朝他扔过来,蒋清榕张开双手接住,晃开扑上来的防守队员,调整了一下姿势,直接投射。 唰! 干净利落的三分入网。 “干得好。” 回防的队员纷纷过来拍拍他,交口称赞。 蒋清榕对那些称赞置若罔闻,他的眼中只有林德斌向他竖起的大么指。 嘿嘿……好高兴。 他们正在进行的是高一新生跟高二的对抗赛。今年的高一也有几个打得很不错的新生,从开赛以来就一直把比分咬住,比赛的对抗性非常激烈。刚才那次暂停,高二队的队长林德斌手一挥,让热身了半天的蒋清榕披挂上阵。蒋清榕也没辜负林德斌的厚爱,一上来就两个漂亮的三分,瞬间把比分拉开,让高二队取得了比赛开始以来最大的分差优势。 最后高二队以超过十分的优势获得了比赛的最终胜利。 “不错,第一次上场就有这样的表现,真是厉害。”林德斌拿换下的球衣胡乱擦着滴汗的头发,心情很好。 13 刚才高一的崽子追分追得凶狠,他们微弱的领先优势眼看就要被蚕食掉。危急之下,他毅然让热好身等候了半天的蒋清榕上场。虽然蒋清榕加入篮球队已经一个多星期了,也参加过队里的有球训练,但是他还没在正式比赛中上过场。 在被追分的时候,让一个完全菜鸟的球员上场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但林德斌相信自己的直觉。不,更准确地说,是他相信蒋清榕的投篮能力。 一个在学习上严谨得如同一台机器的好学生,把这个特质也带到了篮球场上。其他人也许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投失球,但蒋清榕不会。在蒋清榕的观念里,大考小考都是考试,即使是随堂小考他也会全力以赴。打球亦然,无论是日常训练和上场比赛,他都是投入百分百的努力。所以他平时训练是怎样的水平,上了场依然是怎样的水平,不会有太大的偏差。 也就是说,蒋清榕的抗压能力是一等一的水准。 果然,蒋清榕稳稳地将两个空位三分投进,不仅重新把分差拉开,也鼓舞了己方的士气。站稳阵脚后,接下来的比赛就好打多了。 可以说,蒋清榕的两个三分对这场比赛有着很重要的意义。 看着林德斌拿湿嗒嗒的球衣擦拭湿漉漉的头发,蒋清榕犹豫了一下,把自己干净的毛巾递了过去。林德斌道了声谢,不客气地接过来拿来擦汗。 “哪有你说的那么厉害。”蒋清榕上场前后不到五分钟,投了两个球就被换下来了。他心里明白,自己就是一枚奇兵,只能在某些特定的时候有效果,对方只要对他加强防守,他基本功差的不足就马上显示出来了。林德斌也是见好就收,见目的达到,就把蒋清榕换了下来。 “你是还没意识你那两个球对我们有多重要。”擦完头发,林德斌把脏毛巾和脏球衣塞进书包,从书包里翻出校服套上。 “我、我的毛巾……”蒋清榕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的毛巾被团吧团吧塞进别人的书包,有些着急。 “脏了,我洗干净了再还你。”林德斌满不在乎,一边穿衣服一边说。 他们往常打球后,都是球衣一脱,换上校服就走人的,哪有那么多讲究。蒋清榕加入球队后,就他最讲究这些,每次训练都周到地准备好毛巾和替换的衣服。今天他大部分时间在场下做啦啦队所以没出什么汗,毛巾也就没派上用场,反倒是见林德斌大汗淋漓的,就把毛巾贡献给了林德斌,结果他的毛巾就不幸“沦陷”了—— “可是——” “别婆婆妈妈了,杨钦他们等着呢!”比赛一结束,大伙就吵着要去校门口小店吃冰庆祝胜利,早收拾好的众人已经催了好几次了。 看看一旁的其他队友,蒋清榕没再执着他的毛巾。虽然他其实很变态地想把那条林德斌擦过汗的毛巾拿回去收藏…… 打了一场球,大家都是又累又渴,恨不得扑进店子里大大地喝上一口冰水,他怎么好意思让那么多人等他们两个? “林学长——” 可是即使蒋清榕不再纠结他的毛巾,还是有人阻止他们前往冰室的脚步。 “学长你打球真棒。学长下次有比赛,我再来给你加油,可以吗?”柔顺的乌发绑在脑后,白色的裙子下面是修长的长腿,俏生生的女生站在夕阳的光晕中,美丽得像是落入尘间的天使。 “当然欢迎!有你这样的大美女来做啦啦队,我们肯定会打得更用心。”林德斌爽朗地伸手与女生葱白的小手握了一下。 女生脸颊红了一下,低头蚊呐般小声说了句“不客气”后转身翩翩离去。 等女生走出一定距离后,篮球队的其他队员“轰”地发出不甘的叫声。 “林德斌你这小子,走得是什么狗屎运,气死我了!” “是啊是啊,黄楚居然跟他握手,喔喔喔,好羡慕——” “哇,黄楚近看长得更漂亮。” …… 七嘴八舌的羡慕嫉妒恨中,唯独没有蒋清榕的声音。 他们学校升学率虽高,但并非全部都是死读书的书呆子。除了他们这些努力在考卷上拿到更多分数的典型学生外,他们学校还存在着另外一群从来不用为分数头疼的学生——他们就是特招生。 大学,不单单是指那些教授传统知识的学校。大学的定义很广泛,艺术类的、体育类的,都有专属的大学,比如说艺术学院、体校。这些学校发出的毕业证是跟大学毕业证具有同等学历的,因此考取这种学校是视同考上大学的。 每一年,他们学校都会招收一定数额的特招生,他们在学习上或许很烂,但他们在某些领域都有着不同凡响的天赋。这些特招生的存在不但不会拖累学校的升学率,反而因为特招生的录取方式比较特殊让他们学校的升学率成绩更好看。 这个黄楚,就是今年特招进来,从小练习芭蕾舞的特招生。据说,某著名艺术学校早就预定她了,就等她读完三年高中就直接保送进该学校继续深造。 黄楚甫一入学,就引起了很大的轰动—— 一个美女,一个自小学舞的美女,一个有着古典美的美女,一个家境殷实上下学有小车接送的美女……无论哪一项拿出来,都足以吸引无数的男子拜倒在其石榴裙下。 黄楚入学不到半个月,就迅速占领了校花的宝座,当之无愧。 十六岁,女生最美丽的年纪,如同花骨朵正在缓缓绽放,散发出幽幽的香气,吸引着异性。黄楚所在的班级门口也因此每天都会有男生去朝拜女神。 但是,跟美丽成正比的,是美女的高傲。或许是男生在她生命中太不值钱了,她对男生的态度绝对称不上和蔼可亲。这朵高岭之花,孤芳自赏地盛开在悬崖峭壁上,让每一个想攀折的人摔得粉身碎骨。 可是高傲的女皇刚才居然放下身段,主动向林德斌示好,也难怪林德斌会招来他人艳羡的眼光。 蒋清榕会认识黄楚,不是因为黄楚那些可以大书特书的光辉事迹,而是——他在梦里见过黄楚! 14 梦里的黄楚,是林德斌的初恋女友,在林德斌毕业之前,他们都是学校里公认的金童玉女。不过后来林德斌毕业后去了A市念大学,两人分多聚少加上青春热情退却,最后和平分手。 这个,就是林德斌和黄楚在蒋清榕的梦中发生的故事。 在梦里,黄楚给蒋清榕带来了不可磨灭的痛苦。每一次看到两人甜蜜地牵着手在面前经过,梦里的蒋清榕都会低头默默把嘴唇咬到出血。 当真实的黄楚出现在蒋清榕面前时,蒋清榕还有几分恍惚——这到底是梦,还是真实? 为什么梦中的人物会出现在现实中呢? 那个梦,真的是一个梦吗? 那个女孩,果然很漂亮,难怪会俘虏到林德斌的心…… 望着黄楚远去的背影,蒋清榕觉得心脏在阵阵收缩。那是梦中的蒋清榕感受到的痛,现在,他也感受到了! 妒忌的滋味,酸涩得如同陈年的老醋。 ——接下来的剧情,是梦中的那样,金童玉女组合成功诞生吗? 这样的美女,很少男生能抵抗吧,尤其是青春期的热血男生! 他是不是也要像梦中的自己那样从此对着两人的背影黯然神伤? “喂,蒋清榕,你在发什么呆?” 肩膀被拍了几下,终于把蒋清榕拍醒。 “啊……对、对不起。”抬头看去,只见拍他的人是林德斌。 看看一脸疑惑的林德斌,再转头看看黄楚孤身远去的背影,蒋清榕的心奇异地突然不痛了。 梦里的黄楚,每一次出现在蒋清榕的视线里,身边都陪伴有一个高大的少年;而现在,高大的少年在自己身边,落单的人变成了那个美丽的少女—— 发现到这点,蒋清榕为这样的角色互换暗暗窃喜。 “嘻嘻,看上人家啦?”见蒋清榕还在傻愣愣地望着黄楚离去的方向,林德斌取笑道。 “你、你不要乱说……” “没事,男未婚女未嫁,怕什么,上吧,有事哥帮你兜着。” 蒋清榕对林德斌的逻辑思维表示很无奈。 篮球是五个人的运动,但黄大美女独独称赞林德斌球打得好,这样的暗示,不是傻子都能看出来。而受到美女青睐的林德斌居然鼓励自己去追求大美女,这人的脑袋到底在想什么的?何况,他又不喜欢黄楚,要追也是追这个正拿他来取笑的人,而不是那个远去的婀娜倩影。 “人家明明看上的是你这大帅哥,你就不要拿我开涮了。”蒋清榕没好气地背上背包,径直向冰室走去。 “我?呵呵,我这癞蛤蟆哪敢高攀人家天鹅。” “你要是癞蛤蟆我就是草履虫了。”这个人,自己学校女生的情书收到手软也就算了,去别的学校打完球回来都能勾到不少外校的女生来校门口等待就为见帅哥一面。那样痴心的女生蒋清榕不止见过一次两次。 不过—— 看林德斌的态度,似乎对黄楚的出现不是太意外,看黄楚的眼光也没有看到漂亮女生的惊艳神色,受到黄大美女的称赞更是半点受惊若宠的神情都没有。 这样一个漂亮女生,林德斌居然没兴趣? 怎么可能!!! 他早就发现了,他的梦有些像是预言,一些场景总会在梦中事先出现,比如说××老师怀孕,××同学生病请一年的病假……类似的事还有很多,那些在梦里发生过的事情会在现实世界里重演。 但是更多的,梦就像是另外一个故事,另外一个蒋清榕的故事。那个蒋清榕和他有着很多相同的地方,长相一样,喜好也一模一样,仿佛是世上另一个自己生活在那个梦里。只是他跟梦中的蒋清榕最大的偏差在林德斌那里—— 梦里的蒋清榕总共没和林德斌说过几次话,梦里的蒋清榕高中三年都是卑鄙的偷窥犯,梦里的蒋清榕看到林德斌牵手女孩会嫉妒得发狂又默默忍受…… 如果按照梦中的剧情发展,帅哥美女一见钟情,成就了一段羡煞无数少男少女的情侣才对。可是现在林德斌的态度,怎么看都不像对黄楚有意思的样子。 “你不觉得那女生很漂亮吗?”蒋清榕问。 现实跟梦有偏差,蒋清榕应该是感到高兴才对。单身的林德斌总比有女朋友的林德斌有更大的想象空间。 可是,蒋清榕不知怎的,心里有些隐隐不安。 ——那种剧情错乱的感觉又出现了! “还行吧,没什么感觉。” “这样的还叫‘还行’?大少,你的眼光也未免太高了吧!”一旁的杨钦听到他们的对话,跳出来为黄大美女喊冤。 嗯!蒋清榕也点头同意杨钦的话。他虽然只要一看到黄楚就想起那个梦,虽然梦里的黄楚给他带来的感觉并不是那么美妙,但他也不能睁着眼睛说瞎话,否认黄楚的美丽。可以说,黄楚是他生平见过的女生里面最漂亮的,比起很多电视上的明星也不遑多让,而且黄楚比那些明星要更年轻。 这样的女生,怎么都不至于只落得一个“还行”的评价吧! “有什么的,各花入各眼,我就不觉得她有多漂亮。”林德斌撇撇嘴。 “那要怎样子的相貌才入得了您林公子的贵眼?”心中的女神被这样诋毁,杨钦满肚子不服气,阴阳怪气地硬要林德斌给个答案。 林德斌长臂一捞,把住蒋清榕的脖子将蒋清榕半搂住,“我就觉得我们小蒋挺好看的。瞧瞧,细皮嫩肉的,多水灵。” 说着,他还捏捏蒋清榕的脸颊,然后颇为满意地点点头,似乎很满意蒋清榕脸颊的手感。 “切,转移话题。小蒋是男生,怎么跟人家黄楚比?”杨钦气鼓鼓地挖了一勺冰塞进嘴里,很不满林德斌敷衍的态度。 “咦,你很热吗?”林德斌拿蒋清榕捉弄完,回头就看到蒋清榕红得快要冒烟的脸。 “啊……是、是啊……”蒋清榕赶快低头吃冰,努力忽略被捏到的地方传来的火辣辣的触感。 这、这样突然的亲昵,他的小心脏会受不了的。 15 后来黄楚果然兑现了她说的话,经常来观看篮球队的比赛。即使不是正式比赛,只是一些队内对抗赛,大美女都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 所有篮球队的球员包括李教练都知道,黄楚的目的是林德斌。每次休息时递水递毛巾,外加嘘寒问暖的,指向性非常明显。 偏偏林德斌对于大美女的殷勤显得心不在焉,训练间的休息不是上厕所就是硬挤在队员中聊天,对黄楚哀怨的目光视而不见。 “喂,黄楚等你半天了。”杨钦看不过去,用手肘捅捅林德斌。 黄大美女放下架子倒追林德斌,这小子居然还拿乔,这可急坏了一干亲卫团——篮球队的队员不巧大部分都是黄大美女的裙下之臣! 林德斌正在擦汗。那条原本属于蒋清榕的毛巾,他说洗干净后还给蒋清榕,结果还的那天,蒋清榕看他又用球衣来擦汗,一时心软又把毛巾给了他使用,最后那条毛巾不知怎的就成了林德斌的所有物了。 “门在那边,我又没阻止她走。”林德斌的回答没心没肺。 “郎心如铁啊!”杨钦摇头感叹。 林德斌提脚作势踹他的屁股,“你懂什么。她那样的千金小姐,对我那么执着,只是因为我不像其他人那样拜倒在她石榴裙下,她才会对我另眼相看。其实不过是‘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心态作祟,你以为她真对我有很深的感情啊!” “可、可是……”蒋清榕瞄了几眼在球场边的黄楚,楚楚可怜的样子连他看了也心生怜惜,“你要是对人家没意思,就赶快跟她说清楚。” 这些天因为林德斌,他跟黄楚也有过一些接触,知道这个女生来头虽大,架子却不大,难得的是,以她的条件她还能放下架子来倒追一个男生,可见是个敢作敢为的果断女生。 即使是梦里的蒋清榕,对这个女生的感觉也只是嫉妒而不是嫉恨…… 如果没记错的话,在梦中也是黄楚倒追林德斌的,不同的是梦中的黄楚成功了,而现实的黄楚似乎遇到了一些困难。他是不是该放鞭炮庆祝林德斌对黄楚不动心? “我不是正在用行动来拒绝她吗?我以为我一再回避,她应该意会我的意思知难而退的。”抬头看见两双不赞同的眼睛,林德斌揉揉额头,颇为头疼,“好吧,我找她谈谈。” 蒋清榕望着林德斌走向黄楚的背影,心脏又开始隐隐作痛。 他是羡慕黄楚的。即使林德斌明确表示了不喜欢黄楚,他还是很羡慕这个能大胆追求爱情的女生。 为什么别人的爱情能摊在阳光下,他的爱情却只能躺在阴暗的角落? 人真的是贪心的动物。没跟他成为朋友时,他认为能做朋友已经很满足;等做了朋友后,他觉得再加一个队友的身份会更亲密;及至做了队友了,他又想独占那个人…… 呵呵,这就是他跟林德斌版的《渔夫和金鱼》。 那边,不知林德斌跟黄楚说了什么,黄楚低头半晌,突然张开双手环腰抱了抱林德斌,然后留下一个凄美的笑容转身离去。 蒋清榕心有戚戚焉。以黄楚的美貌,尚只能留下一个拥抱作为最后的留念,如果换成是他前去表白,会不会直接被送两个熊猫眼? “你小子,跟黄楚说什么了?都把人弄哭了。”黄楚虽然掩饰得很好,但一直在听墙角看热闹的众人还是看到了她泛红的眼睛。亲卫团怒了,没等林德斌走近就将林德斌围住,一顿讨伐。 “没说什么啊,不过就是跟她说我有喜欢的人了。”林德斌无辜地摊手。怪不得说女人是水做的,他才不过说了两句话,竟然就开始掉金豆子,头疼啊! ——喜、喜欢的人? 蒋清榕闻言,如遭电击,连退几步才稳住身体。他没加入讨伐的队伍,不代表他没关注事态的发展,他也一直支着耳朵在倾听,谁知竟让他听到那样可怕的一句话…… 数分钟以前他还为走了一个黄楚暗自窃喜,结果飞扬的心情转眼就被打落至地狱。 是啊,像林德斌这样受欢迎的人,身边多得是候选的女生,走了一个黄楚,还有李楚张楚陈楚……反正无论怎么选,都不会选到他蒋清榕头上。那不是他早就预料到的结局吗? 可是怎么心里还是那么苦涩呢?他应该笑着祝福林德斌才对啊! “好小子,什么时候瞒着我们偷偷交女朋友的?”以杨钦为首的一众队友围着林德斌拷问,“啧啧,黄楚这样的都看不上,那你喜欢的那人不是要美到天边去?” 比起半路出家加入篮球队的蒋清榕,杨钦他们几个从高一入学就开始跟林德斌一起打球比赛,他们几个的关系也更铁一些。突然听到林德斌说出有喜欢的人,几人都很诧异,但更多的是对那个素未谋面的女生的好奇。 十六七岁的男生,对男女之事刚启蒙,正是好奇心最旺盛的时期。 “喂,我是说有喜欢的人,又没说有女朋友,你们想哪里去了。” “什么!?”一阵此起彼伏的狼嚎,“你还没得手?” 在他们眼里,林德斌就是神器,在女生里面无往不利。这样的林德斌,居然也有把不到的妹,怎么不让他们大吃一惊! “什么得手不得手,你们的思想还能不能再猥亵一些?不说了,练球练球。”林德斌推开那堆大龄好奇宝宝,“下周就开始市运会了,你们都给我打起十二分精神来。” 他们学校的不成文规矩是,一切为了高考为了升学,学生参加社团只能到高二,进入高三后就要退出所有社团,两耳不闻窗外事只向高考冲刺。所以今年高二的他们只剩下一次参加市运会的机会,要想刷成绩,今年是最后的机会。去年他们球队成军时间太短,队伍磨合不够,三战全败小组垫底直接被踢出局。这样的成绩,对一群心高气傲的男生来说,是怎样都咽不下这口气的,他们早就发誓今年要在当初跌倒的地方洗刷曾经受过的耻辱。 16 “蒋清榕,过来练习投篮。”林德斌抱着篮球招手叫蒋清榕。 今天李教练家里有事先走了,把球队大权交给队长林德斌。 蒋清榕现在是他们篮球队的秘密武器,篮球队从上到下对他的期待都很高,林德斌更是在每天常规训练完之后留下来单对单给蒋清榕加练半小时投篮。 “——啊?” “啊什么啊,快点过来。” 蒋清榕呆滞地眨眨眼,就是迈不开步子。 那个人的身边,是他最愿意待的地方,和他共同呼吸着同一小块天空下的空气,都会让他产生细微的幸福感。但是,在得知那人有喜欢的人后,蒋清榕的身体不自觉地在抵抗那人对他的引力。 爱情是独占,他的爱情也不例外。天知道他有多想独占那个人,把他绑在身边,锁在家里,让那人只能看着自己,眼里只倒影自己的影子…… 只不过,那终究是一个永远也无法实现的奢望! 光是听到林德斌说有喜欢的人就让他产生撕裂般的痛楚,如果真有一天他拉着女孩的手出现在自己面前,他会不会难过到死掉? 到那时候,那人的身边,将会是他最不愿意待的地方。 要他近距离观赏林德斌和一个女孩秀恩爱,他自问他没那么好的心理素质! “你搞什么,叫你半天了都没反应……咦,你脸色好差,不舒服吗?”林德斌等了半天见蒋清榕还傻呆呆地站在原地,不耐烦地走过来。 看到蒋清榕苍白的脸色,林德斌吓了一跳,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没发烧啊!” 蒋清榕仓皇地退了一步,不着痕迹地闪开那只关怀的手。 就是这样!这人不自觉流露出的温柔,会让他产生不该有的错觉,让他越陷越深,觉得自己是被他特别对待的那个。和这人越接触,就越迷恋,结果等他深陷泥沼时,才发现一切都是镜中花水中月,那人所有的温柔所有的情意,都属于另外一个人! 无论是梦中还是现实,林德斌喜欢的人都不是一个叫“蒋清榕”的男生。 枉他还嘲笑梦中的那个蒋清榕胆怯,为自己能跟这人成为朋友偷偷高兴。哈哈,那又如何,靠得近了,心却是更痛了…… “我、我觉得有点不太舒服,想先走了。” “要不要紧?要不要我陪你去校医室看看?”林德斌皱眉。 刚才还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连站立都有点摇摇晃晃呢? “没事,我回家睡一觉就好。” “我送你出去等公车吧!”他实在不放心让蒋清榕一个人去等公车。 “不用了。”蒋清榕摇头拒绝。 ……现在的他,不想跟这人相处。 林德斌注视了蒋清榕半晌,点点头,拍拍他的肩膀,“自己一个人小心点。” 蒋清榕扯出一个没有笑意的笑容,无力地挥挥手跟其他队员SAY GOODBYE,背起书包走了。 拥挤的车厢里,蒋清榕脑袋发胀胸口苦闷。 他要好好想想,该怎样继续维系他跟林德斌的关系! 好不容易才走到那人的身边,跟他成为了普通朋友,可以一起讨论功课,一起打球,一起等公车,他以为他应该很知足了,直到黄楚的出现…… 无论是梦中还是现实,黄楚都让他产生很重的危机感。 黄楚的出现提醒他,让他必须正视的事实是,林德斌是一个正常的男生,一个很受女生欢迎的男生,而他本人刚才也亲口承认了有喜欢的人。这样的一个男生,交上女朋友是迟早的事。如果林德斌交上女朋友了,那么他该置于何地?他还能若无其事地跟他相处吗? 林德斌拥着某个女生的场景,光是想象,就让他喘不过气来。 挥剑斩情丝?退出篮球队,回到老死不相往来的相处模式? ——舍不得! 他的情太深,爱太重,早已无法自拔。 总觉得,喜欢那个人已经好久好久,好像连上辈子都在喜欢那个人…… 蒋清榕从车窗的玻璃上看到自己惨淡的面容,不由苦笑。 想了半天,得到的结论居然是“舍不得”三个字! 那个人就是他今生的障,心再伤再痛,他还是想留在他身边,眷恋着他对他露出的笑容和属于朋友范畴的温柔! 那人不是说那女生还没追到手嘛!很阿Q地想,喜欢,是很主观的东西,说不定林德斌喜欢的那个女生偏偏就不喜欢林德斌呢! 最起码今天的林德斌臂弯内还是空荡荡的,没有任何一个人将手挽进去。 呵,他是不是该谢谢那个让林德斌也追不到的女生? 不过,那个幸运获得王子喜爱的女孩子到底是谁啊?比黄楚更漂亮还是比黄楚更有才艺? 这段时间他跟林德斌交往比较频繁,自问对林德斌还比较了解,但也没见他跟那个女生来往过密啊!那个人,看着很酷,其实很简单,生活里面除了吃喝拉撒睡,就是篮球和功课。最近这段时间随着市运会临近,林德斌更是将主要精力放在训练上,哪里有空余时间去泡妞? 蒋清榕对这个突然冒出来,完全不知道长相的女生又是嫉妒又是好奇! 第二天,在校门口碰到林德斌,蒋清榕神色如常地跟林德斌道早安。 没骨气,苦恼了半天,还是决定要留在这人身边。 谁叫人家是地球,而自己是那只可怜的苹果呢!地球对苹果的引力,根本不是苹果能抗拒的。就算明知道会摔得粉身碎骨,他还是要坠落到地球上去。 “身体没事了吧?” “嗯,睡了一觉,好多了。”是啊,他不应该贪心的,做一个普通朋友不是很好吗?他的梦告诉他,珍惜两人的友谊吧,比起梦里的蒋清榕,他已经幸运很多了。 “那好,今天你的投篮练习加倍,把昨天的补回来。” “啊!?”吃惊不是因为训练量翻倍,而是狂喜两人单独相处的时间翻倍。 每天的单训是他最喜欢的,因为是单对单训练,只有他和林德斌…… 17 “市运会没几天就要开始了,训练是苦了点,你辛苦一些。”林德斌误以为蒋清榕是被加倍的训练吓到,抱歉地解释道。 “没事没事,比赛最重要,我理解的。”蒋清榕连忙摇头表示自己不怕辛苦。 唉,他的那些烦恼先扔去爪哇国,不要想那么多,还是先抓住眼前小小的幸福再说吧! “真乖。”林德斌笑着揉揉蒋清榕的头发,“等比赛赢了我请你吃大餐。” 亲昵的动作引来旁边不少人的注目,甚至有人发出意味不明的笑声。 蒋清榕大窘,借着低头整理头发的空档,避开那些打量的视线。 林德斌是一个天然发光体,无论走到那里,都是目光收集器,就是这样随意走在校园里,也能收集到众多或爱慕或羡慕或好奇的各种目光。林德斌习惯了四面八方投射来的视线,但蒋清榕不习惯。 虽然贵为年纪榜首,但外貌并不是太出色的蒋清榕其实是很低调的一个人,往常上下学走在路上也没有谁会对他指指点点,更不要说半路冲出个女生硬塞情书这样的事。自从加入篮球队,他跟林德斌的关系比暑期时还要更好一些,因为两人回家的方向相同,训练结束后都是结伴一起等公车。 跟这样的发光体走在一起,接收到的注目本来就多,这人还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那样暧昧的动作,立马有各种各样的视线投射过来,蒋清榕用眼角余光甚至看到了黄楚。 从脸上看到黄楚惊诧的表情,再联想到昨天林德斌跟黄楚说的话,蒋清榕知道黄楚肯定是误会了些什么。 真要挑挡箭牌,也不会挑像他这样的同性别的男生啊! ——明显没有什么说服力嘛! 他跟林德斌,充其量不过是关系比较好的朋友加队友而已。因为自己是林德斌推荐进篮球队的,所以他才会对他比旁人多照拂几分。 蒋清榕对黄楚丰富的联想力很无奈。这是要多发散的思维才能把林德斌跟他联系到一起——虽然那样的结果是他做梦都想得到的! 奇怪的是,自从那天林德斌承认有喜欢的人后,那个话题就再没出现过。 杨钦他们几个好奇打听了几次,都被林德斌轻描淡写地扯开话题,仿佛那个人是他虚构出来的那样。 不过蒋清榕知道不是,那个幸运儿是真实存在的,因为林德斌那天承认时的表情很真诚,他在他的眼中看到了异样的光彩。蒋清榕熟悉林德斌的一举一动,那样的神采,他见过很多次,就是林德斌在打球的时候。 林德斌喜欢篮球是毋庸置疑的,每次篮球在手的时候他的神情就会变得很不一样,连外人都能从他的表情上看到他对篮球的热爱。那天的林德斌,眼中熠熠发光,比他打球时闪动的光彩还要耀眼。 看到那样的亮光,蒋清榕就知道林德斌没有说谎,他真的有一个喜欢的人! 惴惴不安地渡过了几天,蒋清榕等待着一个陌生而美丽的女生出现,却怎么等都等不到。随着市运会的逐日临近,与林德斌交谈的话题几乎都是围绕着篮球赛,那个不知名的女生像流星划过天际,再没被提及…… 蒋清榕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失望。庆幸是传说中的女生没有出现,他还能心安理得的继续暗恋着林德斌,幻想自己有朝一天能跟他携手同行,仿若爱侣;失望的是,那把悬在半空的刀子始终没有落下,在他做好了心脏被铡成两半的准备后。长痛不如短痛,那把刀一天没落下来,他就一天不得安宁,惶惶不可终日,唯恐在不设防的时候那个女子就突然出现,给他致命一刀。 “怎么瘦那么多?” 短短几天,蒋清榕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来,本来就单薄的身体更像竹竿了。 林德斌捏捏蒋清榕的手臂,头疼地发现蒋清榕好不容易练出来的一点点肌肉在几天内就蒸发了。准确来说,不是肌肉蒸发了,而是肉蒸发了,一掐下去就是咯人的骨头。 篮球这项运动,由于是直接的身体对抗,除了要求技术外,更要求身高体重等各项指标。不然的话,就没有了对抗性。蒋清榕虽然是外围射手,但也不是全然不参与防守,毕竟场上人数是五对五,不可能单靠其他四个队友就能把对手五个人全部防住。 可是—— 林德斌揉揉额际,真是头疼了! 就蒋清榕这纸片人的身体,怕是风吹都吹走了,不要说跟人高马大的对手一对一了。 “怎么回事?压力太大?”没理由啊,蒋清榕的抗压能力一向是为人称道的,一个小小的运动会照理应该不会吓倒他的。 蒋清榕干巴巴地笑了几声,“是、是啊!第一次上场比赛,有点紧张。” 他能说是因为睡不好而消瘦吗?就算说出来也没人相信啊! 明知道他说的是谎话,林德斌也没拆穿。能以第一名的高分考上这所以升学率着称的高中,并且入学以来一直都保持学年第一,即使在高二后加入篮球队占用了不少课余时间,他依然牢牢占据榜首的位置。这样的人,会因为紧张而有压力,甚至压力大到人瘦脱形? 他不知道蒋清榕身上发生了什么事,但他知道这样的情况绝对不是因为紧张导致的。 深深地凝望蒋清榕,仿佛想从他脸上看到事情的本质,尔后无奈地说,“不要有太多想法,减轻思想负担,才能走得更远。” 蒋清榕一震,总觉得林德斌似乎意有所指…… “好了,距离开赛还有好几天呢,这几天你要好好吃饭,赶快把肉养回来,我们球队需要你的投篮。” “嗯!”蒋清榕点头。 是他的要求,他一定会帮他达成的。 “走,请你吃冰棍。”林德斌大步走向校门口的小吃部。 他们刚结束了当天的训练。因为蒋清榕比其他队员多了定点投篮的练习,所以他们离开时其他人早走光了,只剩他们两人。 18 “喏,给你。”一根红豆冰伸到面前。 十一月的天气仍然很热,训练完吃上一根冰冰的红豆冰是一个不错的选择,所以蒋清榕没有拒绝林德斌递过来的冰棍。 蒋清榕胃不好,吃不得太刺激的食物,所以从小到大吃冰棍都吃得慢,只敢一点一点舔舐着吃。他这样的吃食方式,根本跟不上冰棍融化的速度,也因此每次吃冰棍都会满手滴滴答答,狼狈不堪。 “给我吧,你擦一下。”林德斌实在看不过去,把蒋清榕那根滴着水的冰棍抢过来,三口两口解决掉。 “啊——”看着自己咬过舔过的冰棍转瞬进了这人的肚子,蒋清榕睁着眼睛,脑子里不停噗通噗通地冒着粉红色的泡泡。 这是——间接接吻吗? 在球队里,一瓶水大家共喝是很平常的事,但那是好几个人共喝同一瓶水,也不会有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可是、可是——现在是单对单的啊! 为什么林德斌吃他吃过的冰棍能这样自然呢? 一想到刚才自己在冰棍上舔了不少口水上去,蒋清榕又不淡定了…… “我、我的车到了,先走了,拜拜!”没等车停稳,蒋清榕就慌慌张张地跳上去。 “晚上记得多吃点,拜拜!”林德斌还在挂念他的体重问题,嘱咐一声后才跟他挥手道别。 好吧,你赢了。 晚上躺在床上的蒋清榕抱着被子滚了几圈,不久就沉沉睡去。 他前几天就是因为思虑过重睡眠不好才会瘦的,结果林德斌用一根冰棍就把他的失眠治好了。 虽然一晚上脑子里都在不停闪现“间接接吻”四个字和林德斌帮他吃掉冰棍的画面,让蒋清榕害羞不已,但心口涨涨的,说不出的甜蜜堵满在胸腔处。 前几天那些堵心事早被挤出脑袋没空去想了! 甜食有助睡眠,心情如同喝了一大罐蜂蜜的蒋清榕又怎么会睡不好? “嗯,气色好多了,脸颊看着也丰盈了些。” 第二天上学,一大早就来“验货”的林德斌很满意蒋清榕重新恢复红润的脸色。 一晚上就回复到原来的体重是不可能的,但心宽体胖是常识,只要心结解开,又是新陈代谢旺盛的青少年,要想短短几天内养出几斤肉还是可以的。 “昨天你请我吃冰棍,今天训练完了,我回请你。”眨巴着眼睛,蒋清榕摸摸口袋,记得出门前特意从零钱罐拿了钱。 林德斌似笑非笑地望了蒋清榕一眼,“我见你昨天吃那么慢,还以为你不喜欢吃冰棍。” “啊,不是,不是不喜欢。”蒋清榕连连摆手,“我是天生吃冰棍就慢。” “我每次吃冰棍都会被家人骂,说我吃一半化掉一半,浪费。”蒋清榕解释。 “嘿嘿,那你以后吃冰棍一定要和我搭档一起吃才行。我吃冰棍的速度是我认识的人里面最快的,这样我吃完了还可以帮你吃。” 蒋清榕低头一笑。我就是这样打算的! 请不要责怪我算计你。一根冰棍,我一半你一半,想想都觉得浪漫。 当然,这份浪漫只有我才懂,之于你,可能只是可以多吃半根冰棍的口舌之欲。 就这样,容许我在你身上一点点地偷窃我的爱情吧! 被其他学校球队视为鱼腩的一中篮球队,成为了本届市运会最大的一匹黑马。 第一个对手是实力不弱的七中,从教练到队员都没有做好打硬仗的准备,一上来就被林德斌带领队友连番冲击篮下,很快就取得了10分的领先。等对手反应过来,加强对林德斌的防守试图钳制住这个主力火点时,李教练大手一挥,蒋清榕从板凳上挺身而出,接过了进攻的大旗。 对方如果两人包夹林德斌,肯定会出现空位,蒋清榕从容精准的投篮每每像一把刀子插进敌人的心脏;要是换成人盯人一对一防守的策略的话,又没有一人能防住技术细腻脚步灵活的林德斌,整个弧圈内都是他得分的范围;再加上杨钦几人也不是吃素的,抢篮板、断球、造犯规,各种手段让对手防不胜防。 出色的个人能力加丰富的战术,一中轻松拿到首胜。 接下来的对手实力比七中还要差,林德斌他们不出意外也取得了胜利。 第三个对手是曾经打过友谊赛的城北高中。城北跟他们打过友谊赛,对他们还是比较了解,知道他们的实力今非昔比,所以不敢小觑,开场就尽遣主力硬憾。承蒙对手看得起,一中的热血少年们当然也打点起十二万分精神全力以赴。比赛的对抗性激烈性观赏性很快吸引了满满一圈的观众,喝彩声此起彼伏。 最后,拼尽最后一颗子弹的双方将比分定格在101:99,一中险胜2分。 这场比赛彻底为一中打响了名头。这个给人印象一副书呆子弱不禁风的学校,这次以一个全新的姿态出现在众人面前。 连胜三场,已确定得到晋级的资格。 漂亮的连胜不仅扭转了一中孱弱的形象,同时也为他们带来了庞大的粉丝团。 篮球赛在市体育馆进行。这个体育馆里有三个篮球场,可以同时进行三场篮球赛。一开始,那些学生都是来支持本校球队为本校球队加油的,但慢慢地,他们发现,隔壁场进行的比赛更好看,而且好看不止一点两点后,不少人偷偷倒戈了。尤其是最容易犯花痴的花季少女,更是成群结队地跑过来这边看帅哥。 在《灌篮高手》风靡的年代,打篮球特别是打篮球的帅哥,总是能得到女生更多的关注。人人都想在现实找到冷酷帅气的流川枫! 所以,每当一中比赛的时候,场边就围满了身穿各种不同校服的学生,其中女生的比例超过80%,不惜翘课来为她们的“流川枫”加油鼓气。 “林德斌——” 每当林德斌投篮得分,球场都会响起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哎哟,真成流川枫了。”杨钦咋舌。 19 蒋清榕没有搭话,不过他的眼睛亮闪闪的,心里与有荣焉。 ——只因他也是林德斌死心塌地的追随者之一! 连李教练也开玩笑道,“我布置战术的声音都被她们的尖叫声淹没了。” 唯独那个男主角无动于衷,咕嘟咕嘟地仰头喝水,连一个笑容也吝于给他的粉丝。 “喂,吃炸药啦?”杨钦推推林德斌,不满意他的反应。小子,说你像流川枫你还真扮上了?连面瘫也照搬? “闹腾。”某人没良心地说。 杨钦闻言差点气绝,转头低声问蒋清榕,“他怎么了?更年期?” 蒋清榕摇头,表示不知道。 “刚才还挺正常的啊!”杨钦纳闷。 比分稳稳领先,队友配合默契,场外粉丝热情,林少爷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下半场开始了,进场吧!”喝完水,林德斌带头走进球场。 “蒋清榕——” 在一众“林德斌”的叫喊声中,偶尔夹杂的其他人的名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如果不是叫喊的人刚好就在蒋清榕身后,蒋清榕差点就听不到了。 虽然叫他名字的声音很陌生,但条件反射下蒋清榕还是回头看了看。 两个穿着其他学校校服的女生把双手放在嘴边成喇叭状正在大声叫喊蒋清榕的名字。见他回头,其中较娇小的那个害羞地低下头,另外一个扎马尾的倒是落落大方,向蒋清榕挥挥手,握拳做了个加油的动作。 蒋清榕愣了愣,没想到自己也有粉丝。 他其实上场的时间并不多。在前几场比赛他作为奇兵,收到的成效是很不错,但随着比赛的深入,对手实力越来越强,他们的底子也慢慢地被对手摸清,他的奇兵作用也就越来越微弱。现在他上场一般是利用队友掩护跑位为他拉空档,但更多的是凭着他可怕的命中率来牵制对手,让对手不得不专门安排人来盯防他,这样他反过来能为队友拉出空位来。 即使是这样,他仍然不是篮球队最耀眼的一人。论全面,他不及林德斌;论组织,他不如杨钦;论防守,他不如坦克……除了空位投篮命中率,他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可是,只要懂篮球的人都知道,他的空位投篮沾了多少队友的光。他只需要跑到事先定好的战术位置,自然会有队友帮他挡住防守队员,把球传到他手上,让他完成投篮。 这样的他,也能获得粉丝的青睐? 看来那些女生也不懂篮球,可能她们认为能把球投进篮筐就很了不起吧! 蒋清榕不知道,《灌篮高手》里,神射手三井寿的人气也是很旺的。 “蒋清榕,你还发什么呆?” “……啊?哦哦,马上来。”只见双方队员已经全部在中圈集合,蒋清榕小跑着过去,顺便偷偷瞄了一眼林德斌。 吓,好可怕,脸色都铁青了。 不就是晚来一点点,干嘛摆这种魔鬼脸?往常其他队员也有上厕所晚来的,也不见他生那么大的气啊! 蒋清榕挠挠头,不太明白林德斌为什么今天火气那么大! 幸好林德斌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比赛结束后又搭着蒋清榕的肩膀嘻嘻哈哈。 赢下这场比赛,他们就进入了半决赛。 “好了,大家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后天还有更大的硬仗等着我们。”李教练简单总结了几句,就地解散队伍,把这些累了半天的孩子放回去休息。 走出体育馆的众人,全部眼巴巴地望着林德斌。 按照惯例,比赛完了他们都会找个地方吃点东西喝点东西,有钱人林队长负责出大头,剩下的由其他队员AA。 林德斌今天可能眼睛不太好使,出了体育馆后就径直走向公车站,完全无视大家暗示到近乎明示的眼光。 大家都是穷学生,零用钱都是紧巴巴的,平时想打打牙祭多是靠队长慷慨解囊。 “队长——”杨钦被众人委以重任,很谄媚地喊住林德斌。 “不用说了,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林德斌回头瞪了几眼不安分的队友,“好好把接下来的比赛打好,不会亏待你们的。” 说着,林德斌还做了个拍拍裤袋的动作,示意他有足够的银子。 “万岁!”大家都知道林德斌豪爽,既然他说了会有好料招待,就肯定不会骗他们。比起吃些小打小闹的街边小吃,当然是能刷一顿狠的更能满足这群吃肉猛兽。 得了林德斌的承诺,大家终于心满意足地各回各家了。食欲转化为战斗欲,大家都磨刀霍霍等待着下一个对手了。 为了好吃的,一定要全力以赴! 蒋清榕看着林德斌用几句话就把众人的战意调动起来,心里钦佩不已。 “你的钱够吗?要不要我帮你分担一些?”不过对于林德斌的空头支票,蒋清榕有些忧心。凭着他班长的身份,班上不少同学的家庭资料他都过目过,其中就包括了林德斌的。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林德斌的双亲都是收入稳定的普通职员,家里除了林德斌还有一个小林德斌三年的弟弟,一共两个孩子需要抚养。这样的家庭,生活不会很艰难,但绝对不会给小孩太多的零用钱。 平日里林德斌经常拿钱出来请球队的队友吃冰吃串串烧烤什么的就已经是一笔不小的开销,这次要是真赢了比赛请他们去吃大餐,林德斌不是要大出血? 蒋清榕思索着零钱罐自己存了多年的压岁钱,觉得应该够帮林德斌分担一部分。 “傻子,钱的问题你不用担心。”林德斌接过小贩递过来的冰棍,分一根给蒋清榕,剥开自己那根的包装纸放进嘴里咬下一角,模糊不清地对蒋清榕说,“我有钱着呢,你信不信?” 蒋清榕也剥了包装纸开始吃冰棍。不过他不敢像林德斌那样咬着吃,那样子他的胃受不了。因为知道这根冰棍有一半等会要由林德斌来收尾,蒋清榕不敢再把冰棍舔得到处是自己的口水,而是只吃掉上面那一点点,见林德斌吃完了就主动奉上他吃剩半根冰棍。 20 他们现在等公车的必备项目就是吃冰棍,即使天气渐凉也坚持每天都吃。有时车子来了冰棍还没吃完,就宁愿多等一班车。 吞下一口甜甜的冰水,蒋清榕不想戳穿林德斌的谎话,体谅地说,“我也想为球队做点贡献,不行吗?” 真是的,一个月能有十块八块零用钱就很了不起了,要是请球队那群人去胡吃海喝不得要一两百,林德斌哪里来的钱?这么简单的算术,他闭着眼睛就能算出来了。 林德斌把自己的冰棍吃完,开始吃蒋清榕剩的半根,摇摇食指神秘高深地说,“钱,不是一定要靠父母给的。我另外有生财的门道。” “真的?”蒋清榕犹自不信。 “珍珠都没那么真。”林德斌就差没举手发誓了。 “我跟你说,我有个舅舅,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搬到了香港。暑假的时候舅舅一家从香港回来探亲,在我们家住了好几天,我就委托我舅家的大表哥帮我在香港那边开了个户头,专门用来下注赌球。” “……啊!?赌、赌球?”完全陌生的词语让蒋清榕有些反应不过来,可是——“赌博不、不太好吧?” 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黄赌毒是洪水猛兽,是不能接触的。这些在蒋清榕生命里出现次数少得可怜的字眼让蒋清榕一下子接受不来。 “嗯,我们这边是不能赌博,所以才要去香港开户头。”林德斌知道蒋清榕的顾虑,安慰道,“放心,香港都回归了,只要不在这边赌,在香港赌是没事的。那句话怎么说的,‘香港回归后,舞照跳马照跑’,人家香港那边赌马赌球是很正常的事,不会有事的。” 蒋清榕想想,觉得有一定的道理。 “那你赌球赢钱了吗?” “开始输了一点,后来赢了。法国世界杯那会,决赛时压巴西的比较多,赔率也是巴西更低一些。我琢磨着,要赌就赌大的,人人都压巴西,我偏偏要压法国,所以我把全副身家都压在法国那里。哈哈,没想到还真让我蒙到了,一下子赚了不少。” 暑假最大的新闻,就是法国世界杯。作为东道主的法国在决赛意外爆冷击败大热的巴西,历史上首次捧得大力神杯。即使是不怎么关注体育新闻的蒋清榕,也在电视报纸上知道最后的结果。现在听林德斌这样一说,如果他真的孤注一掷压法国的话,他信林德斌赚了不少。 压冷门,如果压中的话,收益的确是很可观的,这是即使不赌钱的人都知道的常识。 “可是赌球也不会一直赢啊!”赌博这东西,除非出老千,不然肯定是有输有赢的。这次林德斌运气好赢了,下次还能有这样的运气吗? “是啊,所以我赢了这次以后就打算收山不再赌了。不过这次赢的钱够请你们去吃一顿好的,你就不要担心我的荷包了。” 见林德斌这样说,蒋清榕这才放下心中大石。 “好好跟着哥,哥保证让你吃香的喝辣的。”林德斌把手中的冰棍棒用一个标准的投篮姿势投进不远处的垃圾桶。 蒋清榕心想,就算没有吃香喝辣,他也会愿意跟着林德斌的。就怕将来有一天,林德斌会嫌弃他这根小尾巴。 篮球队上下都在惦记着林德斌承诺的大餐,但世事往往是事与愿违的。 尽管拼尽了全力,一中最后还是在决赛中输给了以体育见长的三中,获得了亚军。 和去年的成绩相比,一中已经取得了惊人的进步,但距离冠军只剩一步之遥的结果,还是让大家沮丧不已。 “可恶!”杨钦狠狠地将毛巾甩到地上,发泄着心中的闷气。“我的莱茵阁自助餐啊啊啊——” 前天打完半决赛后,一群人磨着林德斌,终于从他口中得到请他们去吃莱茵阁的承诺。哇塞,听到“莱茵阁”三个字,让大家的肾上腺素瞬间飙升到最高点,恨不得决赛马上开打。 在那个西餐放下矜持开始逐步进入普通人生活的年代,莱茵阁在这些少年人的心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那个年纪的少男少女,都以能上莱茵阁吃上一顿作为炫耀的资本。尤其是情窦初开的小情侣,吹着习习江风,品着西式美食,简直就是电影上的浪漫情节。 可是莱茵阁的消费虽然不是最高的,但却又刚刚好踩在学生能消费得起的临界点。 央家人带去吧,家长们都不太习惯餐厅的西式派头和食物,他们吃了几十年中式食物的肠胃对西式食物有着天然的抗拒。也就十来岁对外面世界全然好奇的青少年,才会对那些刀刀叉叉文化趋之若鹜。 而莱茵阁逢周日举办的自助餐更是让篮球队上下垂涎三尺。对于胃口像无底洞般的十来岁男孩子来说,还有什么比吃自助餐更让他们兴奋的?无限量供应的烤肉和海鲜、饮料,真是想想都觉得口水泛滥。 “啊啊啊,我还打算饿上三天就杀上莱茵阁吃他个片甲不留的呢!”杨钦悔恨地连揪几把头发,冲过去猛摇林德斌,“德斌,都怪你。不是你说你会顶住那个7号不让他抢篮板的吗?要是我们能抢到那个篮板,说不定就能赢了。你说,是不是你不想请我们去莱茵阁故意放水的?” 林德斌淡定地拨开已经神志不清的杨钦,“哼,明明是你自己运球被断,我们才会少一次进攻机会的。” “呃……德斌,你看,我们这个亚军也不容易,你就不要那么斤斤计较了,好不?”杨钦厚脸皮地又缠过来。 其他队员齐齐点头同意杨钦的话。 失去冠军本就够难受了,要是有美味的食物安慰安慰,说不定就会感觉好一些—— “不行。都说了拿冠军就莱茵阁,不拿冠军就回去吃自己。哦,对了,我还要谢谢你们帮我省钱呢!” 磨牙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好了,教练不是说了请大家去吃饭唱歌吗?那也够了!”蒋清榕站出来替林德斌解围。 球队进了决赛,李教练意外得到校长的赞赏,据说还特意拨了一笔不小的经费给篮球队作为发展基金。所以在开赛前,李教练就说了,无论结果如何,他都会请全体队员去happyhappy。 “可是我又想去唱歌又想去莱茵阁嘛!”杨钦很“少女”地眨巴着眼睛,向林德斌猛抛媚眼。 “那你就去死吧!”林德斌没空看杨钦表演,直接转身走人。 21 蒋清榕追上去,“你真的不清他们去吃自助餐?” 他知道林德斌刀子嘴豆腐心,其实和这些队友的感情很深厚。既然他不缺钱,那他没理由以输了比赛为借口而拒绝请客。 “我不是怕花钱,我是怕丢人。这群人吵吵闹闹的,跑到莱茵阁上去,我怕会被人家拿扫把把我们扫地出门。” 蒋清榕想想这群蝗虫过境莱茵阁时的场面,觉得林德斌的顾虑不无道理。 “可是杨钦他们——”拿到亚军,大家都付出了不少。谁都想拿冠军,但冠军只有一个!他们不止实力稍逊,运气也比对手差了不少,输掉比赛也在情理之中。蒋清榕认为,无论怎么说,大家都应该一起出来庆贺一番,庆祝他们获得亚军,庆祝他们这段时间付出的心血和汗水。不是一定要去什么高档的餐厅,但一顿像样点的聚会是应该要有的,犒赏一起作战的篮球队上下。 “放心,我已经想好了。现在天气有些冷了,正是吃火锅的季节,我想过几天请大家一起吃个火锅,你看怎么样?” “嗯,火锅好,又便宜又热闹。”蒋清榕想了想,也同意这个建议。 比起西餐厅,还是火锅店的气氛跟篮球队的气场比较吻合。 “还记得当初我说过,比赛打好了请你吃大餐这事吗?”林德斌突然话题一转,问了个奇怪的问题。 “啊?” 不是平常口头说说开玩笑的吗?蒋清榕从来就没奢望过林德斌的“大餐”。 “虽然最后只拿了亚军,但你的表现还是可圈可点,对球队的贡献也是大家有目共睹的。最重要的是,你是我教出来的,徒弟有这样的表现,师父甚感安慰,所以师父决定请争气的徒弟去吃一顿,庆祝徒弟成功出师。” 学打球不到半年的蒋清榕就像是一个潜伏在敌人周围的杀手,不显山不露水,一出手就是致命的一击。蒋清榕的身体天赋不优越,身体单薄,体力差反应也不够快,但他却具有冷静的头脑和准确的出手时机的把握能力。李教练对他是赞不绝口,说他领悟力好,战术安排只说一次,他就能完全理解教练的意图,跑位到队友最需要他出现的位置。 自己手把手教出来的徒弟,又是自己亲自引荐进篮球队,蒋清榕能得到教练到队友的一致认可,林德斌本人比蒋清榕还要高兴。 出师? 蒋清榕茫然地又“啊”了一声。 “成乌鸦了?”林德斌笑谑道,“周六中午十二点,莱茵阁,不要忘了。” 蒋清榕这次连“啊”都“啊”不出来了。 ——就、就他跟林德斌两人? ——莱茵阁? ——那个号称B市最佳的情侣约会圣地? 虽然有不少人是抱着尝鲜的念头去莱茵阁消费,但更多的,莱茵阁还是作为情侣约会最佳首选场所闻名B市。牛排、红酒、钢琴、昏暗的灯光,更符合对浪漫两字的诠释。 本来林德斌说要请篮球队全体队员到莱茵阁吃自助餐就已经让蒋清榕很兴奋了。就算是一大群人闹闹哄哄的,就算是吃毫无浪漫可言的自助餐,那也毕竟是跟林德斌一起去过莱茵阁。不是情侣,却一起去过情侣约会圣地就过餐…… 所以当输了比赛林德斌说不请大伙去吃自助餐时,蒋清榕心里其实是很失落的。 就那样错过一次类似约会的机会! 可是—— 刮中安慰奖就已经很高兴了,结果想刮安慰奖没刮中,却意外刮中头奖,怎么不叫蒋清榕一下子傻了眼! 幸福来得太突然,他还没做好接收的准备—— “你刚才不、不是说不去莱、莱茵阁的吗?” “带着那群破坏力超强的狼当然不能去那种安静的地方,但就我们两个的话,还是可以去试试新鲜的。怎么,不喜欢去莱茵阁?那换个你喜欢的地方好了。你说吧,你想去哪里?”林德斌左右看看,怎么看,都觉得蒋清榕皱成一团的脸是苦瓜脸,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嗯,两个男的跑去吃西餐的确是挺怪的,说不定蒋清榕心里不想跟他去又不好意思说出口。 那种地方,当然是跟漂亮的女孩子去比较有情调,谁会喜欢跟另一个男的两个人去吃西餐? 林德斌这时也发现自己提议就餐的场所有点不太合事宜,于是建议换地方。 “不不不,莱茵阁就好,我、我喜欢。”蒋清榕又是摇头又是摆手,表示自己对去莱茵阁吃饭一事完全没有异议,甚至是举手举脚同意,“我、我是太高兴了。” 高兴得眼泪都快掉出来了…… 掐一把大腿,很痛。应、应该不是梦吧! 那就是说——他要在周六和林德斌在莱茵阁约会? “傻瓜,吃个饭而已,有必要高兴成这样子吗?”林德斌好笑地伸手揉揉蒋清榕的头发。 “呵呵——”某傻瓜现在只会幸福地傻笑。 明天下课后记得去一次理发店,还有,回家要让妈妈帮他把外套熨好。那件浅灰色的外套配上套头的格子羊毛衫,见过他那样穿的人都说显得精神。 啊啊啊,好想把时针马上拨到周六那天啊! “来,点菜。”林德斌把菜单推到蒋清榕面前。 蒋清榕第一次光临西餐厅,对周围的布置很好奇,不住地东张西望,直到菜单被推到面前才不好意思地收回乡巴佬般四处打量的目光。 幸好西餐厅的服务员的素质还不错,面对两个明显是来尝鲜的半大孩子,并没有露出轻视的表情,送上苏打水和菜单后就退下了。 “我不太懂,还是你来点吧!” 不管这里菜品正不正宗,起码架势还是仿得挺像那么一回事。桌面上一溜摆开的刀叉,微甜的苏打水,店里流淌着的钢琴声,西式风格的装潢,都让人仿佛置身在异国他乡。 蒋清榕翻看菜单看了几眼,就晕了。 什么黑椒西柠,什么庵列意粉西多士,都是他见都没见过的名词,他赶紧把菜单推回给林德斌。 22 林德斌轻笑道,“我也不太懂。唔,听人说不懂的话就点套餐,保证不会出错。” 说着,林德斌招手叫来服务员点了一个A餐一个B餐。 “A餐是牛排,B餐是猪排,这样一会我们可以换着吃。”林德斌笑着解释。 蒋清榕羞赧地低下头。 没想到他自认掩饰得很好的小心思最终还是被发现了。 刚才草草翻了几下菜单,虽然大部分菜名他都叫不上来,但人对新鲜事物特有的好奇心让他对那些没从来没吃过的菜很有兴趣。可是上百种菜式,他不可能每样都点,不说林德斌的荷包承受不起,他的胃也装不下那么多的食物。 而林德斌简简单单用两个套餐就解决了他的难题。一个A餐一个B餐,几乎涵盖了菜单上他最想吃的几个单品,而且林德斌还提出换着吃,这样的话,他既能吃到想吃的,又不怕会吃撑。 ——只是,这样会不会太失仪态了? 林德斌嘴上说着不懂,却熟练而周到地帮蒋清榕点了最合理的菜式,蒋清榕猜测他不是第一次来这里。如果不是要照顾自己,他想林德斌会点更精致一些的食物,不至于点没有技术含量的套餐。 “我们是来吃饭,又不是来参加西餐礼仪比赛,有什么怕丢脸的。”看到蒋清榕脸上掩饰不住的窘迫,林德斌安慰道。 林德斌的话没让蒋清榕放心,反而让他更惴惴。 一时兴奋,忘了他是在约会呢!这也许是他今生唯一一次跟林德斌单独在这种情人约会的场所吃饭。 蒋清榕顿时为自己刚才像乡巴佬一样的表现感到难堪。 他专门修剪了头发,穿上最好看的衣服,就是想给林德斌一个最好看的自己,结果菜还没上,他就把面子里子都丢光了…… 即使穿上自认为最好看的衣服,站在林德斌旁边他还是像只丑小鸭,更别提连菜都不会点的拙劣表现了。 他想把最优秀的一面展现给林德斌,无奈呈现出来的竟是最狼狈的一面,怎么会这样的? 蒋清榕越想越沮丧! “别乱想。”一只手掌轻轻拍拍他放在桌面上不自觉握成拳的手背。 蒋清榕抬眼,看到一双温柔的眼睛。 没有嘲笑,没有轻视,没有疏离,只有真诚和鼓励。 心,安了下来…… “谢谢。”蒋清榕轻语。 我是如此地笨拙,什么都做不好,又偏偏不自量力想要追上你的步伐。 谢谢你,愿意停下脚步等我。尽管,我知道那仅仅是朋友的关怀! “其实今天找你出来还有另外一件事想跟你商量。”在等上菜的空隙,林德斌浅浅地抿了一口苏打水后,抬头对蒋清榕说道。 “什么事?”蒋清榕满心疑惑,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能帮得上林德斌的。 “我想找你合伙炒股。” “炒、炒股?” 对于蒋清榕吃惊的疑问,林德斌肯定地点点头,“嗯,就是炒股。我自己一个人的本钱太少很难有大作为,所以想再找一个人合伙,多凑一点本钱。” 蒋清榕完全懵了!炒股这个词他并不陌生,有一段时间里,身边的亲戚都涉足这个会让人一夜暴富的新鲜玩意。但是这些涉足股市的亲戚,无一例外都在股市赔了钱,不少亲戚舍不得低价斩仓,多年辛苦的血汗钱还被死死压在股市里拿不回来。 不过无论炒股这个词对他是熟悉还是陌生,蒋清榕都觉得炒股这事距离他很遥远。那,是大人们的游戏,不是吗? 但是现在林德斌突然将这个大人的金钱游戏放在他面前,邀请他加入进去一起玩,让蒋清榕一下乱了阵脚。 如果是换一个人来邀请,蒋清榕想都不会想就拒绝。身边亲戚血淋淋的教训让他对股票抱着敬而远之的态度。但是现在向他发出邀请的人是林德斌—— “可是——”蒋清榕想起这段时间频繁在电视报纸上出现的名词,“现在不是说什么亚洲金融危机吗,听说整个亚洲的货币都在贬值,股市更是连日狂跌,这样子你还想入市?” 只要一打开电视,新闻上都在提及亚洲金融危机。这场由泰国泰铢引发的金融风暴迅速波及亚洲各国,甚至蔓延至全球,整个金融体系都陷入了泥潭当中。中国身处亚洲,自然也逃脱不了金融风波的牵连,沪市从1997年的1510点一路跌到1000点左右,跌幅接近50%。 这些,都是蒋清榕从电视的财经新闻上看回来的。 就算要入市,也不用挑经济如此疲软的时候入市啊,这不分明白送钱去股市交学费嘛! 蒋清榕的心里很抗拒炒股,但又不想错过跟林德斌合作的机会—— “这你就错了。”林德斌摇摇头,“现在都98年年底了,亚洲金融危机已经闹了将近一年,我认为这场危机很快就要结束了。有时候危机就是转机,现在股市那么低落,很多股票的股价都在低位徘徊,从另一方面想,现在入市正是一个很好的时机,我们能低价抄底,等有一天股市熊转牛的时候,我们将会大大的赚上一笔。” 蒋清榕还是很犹豫,“如果股市要十年八年才复苏呢?” 这场亚洲金融危机让亚洲国家元气大伤,即使危机过去,经济想要复苏想必不是一两年能做到的事。虽然林德斌的分析听起来很有道理,但蒋清榕还是觉得股市的风险太大。蒋清榕天生对数字比较敏感,所有功课里面也是数学的成绩是最好的,而以他对现在股市行情的了解,简单计算后得出的结论是,他认为把钱投进股市还不如放银行稳妥。 23 蒋清榕闻言,马上摇头否定林德斌的建议,“没有这样的合伙方式的。有钱大家一起赚,赔了也是一起赔。” 他不知道林德斌为什么突然那么热衷于各种高风险的活动,先是赌球,现在又是炒股,但既然他向他提出了请求,他就想能帮上忙。 感情战胜了理智,他还是想跟林德斌坐在一条船上,就算船翻了,他也情愿。 不过—— “你有证券的账号吗?”没有账号,说什么都没有用。 “嘻嘻,这个你放心。”林德斌见蒋清榕松口,露出轻松的笑容,“我暑假的时候让家人帮我把身份证办下来了。有了身份证我就能去银行开张卡,然后再去证券公司开个账号,把卡上的钱打进去就能进行股票买卖了。” 他早就把流程给摸清楚了。 蒋清榕恍然。 看来林德斌的事前功课已经全部做好了,就等资金到位。 十六岁就能办身份证,蒋清榕是知道的。不过因为还是学生,要用到身份证的地方几乎没有,所以蒋清榕并没有着急去办身份证。显然林德斌为了投身股市,早早就把身份证给办下来了。 “我、我能拿出来的钱不是很多。”被林德斌赋予了那么高的期望,蒋清榕突然想起自己也是穷学生一个,根本拿不出太多的钱跟林德斌合伙炒股。 “能拿多少出来?”林德斌问。 “2000。” 蒋清榕的父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生病去世了。为了给予蒋清榕更完整的爱,他的母亲没有改嫁,而是独自将蒋清榕抚养长大。幸好母亲的工作收入稳定,加上亲戚们的照顾,蒋清榕的家庭并不像电视小说上讲述的单亲家庭那样家徒四壁穷得叮当响,反而是家境尚算不错,经济条件还过得去。 自小没有父亲,蒋清榕与母亲相依为命过日子。早熟的蒋清榕体谅母亲的难处,为了给母亲减轻压力,小小的蒋清榕从来不会乱花钱,长辈给的压岁钱和母亲给的零花钱他都会仔细地存进母亲为他在银行开设的账户里。这也养成了蒋清榕节俭到近乎抠门的金钱观。 知道儿子不会随便乱花钱,母亲对这个乖儿子也很放心,压岁钱什么的都任由蒋清榕自己处置。蒋清榕所说的2000块就是多年的压岁钱和往常积攒下来的零花钱加起来的数目。 这是他能拿得出来的全部财产了。 也不知道达没达到林德斌的要求。 “够了。你出2000,我这边还有我赌球赢的几千块,足够作为我们的原始资金了。” 林德斌的话让蒋清榕松了口气,但是他还有另外一个疑问—— “你为什么不找杨钦他们合伙呢?” 论交情,论家境,他应该都不会是首选吧? “杨钦那群小子?”林德斌嗤之以鼻,“他们往常的零花钱是不少,但你认为他们是能攒得下钱的人吗?口袋里的钱不是卖零食吃就是买游戏币打机,哪里有钱剩?” “而且,炒股的事我不想闹得人尽皆知,毕竟我们现在还是学生,要是让学校那边知道了,学校那群唯成绩至上的领导们肯定会唧唧歪歪的。你想想,以杨钦那大嘴巴,说不定我今天找他合伙炒股,明天全校上下都知道这事了。我想来想去,身边认识的人里面就你还比较靠谱值得信任的。” 蒋清榕想想杨钦的性格以及篮球队其他几个八卦扩散速度不输杨钦的队友,觉得林德斌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 那是不是说,在林德斌心中的地位,他比杨钦他们还要靠前? 心里窃喜,又不敢表现得太明显,蒋清榕低头喝了口水来掩饰自己咧开的嘴角。 一下子,那个刚才还被他视为龙潭虎穴的股市也变得顺眼起来。想到他即将和林德斌拥有联名户头,他就觉得那2000块花得值。 “我明天拿钱给你。” “不急,等我开好户我再找你要。”林德斌高兴地抓住蒋清榕的手,“我说过要带你吃香喝辣的。你等着,最迟明年,我保证让你的2000变4000。” 2000块会不会变4000块已经不是蒋清榕此时关心需要的问题了,他的全副心神都放在了自己的右手上! 林德斌的手掌宽厚,手指修长,能单手轻松抓起篮球。现在这双手正把蒋清榕的右手合住,来回摇动。 蒋清榕心里清楚,这是握手,是合作双方达成共识的礼节性礼仪,但他还是心神一荡。 这,算不算是牵手? 好想张开五指,跟他十指紧扣啊! ——可是不敢。最多,是用了点力回握,假装那就是想象中的牵手! 篮球赛之后,蒋清榕的生活回到了正常的轨道上。 因为要让学生把精力放在一月份的期末考试上,篮球队在接下来的日子里都没有再组织集训。 林德斌几个篮球发烧友在周末会去找外校的朋友打打斗牛,但三人篮球对抗性更强对身体要求更高,所以蒋清榕的小身板一般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内。 即使是这样,蒋清榕和林德斌的交情并没有因为不在一起打球而生疏,反而是比原来更亲密一些。 “我中午去交易所看了一下,我们的股票还是没有什么起色。”蒋清榕刚进教室,林德斌就走到他桌边告诉他这个不是好消息的消息。 一个星期前,蒋清榕拿出2000元,加上林德斌的3000元,凑了5000元,作为启动资金投入到股市当中。因为蒋清榕对股票一窍不通,最后是林德斌由做主买了一支科技股。 按照林德斌的说法是,21世纪势必会是科技大发展的时代,买科技股是只赚不赔的。 股市交易时间和他们上课的时间重合,所以要想了解股市走势,只能利用中午的午休时间去交易所看走势。林德斌隔个两三天就会跑去交易所看看他们的股票行情。 可惜,他每次带回来的消息都不太如人意。 他们买的那支科技股就像死水一潭,就在那么几分钱上下来回徘徊,不升也不跌。 从理智上,他不愿意跟随林德斌去炒股,但从感情上,他又很想跟林德斌一起投资。 他希望他的人生能跟林德斌有更多的交集点。 “要不这样吧,钱算是我向你借的。赚了,该是你的那份我一分不少分给你,赔了我自己掏钱包还你。”见蒋清榕还是下不定决心,林德斌提议道。 24 “别着急,给点耐心,我对你的选择很有信心。”蒋清榕安慰道。 当时林德斌选中科技股,蒋清榕心里就咯!了一下。记忆深处的某个闸门被打开,一些模糊的记忆倾泻而出,全部都是些关于科技大发展的信息。价格高昂费用不菲的手机人手一部,家家户户用上电脑,网路覆盖地球的每一个角落,电脑的款式从台式变成手提再变成平板…… 那些奇怪的记忆,真的不是某部好莱坞大片里面的情节吗? 可是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那不是电影,那是十多年后的世界—— 那一刻,蒋清榕的心狂跳不已。因为这些不知道从那里蹦出来的记忆,让他觉得自己好像突然拥有电影里面的特异功能,看到了未来。 很不可思议! 可是莫名其妙的,蒋清榕的直觉里就是相信那些像科幻片一样的记忆是真的,相信在不久的将来,这些高科技产品将会走进平常百姓家。 于是蒋清榕对他们手上持有的股票非常放心。一支以网络开发为未来发展方向的股票,根本就是立于不败之地的。无论是国家政策扶持还是自身的发展空间,都是具有非常大的升值潜力。 蒋清榕对于林德斌慧眼相中的这支股票很有信心。 如果未来真的像他看到的那样,那么科技股的潜力可想而知。 “你就不怕我把你的钱赔光?”林德斌很奇怪蒋清榕的淡定。 蒋清榕年少失怙并不是秘密,班上大部分的同学都知道。就林德斌对蒋清榕的观察来看,蒋清榕对金钱的态度还是很慎重的,一本参考书都犹豫来犹豫去不舍得买。林德斌猜测,没有顶梁柱的家庭,蒋清榕的家境绝对不会很富裕。但是即使是这样,蒋清榕还是毫不犹豫地把2000块交到他手中。 一开始,林德斌能看出来蒋清榕对股价的起落很在意。听到涨了几分钱时,他的眉眼是舒展的,要是换成股价下跌,微微皱起的眉头能让人轻易感受到他的忐忑。其实想想也能理解,一个高二生,拿出自己的全部积蓄,连股票长什么样子都不清楚就跟着自己入场交易,怎么可能不紧张? 不过最近蒋清榕的那份忐忑渐渐淡去,反而多了份闲暇的淡定。听到股价下跌的消息时,他还反过来安慰林德斌。 “不会赔的。”蒋清榕很笃定地说,“不但不会赔,还会大赚。” “你到底哪里来的自信?”林德斌摸着下巴,上上下下打量蒋清榕。 这小子,不久前提起股票还一脸惶恐,战战兢兢的。林德斌敢用人头保证,蒋清榕连股票交易的流程都不懂。怎么才短短几天就突然变了一副炒股高手的样子? “直觉。” 蒋清榕用了两个晚上的时间来思考那些奇怪的记忆是从哪里来的。那么逼真那么清晰,仿佛他自己就曾经用过那些高科技产品。但是他将脑海里的记忆来回搜索了好几遍,都找不到那些记忆的源头。无论是小说还是电视电影,他都没能找到相同或相似的内容。那些记忆就像是《西游记》的孙悟空,突然从石头里蹦出来出现在他脑子里的。 想来想去,蒋清榕最后将其定性为“直觉”。 他早就听说过某些人对股票有着兽类般的直觉。这种人可能连最简单财务报表都不会看,但他们就是能在股市里无往不利。 蒋清榕想,他可能就属于这类人吧! 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他就是知道这支股票会大涨。 “看来你对自己的直觉很有信心。” 蒋清榕呵呵笑了几声没说话。那种感觉太玄妙,很难跟人解释。 “既然你这么有信心,我就放心了。这几天我天天盯着股市,就怕害你的钱打了水漂。”林德斌把蒋清榕桌面上的书推到一边,一屁股坐上去,两条长腿在来回晃动。 合伙这玩意,就怕其中一方不是心甘情愿。那样的话,赚钱了还好说,要是一不小心赔了钱,心里难免会有些怨气,彼此就容易心生间隙。可是,林德斌总有种蒋清榕是被自己赶鸭子上架硬拉入伙的感觉,这就有点头疼了。股票这东西,谁也不敢保证稳赚不赔,何况是他们这两只初涉股市的菜鸟。看着这些天股市要死不活的表现,林德斌其实心里很着急。 炒股是他提议的,股票也是他选的,整个过程蒋清榕没提任何意见。就是因为蒋清榕太沉默,让他摸不清蒋清榕的真实想法。到底蒋清榕是不是愿意跟他一起炒股?买这支股票蒋清榕是不是同意? 现在蒋清榕终于亲口明确告诉他,说他对这支股票有信心,相信会大涨。 不管股票会不会如蒋清榕的“直觉”那样大涨,但蒋清榕的表态,让林德斌放下心中大石。在这一刻,他才真正有了两人坐在同一条船上,一起闯荡股海的感觉。 “不会打水漂的。”蒋清榕看着在眼前晃动的两条长腿,明显心不在焉。 能把又宽又肥的校服穿出时尚感,这人的身材该有多好啊! “对了,31号晚上的露营你参加吗?”随着下午上课时间临近,班上的同学越来越多,林德斌不想再继续股票的话题。 “去啊。那么多女孩子,山上又乌漆麻黑的,我当然要跟去。” 他们生得逢时,正好赶上了世纪交接。为了迎接世纪末的最后一年的第一缕阳光,班上的女孩子组织办了一个活动,计划31号晚上去爬山,然后在山上露营,第二天一起看日出,迎接99年的元旦。 于公,蒋清榕是班长,有责任有义务参与这个活动;于私——蒋清榕抬眼看了一眼坐在他桌子上的人—— 这种活动,以这人在女生中的人气,绝对是女生极力拉拢的对象。 “你呢,去不去?”蒋清榕假装随口问道。 “你认为陈雯雯会放过我跟杨钦这两个金牌打手吗?”陈雯雯就是这次活动的发起人,也是他们班的副班长。 “谁让你们长得人高马大。” 爬山、露营、看日出…… 嘿嘿,好期待呢! 25 蒋清榕小心地把相框摆放在书桌上。不一会儿,想想还是觉得不太好意思,又把相框郑而重之地放回抽屉里。 摆出来,放回去;摆出来,放回去…… 同样的动作,他已经反复了好几次。 相框里面是他今天刚拿到手的照片——他跟林德斌的合照。 31号的露营活动,不知谁提议的,居然买了啤酒带上山。他们这个年纪,正介于成年人和未成年人之间,对成年人的世界有着全然的好奇。酒也是他们积极向成人世界摸索的物品之一。 父亲早逝,母亲管教又严,蒋清榕之前从来没喝过啤酒。那天晚上,一大群人又唱又跳,气氛热闹。被气氛感染,蒋清榕不知不觉喝下了一罐啤酒,然后就完全晕乎了。 照片就是此时拍下来的。即使是开了闪光灯,但山上灯光不够,照出来的照片还是黑乎乎的,不过已经足够能看出照片里的人是谁。 照片里的蒋清榕闭着眼睛斜靠在林德斌身上。可能是怕他摔了,林德斌转头跟其他人说着话,却伸了一只手扶着他肩膀。结果相片照出来就像是他被林德斌拥在怀里。 因为那天晚上大家都喝了酒头脑不太清醒,被收进镜头的奇奇怪怪姿势不少,像蒋清榕这样规规矩矩睡觉的反而没什么看头,所以照片洗出来后也没人取笑他的丑态。 可是拿到照片的蒋清榕心里却是海啸加地震,内心世界早千疮百孔…… 啊啊啊,太丢人了! 不知道睡着后的他有没有打呼噜磨牙流口水? 那天早上被叫起来看日出时发现身上披着林德斌的外套就已经让他有挖地洞的冲动了—— 当时他拎着那件羽绒外套,整个人完全傻掉,内心直喊糟糕,害怕他睡着后乱蹭口水到林德斌的外套上。 没想到还有更丢人的,拿人家的外套当被子盖了不说,还把人家的肩膀当枕头枕了! 但、但是,为什么明明是丢脸的事,他会觉得那么幸福呢?如果不是人太多,他真的想把外套抱在怀里狠狠地嗅几口。 想着想着,忍不住又把照片从抽屉里拿出来左看右看,怎么看都不腻。 嘻嘻,唯一的一张双人合照! “扑”—— 细小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 蒋清榕擦擦眼睛,阻止另一颗泪水的滴落。 幸福之余,为什么又有着淡淡的伤感呢?脑子里为什么会在这时出现曾经做过的那些梦呢? 梦里的蒋清榕没有跟林德斌爬过山看过日出,梦里的蒋清榕只有一张跟林德斌的合照,那就是毕业照……可他不一样。上次篮球队夺得亚军,颁奖的时候有队友借来了相机,照了不少照片,尽管都是整支篮球队的大合照。 那时候的他就已经觉得很满足很满足了! 现在更幸运,他居然还和林德斌有了双人照! 虽然照片是被偷拍的,照片上的两人都没看镜头,但照片里的人确确实实是他和林德斌。 与抓不住幸福的那个蒋清榕相比,他已经非常幸运。 他不想哭,可是眼泪不听使唤地往下掉。 一种得偿所愿的喜极而泣。 “喜欢你,好喜欢你……”喃喃地把照片贴在脸颊,仿佛这样就能把心声传达给照片里的那个人。 心里有个细微的声音在说,他这辈子最重要的事,就是亲口跟林德斌说一声“喜欢”。但—— 他不敢! 他的幸福不在自己手上,而是在那个人的手中。他好不容易争取回来的友谊,他不想被自己破坏。 从来不曾忘记,那个人是亲口说过有喜欢的人的。 那是梗在蒋清榕心中拔不掉的刺。 低头看着照片,蒋清榕的视线转向那个跟林德斌交谈的人身上。 女孩只有半个身子进入镜头,但那件红色的外套让人很容易认出她来——他们班的副班长,刘雯雯。 比起黄楚精致的五官,刘雯雯的相貌要逊色一些。不过大眼睛翘鼻子白皮肤的她,凭着活泼开朗的性格,在男生里面很吃得开。 自从《还珠格格》火起来后,小燕子式的大眼睛受到追捧。刘雯雯与小燕子有三分相似的大眼睛为她加了不少分。 当初林德斌拒绝黄楚的理由,是说受不了娇滴滴的千金小姐。以此反推,是不是他更欣赏性格有点男孩子的爽朗女生,比如说——像刘雯雯那样的? 蒋清榕不由怨恨父母给他的性别。 如果他是女生,起码他还有那么一点点的机会;可身为男生,他直接被判了死刑。 他想要勇敢一点,但勇敢的代价他承受不了。 被贴上同性恋的标签,一辈子不能出现在林德斌面前,无论哪一个,都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唉—— 叹了口气,蒋清榕恹恹地将相框放回抽屉。 终究是奢望啊! 这个寒假,对于蒋清榕来说,过得还算愉快。 自从和林德斌交上朋友,他的生活不再是乏味的两点一线。 林德斌交友广泛,每天都有不同的活动,或打球,或郊游,或逛街,或打游戏,行程排得满满当当的。蒋清榕这个小弟跟着林德斌,寒假生活非常充实。 前两天,蒋清榕第一次踏入网吧。 网吧这个新鲜的名称,在近一年里频频出现在生活中。看着那些叼着烟在网吧出入的不良少年,蒋清榕对网吧的印象并不是太好,他觉得网吧就是游戏机室的另外一个名称,直到林德斌纠正了他思想上的错误。 “虽然不少人的确是在网吧用电脑打游戏,但电脑的作用更多是用来连接网络,连接世界。” 地球村这个概念,在蒋清榕很小的时候就听说过,知道“地球村”的意思是说随着科技的日益发达,全球各地的人们的联系会越来越方便,高山和大洋不再是阻隔,大家就像是住在一个叫“地球”的村子里,彼此照应。 不过地球村的概念对蒋清榕来说,也就是一个认识上的认知,没有任何切身体会。 可是,一台小小的电脑,就让蒋清榕真正体会到什么叫做地球村。 26 一条网线,连接的是无限大的世界—— 在这以前,蒋清榕也就是在电脑课上摸过几次电脑。况且,学校的电脑是不能上网的。 上网,他还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 “来,我教你上网。”覆上蒋清榕握鼠标的手,林德斌打算手把手地教蒋清榕这土包子上网。 “……呃,不、不用了,我会。” 不是他害羞矫情,而是他真的会。 刚才林德斌给他演示怎么上网时,他就觉得很熟悉,好像他曾无数次操作过电脑上网。 “真的会?”林德斌犹自不信。 “嗯。”蒋清榕点点头,“你就让我自己摸索摸索吧!” 听蒋清榕这样说,林德斌虽然半信半疑,但还是放开手,“好吧,我就坐那边,有不懂的记得叫我。” 放假时节,正是网吧生意最好的时候,他们去的时间不好,没有挨着的机子了。 蒋清榕连上线,登入网页,随意浏览了一下,蒋清榕不免有些失望。他惯去的几个门户网站,怎么网页突然变得那么简单了,信息量少了一大半。 ——等、等等! 惯去? 他今天才是第一次上网,何来惯去的网站?! 蒋清榕那一刻像是见到了鬼。 呆望着桌面上的企鹅图标,蒋清榕小心翼翼地点开。当看到熟悉的登入框,蒋清榕脑子一热,一组烂熟于心的号码不假思索就输入进去,再输入密码,enter…… “对不起,该号码尚未激活。” 系统的提示语立马弹了出来。 愣了一下,蒋清榕从善如流地点进注册的界面,填写上简单的个人资料后,发送注册请求。 …… 蒋清榕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刚申请到的QQ号——正是他刚才输入,被系统提示未激活的号码。 一模一样! 为什么他会在号码申请下来前就直接拿这号码登录呢?号码明明是刚申请下来的,他为什么会有自己已经拥有这号码多年的感觉呢? 蒋清榕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眼前阵阵发黑。 “怎么了?”察觉到蒋清榕的异常,林德斌走了过来,“咦,你也申请QQ了?快,快加我好友。” 说着,林德斌就抢过蒋清榕的鼠标,自顾自地在好友搜索栏里打上自己的QQ号,点击添加好友,满意地看着自己的头像出现在蒋清榕刚申请下来,还是空无一人的好友栏里。 ……又一组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号码! 蒋清榕看着林德斌的QQ号码,觉得快要崩溃了! 更错乱的是,那个目前雄霸他好友栏的人,怎么看怎么刺目,怎么看都不应该出现在他的好友栏里。 曾经求而不得的事,如今却不劳而获! 曾经。曾经!曾经!? 问题是——哪里来的曾经? “蒋清榕,你怎么了?”林德斌摇摇他的肩膀。 脸色突然变得惨白惨白的,好不吓人。 “头……有点痛!”皱着眉,脑门一阵一阵的抽痛。太多太多的画面纷乱纷沓地涌入脑海,脑子刺痛得想要炸开。 林德斌摸了摸蒋清榕的额头,冰凉冰凉的,不由有些着急,“走,我送你去医院看看。头痛不是小事,马虎不得的。” “不用。”蒋清榕摇了摇头,婉拒林德斌的好意,“早上起来就有点不太舒服,可能是着了凉,有点感冒。一点小病,不用跑一趟医院那么麻烦,回家发发汗就好。” 那只摩挲着头皮,试图为他减轻的痛苦的手,似乎真的具有某种魔力。杂乱无章的心跳慢慢地平静下来,痛楚悄悄离去…… “真的没事?” “嗯。” “我们走吧,这里空气太闷,你会更不舒服的。”网吧浑浊的空气,是网吧的一大特色。 “不要!”这下轮到蒋清榕着急了,“我真的没事了,真的。” 接着他嘀嘀咕咕地说什么“钱都交了,不上够2小时的话不是便宜了网吧老板?” 上机时,林德斌一口气就要了两个小时,2块钱一小时,两小时就是4块钱。算算时间,他们才上机不到半小时,现在走人的话,钱肯定是不会退回给他们的,那岂不是让网吧白赚?那么亏本的事蒋清榕才不会做。 林德斌不太赞同蒋清榕在这时候发挥他的小家子气,不过看了看他恢复了点血色的脸色,终究还是顺了他的意。 “要是头再痛的话一定要出声,不要死撑,知道吗?” 感受到林德斌不加掩饰的关怀,蒋清榕笑眯了眼,小鸡啄米地点着头。 再次将注意力放回电脑,蒋清榕不敢再随便乱点了,想了想,登入一个财经网站。 ——好吧,他敢发誓,他从来没上过这个网站,但他就是知道那是个著名的财经网站。 今天发生的种种诡异的事,他已经麻木了。 不过,其实感觉不算太坏,除了头痛了那么一下下外。 熟门熟路地在网站内搜索出他们目前持有的那支股票的资料,蒋清榕认真地一一细读。 “你看的这是什么表啊?”林德斌的声音突兀地在身后响起,吓了专注的蒋清榕一大跳。 “咦,到点了?”蒋清榕发现林德斌的位置上坐了一位长发披肩的女生。背影很陌生,应该不认识。 蒋清榕以为是上机的时间到了,扭头瞄了一眼右下角的时间,发现距离他们下机的时间还有将近一个小时。 “没。那是我初中同学的女朋友,他刚好排号排到我旁边的机子,他们俩想坐一起,就央我提前下机。我想反正我今天也玩够了,就卖了个人情给他。”说着,林德斌抛了抛手中的两粒一元硬币。 “你还没说这是什么表呢!”拖了张凳子,林德斌在蒋清榕旁边坐下。 “啊?你说这个?这是资产负债表。” “有什么用的?” “这是企业的财务状况会计报表,比如说企业的资产、负债、业主权益的状况,通过这个报表,能在最短时间内了解企业的经营状况。这是我们持有那支股票的企业的资产负债表,我想看看他们的财务状况和股价的表现是否相符。”蒋清榕解释道。 27 “你还会看这个?”林德斌非常惊讶。 蒋清榕有些不好意思地搔搔后脑勺的短发,“我妈是做财务的,我经常看她做账,耳濡目染下多多少少会一点。” 没说口的是,不知怎的,这些纷繁复杂的报表,在他眼里条理分明,连其中精心深埋其中的猫腻他都能一眼看出来。 只是偷师母亲是不可能学到这么高深的会计本领。 查账,有时比做账还要困难。 可他就是轻而易举地看得懂那些报表,那些拗口的专业术语他阅读起来也没有半分障碍。 至于他是怎样突然莫名其妙地拥有这些知识,他已经不想去深究。 呵,他今天的遭遇简直能拍成超人电影了! “真厉害!”林德斌由衷地赞叹,“我光看那堆数字都头晕了。” “很简单啊,你想学的话我可以教你。”被夸奖,蒋清榕有点飘飘然。 “别别别——”林德斌连连摆手,“我会被那些数字绕晕的。你就直接告诉我,我们这支股票怎么样吧!” “前景很广阔,值得持有。”这是他刚才研究了半天财务报表得出的最终结论。 “早说你会看会计报表,就不用我去股市瞎抓一支股票了。还好,我的运气还不错,没瞎抓回一支垃圾股。” 既然有专业人士,嘿嘿—— “小蒋同学,以后股票的买卖交易什么的,就交给你了。” “我?” “哥哥的这点家底就全放你手上了,你不要辜负我哦!” “可、可是……” “好了,不要再可是了,我明天就把银行卡和证券所的账号密码给你。” 面对林德斌无条件的信任,蒋清榕说不出拒绝的话。 心里溢满了某种说不出口的满足感。原来,他也能成为林德斌的依赖, 一直以来,林德斌的形象在他眼中都是高大威猛不可战胜的。也正是那种无往不利的气场,如同一盏明灯,吸引着他这只无可救药的飞蛾。 在以前,林德斌之于他,是偶像般的存在,只可远远地仰望。后来他跟林德斌打篮球,加入篮球队,林德斌更是没少照顾他。 他们两人的位置,从来就是他比林德斌低一等…… 直到这一刻! 林德斌亲口说出将账号交给他的这一刻,蒋清榕终于有了与林德斌平等面对面的感觉。 是不是只要我努力,我也能伸出双手为你撑开一片天地? 1999年5月19日,中国股市在网络科技股的带领下,走出了一波凌厉的飙升行情,在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里,上证综指从1100点左右,一路飙升至1700点,涨幅超过了50%。(注1) 疯狂的股市行情,催生了疯狂的炒股人潮,不少人拿着多年的积蓄奋不顾身投身进股市中。 “哇,好厉害。” 自从股市飙升,蒋清榕的午休时间就基本耗在了交易所。林德斌尽管对那些不断变化的数字没有耐心,但隔个两三天也会陪蒋清榕来一趟。 “啧啧,全红啊!”虽然这几次来,林德斌不乏看到这样的情景,但每次看到还是让他啧啧称奇。 大屏幕上不停滚动的个股,全是以红艳艳的姿势展示在世人面前。 红色是暖色,对大脑皮层有刺激作用,一片一片的红色引诱着人们参与进这个疯狂的赌博游戏中。 一进到人头攒动的交易大厅,蒋清榕就熟门熟路地霸占了一台电脑。 交易所为了适应时代潮流,开设了网上自助交易,在大厅的一侧安装了好几台电脑供交易者使用。但大部分的交易者还是习惯观看大厅的电子大屏幕,加上也不会使用电脑,所以这几台电脑的使用率并不高。 “快要获利回吐了。”蒋清榕一目十行地浏览着网上的公告。 “那我们撤退?” “嗯,先出了。现在市场有些脱离理智了,需要冷却,我们没有必要趟这趟浑水。”蒋清榕说着,进入到交易的界面,把他们手上持有的股票全部卖出。 瞬间,他们的账户余额由几十块变成了接近两万块。 “小蒋,你其实是股神的徒弟吧!”林德斌就站在蒋清榕身后,当然也看到那五位数的账户余额。 寒假的时候,他意外发现蒋清榕会看财务报表,懂得不少财务知识,所以他就把交易账户给了蒋清榕。结果他的这个举动,竟然把蒋清榕的潜力给激发出来了。 蒋清榕先是埋头研究了好几天中国股市的走势,得出了股市将会大涨的结论,然后他们把当年得到的压岁钱凑了两千块又追加到股市里。 接下来的几个月,他就看着蒋清榕像变魔术一样,抛出、购进、再抛出、再购进……资金就在一次次的换手中飞快地增长,而且随着他们资金厚度的增加,增长的速度就越快。账户上的钱滚雪球地越来越多,到现在已经翻了一番 。 在这几个月里,在蒋清榕手中进进出出的不下十支,神奇的是,这十支股票不仅没亏钱,反而是在大盘飙升的大利好行情下,每支都以跑赢大盘超过10%的赢利抛出。 林德斌不由感叹,一个十七岁的高中生,能有这样的表现,不是股神是什么? 蒋清榕被耳朵边暖暖的气息吹拂得痒痒,抬手揉了揉耳垂,眼睛一刻没离开屏幕,专注地看着他重点关注的几支股票的表现。他们虽然已经沽空,但大盘可能会在不久获利回调,他准备等股价跌下来后低价买进几手。 他的奇怪直觉告诉他,这波利好行情还没结束,他仍然有机会在股市里赚到钱。 林德斌以为是他的财务知识在这场股市博弈中获得收益,其实只有他自己心里知道,他的财务知识并没有帮上多大的忙。 有些股明明看财务报表的表现烂得一塌糊涂,可冥冥之中他就是觉得会大涨。果然,在他放手一搏把钱全压上买进后,才过了一个多星期就连续三个涨停板,转手卖出就是30%的获利。 同样的状况,在这半年里他遇到了太多次。 注1:此段摘录于百度百科“519行情”词条 28 从一开始的惴惴不安到后来的处之泰然,到现在他干脆跟着直觉走。 有钱不赚,他又不是傻瓜! “好了,这段时间都不用再过来了。”看看时间,差不多该回学校了,蒋清榕站起身伸了个懒腰。 说起来,过两周就是期末考试了,他还没怎么复习呢! 为了应付即将到来的期末考试,他打算这段时间都不过来交易所这边了。反正现在股价都在一个非理性的高位运行,捡漏的机会不大。 这个学期把重心都放在了股市上,感觉时间过得飞快,不知不觉就到了期末,而他都快要把他是学生这个本职给忘了。 考完期末考,过了这个暑假,就是紧张恐怖的高三,班上的一些同学都开始出现高三综合症了,怎么他一点紧张感都没有呢? “嘁!”林德斌不屑地嗤了一声,“蒋才子你需要复习的吗?” 林德斌就想不通,为什么蒋清榕的成绩能那么稳定呢?第二名拼了命追赶,还是看不到他的背影,总是潇洒地领跑在最前面。 蒋清榕张了张嘴,发现找不到辩驳的话,最后只好低下头不说话。 都说天道酬勤,要说是以前的他,肯定会认为自己是被酬的那个。早上六点起来背英语单词,晚上做习题温书到十二点,没有任何的节假日,没有课余活动,甚至连交往的朋友都没有几个,他的世界里就只有功课。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功课在他的生活中占有的比例越来越少。他这个林德斌最忠实的随从,跟着林德斌打球、爬山、打游戏,甚至在林德斌的带领下,踏足股市。 诡异的是,即使他放在功课上的时间比以前大幅减少,他的成绩依然没有半点后退。那些繁杂的语法长串的单词、费解的难题,他总是能轻而易举地解决,仿佛那些习题他在早几百年就做过,答案就在脑子里,有些蒙尘,但不影响他把它们从记忆深处挖出来。 就那样,他的成绩仍然牢牢占据着榜首的位置。 也难怪林德斌嘲笑他不用复习,连林德斌都看出他的付出和收获不成正比…… 为了不招众怒,他是不是应该藏点拙? “你又在胡思乱想了。”林德斌轻拍蒋清榕的后脑勺,对这人有时的脱线感到很无奈,“不要忘了,第一名的奖学金比第二名要多很多。” “对哦!”蒋清榕被这样一提醒,终于想起来了,他以前那么努力学习,就是为了第一名那金额不菲的奖学金。虽然以他现在在股市的身家来说,已经有点看不上那一点点钱,但蚊子再小也是肉,他有本事拿500块干嘛要委屈自己拿300块啊! “我会考第一的。” “拿到钱记得请我吃饭。” “想吃什么,尽管说。”蒋清榕拍着胸口很豪气地说。 “吃海鲜吧!不过我不想吃外面的,我们去市场买海鲜,拿到你家去做,好不好?” 啊—— 蒋清榕傻眼了! “不行吗?”林德斌解释道,“外面海鲜店经常短斤缺两,太不厚道了,还是买回家自己做比较实惠。” 蒋清榕的心砰砰砰地直跳,“不会做饭”几个字怎么都说不出口。他的脑子里全被他跟林德斌两人去市场买菜然后回家做饭的情景填满了! 买菜、做饭,就他们两个…… 嘻嘻—— 高二与高三接壤的暑假,注定不会太轻松。 这边才刚结束期末考试,那边学校已经将暑期的补课计划安排好。两个月的暑假,在挤进各色各样的补课后,只剩下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不过即使这样,蒋清榕这个缩水暑假仍然过得很多姿多彩。 “不要,我害怕。”死死地抓着小鸭泳圈,蒋清榕就是不敢往泳池里跳。 杨钦等一众看热闹的好事者早在一旁笑得人仰马翻。对于他们这群野孩子来说,17岁还不会游泳是不能想象的事,想他们七八岁的时候瞒着家人偷偷跑到江边去玩耍,早练就一身浪里白条的本领。 夏日炎炎,跳进江水中畅游一番最是消暑,谁知蒋清榕竟然是只旱鸭子。 一群人本来打算是划船游泳的,因为蒋清榕,临时把计划改成岸上游泳场,先把这只旱鸭子教会游泳再说。 蒋清榕回头瞪了杨钦等人几眼,等他们都捂住嘴巴不再光明正大笑出声后,再转头看向那个站在泳池中央,等着他下水的人—— “我真的不敢!”自小没有父亲,性格又比较自闭没几个朋友,当然没人教他游泳。看着碧幽幽的水,明知水深不过到胸口,他还是害怕。 “没事,我在。”林德斌向他伸出手,“慢慢下来,不要怕。” 咬咬牙,没办法拒绝那只伸出的手,蒋清榕咽了咽口水,闭着眼睛,小心翼翼地探出右脚。 “扑通!” 在脚尖刚碰到水,一股大力传来,在他还没反应过来前,整个人已经被拖进了泳池。 “啊,救命——”身体突如其来被水包裹住,出于求生本能,蒋清榕双手双脚拼命地扑腾,好不容易抓到一个不知名的东西,赶紧死死抱住不撒手。 “小蒋同学,你的脚可以踩到底的。”笑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呃——”蒋清榕这时才发现被自己当救生圈紧紧抱着的,是林德斌,吓得他赶紧放手。 即使是隔着碍事的小鸭泳圈,他刚才也是实打实地把林德斌抱了个满怀。两个人全身的布料加起来就是两条泳裤,在紧贴的拥抱中完全没有阻隔的作用。 后知后觉地回想起刚才那个拥抱,蒋清榕下意识地轻轻搓了搓手指,在心中回味着那份触感。 “吓傻了?” “啊,有、有点。”想起害自己丢脸的罪魁祸首,蒋清榕气鼓鼓地说,“还不是你把我拖下来的,假好心。” “好好好,我负责把你教会游泳当赔罪,行了吧?” “哼,勉强原谅你!” 连他都没发现语气中的撒娇意味。 反而是一旁的杨钦多看了他们几眼,不过正在进行游泳教学的两人并没有注意到。 29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原来他设想的两人过家家变成了众人过家家。 林德斌是个爱好热闹的人,身边总是围绕着一大堆朋友。听说有好吃的,几个玩得比较好的朋友硬是厚着脸皮跟来了。 一早上,众人就到海鲜市场挑海鲜。大虾、螃蟹、多宝鱼,还有一些贝类,满满当当买了好几袋。 蒋母要上班,而且知道这群小的在家玩肯定不喜欢有大人在场,所以体贴地熬好一大锅绿豆汤后就把空间留给一群小的。 看着自己家不到六十平方的空间里一下子挤进了一群身高超过1米8的男生,蒋清榕顿时觉得自己家好窄。 “你们先坐一会,我去做饭。”上门是客人,怎么都不可能让客人做饭,蒋清榕拎着菜进了厨房。 蒋母是个很传统的女子,在她的理念里,男孩子是不用进厨房的,只需要乖乖把书念好,考取最好的大学,就是对她最大的回报。所以说蒋清榕十指不沾阳春水一点都不夸张,他真的不会做饭。 为了招待林德斌他们,他专门跟母亲恶补了几天。奇怪,母亲在的时候他明明能在母亲的指导下做出几道菜来,怎么现在母亲不在身边,他连处理食材都不行呢? “你在干嘛?”正一筹莫展,林德斌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啊——”蒋清榕回头,才发现林德斌正站在他身后,一脸看好戏的样子。 狭窄的厨房再进来一个人,显得更窄了。 惨了,他手忙脚乱的窘迫样子肯定被看见了,好丢脸! “我、我正在处理虾线。”他们今天的菜谱是油焖大虾、清蒸蟹和清蒸多宝鱼,爆炒蛏子,再炒一个青菜。嗯,这个菜单是他跟母亲商量出来的,都是些简单易做,没什么技术难度的菜。 可是,他才发现,做菜比做习题要难上十倍不止,脑袋里清晰记得每一个步骤,他就是没办法进行下去。 虾线?哪条是虾线啊?他睁大了他轻微近视的眼睛看了半天,还是没看到虾线在哪里,反而被活蹦乱跳的虾溅了一头一脸的水。 “我来吧!”好笑地看着蒋清榕的笨手笨脚,林德斌实在看不下去。就蒋清榕这水平,他们到晚上也吃不上饭。 “不是有绿豆汤吗?你盛些绿豆汤给那些大胃王垫垫,不然一会他们能把屋顶掀翻。”林德斌把蒋清榕支使开,然后他顺理成章占领流理台的位置。 蒋清榕出去客厅转了一圈,发现杨钦这班人够自娱自乐的,居然把麻将带了过来,已经喳喳呼呼地搓起麻将来。对麻将不感兴趣,蒋清榕送上绿豆汤后又转回厨房。 这边,林德斌手脚麻利地挑了虾线把虾腌制好,正在处理螃蟹的腮。 “你还会做菜?好厉害。”蒋清榕就差没变星星眼了。 那句话是怎么说的,出得厅堂入得厨房,说的就是林德斌这种人吧! 他再次在林德斌身上看到“完美”两个字。 “小时候父母经常不在家,我要填饱自己的肚子又要照顾弟弟,只有自己动手了。有黄酒吗?” “黄酒?”蒋清榕一脸思索状,黄酒是哪一种调味品啊? “算了,我自己找。”一看就知道这位不是混迹厨房的货,指望他还不如自己找来得快。林德斌放弃问蒋清榕,弯腰在调味堆里找需要的调料。 “对不起,请你们来吃饭还要你动手。”旧房子的厨房通风效果一向不怎么样,又正是三伏天,才那么一会功夫,林德斌就满头大汗了,蒋清榕看着都觉得很不好意思。 “我跟你还要算得那么清楚吗?来,过来帮忙摘菜。摘菜总会了吧?” “嗯,这个我会。” 林德斌把空心菜放在菜篓子里递给蒋清榕,蒋清榕接过后搬了张小板凳坐着摘菜,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小风扇转动时发出的难听的嘎嘎声音,此刻听着也悦耳得像一首歌。 “小蒋,绿豆汤还有吗?”杨钦推开厨房门,一眼就看到这幅画面,不由愣了一愣。 下意识地,杨钦转开了眼睛,总觉得好像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啊,有的,还要吗?”蒋清榕把手在裤子上擦了一擦,就要过去帮杨钦盛绿豆汤。 “不用盛了,整锅端出去吧,你又不是不知道那群家伙有多能吃。”杨钦笑着说。 他不敢再跑厨房了。好可怕的地方! “我来端吧,客人一边站着去。”说着,蒋清榕就把整锅绿豆汤端出去。 望着蒋清榕的背影,再回头看看埋头处理食材的林德斌,杨钦打了个冷战。 ——刚才是谁在用杀人的目光凌迟他啊? 林大厨大展身手,让当天的午餐堪称色香味俱全,一众饿狼嗷嗷叫着狼吞虎咽。 蒋清榕吃饭一向斯文,这天也不顾形象了,猛吃猛吃,吃到胃在抗议都不停筷子。 这个人亲手做的菜呢,不知道这辈子还有没有机会吃到。如果只有这唯一的一次,他当然要多吃一点,让味蕾和胃都记住这些菜肴的味道。 “你少吃点。”伸出去欲夹虾的筷子被另一双筷子打掉,“海鲜是高蛋白食物,不好消化,你胃不好,不能吃太多。” “来,吃青菜。”一筷子蒜蓉炒空心菜夹到他碗里。 蒋清榕捧着碗,愣愣地看着这人。一股子气涌上心头,突然很想撂筷子质问这人,为什么要对我那么好?你知不知道这样子会让我更加无法自拔的! 想说的话已经在嘴边了,转了几圈,还是和着青菜吞回了肚子。 他能用什么样的身份去质疑对方?他们的心境本就不在一个平面上。 他喜欢着对方,对方的一点示好都会让他想入非非;可站在对方的角度,朋友间的关怀,再正常不过,没什么的呀! 这就是他最悲哀的地方! 我喜欢你,情人的那种喜欢;我知道你也喜欢我,不过是朋友的那种喜欢…… 世上大多的暗恋都无疾而终,何况是对同性的暗恋! 唉—— 30 大凡经历过高三的人,对于那段日子,总是不太愿意回忆的。 那是一段日月无光的日子,昏暗到让人一想起来就会恶心想吐。生活的每个空隙,都充斥着习题、模拟考试、分数排名,以及随着高考临近那发条越来越紧的神经。 蒋清榕的高三并没有常人那般兵荒马乱,因为某些说不出口的能力,他在繁重的学业中游刃有余。 迎来新千年的曙光后,蒋清榕开始烦恼一个会左右他人生的选择题。 以他的成绩,基本上全国的大学他都可以报考,他也有把握能成功考上。如果说他最心仪的学校,无疑是文化底蕴和师资都数一数二的W大。W大已经连续六年在全国高校排名中高居第一,是所有学生都希望考上的大学。 可跟他成绩有一定差距的林德斌却是另外一番景象。每次模拟考试,林德斌的成绩虽然也是名列前茅,但跟他始终差了十分左右。在高考成绩精确到一分定天下的激烈竞争环境下,这十分的差距就是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 多十分的他报考W大没有任何压力,但少十分的林德斌就连W大的边都摸不到。 而且在跟林德斌的交谈中,林德斌似乎对W大的兴趣不大,他对以体育见长的A大更有兴趣。A大的篮球队,在高校篮球联盟中一向是三甲之内,林德斌本人也透露过想去打高校联盟的意愿。 这样的话,摆在蒋清榕面前的就有两个选项—— A选项,他报考W大,林德斌考A大,从此两人分隔两地,感情渐渐淡漠生分。在时间这把屠刀下,所有的情谊渐渐被分解,最后只剩下一个高中同学的身份。 B选项,他和林德斌都考A大,他跟他继续做同学,未来的四年他都不需要跟林德斌分开。嗯,说不定毕业后还能进同一家公司工作呢! 从感情上出发,蒋清榕更倾向B选项,但周围的人都希望他选A。 家人、师长,都在准备庆祝一个新科W大学生出现。 面临两难的选项,蒋清榕又开始做奇怪的梦了。 他梦见他如众人所愿去报考了W大。在那以后,他再也没见过林德斌——A市与W市相隔的距离,就是他们感情间隔的距离。再次见面,是在对方的婚礼。喜欢的人结婚了,但他甚至不知道,有一个人在背地里偷偷喜欢了他十多年。那个人,不过是他可能已经记不起长什么样子,十几年没见的高中同学…… 蒋清榕冷汗涔涔地从梦中惊醒。 他不要那样的结局,他不想十多年见不到那人,他不甘心只是他的高中同学。 他只想亲手去抓住自己的幸福,就那么简单。 他曾经半真半假地问过林德斌,要他帮忙参考参考,是报W大好还是A大好? 当时林德斌的回答是,选自己喜欢的,不要被别人的意愿影响了自己。 ——好吧,就选自己喜欢的。 嘻嘻,想到还能跟那人做四年同学,他就高兴得做梦都会笑醒过来。 高中同学、大学同学、朋友、队友……身上的标签越多,他就越觉得自己跟林德斌更亲密一些。 “林德斌,你报了A大是不是?”不要问他为什么知道,他就是知道,很久很久以前就知道,在梦里。 他还知道,林德斌在A大会有一个身材高挑,长发及腰的女朋友,如果梦中梦到的会变成真实的话! “嗯,报了。不过我第一志愿报的是W大,家人硬要我报的,说什么说不定小宇宙爆发走到狗屎运上了W大的分数线。呵呵,怎么可能嘛!我现在就等着考不上W大去读A大。” 志愿表有三个选项,如果第一志愿报考的学校招录的分数太高考不上,则由第二志愿选项里的学校进行招录。蒋清榕害怕自己考试分数太高被招录,直接在第一志愿那里就填了A大。 “分数你算了吗?” 距离高考结束已经两天了,他们在老师提供考试答案后进行自我算分,以便更理智地选报大学。 “算了。反正W大没戏,A大应该没问题。你呢?W大应该没问题吧?” “没,我没报W大,我也报了A大。” “什么!?为什么啊?你成绩那么好,为什么不报W大?”林德斌猛地站起来,对蒋清榕的选择很震惊。 蒋清榕之前一点口风都没透露,他一直以为以蒋清榕的成绩,当然是首选W大。 “数学最后那题我最后的答案算错了,那里丢了一些分,报W大的话有些悬,就没报。哎呀,A大也是名校啊,我觉得挺好的。哼,W大有什么好的,宿舍条件差食堂伙食难吃,那些自命不凡的高材生个个眼高于顶,但其实除了一张嘴,肚子里又没什么料,都是些绣花枕头。读过一次,后悔终生!” “说得好像你读过一样。”林德斌被蒋清榕的话逗笑了。 “是——”咦,对啊,他怎么知道得那么清楚?梦里的蒋清榕是W大毕业的没错,但他不是啊! “不过你平时不会犯这种错误的,怎么这次这么不小心。”林德斌对蒋清榕在关键时候掉链子耿耿于怀,算错答案那么基本的错误竟然会在蒋清榕身上发生。他一直认为,蒋清榕考上W大是十拿九稳的事,没想到居然会出漏子。A大虽然也是名校,但在高校排名上比W大后了好几名,只有傻瓜才会弃W大选A大。 “压力大啊!也不知怎么搞的,反正就是错了。”蒋清榕耸耸肩,不是太在意。 如果他不故意做错一两道题把分数拉下来,他就没有光明正大报考A大的机会。学校是不会让一个可以考上W大的学生报考A大的。 “你啊……”林德斌轻叹一声,是对已成定局的事的无奈叹息。 “好了,我们继续做同学不好吗?” “笨蛋。” 被骂了,蒋清榕有些愕然,有些委屈。 不是你说要我报自己喜欢的吗?就是喜欢你,才报的A大啊! 放弃理想的大学,只是想留在你身边,有错吗? 31 直到分数出来,蒋清榕才知道自己错了,而且错得离谱—— “你考了699分?”因吃惊而变得尖细的声音透过电话线的传播,更是刺耳,林德斌不由把话筒从耳朵边拿开一点。 高考成绩从今天下午14点开始开放查询。今年第一次开通了电话查询的方式,林德斌如大部分考生一样,打了N个电话后终于把自己的成绩查到了。 他这边刚知道成绩,蒋清榕那边电话就打过来了。林德斌老实地把自己刚查到的成绩告诉蒋清榕,然后蒋清榕就发出那样可怕的声音折磨他的耳朵。 “是啊。语文136,数学140,英语144,物理142,化学137,是699没错啊!” 蒋清榕沉默了半晌,吧嗒一声就把电话挂了。 林德斌望望被挂断的电话,愣了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 “铃——” 电话又响了起来。 以为是蒋清榕回电话,林德斌一拿起电话就说,“喂,刚才电话怎么挂了?” “——林德斌?” “啊?陈、陈老师?”没想到电话那边传来的是熟悉的班主任老师的声音,把林德斌吓得不轻,“请问您有事吗?” “嗯,就想问问你,成绩查了吗?” “查了。”哦,原来是问成绩的。今天出成绩,想来除了他们做学生的坐立不安外,老师们也不得安宁,毕竟升学率是跟他们的奖金、晋升挂钩的。 “多少?”陈老师声音中的急迫非常明显。 “699。” “699!?真的?” 搞什么,又一个尖叫的。不过比起蒋清榕不可置信中夹着细微的失落,陈老师的不可置信包含着更多的是惊喜。 “嗯,是699。”林德斌把各科的成绩又报了一遍给电话那边的老师。 “太好了。林德斌,你是我们班现在分数最高的,比蒋清榕还高了7分。” “什么?我比蒋清榕还高分?”这下不可置信的人变成了林德斌。 “是啊。蒋清榕这次数学考砸了,总分才排第三名。”陈老师也觉得很失望,蒋清榕是她的王牌,本来想着能考上W大的。没想到算分的时候就发现蒋清榕出现了重大失误,最有把握的数学竟然将最后的大题的答案算错了。当时她还想,如果蒋清榕其他科目的成绩能比预计的好一点,说不定能把数学那里丢的分数捡回来。现在成绩出来了,蒋清榕的成绩还是比她设想中的差一点。 不过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成绩一向排在第四第五的林德斌居然异军突起,考到了意想不到的高分。 听到陈老师的话,林德斌终于反应过来,刚才蒋清榕为什么要挂他电话了! 一向优秀的人,在某天被他一直压着的人超过,那份失落,是不太好受。 好不容易等陈老师挂了电话,林德斌马上往蒋清榕家打电话。 虽然知道自己意外的高分才是蒋清榕难受的源头,但林德斌认为,在蒋清榕失意的时候,他更应该站在朋友的身边来宽慰。 电话响了很久都没人接。 难道出去了? 有可能。心里难受的时候,人都喜欢到处走走散心。 算了,晚上再打打看。 林德斌没想到,蒋清榕会消失整整一个暑假。 打电话没人接,上门去找也找不到人。好不容易碰到蒋清榕的妈妈,才知道他回乡下爷爷家去了,连大学的录取通知书都是蒋母去学校代领的。 没有任何音讯,蒋清榕仿佛从人间蒸发了一样,在两个月的时间里都没再出现过。 8月底,考上外地大学的学生陆陆续续出发前往新学校。 对于他们大部分人来说,这是他们第一次离开家,离开父母温暖的怀抱,也是他们迈向成年成熟的一个重要历程。 林德斌也在收拾着上学的行李。 现在的学校还算比较周到的,难带的行头都不需要带,学校会帮忙准备好,只需要把自己个人的用品带上就行。 尽管如此,因为是第一次出远门,拉拉杂杂的东西还是装了两个大箱子。 林德斌趁着母亲不注意,将那些母亲塞进来以防万一但又可能万年用不上的东西从行李中精简出来。 蒋清榕的电话就是在这个时候打过来的。 “小蒋!?”一个暑假没听到的声音,现在听来真是怀念,“你从乡下回来了?” “嗯。”蒋清榕的声音听起来没什么精神,“你有空吗?我有些东西想还给你。” 林德斌想了想,实在想不起来蒋清榕借了他什么东西。就算有,也是些不贵重的小玩意,送给他就是了,干嘛还要还来还去。不过这么久没见面,他也想见见蒋清榕,问问他为什么一声不吭就跑回了乡下,所以他很爽快地应约。 放下电话,蒋清榕又想哭了。 家人都以为他这段时间情绪低落是因为考试考砸了,在他面前只字不提高考的事。母亲从学校帮他把录取通知书拿回来后甚至不敢给他,还是他自己开口要,母亲才从上锁的小抽屉里把通知书给他。 拿着那张A大的录取通知书,蒋清榕回房间狠狠地哭了一场。 机关算尽,没想到把自己算了进去! W大的录取分数线一向是在695到698分之间。为了不上分数线,蒋清榕在考试时将分数算了又算,确定自己肯定不上线后才交考卷。结果出来,也正如他计算的那样,与W大的分数线差那么一点点。 可是他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成绩在690分上下的林德斌会考到699的高分! 当时他脑子完全懵了,“恭喜”两字怎么都说不出口。 林德斌志愿表填了W大,林德斌考了699分,林德斌肯定会被W打录取的…… 一条条的信息在他脑里滚动,告诉着他一个个残酷的事实。 最后的最后,他还是要跟林德斌分开…… 他想起W大的特产。不是悠长的建校历史,不是深厚的人文底蕴,不是让人艳羡的硬件软件,不是美景美食,而是——美女。 这年头,美女不稀罕,高学识的美女才稀罕,而W大偏偏专门出产学历高智商高的知性美女。 32 以林德斌的本钱,进了W大还不像是兔子进了狼窝,被生吞活剥。W大的知性美女,全是披着知性羊皮的狼,个个见了帅哥就眼睛冒绿光。 眼睁睁看着林德斌进入W大那个狼窝,蒋清榕一想起来就伤心。 会不会,等到寒假的时候,林德斌就会带回一个佳人? 林德斌会渐渐跟他生分,他的心思会放在学业和女朋友上,他们在假期的同学聚会上才能见上一面;再然后,因为工作或其他各种各样的原因,他们甚至会很多年都见不到一面…… 呵,这不是梦中看到的悲惨遭遇吗? 他努力了半天,终究还是逃不了要分开的结局! 有些东西,如果从来得不到,可能会比较容易放手,最多是偶尔怀念起来的时候感叹一下;可是如果曾经得到了,就怎么都舍不得放手,比如说林德斌的友谊。 在梦中,他只是林德斌一个普通的高中同学,没有什么深厚的感情,一切都是他在偷偷喜欢着那个人。在分开的漫长日子里,思念虽然日益加深,却不会有太多甜蜜的记忆值得回忆。 现实中的他,跟林德斌一起打过球,爬过山,学习过游泳,挤在厨房里做过饭,甚至合伙炒过股。那些回忆,可以在分开的日子里支撑着他,也有可能压垮他的神经。 我们曾经那么要好,为什么要接受时间的洗礼,慢慢将感情褪去,重新成为一个陌生人?在你的人生中,以后一定还会出现跟我类似的朋友,但我却只有你。 他最近不知怎的,总想起他提出跟林德斌学打球的那天。 那天是他跟林德斌关系的转折点,也是从那天开始,他跟林德斌的关系逐渐融洽,到了高二下学期,因为炒股的缘故,他跟林德斌几乎是同进同出,关系比林德斌跟杨钦还要要好。 ——现在,一切都要回到原点了吗? 从抽屉里拿出那张专门开来进行股票交易的银行卡。进入高三后,一来学业紧张,二来股市在疯狂了一段时间后恢复了平静,所以他在跟林德斌商量后不再进行短线炒作,而是选定了一支股票后打算长期持有。 昨天他从乡下爷爷家回来后,跑了一趟交易所,发现他们所持有的股票在这一年的表现还算不错,为他们带来了将近20%的收益。蒋清榕把股票卖出,将属于自己的那部分钱转到自己的账上后,打算见面时将银行卡还给林德斌。 这张银行卡见证了他们友谊最好的时候。两个高中生,掏出了身上所有的钱去闯荡股海,经历了股市飙升的美妙时刻,也从股市赚到了人生的第一桶金。每当股市大涨,他们受益颇丰的日子,林德斌就会拉着他跑到河堤上,一人一罐啤酒,尽兴地谈论人生,彷佛股市上赚的那一千几百块能为他们带来金灿灿的未来。 那样的独处,以后都不会再有了! 能跟林德斌做了两年推心置腹的好朋友,已经是他的幸运。 可,那也是他能做到的极致了。两个人的相处,如果不能进一步成为家人,最多也就是亲密无间的朋友而已!随着他们即将分隔两地,他连亲密无间都不能保有。 时间是最狠心的刽子手,将所有感情砍断—— “咦?这是?”望着递到眼前的卡片,林德斌不由疑惑。 吃过晚饭,林德斌来到他们常来的河堤,发现蒋清榕早等在那里了。 “这是我们用来炒股的银行卡。我们要念的学校不一样,以后见面的机会会少很多。”蒋清榕咬着牙,艰难地把话完整地说出来,“你上学也要花不少钱吧,刚好赚的钱可以拿来在大学里用。” “哦!”林德斌想想也对,接过卡片看了看,“里面有多少钱?” “六四开,你六我四。你的那份是一万八多一些。” “这么多?”林德斌咋舌。他前后也就拿了四千出来,才一年半的时间就翻了将近5倍,吓了他一跳。 他的学费是五千一年,那岂不是说他把他大学四年的学费都赚回来了?哈哈,蒋清榕真是赚钱神器啊! “其实我不急着要用钱,你可以拿着继续炒股啊!” 蒋清榕摇摇头,“股市这段时间不太平静,可能会有比较大的风险,所以短期内我不想涉足股市了。” 一想起隔那么远,就算股市涨到天上去,他们也不能再并肩坐在河堤上喝啤酒,蒋清榕就意兴阑珊。 “我明天的火车,行李还没收拾好,我先走了。”不想再面对这人,心口太痛。 既然注定要分离,多相处片刻对结局又没有任何改变,那何必要让自己那么难受呢! “啊——”林德斌有些反应不及。才见面没说上几句话就走? “对不起,这次考得不好没什么心情。等寒假回来我心情好些了我们再好好聚一聚。”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蒋清榕搬出他万试万灵的借口。 果然,林德斌露出理解的表情,像往常一样揉揉蒋清榕的头发。 蒋清榕差点泪崩,连吸了好几口气才把泪水逼回去。 “走了!”故作潇洒地挥挥手,蒋清榕转身飞也似地离开。 “蒋清榕。” 听到叫唤,蒋清榕回身,发现林德斌还站在原地,不过两人的距离已经相隔数十米。 这段河堤的灯光照明不足,林德斌半个身子都隐在黑暗中,只有闪闪的双眼还能看到清楚。 “记得要常联系啊!”见蒋清榕回头,林德斌大大地喊了一声。 泪水忍不住了—— “林德斌。”蒋清榕也回应地大声叫唤,感觉泪水混着风呛进嗓子里,声音很沙哑。 不管对面的林德斌听不听得到,也不管林德斌听到后会怎么想,他就是想把最想说的那句话说出来,“我喜欢你,很喜欢你——” 他不要风过无痕。如果一个同性恋能在你心中留下不一样的印记,他希望自己是那道印记。 不等林德斌做出反应,蒋清榕头也不回地飞奔而去。 33 B市与A市相隔甚远,坐火车要一天一夜才到。可是扛着大包小包的蒋清榕硬是拒绝了母亲送他上学的要求,坚持要独自前往A大。 “榕榕,没问题吧?”蒋母担忧地紧锁眉头。 儿子是她捧在手心的宝贝,从小到大就没离开过她身边超过五十公里。这次要去到千里之外,还是孤身前往,她怎么能不担心。现在社会那么乱,榕榕又拿着那么多行李,一个人坐那么久的火车,可以吗? “妈,不用担心,我上车就睡觉,谁搭讪都不理睬。到了那边,学校会有车子到火车站接新生的,安全得很,您就放心吧!” 他情绪还没平复,想一个人静一静,实在不愿母亲跟在身边唠唠叨叨。 “姐,榕榕不是小孩子了。他肯独立,我觉得很好。”一起来送行的舅舅倒是很支持,不停地帮他做母亲的工作。 母亲见拗不过儿子,再三叮嘱后依依不舍地将儿子送上了火车。 火车轰隆隆地开动,将乘客带往另一个城市。 蒋清榕坐在窗边,怔怔地望着自己生活了近20年的城市慢慢被火车抛在身后。明天中午,火车将会到达终点站——A市。他将要在那里度过四年岁月,开展他另一段人生。 其实如果不是为了想跟林德斌念同一所大学,蒋清榕是怎么都不会选择A大的。不是他嫌弃A大,而是他对A市有一种说不上的恐惧感,仿佛A市埋藏着他一些不愿回想的记忆。 火车越靠近A市,他内心的恐惧就越盛,全身的毛孔都在抗拒着A市这座城市。 可与恐惧相对的是,A市对他又有着一种奇怪的吸引力。因为那是梦中的林德斌学习、工作的城市,他想亲眼去看一看。 啊,不想了,头好痛,还是去躺躺吧!睡一觉起来,就是A市了,那个带给蒋清榕很复杂感情的城市。 在火车站的广场上找到A大的接待处,跟着热情的学长学姐来到学校。 接下来是一套繁杂的入学手续。幸好有熟悉流程的学长领着,虽然跑了不少地方,但总算顺利把所有手续办下来了。 学长还要去接待其他新生,把蒋清榕带到宿舍后就离开了。 蒋清榕比报到的日子来早了两天,八个人的宿舍才来了三个人,加上他也就四个。不过那三个舍友都是父母陪同前来的,这就让孤身一人的蒋清榕显得是那么格格不入。 跟舍友们做了简单的自我介绍,蒋清榕草草地将床铺收拾出来,拿上刚才领到的饭卡从宿舍出来打算先把五脏庙填饱。 出了宿舍楼,太阳刚西沈,黄澄澄的夕阳照耀在身上,似乎很暖和。 正是吃饭时间,身边来来往往的学生熙熙攘攘的,整个校园一派生气盎然的景象。 可是无论是温暖的夕阳还是往来学生的欢声笑语,都不能让蒋清榕更好过一些。 他茫然站立在宿舍楼门口的花圃旁,不知道该前往何处,整个世界孤独得仿佛就剩下他一个人。 这就是那人曾经就读的学校吗?他终于来到了这里,但那人却不在这里了! 你说,如果有重来的机会,一定要勇敢告诉你我喜欢你。我照你说的去办了,为什么最后还是剩下我一个人,孤单单在没有你的城市里? 在火车上的一个晚上,蒋清榕在朦朦胧胧的睡梦中想起了很多事—— 也许是骨子里对A市的恐惧,在火车即将达到A市前的几个小时,所有的记忆全部都苏醒了! 婚礼、告白、被拒、漏电…… 原来他未卜先知的能力根本不是什么超能力,而是他真真切切经历过。 所有以为是梦的都不是梦,而是真的有一个蒋清榕苦苦恋着林德斌,傻瓜一般跑到那人的婚礼上,豁出去告白却被无情地拒绝。还好上天怜悯,给了这个可怜的蒋清榕一次重来的机会。 可他,将老天爷给的机会浪费了! 他就像前世一样,在事情已经无可挽回的时候,才开口说“喜欢”。可这句“喜欢”已没有任何意义了。如同前世的林德斌不会为了他一句“喜欢”取消婚礼一样,现在的林德斌也不会因为他的情意而放弃W大。 甚至,可能因为他的一句“喜欢”,他们连朋友都做不成了! 前世的林德斌在洗手间里亲口说过对他动过心,但那是前世。重来了一次,剧本已经改写了大半,林德斌还会对他动心吗?即使是动心了,又是动了几分心?是不是情人的那种动心? 好累好累,他不想再去猜测了…… “你傻乎乎地站在这里干什么?知不知道很挡路啊!”后脑勺被轻轻地拍了一下,然后熟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 “你你你……”踉跄着退了两步,半仰头看着人,蒋清榕的脑子完全一片空白。 为、为什么不会出现的人会在这里出现? “我什么我,不认识啦?”抽出蒋清榕手中捏着的饭卡,“你把饭卡办下来了?太好了。我来晚了,学工处的老头全下班了,跑上跑下结果什么手续都没办成,刚才还在想晚饭怎么解决呢!走了,请我吃饭去,饿死我了!” “林、林——” “有什么待会再问吧,我快饿死了。” 在饭点要在大学里找食堂很好找,人最多的地方就是。 蒋清榕他们很容易就找到食堂,然后林德斌仗着身材的优势,进进出出好几趟后,很快打到两荤一素,外加两份米饭。 望着眼前明显真的饿了吃饭吃得狼吞虎咽的人,蒋清榕的脑袋还是晕晕的,没有半分真实感。 十分钟前他还在因为这人而悲春伤秋,十分钟后他就跟这人面对面坐在食堂吃饭! ……有很多问题想问,但不敢问,怕一开口就惊醒美梦。 “吃啊,这宫保鸡丁做得还不错,多吃点,你出的钱呢!”红红的鸡丁,青青的青椒,搭上白白的米饭,颜色很好看,尤其是菜是那人舀给他的,就算是砒霜他也会毫不犹豫吞下去。 34 比起四季不分明的B市,九月的A市,已经是秋意浓重的节气,天黑得比想象中的要快。他们不过吃个饭的时间,从食堂出来后发现,太阳早就消失在地平线以下,天色一下子暗了下来,校园内不甚明亮的街灯勉强能让人看清眼前的路。 “我被褥还没领,今晚去你那边跟你挤一挤。”林德斌拍着吃饱的肚皮,很随意地扔下一个重磅炸弹。 “啊?”蒋清榕明显被炸得不轻,头皮一阵发麻,小腿不可抑制地打起颤。 学校配给学生的床是1米的床,睡一个成年男子不成问题,但挤两个…… “不乐意?算了,我到外面找家小旅馆对付一晚吧!”林德斌的脸色沈了沈,转身就往校门的方向走去。 “不、不是。”蒋清榕一着急,不管不顾伸手把人拉住,“我、我没不乐意。” “只是、只是床有点窄,挤着不太舒服,我怕你睡不好。”不要说分他一半床,就算分他一半人他都乐意。只是,邀请这人上他的床,他能熬得过这个晚上吗? 林德斌低头看着自己被蒋清榕拉住的手,低声笑骂了一句,“傻瓜!” 蒋清榕顺着林德斌的视线也看向交握的手。他刚才情急,伸手拉住了林德斌的手,林德斌手腕一翻,两人的手就暧昧地交握在一起。 脸上一红,蒋清榕就想把手抽回来。抽了两下,没抽出来,第三下,终于把手抽回来了—— “啊——”手抽回来的同时,整个人都被推离了小道,后背贴上了某棵树木坚硬的粗大树干。 与后背的冰冷形成强烈对比的,是正面压过来的火热唇舌。 蒋清榕完全被吓傻了,僵直了腰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喂,这就是你喜欢我的表现?”好听到几乎作弊的声音里是浓浓的笑意。 蒋清榕茫茫然地啊一声。 “真乖!”早伺机出动的灵舌当然不会放过这样的好机会,顺势就登门入室,一下一下地在口腔内舔舐着。 两世人加起来唯一的初吻,就那么不明不白地葬送了。可怜的蒋清榕连跟上对方的节奏都做不到,只能张大了嘴巴任君采撷。 鼻端闻到的都是那人的味道,舌尖还有刚才吃的宫保鸡丁的鲜味和可乐的甜味。 蒋清榕醉了,像是第一次喝酒,晕晕沉沉的,脚踩不到实地…… “傻瓜!”有点喘的声音贴着耳朵响起,感觉耳垂被人咬了几下,“我接吻的技术好把你吻晕了我很荣幸,但我不想背着你爬7楼。” 靠在林德斌的肩上,蒋清榕花了点时间才从晕眩中清醒过来。 舔了舔嘴唇,唇上的麻痒感告诉他,刚才不是梦,不是幻想。 ……真、真的被吻了,被林德斌吻了! “再乱舔嘴唇,信不信我把你就地正法?”清晰可闻的喘息声,让威胁听起来不像是简单的口头威胁。 蒋清榕连忙捂住嘴。 他的举动显然取悦了对方,硬是把他的手拉下来又是一阵喘不过气的热吻后,林德斌抬手帮蒋清榕整理一下有些乱的衣服,“回去了。坐了一天的火车,你也累了,今晚好好睡一觉。” 小媳妇一样低着头,跟在林德斌后面重新走回灯光照射的范围内。 校园里的照明不能跟外面街道相比,在灯光照不到的地方简直就是杀人越货的最佳地点,比如说害蒋清榕丢掉初吻的那个照明死角…… 三个舍友当天晚上只有两个回来住,另一个据说在A市有亲戚,去亲戚家住了。 简单洗漱后,整座宿舍很准时地11点断电熄灯。 1米的床挤两个成年男子,的确很窄,尤其是其中一个还拼命往另一个身上贴的情况。 “你再退就掉床底了。”林德斌笑着把蒋清榕从床边上拉回来,扣在自己臂弯内,“现在才害羞,来不及了!不要再乱动,我们好好说说话。” 一天内心情经历大起大落,跟林德斌的关系更是一日千里,蒋清榕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都不敢确定,到底自己是不是在梦中!幸福来得那么突然,他能伸手吗? “你就没有什么要问我的吗?”等了半天,蒋清榕还是闷葫芦一个,林德斌忍不住主动开口。 有,怎么会没有!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你不是被W大录取了吗?你那晚听到我说“喜欢你”了吗?你刚才亲我了,你是不是也喜欢我?有多喜欢?有我喜欢你那么喜欢我吗?你是认真的吗? 太多太多的问题,堵在嘴边,一个都问不出来。 “嘘,乖,不哭不哭!”在蒋清榕发出第一声抽噎时,林德斌就轻轻拍着他的后背,低声哄着。 紧紧地环着这人的腰,蒋清榕哭得像个孩子。 所有的委屈、不甘,前世的、今世的,通通化作泪水倾诉出来。 “傻瓜,笨蛋。”林德斌一下一下地轻抚着蒋清榕,不时低头亲吻他沾泪的眼睫,不舍又怜爱。 被这人温柔地宠爱着,蒋清榕眼泪掉得更凶了。 那么长时间的等待,在以为无望的时候,却峰回路转,得到梦寐以求的那人,也唯有眼泪才能表达此时此刻的心情。 泪水,不一定是悲伤的! 如果我的眼泪能换你的温柔,哭瞎了我也愿意。 “胡闹!”似乎看穿他的想法,林德斌崩了他额头一指头,不过一点都不痛,“再哭我的睡衣就要拧出水来了,你以为你是孟姜女啊!” “你是混蛋。”蒋清榕也不是傻瓜,情绪稍微平静下来后,就发现自己的伤心白瞎了,一切分明就是这人精心挖好让他跳的陷阱。 “我是混蛋?是谁自作聪明跑去报A大的?”林德斌恨恨地掐了蒋清榕腰间的软肉一把,“要不是我及时去老师那里改志愿,我现在就在W大了。” 腰部的痒痒肉被掐,蒋清榕反射条件地一缩,“别,我怕痒!” 刚哭过的声音哑哑的,在黑暗中听起来带了点情色的味道,偏偏他还为了躲避林德斌掐他的手扭来扭去。 35 林德斌猛地翻身下床—— “咦,你去哪里?” “厕所。”咬牙切齿的声音。 蒋清榕用了两秒的时间才明白林德斌为什么要去厕所,顿时羞得躲进被子不敢出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凉凉的躯体重新钻进被窝。 “好、好了?”怯生生地问道。 “睡觉。”恶声恶气的某人拍拍蒋清榕的后背。 “晚安吻。”声音很轻但很坚决。 这是情人的权利,不是吗? 先是细碎的啧啧水声,后来怕声音太大吵醒早睡得打呼噜的两个室友,声音变得闷闷的…… 被窝里交换口水的游戏进行了好久才停下来。 “要不要再上一趟厕所?”被啃得嘴巴快肿起来,蒋清榕报复性地不经意抬了抬腿,刚好拂过某个说不得部位,很满意听到“嘶”的抽气声。 林德斌的回答是双腿一夹,把人夹在腿间,故意用硬梆梆的地方顶在蒋清榕的小腹处。 调戏不成反被调戏,蒋清榕不敢再乱动,害怕真的不小心擦枪走火。 他不介意把身体给这人,但不是今天。 天不时地不利人不和,今天怎么看都不是做爱的好日子。 “真的不用去厕所?” “睡。” “你这样我不好睡觉。” “睡!” 抗议无效后,蒋清榕瘪了瘪嘴,抬头亲亲林德斌已经冒出胡茬的下巴,“晚安。” 同样不带情欲的晚安吻落在额际,“安。” 从查分那天到现在,蒋清榕终于能好好睡一个踏实觉。梦里没有分离,没有伤悲,没有求而不得的单恋…… 即使前世的回忆复苏,即使加上前世的记忆后让蒋清榕的心理年龄平白多了十多年,但他还是喜欢着眼前这个林德斌。 前世的林德斌,他也是喜欢高中的那部分,毕竟他其实只认识高中时代的林德斌。在婚礼上见到的那个林德斌,与他相隔太远了,中间空白的十多年让他对他只剩下模糊的记忆。有时候他都会怀疑,他到底是喜欢林德斌,还是喜欢那种喜欢着一个人的感觉。 直到回到十五年前的高中,他再次以一个高中生的身份与林德斌共处了两年,他终于可以肯定地说,他真的是喜欢林德斌这个人。喜欢他的张扬,喜欢他的包容,喜欢他的爽朗,喜欢他不经意的温柔,喜欢他的一切一切。 在喜欢的人面前,蒋清榕不觉得自己多了一世的记忆有任何优势。林德斌一笑,他还是被勾去大半魂魄;林德斌一瞪眼,他还是吓得不敢反驳;林德斌一生气,他马上陪着小心…… 欸,不对! 被耍得团团转,掉了无数金豆子的人是他,为什么现在伏低做小的还是他? 想到这,蒋清榕直了直腰板,“你骗我的事还没跟你算账呢!” 偷偷改了志愿也不告诉他,害他伤心了整整一个暑假! “哼!”林德斌夹起包子咬了一口。 蒋清榕不能控制自己又开始犯花痴了。整个食堂在吃早饭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怎么就没有一个人能把最平民的包子米粥吃得像这人那么有范呢?以前在他不注意的时候才敢把爱慕的目光投向他,唯恐自己的小心思被他识穿。现在终于可以光明正大把目光黏在他身上,一举手一投足都不愿意错过。 “我骗你?是谁一知道成绩就跑回乡下的?人影都找不到,我怎么告诉你?”拉长的音调让蒋清榕小心肝不停地颤,“还有,不要跟我说你在考卷上没做手脚。” 如果不是众目睽睽,林德斌真的想敲敲蒋清榕的脑袋瓜子,问问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只见过低分作弊成高分的,没见过高分作弊成低分的。这瓜娃子,根本是拿自己的前程来胡闹。 蒋清榕直起的腰板顿时塌了下来,气势全无。他的小把戏就那么容易被识破吗? “W大有什么好,破学校一个。”蒋清榕嘟嘟囔囔。 他曾经的母校,在这个暑假里是彻底被他憎恨上了,一提起就没好脸色,就差没有做个小人天天戳来泄恨。 他前世就是W大毕业,最后不过是不上不下混了个公司主管的位置。反倒是A大毕业的林德斌,混得风生水起,高薪高职令人艳羡。由此可见,W大还不如A大。 林德斌叹了口气,“为了我,值得吗?” 整个A大,可能也就蒋清榕敢大言不惭说W大是破学校了。而他知道,他正是蒋清榕将W大视作破学校的原因 “值。”再来一次,他还是会那样做,无怨无悔。 他连人生都重来一次了,还有什么是不能舍弃的! “猪。” 嘻嘻,被骂猪也幸福得冒泡。 蒋清榕挪了挪屁股,往林德斌那边又坐过去一点,悄声道,“喂,我那天在河堤上跟你说的话,礼尚往来你是不是也应该还我一句啊?” 林德斌斜眼乜了他一眼,“你那天说了那么多话,是哪一句啊?” “就、就是最后一句。” “嘁,隔那么远,风又大,比蚊子叫大声不到哪里去,谁听得到你在说什么。” “你说谎。”他敢百分百保证,林德斌绝对听到了。 “就是没听到。”林德斌一口咬定,“要不,你再说一遍?你说了,我就还你一句。” “真的?”蒋清榕眼睛瞬间亮起来。虽然从林德斌的举动他已能猜到,对方也是喜欢他的,但能听他亲口说一声“喜欢”,是蒋清榕心心念念的愿望。 林德斌笑了,“骗小狗的不是人。” 蒋清榕不甚在意自己又变了物种,左右看看,略为难地说,“要在这里说?” 满是吃早餐的学生的食堂,怎么看都不是告白的好场所,“能不能晚上再说?” “可以。”林德斌表现得很大度,“不过要交利息。” “利息?”蒋清榕愕然。 尖尖的筷子头点在唇上,林德斌抛来一个“懂否?”的眼神。 脸皮厚度比拼中完败的蒋清榕扔下吃一半的早餐落荒而逃。 高压电,好危险! 上辈子就是被电死的,这辈子再也不要被电死了…… 36 A大很大,A大有两万多学生,A大有工商学院、建筑学院、理学院等十多个学院几十个系别…… 林德斌的脸黑得能刮下好几斤锅灰。 A大虽然比不上W大闻名遐迩,但也是响当当的名校,有着悠久的建校历史。而跟建校历史成正比的,是A大的占地面积。 昨天林德斌到达A市的时候学工处的工作人员已经下班,他没能办理入学手续。今天在蒋清榕的陪伴下,他终于把入学手续办下来了,也领到自己那份被褥用具和宿舍钥匙。 两人拎着一堆生活用品,横跨大半个学校,才走到林德斌宿舍的所在。 “就是这?”蒋清榕问。 林德斌抬头看了看“信息学院”四个字,沉重地点点头。 “这样不行。”林德斌突然说道。 “什么不行?”蒋清榕不解他突然冒出来的话是什么意思。 “又不是牛郎织女,隔那么远,还叫不叫人活了。”林德斌抓狂。 他就知道A大很大,但没想到会那么大。他们信息学院的宿舍跟蒋清榕他们经济管理学院的宿舍刚好在校园的一南一北。那就意味着,以后他们要是想见面,就要像牛郎织女跨过银河那样跨过校园才行。哪怕是骑自行车,一个来回也要差不多半个小时。 对于刚新鲜出炉,恨不得分分秒秒黏糊在一起的情侣来说,这个距离根本不能接受。 “我们搬出去住吧!”林德斌几乎是瞬间做出了决定。 去他的牛郎织女。 ——搬出去? 蒋清榕对林德斌的这个提议颇为心动。 如果没有回复过去的记忆,他也许会想先体验体验新奇的大学集体生活。可是顺利回想起前世记忆的他,对于合寝是没有半点好奇。那些七八个臭男生挤宿舍的生活,他早八百年就体验过四年了。一边是十七八岁跟他有代沟的毛头小孩,一边是喜欢了很多年的林德斌,这个选择题还要考虑吗? “现在就搬?”大学附近,最不缺的就是可出租给学生居住的各种单间、公寓。现在的小孩都娇生惯养,这就导致学校的住宿条件再怎么改善,还是有不少人受不了宿舍的环境而搬到外面租房子住。可以说,只要你出得起价钱,各色各样的房子任君选择,马上可以入住。 “不急。先安顿好,找到合适的再搬。”林德斌挑着一边眉毛,看着蒋清榕,“同居了哦,你要不要再考虑考虑?” 蒋清榕红了红脸,不甘示弱地回瞪,“怕什么,都是男的,又不会怀孕。” 同居、同居……啊啊啊,他不是三岁小孩了,知道同居会发生什么事,不会怀孕不代表两人就是盖被子纯睡觉! “嗯,你放心,怀孕了我一定负责。” “你就那么肯定是你的种?”完全没营养的对话居然也能进行下去…… “我不认为你从我床上下来还能有精力去爬别人的床。”林德斌用很小的幅度做了一个挺腰的动作。 ……光天化日之下呢! 脸皮比拼再次完败! “小蒋、蒋蒋。”进了宿舍楼,光线一下子暗下来,刚好楼道里也没有人,林德斌追上低头走路,但短发不能遮掩通红耳朵的蒋清榕,“今晚在我这睡,好不好?” 后天才是正式开学,明天还是自由时间,他们可以挤在床上悠闲地消磨时间。 “不好。”蒋清榕反应剧烈地猛摇头。 “你还在怪我早上,啊——” 林德斌手忙脚乱接着蒋清榕扔过来的东西,望着跑远的身影,啧啧几声,“脸皮真薄。唉,还说帮我铺床,自己却跑掉了!” 不过——嘿嘿,早上还真销魂啊! 早上他醒过来的时候,蒋清榕还在睡。 昨天他给蒋清榕带来了那么大的“惊喜”,看来挺消耗他的精神的,太阳都晒屁股了还睡得香甜。 林德斌伸头张望了一下,幸运地发现,蒋清榕那两个室友居然已经出去了,不知是去吃早餐还是去晨读,反正就是出去了,寝室就剩他跟蒋清榕两人。 嘿嘿,既然没有外人打扰,他就不客气了…… 蒋清榕是被一阵奇怪的晃动晃醒的。 唔,今天的被窝特别暖和,有一种令人心安的味道,像是小时候被妈妈抱在怀里哄睡觉一样,摇摇晃晃的,温暖得不想睁开眼。 蒋清榕闭着眼睛蹭了蹭被子。暖暖的,滑滑的,被面的质量真好,他都舍不得离开这个温暖的被窝了。 唯一不足的是,很尿急,很想小便。 ——奇怪! 还没完全清醒的头脑迷迷糊糊地想到,平时早上醒来也会很急,但不会像今天这样,急得有些忍不住,很想很想,好像有某种外力在催促着他赶快尿出来…… 扭了扭腰,想要缓解缓解尿急的急迫感,但耳边竟然有喘粗气的声音。 某个东西贴了上来,蒋清榕一愣,半梦半醒之间身体比意识更快记得那是什么东西,乖顺地张嘴,让滑溜溜的东西游进嘴里。 “嗯……”氧气被夺,蒋清榕气闷地咬了一口那滑溜溜的东西。 奇怪的晃动突然变得剧烈起来,蒋清榕的尿意更甚…… 忍、忍不住了—— “啊……”身体一挺,哆嗦着喷出一股股的白液。 不是尿,而是—— 晕晕沉沉的脑子这时才有点神智。自己射出的东西不仅把小腹一带弄脏了,更多的,是落在那只煽风点火的手上,黏黏糊糊沾满了整只手掌。 原来是这只手在兴风作浪。 害、害他还以为是尿急! “舒服吗?”还喘着气的声音透着满足,舔着蒋清榕后颈的皮肤。 腿间不寻常的潮湿感告诉他,刚才高朝的不止他一个人! 蒋清榕像傻了一样,众多十八禁的词语在脑子里奔腾。 他,刚才,好像、似乎、仿佛用身体体验了一把那些羞耻的动词、名词—— 半晌,还保持侧躺着的姿势,只是两条大腿动了动,轻轻错了错…… 嘶—— 不明意味的抽气声从后背传来,“它好不容易软下去,你要再把它弄硬了,这次就不是……” 没等他说完,蒋清榕已经火烧屁股一般,把褪至膝盖的睡裤猛地拉上,提着裤子头也不回直奔洗手间。 在厕所,蒋清榕重新解下睡裤。 下身一片狼藉。从寝室到洗手间那么一小段路,因为双腿走动的缘故,他跟林德斌的东西已经混在一起,从小腹到性器再到股间,全是白白的黏液,好不银靡。 又傻了半晌,才忍着羞耻咬牙把腿间处理干净,一出来就看到林德斌站在便池旁。 见他从单间里出来,林德斌冲他笑了笑,转身面向便池,毫不介意他在旁边看着,坦然地掏家伙放水。 蒋清榕看着那根东西,再想到刚才夹在自己大腿根部时的触感…… “下、流。”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蒋清榕逃也似地跑回寝室。 睡裤、内裤,通通换掉扔掉。 有了不良前科,蒋清榕肯答应再跟这人睡才有鬼! 一想起自己跟他的第一次亲密就是在自己迷迷瞪瞪中进行的,蒋清榕就窝火。一觉睡醒,还没明白发生什么事就爽完了……总觉得自己买了全价票,但只得到半价的享受。 那人倒是全程都有爽到。 生气! 37 好吧,山不来就我,我就去就山。有个脸皮薄的情人,他只好主动一些。 将自己的床和衣物简单收拾好后,林德斌看看时间,差不多是晚饭时间了。 溜溜达达,横跨大半个校园,林德斌来到蒋清榕的宿舍。 嘿嘿,找个同性的情人真方便。看,他进入蒋清榕的宿舍大门时,那个横眉冷目的中年大妈连眼角都不撇他一眼。如果是女生宿舍,可能他才靠近大门十米,大妈马上摆出个“色狼来了”的超级臭脸,要是敢这样大刺刺地直闯,大妈不抄扫帚才怪。 爬上7楼,礼貌地敲门,一个戴眼镜的男生给他开门。 新面孔,看来又有新同学来了。 “你找?”眼镜男生迷惑地问。 “我找蒋清榕。” “进来吧!”刚到大学的新生都比较没戒心,眼镜男生也不例外,让开身子让林德斌进去。 一进去,整个寝室像是菜市场一样热闹。除了眼镜,林德斌还看到好几个生面孔,看来是寝室的八个人都到齐了,正在召开第一次寝室大会。 对于刚从高考束缚中挣脱出来的半大孩子来说,离开家来到陌生的地方,过上集体生活是一个很新奇的体验,所以大家都很兴奋,叽里呱啦地跟新朋友攀谈。 热闹的寝室里,林德斌一眼就看到蒋清榕。他不是太热烈参与室友的讨论,只是淡淡地偶尔插几句,和整个寝室的气氛显得不是太合拍。 熟络了以后林德斌才知道,其实蒋清榕是一个很内向很习惯独处的人,待人有礼但是疏离,对于交朋友兴趣缺缺。只要给他一本书,他能一个人待上一整天。可是,这样的性格,他却愿意积极融入到篮球队,跟着他和他那群没心没肺的朋友嘻嘻哈哈,开朗得根本看不出他原来的性格。 这时,察觉到门口的动静,蒋清榕抬头看向门口处。看到他,本来一脸冷淡的蒋清榕立刻露出灿烂的笑容,仿佛是平静的水面扔进一颗石子,笑意随着一阵阵涟漪飘荡至眼底、眉头,整个人顿时都散发出轻快的气息,和刚才的沉闷形成鲜明的对比。 林德斌想,他找到蒋清榕会性格突变的原因了。可,他何德何能,得到这个人全心全意的爱慕! “哎,哥们,想把我们小七带哪里去?”见林德斌一来,蒋清榕就收拾东西跟他走,给他开门的眼镜男不干了,不满地把他们拦住。 “出去吃饭啊!”林德斌摊手。 “两个人吃有什么好玩的,等我们一下,我们大伙一起去吃嘛,人多点才热闹好玩,是不是?就当是我们寝室的第一次集体活动。”眼镜男显然也是个爱好热闹的人,转眼间就定下了一个简单的聚餐活动。 蒋清榕不着痕迹地瞪了眼镜男一眼。这个没眼力的电灯泡,真是超级碍眼,谁要跟你们搞什么寝室活动啊!不过眼镜男邀请的是林德斌,他即使心里一千一万个不愿意也不能代替林德斌回绝对方。 “不了,今天我跟小蒋有点事。下次吧,下次我请大家喝酒。”林德斌很哥们地拍着眼镜男的肩膀,嘴上却委婉地拒绝了眼镜男的邀请。 眼镜男见状,只好无奈地放两人离去。 “你不是最喜欢人多热闹的场合吗?”下楼的途中,蒋清榕问道。 林德斌拒绝眼镜男的邀请让他满心疑惑,他都以为林德斌肯定会答应的。 “你怎么会认为我喜欢人多热闹呢?”林德斌反问。 “啊——”蒋清榕被问愣了,“以前你不是——” 林德斌性格好,很容易交到朋友,身边总是朋友如云。而他本人又爱热闹,所以他很喜欢参加大小聚会。以前他们篮球队经常一起夜宵或者聚餐,基本上都是林德斌组织号召的。以林德斌的性子,蒋清榕本以为他会爽快接受眼镜男的邀请。没想到,他居然会断然拒绝,实在是大出蒋清榕的意料之外。 突然间,蒋清榕就明白了! 想起很久以前他看过一个广告——老人对着同样白发苍苍的老伴悠悠地说:我其实不是想吃面,我只是想见你一面。镜头帮老人回溯,还是青头小子的他,天天跑到女孩家开的面店吃面…… 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也。他,会不会就是林德斌的山水? “你那时候拒绝黄楚,说你有喜欢的人,是不是——”急切地拉着林德斌,蒋清榕想要一个困扰他很久的答案。 从来不敢想,那个他刻意忽略的答案,会是…… “连杨钦都看出来了,就一个笨蛋还傻傻地什么都不知道。”没有正面回答,将蒋清榕的手握住,慢悠悠地往食堂走去。 “我喜欢你。”秋风有些萧索,心里却暖呼呼的,四个字就那样脱口而出。 “嗯,我也喜欢你。” 你敢说,我就敢回;你敢付出,我就敢回应;你予我十分,我给你全部…… “你犯规。” 没有电闪雷鸣,没有星光闪闪花团锦簇,他这辈子加上辈子最想听到的话就这样没有任何预兆地从那人口中说出,字正腔圆。 “爱哭鬼才犯规呢!”将蒋清榕拉到一旁树荫处的长椅上坐下,“让别人看见还以为我欺负你。” 昨晚的核桃眼还没完全消下去,现在又决堤了。 林德斌叹口气,从口袋里掏出纸巾帮爱哭鬼擦眼泪。 “再说一遍。”蒋清榕随意擦擦眼泪,不顾自己狼狈的样子,缠着林德斌要他再说一遍。 如果知道刚才林德斌会说那四个字,他绝对要把录音机带出来录下来。 “我说了,你说一句,我就还你一句。” “我喜欢你。”算上上一世,这是第四次在这人面前说这四个字了,也是最不犹豫心情最雀跃的一次。 “我也喜欢你。”林德斌果然兑现他的诺言。 如果你喜欢我、爱我,请一定要告诉我。我不是你肚子里的虫,我猜不到你在想什么,所以想要我回应你,请先告诉我,你喜欢我,你爱我。 38 “我喜欢你。”没听够,再来一次。 “喂,你够了。”以为他是复读机啊! “最后一次,说嘛说嘛!” 夜幕悄悄降临,吃过晚饭的情侣牵着手在花前月下唧唧私语。而这对磨磨唧唧半天还没走到食堂吃晚饭的情侣借着夜色的掩护抱成一团,吻得火花四射。 蒋清榕被亲得手软脚软整个人趴在林德斌身上,呼哧呼哧地喘着气。 “我喜欢你,林德斌喜欢蒋清榕,这下满意了吧!”说完,不解气地又咬了蒋清榕一口。 什么最后一次,结果就是最后了N次…… 他以前怎么就没发现蒋清榕那么会耍赖皮呢! 不过对着蒋清榕又哭又笑的脸,他怎么都拒绝不了他的要求。 因为太优秀,在爱情的国度里,他一直是被动地享受着别人对他的爱慕。蒋清榕喜欢他,他很早就知道了。这个人,总是自以为很隐秘地在偷偷注视着自己,却不知道落在他身上不能忽视的视线早出卖了他的心事。 书上说,先爱上的人是输家。而他,也很理所当然地以赢家的身份来看待蒋清榕对他的感情,他也以为蒋清榕会一直以那样隐晦的方式喜欢着他。他还知道除了蒋清榕,还有好几个女生也是暗恋着他。他们共同的特点偷偷,从来不敢将喜欢说出来。蒋清榕比那些人特殊的是,他是男的。所以林德斌就更不认为蒋清榕这胆小鬼会有什么大的作为。 可是有一天,他猛然发现,蒋清榕竟然跑在了他前面。蒋清榕为了他加入篮球队,蒋清榕帮他管理股市账户帮他炒股赚钱,蒋清榕故意考试考低分要跟他上同一所大学,蒋清榕大声对他说“喜欢”……他的世界里,不知不觉已经全被蒋清榕占据了! 而该死的蒋清榕却在告白后突然消失了整个暑假,就是因为他以为他们分别考上了不同的大学。这个笨蛋,笨得让人心疼!好吧,一直都是你追赶在我身后,这次就换我主动一次,看在你哭着喊“喜欢我”的份上。 老师和亲友都替他可惜,觉得他好不容易考了高分结果却改了志愿,如果不改志愿他就能上W大了。其实他们不知道,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有一个人比他更傻,牺牲更多。 这段感情里面输家赢家的角色已经悄悄调转,换他拼命追赶才能追上蒋清榕,但他甘之如饴—— 这个人,为他付出了太多,多到他汗颜,多到他无以为报。这个人,付出那么多,想要的,仅仅是他的情意。 还好,这人想要的恰恰是他最想给也是唯一能给他的! 太好了,很高兴在这个问题上,我跟你的意见达成一致! 蒋清榕以为林德斌所说的搬出去住,是在学校附近租个房子。可是陪着他连跑了几个学校附近的中介所,蒋清榕发现林德斌根本就不是想租房子。 每次进入中介所,他都略过那些密密麻麻的出租信息,直奔出售房屋那一块去。 “你真的决定要买房子?” 开学了,因为两人就读的学院不一样,所以课程安排也不一样。两人都有空的话,就一起去看房子,如果赶上蒋清榕有课林德斌没课,就林德斌一个人自己去看房子。 今天上午蒋清榕有课,连上四节课后一出教室,就看到林德斌等在门口,兴冲冲地拉他去看房子。 “嗯。这一套我真的很喜欢,价钱也合适,保证你也会很喜欢。” “可是钱——” 2000年前后中国的房地产泡沫还没吹起来,房子的价格并不算太贵。即便如此,买一套房子需要的钱,都不是两个刚上大学的学生能负担得起的。 买房产是一个很超前的投资方式,大部分中国人都没意识到房产在日后的升值空间。趁着现在房价低,有余钱的话购置一些房产是很好的投资渠道。但是,这一切的前提是——要有余钱。 炒股赚的钱,两人加起来有三万多一点,再加上家里给的这学期的生活费,全部加起来四万块不到。这样的钱,在2000年的A市,勉强也能买到一套5、60平方的二手房。所谓勉强,就是房子要么地处较偏远的区域,要么是房子比较老旧户型不好。 但他们两人是学生,不可能住得离学校太远。可A大作为A市最著名的高等学府,所在的位置就在市区以内,加上周围配套的民生设施齐全,这一带的房价一直都是高居不下的。他们的身份是学生,又不能申请银行贷款,这就让迫于置业的两人抓襟见肘。 尽管如此,林德斌还是不放弃,一有空就跑中介所。 “呵呵,钱的问题你不用担心,足够了。”林德斌安慰蒋清榕,“我找学长帮忙接了个活,晚些会有一点钱到账。而且现在才大一,学业不重,我还可以去打工赚钱。” 蒋清榕有些汗颜,“等我忙过这一阵,我也可以去打工赚钱。” 他好像天生是班长命,开学第一天就被导师点了名。所以这段时间他是忙得焦头烂额,一大堆的迎新活动等着他安排,有自己班的,有自己系的,还有整个学校的。 “你忙你的,赚钱的任务就交给我好了。” 话是那么说,蒋清榕还是暗暗决定要去找门路赚钱。 到了约定看房的地方,蒋清榕意外地发现房子比他预计中的要好不少。 房子是70年代左右的A大职工房,位置就在A大西侧,周围绿树成荫,环境幽雅。不说房子本身的条件如何,光是这个环境和地理位置就很理想了。房子不大,大概也就40平方左右,一房一厅一卫浴,但是没有厨房,要开伙的话在走廊尽头那里有公共厨房。对于两个大男生来说,没有厨房正合适,有厨房反而鸡肋了。 这楼里居住的都是些A大的退休老员工,但他们大多搬离这里去跟子女居住,将这里出租给A大的学生。本来这对老夫妇也是想把房子出租的,谁知道在中介所门口碰到林德斌,在他的舌灿莲花下同意将房子卖给他们。 物价 先说明,本章免费! 又到物价说明时间了—— 因为作者俺是大陆人,所以一切物价以大陆的物价为标准。 买房子的时候,主角两人刚上大学,是2000年。在2000年,我简单查了一下资料,像北京上海这样的一线城市,一手房的房价大概在3000到4000左右一平方。以北京上海作为参考物,文中的A市也把房价定在3000一平方这个价位。到了二手房,这个价钱当然还要再少一点,至于像主角他们买的那种30年房龄的房子就更便宜了。所以在2000年,一套40平方左右的房子卖3、4万还是有可能的。 这里还涉及到大陆人以前实行的一个分房制度。在大陆,很多单位的员工都能享受到职工房,这些房子都是单位出钱建,然后按照一定的比例或者员工职位、贡献度来分房。所以以前的大陆人是没有买房子来投资的概念的,因为房子是公家分的,不需要自己掏腰包去买。直到90年代后期,这种分房的制度才取消,但在2000年的时候,长期实行分房制的大陆房价还是比较低的。这也是主角能轻松买到房子的一个原因。 然后说一下主角的性格。林同学很明显是很独立很有想法的个性。所以他在高中就拼命捞钱,因为他很早就意识到只有经济独立了,才能把自己的人生和爱情把握在自己手上。当然,他找到蒋清榕来合伙炒股,也是他的运气,简直就是间接开了金手指。当他们手上的钱足够买房子后,他会毫不犹豫出手买下,就是我一直强调的性格决定命运。我从来不认为一个人重生了就真的能彻底改变自己的命运,果断的性格永远比瞻前顾后的性格要更成功。即使蒋同学现在最终收获了爱情,但不要忘了,在感情的对面,有一个人在助推着,才让蒋同学一步步走向爱情的彼岸。 还有炒股的问题。前面有提到99年的股市浪潮,股市大升,让主角赚了不少。但能在一年内把7000元的本金变成3万,从实际上来说,即使的大开金手指的蒋同学也不太可能的。不过炒股这一段其实就是为了现在买房这一段铺砌的,为了能让主角买到房子,亲娘我只好闭着眼睛乱开了一通金手指。这里只能请大家忽略逻辑上的不合理。 要说的话有些多,罗嗦了,大家见谅! 39 一看到房子,蒋清榕就知道资金问题解决了。他们之前在中介所也看到过类似的户型结构,像这样子的老房子,最多也就三万多一点的价位,在他们的承受范围之内。不过那些房子所处的地理位置都距离A大太远,不方便他们上下学。像这种接近30年房龄,面积不大,而且连厨房都没配套的房子,虽然地处A大这样的黄金地带,还是乏人问津,价格并不高。这些老旧的员工楼一般也就是出租给A大的学生居住。 这也是林德斌能说得动那对老夫妻愿意把房子卖给他们的原因。相比起租出去一个月收两三百元的租金,还不如一了百了把房子卖掉来得划算。 原主人明显是一对比较会过生活的老夫妻,家里几明窗净,收拾得很整洁,让人感觉非常舒服。 “怎么样,喜欢吗?” “嗯,喜欢!”蒋清榕点头,一进房子他就很喜欢,“多少钱?” “三万五。”林德斌竖起三根指头,“还送家具。” 那些原木沙发、柜子、床,虽然老旧,但可以看出主人对它们颇为爱惜,保养得不错,有一种时间的味道沈淀在其中。 “买了。”蒋清榕当初拍板。 价格合适,地理位置合适,这两点加起来就已经足够购买的理由了。而蒋清榕还有一个不能告诉林德斌的理由,就是在房地产浪潮汹涌而至的几年后,这种房龄超过30年的老房子肯定会被拆迁重建,到那时房价是翻着倍往上涨,升值空间非常巨大。所以在房价还没涨起来时购房是非常明智的决定。当然,这个理由他只能放在自己心里,不能跟林德斌说。 昨日种种昨日死,他既然重生了,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就不要再提了。他并不想告诉林德斌他的灵魂重生于十多年后的蒋清榕。就连他自己,也打算是重新活过,以这个蒋清榕的身体,从16岁开始重活一次。 那些因为重生而提前掌握的信息,也只能放在心中发霉,不能说出口。他只想做个普普通通的人,预言家什么的,还是留给别人去做吧! 不过,这么快就有了专属自己跟林德斌两人的爱巢,而且房产证上是写着两人名字的房子,蒋清榕好没有真实感。 房产是硬通货。自从互表心迹,蒋清榕不是没想过置业。他的记忆恢复后,他的心理年龄一下跳跃了十几岁。作为一个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了近十年的大叔,他有义务为年纪比他小不少的林德斌提供更好的生活条件。他已经想好了,要努力去赚钱,趁着现在房价还没涨起来先把房子买了,不用等他们毕业后面临房价飙升买不起房的窘境。 没想到林德斌比他行动更快,没几天功夫就物色到合适的房子,让他们从无产阶级一下子成为有产阶级。虽然花光了两人的所有积蓄,但换来这样一个温馨的小房子,蒋清榕还是觉得很值。 唉,果然性格决定命运。在他还在考虑该用什么方式来赚钱买房的时候,林德斌早把房子搞定了。如此雷厉风行的作风,也难怪他日后在职场上混得风生水起了。 这一点,是他自愧不如的。 即使重生一次,他的魄力还是远远不如林德斌。 2000年的时候,房屋交易还是比较简单的。买卖双方签订买卖合同后,买方把钱付给卖方,然后双方一起去房产交易中心办理产权转让,印有新产权所有人名字的房产证就能拿到手了。 捧着新鲜滚烫的房产证,蒋清榕还恍如梦中。 在他的概念里,房产证上的名字和户口本上的意义是一样的。这是不是意味着,从这一刻起,他跟林德斌成为了一家人? 两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人结为家人,最常见的方式就是——婚姻!按道理,他跟林德斌是不可能会有名义上的婚姻关系,但一本房产证,让他们拥有了实际上的婚姻关系。 从此以后,只要这本房产证上同时写着他们名字的一天,他的人生就将会跟林德斌交织在一起。 “走了,还在发什么傻!”林德斌一脚蹬在地上固定身体,回头招呼蒋清榕。 “哦、哦!”将房产证小心放进书包背好,蒋清榕跳上自行车后座。 自行车是他们前两天在二手市场买的。A大太大,他们的新家距离校区有一小段距离,为了上下课方便,买辆自行车代步是比较合适的选择。 九月的天气秋高气爽,坐在后座上,干爽的秋风拂面吹过,能闻到收获的味道。把头靠在林德斌的后背,蒋清榕想,这就是他要的幸福。 前世的某个相亲节目里,一个拜金女说,宁愿在宝马里哭泣也不要在单车上笑。蒋清榕对此嗤之以鼻,能用金钱来衡量的爱情根本不是真正的爱情。像他,只要前面骑自行车的人是林德斌,无论让他笑还是让他哭,他都心甘情愿坐在自行车上,拿全世界来换也不换。 “我们还有多少钱?” ——呃,当然,现实有时还是很残忍的,爱情很重要,钱,也很重要! “一千多。” 他们两人炒股的钱加起来是3万多一点,加上家人给的这学期的生活费,一共有3万7左右。买房子和办理过户手续就花了接近3万6,所以手上就只剩下一千多一点。他们家里都是一次性给够整个学期的生活费的,这下手头窘迫也不能开口问家里要钱。 “嗯,够了。”林德斌应了一句,脚一蹬,车子就向着某个方向而去。 “喂喂,你去哪里?”这个方向不是回学校的方向。 “百货商场。” “去那里干嘛?”囊中羞涩,去了也买不起。 “买床上用品。” 蒋清榕不说话了,脑子瞬间冒出的绮丽画面让他组织语言的能力暂时丧失。 “嘻嘻——” “傻笑什么呢?”林德斌奇怪地回头看了他一眼。 “你管我!” 证(房产证)领了,下一个步骤的确是该到滚床单了…… 40 两个男生逛百货商场不奇怪,两个男生逛床品区也不奇怪,两个男生逛床品区还专门看婚庆用的红色床品就很奇怪。 “这个好不好?”林德斌指着大红四件套问道。 “不要,好丑。”蒋清榕不同意。他看中的是那套深红色的,被面是暗花刺绣的龙凤图案,看起来显得低调而华贵,比林德斌看上的艳俗大红要有质感得多。 “丑吗?我觉得挺好啊!”蒋清榕很白,躺在大红色的床单上,强烈的色差对比……嘿嘿,光想想就很诱人。 林德斌执意要买那套艳俗的大红四件套,蒋清榕坚决反对,两人在人来人往的百货商场好一番争执,更是引来他人的注目。 最后在蒋清榕据理力争下,终于取得了胜利,心满意足地拿着单据去前台付钱。 “请问——”女售货员瞥了一眼站在一旁等待她打包的林德斌,“这床品你们是送人还是自用?” 这两个明显是大学生,来买床上用品,而且还是买喜庆的结婚用红色床品,照理说应该就是送人的。可她怎么看,都觉得有点诡异。她卖了多年东西,顾客的心态她自问还能捉摸一二,这两个男生买东西的态度,不像是送人啊! 林德斌望着不远处付钱的蒋清榕,头也不回地应道,“自用。” 也不管售货员听到他的话有什么反应,他迎上付钱回来的蒋清榕,接过他手中的单据,把其中一联给回售货员,拎起装好包装的床品就走人。 “我们要变穷光蛋了。”蒋清榕小声抱怨。 都是四件套,这种以婚庆为卖点的床品硬是比其他同类的四件套要贵不少,他们本就干瘪的钱包这下是彻底干巴巴了。 “没事,我的程序快写完了,很快就能拿到报酬了。放心,我不会让你吃西北风的。”顺手捏捏蒋清榕愁成苦瓜干的脸。 “我这边也快忙完了,过了国庆长假后我也能接些活赚钱。”可惜股市又开始进入衰退期,下一次复兴要等到2004年后。股市靠不住,他只好另外想办法赚钱养小情儿。要是重生一次还要靠林德斌养,他可以去撞豆腐了。 两人边走边聊,很快就离开商场,留下一个目瞪口呆的售货员半天回不过神。 尽管钱包的干瘪程度已经触目惊心,但是为了庆祝同居第一天,两人还是买了丰盛的——外卖!没办法,谁让新家是公用厨房,用起来太不方便。 把打包回来的菜一一摆上桌子,两人对坐,再斟上酒,还真有几分新婚的意境。 “要不要交杯?”林德斌晃着小酒杯香醇的米酒,问。 “要。” 上一辈子在婚礼上看着众人闹林德斌和新娘喝交杯酒,他心里是又羡慕又嫉妒,恨不得那个跟他把臂喝酒的人是自己。现在终于有机会了,他才不会放过。 手臂交缠,额头相抵,连呼吸都连在一起…… 辛辣的米酒滑过食道,很呛,但很甜,是他喝过的最甜的酒,就连那些掺糖水的葡萄酒都不及这酒的万分之一甜。 本来是对坐,不知怎的,成了坐到某人的大腿上,一双筷子、一个杯子,就这样吃了一顿囫囵饭。 蒋清榕完全不记得那晚的菜是什么味道的,连怎么从客厅到卧室都没有半点印象。 衣服被脱掉的时候出于羞涩的本能他小小地挣扎了一下,在林德斌低声问了一句“不愿意?”后,他顺服了。 愿意,一万个愿意,怎么会不愿意! “又哭……”林德斌无奈地低叹,吻不干滚滚而下的泪,“好像我在欺负你一样。” 蒋清榕睁大泪眼,抱紧这个自己最爱的人,喃喃道,“那就欺负我吧!” 话没说完,就被捧着脸密密实实一通喘不过气的热吻。 “一会不要哭得太凄惨啊!”居然敢开口邀请他欺负他,看他不把他欺负得哇哇叫。 瞪了一眼那个坏心眼的男人,蒋清榕忍不住笑出声。明明是威胁的狠话,他怎么就能听出里面化不开的情意呢? 蒋清榕的笑声显然激怒了某人,一下把他扑倒,带着啃咬的亲吻一路向下,留下一个个印子。 滚烫急促的鼻息,拂过肌肤的双手,砰砰跳动的心跳声,还有若有若无碰触着他的硬挺,都昭示着林德斌对他的渴望。 被这个人热切地渴望着,蒋清榕的心头涌上不可抑止的激动,喉间轻轻逸出哭泣般的气音。 “硬了?”常年打球的手不免有点粗糙,但手指修长,指节分明,探手一捞就把蒋清榕的小弟弟抓住,么指恶作剧地摩挲着正在吐出黏液的前端。 蒋清榕很想骂人。被喜欢到心尖尖上的人又亲又摸,不硬的绝对不是男人。但身上最脆弱的部分被不轻不重地握着,蒋清榕舒服得软了腰,眯着眼睛说不出话。 “换你摸摸我。”气不过舒服的人只有蒋清榕一个,林德斌拉着他的手放到自己胯下。 好奇怪!碰触到另一个同性的性器官,却半点抵触都没有,反而为了想听到他更多难耐的喘息而积极地套弄着,一只手握不住,就用上双手。 “嗯啊……” 论手上功夫,论忍耐力,蒋清榕都略输一筹,在林德斌的快速撸动中终于忍不住交了功课,甚至有星星点点喷溅上激烈起伏着的胸膛。 再低头看看自己手中,越发硬挺,却还没有任何要射迹象的怪物,蒋清榕小小的自尊心受伤了…… 看出蒋清榕的不甘,林德斌亲亲他的眼角,“我想射在里面,好不好?” 还沾有蒋清榕经验的手指不知不觉已经悄悄摸到后面,在穴口处徘徊。 “我、我害怕!”早就有了献身的准备,但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他还是有着对未知事物天然的恐惧。 “信我吗?”温柔的吻细雨般落在脸上,在后背游弋的手也是那么轻柔,只有他手中握着的硬物告诉他男人隐藏得很好的急迫。 蒋清榕突然释然了,“信。” 一个字,他把自己完完全全交给了对方。 41 异物入侵的感觉并不好受,但身体却奇异地火热起来。不是生理上的,而是心理上的。一想到身体接纳的是这人,就没办法产生一丁点的排斥感,反而是想要得更多。 一根、两根、三根……大量的润滑剂随着手指进出的动作已将那小小的洞口弄得湿润软滑。 “可、可以了……”林德斌越来越粗重的呼吸让他不舍,尽管三根手指同时进入已经让他有点吃不消,他还是主动开口让林德斌进来。 “再等等。”摇头拒绝蒋清榕的好意,林德斌仍然细致地做着扩张的动作。 “不要,我不要等,我想要你!”蒋清榕踢腿扭腰,还伸长手去摸林德斌火热的坚挺,“快给我!” 忍耐力早到崩溃边缘的林德斌哪里经得起这样赤裸裸的挑逗,一手举高蒋清榕的一条腿,另一只手扶着自己的硬挺,腰一沈,扑哧一声全根尽没。 “啊——” 两人同时发出不同声调的叫声。 “很痛?” 前额碎发被拂开,露出他紧锁成“川”字形的眉间。见状,林德斌皱了皱眉,“不要逞强。” 一场性爱,如果是以伤害另一个人为代价的,也就没什么意义了。 蒋清榕死命地摇头。哪怕额上冷汗涔涔,他还是双手双脚缠上去,不让林德斌抽身撤退。 痛?也许吧,但比痛更强烈的,是由内而外的满足——终于跟这人身心结合! “没,没逞强。”心口热乎乎的,蒋清榕露出无限接近傻笑的笑,“我真的没受伤。” “你啊……”叹息般的声音消失在唇舌之中。 此时此刻,唯有亲吻能代替言语! 一开始仿佛是一部按了慢放键的默片,无论是抽出,还是插入,都是那么小心翼翼,缓慢而慎重。 “嗯……” 细碎的呻吟声让默片变成了有声片,肉体拍打声、叽咕叽咕的奇怪水渍声,顿时让一切活色生香起来。 然后又不知被谁按了快进键,老木床嘎吱嘎吱的声音听起来好像快要摇断床脚! 蒋清榕觉得自己快要疯了,想求饶,嘴里吐出的却是“还要……好棒、好舒服……”,身体比他更诚实面对汹涌的性爱狂潮。 “乖,我也好舒服!”林德斌咬着蒋清榕仰头呻吟露出的微凸喉结。 他们的身体契合度出人意料的高。在度过最初的不适后,蒋清榕竟比他更快坠落欲望的深渊,纠缠着他索要更多。 “换你主动好不好?” 没等蒋清榕反应,林德斌一个翻身,两人位置大对换,成了蒋清榕骑坐在林德斌腰腹上。 体位的骤然变化加上自己的体重,让体内那根孽根猛然往深处戳去,蒋清榕不自禁叫一声后软了腰,根本没坐住,倒在了林德斌的胸膛上。 情人投怀送抱,林德斌不客气地抱住,扳下蒋清榕的脖子接吻。 蒋清榕乖乖伸出舌头与之共舞。 “亲爱的,动一下。”接吻的空隙,某人提出更过分的要求。 抛了一个比媚眼更像媚眼的白眼过去,蒋清榕回忆着前世看过的有限几部爱情动作片,笨拙地学着那些女优的动作,前后上下地扭着腰。 身下人的呼吸一下子急促起来…… 慢慢的,蒋清榕也尝到甜头。这种由自己主导的感觉,真不赖! 双手撑在林德斌的胸口上,蒋清榕的动作越来越大—— 咦? 正在追逐快感,蒋清榕突然发现手下某个细微的变化。 移开手掌,发现林德斌胸口上的小小肉粒不知何时悄悄站立,顶着自己的掌心,痒痒的。 眯眼看了一会,蒋清榕低头一下把小肉粒含入口中。 在刚才漫长的前戏中,林德斌也是这样对待他的,让他彻底对这个他以前从来不在意的器官有了翻天覆地的新认识。 ——原来,这里被这样弄,竟然会有那样滔天的快感。 果然,他刚把林德斌的乳头含住,林德斌就僵硬了一下,接着屁股上就挨了带有警告意味的一巴掌。 挨了打,反而激起蒋清榕的叛逆心,他干脆伸出舌头将滚圆的肉粒来回拨弄。 唇下,就是心脏的位置,心脏跳动的频率因他的恶作剧而加速。他喜欢这种变化! “啊啊——”体内那根刚才暂时交出主导权的凶器突然发动进攻,自下而上每一下都击中要害,迫使蒋清榕放开他刚到口的新“玩具”。 “慢、慢点……啊啊,那里……” 粗长的性器总是能碰触到他脆弱的地方,逼出他放形浪骸的一面。 啪—— 屁股又挨一下。 “痛……”蒋清榕泪水涟涟地喊痛。 与其说是痛,不如说是臀肉被击打的声音过于银秽,让蒋清榕在羞耻中产生另类的快感。 “还敢不敢调皮?” 蒋清榕赶快摇头。 这下成了他的左胸口落入敌口。 早就被啃咬红肿的乳头遭到某人报复性的吸吮,加上后茓处一下比一下凶狠的撞击,蒋清榕几乎没叫断气。 “斌,我想射……”堆积的快感让他眼前一阵阵发黑,迷雾一片。 “再等等,我们一起。”重新将两人调整为正常体位,林德斌将蒋清榕的小腿架到肩上,两人的下体完全贴合在一起。 “斌、斌……”濒临高朝,蒋清榕连呻吟都叫不出,只能呜咽着叫喊爱人的名字。 “我在这里。”温柔的话对应的却是贯穿般的快速抽插,“要我射在里面吗?” 迟钝的大脑慢了好几拍,才反应过来,哆嗦着点头,“要,射给我……啊啊……” 被想象的情景刺激到,早在高朝边缘的蒋清榕终于在啜泣中攀上了欲望的顶峰。 可是残忍的爱人没有让他好好享受高朝的余韵,喘着粗气在他耳边追问,“说,我是你的什么人?” 人?什么人? 高朝后的身体很敏感,清晰感觉到后茓中突突跳动的肉帮,青筋贲起,又热又硬,大开大合的进出间摩擦得内壁好舒服。在智商降为负值的销魂时刻,蒋清榕根本没有精力玩问答游戏,只能迷迷糊糊顺着林德斌的话,“男人,你是我的男人。” 42 属于男性特有的性器正在逞凶作恶,这个回答应该没错吧…… 林德斌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自己居然就那样射了! 他本意是想逼蒋清榕叫老公的,没想到蒋清榕的回答比他原来设想的答案更让他满意,满意到“男人”两个字刚说出,他就脑子一热,噗噗噗地射了—— 无论是生理,还是心理,都在这一刻得到前所未有的满足! 同一时间,蒋清榕也露出迷醉的表情。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灵与欲的水乳交融,应该就是这种奇妙的感觉,晕乎乎的,每一个毛孔都舒畅地张开。 “喜欢吗?” “嗯!”像猫被顺毛,后背也被一下一下地顺着。 “还想要吗?”手不知不觉滑落至臀部,放肆地揉捏着圆润的屁屁。 蒋清榕的回答是,紧紧抱着对方,夹紧了后茓又重新抬头的硕大。 你对我有多渴望,我对你也有同样的渴望!明知道射在体内的东西再多,也不会成为一个新生命延伸他们的爱情,但他还是想要更多,想要全身上下都染上你的味道,盖上你的印记,成为你的专属! 蒋清榕的热情传达了积极但错误的讯号—— 林德斌打叠精神使出浑身解数打算跟蒋清榕大战三百回合,却在战了三个回合之后发现了蒋清榕的不对劲。 性器软塌塌的歪着,声音嘶哑得像最粗糙的砂纸,眼睛哭得比核桃还肿。即使如此,蒋清榕依然执拗地死死抱着他,大腿挂在他腰上,嘴里更是不停地喊着“还要,给我——” 两人体力和持久力的不对等,让蒋清榕在性事对垒上比较吃亏。那个本不是用来承欢的部位早已经麻了没有知觉,可他还是乖顺地打开身体,任由那个人予取予求。 等林德斌终于发现蒋清榕的异样,他已经有点陷入半昏迷。高强度和长时间的性爱,消耗了他太多的“精”力。 “咦?”感觉到林德斌停了下来,蒋清榕诧异的咦了一声。他虽然有些昏沈,但触感没有消失。身体内的那根东西用质感十足的硬度告诉他,它还没充分餍足,那怎么就停下了呢? 难道是他对他的表现不满意?想想,刚才自己那副死鱼样,好像真的挺倒胃口的!蒋清榕想着想着,不由慌张起来。 “不是你想的那样。”林德斌恼怒地打断蒋清榕的胡思乱想,“笨蛋!做爱跟吃饭一样,饱了就要停下筷子,吃过量会把胃撑伤的。你说,你早就吃饱了,为什么不说话?要不是我发现,吃伤了怎么办?” 蒋清榕嘟了嘟嘴,“你不是没吃饱嘛!” 哼,把他折腾得死去活来,他居然还生龙活虎,这人根本就是禽兽!现在还倒打一耙,怪他没有分寸不自量力,蒋清榕越想越委屈。 面对蒋清榕的吐槽,林德斌恨不得把人翻过来打一顿屁股。 “每个人的食量不一样,我一顿吃三碗饭,你行吗?”蒋清榕那瘦条形身材,平时也就一碗半米饭的饭量,真要他吃三碗绝对撑到吐。 “真是的,你也不怕精尽人亡,净乱来。”说着,林德斌抽身出来,扯了纸巾开始帮蒋清榕清理。 就蒋清榕这个纵欲过度被掏空的状态,是不能再去洗澡了。被水蒸气一蒸,他可能就真的要晕过去了,所以只能先简单清理一下,明早起来再洗澡。 “你……”被打开大腿仔细地清理那个位置,蒋清榕一半害羞一半慌乱,“你够了吗?” 偷眼瞄一下,吓,还是好狰狞的形状! 多少婚姻的不圆满就是因为性事的不和谐。如果他不能满足林德斌的欲望,久而久之,他们会不会也步上那些不幸婚姻的后尘? 林德斌将用过的纸巾随手扔到地上,拉过毛巾被将赤裸的两人盖住,捏捏蒋清榕鼻子,“我在你心中是那么没有节制的形象?” “可、可是……”贴着大腿根部的某个东西明明还散发着惊人的温度。 “不许说话,快睡觉。” “要不,我用嘴帮你……” 都是男人,他理解那种得不到满足吊在半空的痛苦。 “坏孩子不听话好好睡觉,再说话就打屁股。” “我——” 啪! 从毛巾被下面传来的声音闷闷的,但依然能听出是巴掌拍肉的声音。 “你——” 啪! 又一下! 蒋清榕气结。 情事中被打屁股可以说是情不自禁,是情趣,现在这样被打就有点难堪了! “榕,我很满足。”感受到蒋清榕的怒气,林德斌亲亲他汗湿的鬓角,心疼地摸着他因为初次承欢消耗太大而显得苍白的脸,“和你做爱,于我而言,像是做梦一样,幸福得找不到边。为了让梦做下去,我才会一直要你,因为我不想那么快醒过来,但我忽略了你的体力。这个美梦里面有两个人,我不能那么自私地只考虑自己而置你的感受不顾,所以我必须停下来。一个美妙的梦,不在于做梦时间的长短,而在于梦的内容甜蜜与否。我想说的是,无论今天是做一次爱,还是做一个晚上的爱,在我眼中都是无可复制的美梦,你带给我的,都是难以言表的感动。我想跟你在未来的每一天都做着同一个美梦,不需要在今天把以后透支了,知道吗?” 蒋清榕愣愣地望着林德斌,眼眶不争气地又开始发热…… “还有,我爱你!” 爱人,是拿来爱的。性,只是爱人要负担的一部分责任,不是全部。 蒋清榕早哭得劈里啪啦,上气不接下气,“你、你……我……” 他、他怎么可以那么云淡风轻若无其事地说出那个字呢?他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就这样生生地让泪腺瞬间决堤! 林德斌无奈地把纸巾盒重新拉过来,扯出纸巾帮蒋清榕擦眼泪,“大泪包。” 大泪包不管不顾抱着眼前人,胡乱地在林德斌脸上印下亲吻,“我也爱你,好爱好爱……” 爱到连生命、自尊都可以不要,只要你能回应我。 谢谢你,让我重来一次的生命有了价值! 43 尽管哭肿的眼皮让他睁开眼睛的动作有些困难,蒋清榕还是在一睁眼就看到特别湛蓝的天—— 呃,好吧,不能因为自己的心里阳光灿烂就明目张胆说谎,其实蒋清榕看到的,只是蓝色的窗帘…… 嘻嘻,好心情顿时又灿烂了几分!是谁细心地为他拉好了窗帘遮住刺目的阳光让他能一觉好眠,根本是一目了然的答案。 腰有些酸,但影响不大,不像小说里说的那么夸张。也许是年轻吧,复原能力也比较强悍,睡一觉就恢复得七七八八了。 年轻真好,想他原来那30出头的烂身体,陪领导打了两小时羽毛球,第二天骨头酸到连手都抬不起来。蒋清榕边感叹着边坐起来,摸着红色被面上的鸳鸯龙凤图案,回想着昨晚的颠龙倒凤,蒋清榕一时有些出神。 原来的主人在搬离时,把所有能搬走的东西都搬走了,除了几件跟房子年龄一样老的老家具,所以现在家里显得家徒四壁,冷冷清清的。一些必需的生活用品,如热水器、电烧水壶等,还是他跟林德斌利用课余时间去二手市场淘的。全家唯一一样新东西,就是床上这套昨天买的龙凤被。 可是这个简陋到不能再简陋的家,蒋清榕却喜欢得不行,因为这里是他和他最喜欢的人共同拥有的家。昨晚,他们才刚刚在崭新的床单上度过了激情的一夜,和所以新婚夫妻一样交颈而眠。 “醒了?” 自己的男人穿着家居服,头发湿哒哒还滴着水,从外面走进来,很自然地走到床前弯腰给了他一个早安吻,这一刻,蒋清榕觉得心都要融化了。 在他可怜的前一世,他根本不敢肖想两人会同居。即使是两个月前,对两人关系的走向他也从来没抱任何希望。如此温馨的场面,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范畴,比任何一个美梦都要梦幻,但又那么的真实。 “我买了豆浆包子,你快起来趁热吃。”林德斌从柜子里拿出干净的毛巾边擦头发边抱怨,“没有厨房真不方便,想自己做点吃的都不行,看来要去买个微波炉回来才行。” 爱心早餐成了食堂最普通的早点。 蒋清榕也不顾自己只穿着一条小内裤,跳下床从背后抱住人,信誓旦旦地说,“你等着,我一定会给你买个带厨房的大房子的。” 林德斌回身,“喂,看不起你男人是不是?要买也是我给你买啊!” “我给你买和你给我买又有什么区别。”虽然嘴上这样说,心里却是甜滋滋的。不是要贪图什么,光是林德斌一句话,已经值得他掏心掏肺,把最好的都捧到他面前。 不过买房子的事真的要提上议事日程才行。这个房子他是很喜欢不假,但这房子的瑕疵也很明显,单没有厨房这一点就是致命的缺陷,所以有条件的话他还是想换个更好的房子。而且他还知道,中国的房价在未来几年,尤其是07、08年间简直是非理性的上涨,无论是自住还是投资,这几年趁着房价低,是购买房产的最佳时机。 最重要的,是他想为林德斌提供更优渥的生活。他的王子,不应该跟他挤在逼仄的小房子里,他值得更好的生活环境。 嗯,想想有什么办法可以快速赚到钱—— “亲爱的,你能不能不要穿那么少还在我身上乱摸?”穿条内内像只无尾熊一样挂在他身上他咬咬牙也忍了,结果手还不老实,在他胸口处来回的摸。偏偏他被点起火来还不能把人抓来灭火,早上起来时趁蒋清榕熟睡,他看了一下他的后茓,发现穴口红肿得厉害,看来昨晚他真是做得狠了。 “……呵呵!”蒋清榕很想说,都那么熟了摸几下有什么的别那么小气嘛!但看到林德斌胯下不正常的突起,他傻笑了几声收回手,“我、我去洗个澡。” 林德斌对着砰地关上的浴室门咬牙切齿。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这句话他今天终于彻底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等着,欠的帐先记着,等你屁屁好了以后加上利息再一起讨还。 阿嚏—— 浴室里,蒋清榕摸摸鼻子,“小气鬼。” 摸他几下胸膛还背后惦记,也不想想他胸口现在一片青紫,还不是某人昨晚的“战绩”—— “咦,你去哪里?”蒋清榕洗好澡,从浴室出来,就看到林德斌穿戴整齐正准备出门。 因为专门挑了国庆长假前的最后一天搬家,所以他们有7天的时间可以腻歪在一起。现在看到林德斌要出门,难怪蒋清榕那么诧异。 “刚才去买早餐的时候在路上碰到学长,他说我上次写的程序有个BUG,要我去修改一下。我很快回来的,你乖乖在家等我。” 闻言,蒋清榕顿时黑了脸,又开不了口阻止。 比起憎恨林德斌要出门这件事,他更痛恨自己的无能。林德斌说的那个程序,就是上次他接的活。因为要买房子,两人的钱包齐齐大唱空城计,为了不沦落吃西北风,所以林德斌托学长帮忙找了个零活,是帮一家游戏公司写一个小游戏的程序。本来像这种写程序的零活,一般是不会给大一的学生做的,可是林德斌给对方看了一些他高三暑假时写着玩的程序,最后终于得到那份工作。 IT人口中的“很快”,是跟常人说的“很快”不同定义的。之前还没搬出来住的时候,蒋清榕就被林德斌的“很快”哄骗,在食堂等到饭菜全凉食堂快关门才等到那个说“很快”的人。现在林德斌又说“很快”,蒋清榕就知道他肯定又要出去一整天。 他不想林德斌出门,但他们又确实等着那笔报酬来解眼前的燃眉之急。 “晚上想吃什么,我去买。”好吧,他必须承认,他现在的赚钱本事暂时比林德斌还不如。 “你。”林德斌捏捏蒋清榕气鼓鼓的脸颊,“晚上把你自己洗干净放我被窝里等我回来开吃就行。” 一巴掌把那只手拍掉,蒋清榕把人往门外一推,在把门摔上时再奉送一个“滚”字。 士可杀,不可调戏! 44 啊,好烦啊—— 咬着笔,蒋清榕愁眉苦脸地对着摊开一桌子的报纸。 在2000年,电脑、网络还没开始走进寻常百姓家,要想找工作,还是要用最传统的方式——报纸上的招聘广告! 可是蒋清榕把几张报纸从头到尾翻看好几遍,还是没找到合适的工作。 蒋清榕是学财会的,早在上辈子就取得了注册会计师的资格。不过,从事会计师的工作比较繁琐,而且现代社会的公司大多是母公司子公司总公司分公司一大堆的,有时候为一家公司整理帐务,经常需要好几个城市来回飞查账。钱是赚不少,但很累。所以蒋清榕毕业后去导师介绍的会计师事务所做了三个月,最后受不了以胃溃疡为代价的高薪高强度工作,辞职回家进了一家大型贸易公司,从财务部辗转到人事部,安安分分在一大堆预算、结算、工资报表中度过没有波折的每一天。 重生后,他的财务知识还在,但他所有的资格证明都不复存在了。 会计是一个需要从业资格的职业,即使不是他原来那个会计行业最高认可的注册会计师,就算一个普普通通的会计,也是需要会计师资格的。可问题是,他现在哪里拿得出会计师证来? 看看,报纸上的招聘广告,招会计的不少,但无一例外是要求出示会计资格证明的。 老天,他才恢复记忆一个多月,就算现在马上去考,也要两三个月后才能拿到资格证啊!再说,那些公司招聘的会计都是全职的,他一个学生,怎么可能去就职全职的职位?SOHO这个概念,在互联网尚未全民普及的年代,根本就还没开始被提及。 咚—— 蒋清榕把头重重地撞在桌面上。 在注册会计师金贵到不行的2000年,他堂堂一个注册会计师居然找不到工作,郁闷啊! 怎么办? 他想为林德斌买电脑,买微波炉,买大房子,但可悲的是,他连赚钱的门道都摸不到,怎么赚? 股市这条路是堵死了。 上一辈子,2007年大牛市的时候,他刚出来工作3年,看到股市腾腾腾地往上升,他没忍住也跟着投身股海。不过他是做财务的,当然不会向普通人那样急哄哄地就往股市冲,而是好好地将中国股市历年的浮沈历史研究了一番才开始进行股票交易。得益于他那时候功课做得细致,才会让他在记忆没有恢复的情况下,依然凭着残存的一些模糊记忆帮助自己和林德斌赚到了这间小小的蜗居。现在他记忆恢复了,当然也记起了股市从2001年开始,长达5年的熊市表现。 这样的龙潭虎穴,谁还敢往里面投钱? 还有什么工作是他能做的呢?蒋清榕皱着眉头苦思冥想。 “想什么呢?” “吓!?”蒋清榕被吓了一跳,“你回来了?” 还以为他要去很久,结果不到两个小时就回来,令蒋清榕大感意外。 “都说了是小BUG,重新修改一下就OK了。”林德斌扬扬手中的纸盒,“领到工钱了,今晚加菜。” 蒋清榕没有预料中的雀跃,反而眼神黯淡下来。他这边还在为找工作烦恼,那边林德斌都把钱领到手了。怎么重生一次,他还是比不上这人呢? “不高兴?”林德斌敏锐地发现蒋清榕低落的情绪。 把蒋清榕拉起来,自己坐到蒋清榕原来坐的椅子,再把蒋清榕拉到自己大腿上坐着,“买那么多报纸干什么?” 被人像小孩一样抱着,蒋清榕明知道很幼稚,但还是不可抑制地想跟这人撒娇,倾诉自己的委屈,“想找工作,不过找不到合适的。” “想找怎样的?要不要我帮你留意一下?” 把脸埋进林德斌的肩窝,蒋清榕闷闷地说,“会计,兼职会计。” “会计?”林德斌有些吃惊。 大学里面,要招兼职的小广告贴得到处都是,但一般都是招聘家教或者短期校园促销活动人员。像这种不需要什么社会经验和专业技能的工作,才比较适合在校生。至于会计,还是兼职的会计,他还真的没见过有这样的招聘广告。 沉吟了半晌,“这样吧,我问问我现在打工的那家游戏公司。我的那个主管好像在里面还能说得上话,看能不能安排你在财务部做个钟点工。” “咦,你打工的公司?”这下轮到蒋清榕吃惊了。林德斌什么时候跑到游戏公司打工了,他怎么不知道! “我就是赶着回来告诉你这个好消息的。”林德斌笑得眼睛都眯起来,“我刚才去找学长交活,谁知游戏公司的主管刚好也在。他看了我设计的程序,认为虽然有些瑕疵,但设计很新颖,很有市场潜力,他非常满意。他还说他们公司正在制作一个单机游戏,因为程序员人手不够,问我愿不愿意去他们公司帮忙写一些支线任务的程序。” “真的!?”蒋清榕又惊又喜。 那个游戏公司他知道。在单机游戏横行的年代,这家公司推出的系列游戏以跌宕起伏的剧情,缠绵悱恻的爱情外加操作性很强的战斗模式称霸游戏界。后来网游时代来临,这家又适时顺应时代潮流,将原来的单机游戏改编为网络游戏,更是大红大紫,风头一时无两。 林德斌是学软件设计的,如果能进入这家公司,对林德斌的前途发展,将会是很大的推力。 “嗯。”林德斌点头,“不过以我的水平,进入制作组也是打下手做一些边边角角的小程序。” 这样也足够了。 试问,有哪个大一新生能被一流的游戏设计团队吸纳进去?他是知道林德斌日后的事业会非常顺利,但他没想到才大一,进入大学才一个月,林德斌那么快就得到伯乐的赏识。 他就知道,他看上的人肯定不是池中物。 顿时,蒋清榕因为找不到工作的郁闷烟消云散,乐颠颠地,“太好了,我下去买酒,一定要好好庆祝一下。” 跟林德斌在一起,真是每一天都是纪念日。昨天是同居纪念日,今天是找到好工作纪念日…… 45 “唉哟!” 刚站起来,蒋清榕又扑通一下掉回林德斌的怀里。 嘶——坐的姿势不对,脚好麻,像千万只蚂蚁在咬。 喂喂,我是脚麻,你摸哪里—— “很痛?”某人显然误会了蒋清榕呲牙咧嘴的狰狞,以为痛的是那个说不得部位,连忙帮他揉着后腰。 伏在林德斌肩上,蒋清榕咬牙忍着脚麻的针刺感消失,却不想纠正林德斌的错误,因为那力道适中的按摩太舒服…… “真的很痛?”蒋清榕不说话,让林德斌的误会更深,声音都绷了起来。 蒋清榕翻了个白眼,“你试试被人爆菊,就知道痛不痛了。” 本来就不是太痛,但见这人这么紧张,蒋清榕不由想试探一下他的底线。 “可以啊,欢迎你随时来爆我菊。”林德斌眼睛眨也不眨,一丝犹豫都没有地回答。 意料外的答案,差点震掉蒋清榕的下巴,“你、你……真的愿意给我上?” 相同构造的身体,势必有一方要雌伏。抛开自尊,打开身体让对方侵入,不是因为他犯贱,而是因为他爱他,心甘情愿做雌伏的一方。但愿意,不代表他对他没有欲望,男人的天性是占有,不是被占有。 他也就是随口说一下,根本就没指望那个其实自尊心比天还高的人会愿意躺平了让他上。 可,他回答了,而且答案是“yes”…… “如果是你,可以对我做任何事哦!”仿佛嫌杀伤力不够,林德斌居然还捏着兰花指嗲嗲地甩给他一个媚眼。 搞怪的腔调下,蒋清榕听到了其中的真心。林德斌是真的愿意,只要他一句话! 爱情面前,本就没有1和0之分—— 蒋清榕笑了。 他又怎么舍得要他低下高昂的头颅,雌伏他人身下,即使那个人是他自己! “喂,你不会想现在吧?”面对蒋清榕特如其来的热情,林德斌嘴上抱怨着,却放任蒋清榕所有的行为。 “你说愿意的。”蒋清榕不依不饶。 “但我觉得你现在的架势更像是想把我吃了。”才一会儿工夫,他的脖子就被蒋清榕种下N个草莓,T恤也被扯掉扔到地板上。 他好像刚出炉的新鲜面包,被饿了三天三夜的蒋清榕拼了命地啃咬着…… “又不是黄花大闺女,难道还要我温柔一点?”蒋清榕喘着气,心跳越来越急,身体从深处开始慢慢变得火热起来。 为什么明明主导的是他,场面却一点都不受他控制呢?仅是肌肤相贴已经不能满足,想要更深切的接触。天,他到底对这人是有多渴望啊? “我后面的确是处。”林德斌很认真地说。 埋首在林德斌胸口很专注种草莓大业,蒋清榕吊起眼睛斜了林德斌一眼,谁要你的后面了! 被蒋清榕斜眼一乜,林德斌不觉口干舌燥心跳如鼓。经人事后的蒋清榕,眉眼间的风情对他来说如同致命的鹤顶红,无法抵抗。 “榕——”把人拉进怀里,狠狠地亲吻。 一想到那魅惑的风情是出自自己的手笔,林德斌心口就溢出莫名的满足。 “您来?”亲吻的间隙,蒋清榕气喘吁吁地取笑道。 把他屁股当面团揉捏的手明显不怀好意,时不时地探进股缝,觊觎着那方寸之地。 感受到林德斌勃发的欲望,蒋清榕不怀好意地蹭了蹭,让彼此的下身更贴合。 林德斌被挑逗得倒吸一口冷气,可还是讪讪地放开手感大好的肉团,“你来你来。” 他没忘记他刚才亲口说的话,现在蒋清榕是TOP,他不该反客为主。 “真乖。”蒋清榕奖赏地亲亲林德斌,低头伸手握住林德斌早站立笔直的棒棒,调整了一下,毫不犹豫地坐上去。 “不要——”林德斌刚发现点端倪,握住蒋清榕的腰想阻止,无奈肉帮已经进去了大半,又急又气,“你傻瓜啊!” 扩张不够,润滑不够,林德斌一摸蒋清榕的额头就摸到冰凉的冷汗,顿时心疼得无以名状。 “你说愿意的。”蒋清榕还是这一句。 唔,准备不足的进入,还是有点勉强。幸好后面昨天刚开发过,对于接纳男人的性器有一定的适应力。 不过存在感太强的某根东西带来的压迫感还是让他有点难受。 林德斌被蒋清榕的不讲理弄得哭笑不得,“我说让你上,不是上你。” 而且还是骑乘那么凶残的体位。一下子被温暖湿软包裹,他倒是爽了,就是苦了蒋清榕。这种体位对受的负担太大,尤其是像蒋清榕这样新开苞没多久的新手。 看蒋清榕掩饰不住的僵硬就知道他不好受—— 心疼地稍稍调整了一下姿势,把大半重量转移到自己这边。 谁知就是这么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动作,不知道碰到了蒋清榕哪个敏感点,他身体一颤,鼻间发出甜腻的哼声,原本因为骤然被进入而萎掉的性器竟悄悄半站起来。 “有区别吗?”性爱无非就是获取高朝,谁上谁还不是一样。看,你不过轻轻一动,就带来汹涌的快感,不就足够了么! 蒋清榕不知觉地款摆着腰,任由身体去追逐快感,“给我……” 忍着喷鼻血的冲动,林德斌气恼地咬着蒋清榕的下唇,“可是你后面还肿着,我怕弄伤你。” 所以他才提出让蒋清榕上他。 结果蒋清榕是把他给上了,不过是用后面把他的前面给上了! 和料想截然相反的结果。 真是任性的家伙! “我不管,你说随便我做任何事的。” 拿他没办法,林德斌托了托他屁股,“抱好了,摔伤不赔医药费。” 蒋清榕嘻嘻一笑,展臂环上林德斌的脖子,“不许拔出来。” “找死。”林德斌被他撩拨得恨不得就地把他办了。要不是考虑到客厅的椅子太窄不舒服,蒋清榕跨坐在他腰上双脚凌空的姿势太辛苦,他就直接把这嚣张得快上天的人在客厅给办了,让他尝尝挑逗他的后果。 再说,他们还是新婚期间,滚床单当然要在龙凤被上面滚,那样才喜庆,不是吗? “一会哭得再惨我也不会饶过你。” 46 云雨过后,蒋清榕懒洋洋躺着不想动。 嗯,主要是有人陪他一起躺着—— 床很大空间很足够,却偏偏要挤成一团,手缠着手脚抵着脚心贴着心让彼此的体温温暖着彼此! “如果真的找不到工作,就不要找了,钱的事情我来解决。” 蒋清榕唔了一声,把头往林德斌心口蹭了蹭,迷迷糊糊想睡觉。 “养家糊口的重担就交给我吧!” 被林德斌的肉麻煞到,蒋清榕扑哧笑出声。 他一个重生的人,还是一个四肢健全有自给自足能力的成年男人,被人承诺说要养起,竟没有半点排斥感,反而觉得这个郑重承诺的人好可爱好可爱! “你信不过我的能力?”某人生气了。 真是的,这个时候笑出声来不觉得很没礼貌吗? “没有没有。”蒋清榕知道自己的笑声打击到林德斌的自尊了,赶紧摇头否认,“我的阿斌是最棒的。” 养家糊口什么的,小菜一碟! “包括刚才吗?” 蒋清榕愣了一下。刚才?什么刚才? 屁股被忿忿地扭了一把,“刚才你明明一边哭一边喊着‘好棒’的,这么快就忘记了?” 在床上被情人说棒,才是对男人最大的承认。 脸色迅速染上赤色,但蒋清榕还是诚实地说,“嗯,很棒。” 他的确有爽到,这是不能否认的事实。换个人,甚至换成根按摩棒,也许他也能得到快感。不过那样的话,也就是纯粹的感官而已,不会有灵欲结合的满足感。因为性事的对象是他,他会想要多一点,结合更深一点,任何羞耻的话语姿势都配合他。 因为他,无可替代—— 性爱,就是性跟爱加在一起!有爱的性,才是完美的性爱! 他们就像磁铁的两端,彼端对此端有着天然的巨大吸引力。 被称赞,林德斌尾巴差点翘到天上去,把蒋清榕再抱紧一点,“再睡一会,晚饭我叫你。” 蒋清榕不由感慨,过去的一个月,他尝过最苦涩的绝望,也体验了最甜蜜的爱情。本来以为重生就已经够刺激了,没想到这一个月的大起大落比重生还要刺激。 “想什么?一个人在傻笑。” “我说我在想晚上吃什么,你相信吗?” 林德斌啧啧摇头,“不诚实的孩子要被打屁股的哦!” 蒋清榕当他放屁,闭眼睡觉。 空气中每一个分子都似乎染上了蜜糖甜腻的味道,一如他们此刻甘美的爱情。 但—— 心底深处隐隐的不安是怎么回事? 这份爱情,真的被他牢牢握在手中了吗? 这个人,是不是也跟他一样,义无反顾踏上同性恋这条不归路? 在午夜梦回间一直若隐若现烦扰蒋清榕的不安,终于在某一天浮出水面—— “学长,蒋学长,请留步。” 叫住蒋清榕的,是一个美女,大美女。 美女的个子很高,淡雅的妆容,脚踩小高跟,站在蒋清榕面前,差不多跟蒋清榕一样高。花裙子白T恤,很婉约的穿着,但高高扎起的马尾又显出一分俏皮。 “——你是?”蒋清榕皱着眉,疑惑地回望着女生。 眼前的女生有点眼熟,想不起来什么时候见过,不过蒋清榕很肯定自己不认识对方。毕竟外貌出色的人总是容易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尤其是这等外貌不俗又擅于将外貌条件发挥到百分百的女生。 “蒋学长你好,我是于娜。” 除了姓名,美女的自我介绍里没有学院,没有系别,没有年级,就简简单单两个字,仿佛她的名字就是通用的名片。 也是,A大虽大,但出挑的顶尖美女的确不多,像眼前这位,确实够得上校花级别,一向是被人膜拜的份,会降尊纡贵主动叫住蒋清榕,是蒋清榕的福分。不知是不是蒋清榕的错觉,他总觉得美女高高在上的姿态里含着对他隐隐的敌意, 可是蒋清榕对校内的人事真的了解不多,所以对于那个可能大名鼎鼎的芳名只能露出迷惘的表情。 蒋清榕的反应让于娜同学完美的笑容出现那么一丝丝的裂缝,不过她旋即用更灿烂的笑容掩饰掉,“学长,听说你跟林德斌学长是高中同学,是吗?” 唉—— 林德斌三个字一出现,蒋清榕就知道这位是林德斌的爱慕者。再美貌心机再深沉的女生,在爱情面前智商都无限接近零。这么个漂亮的女生,多的是男生匍匐她脚下任她挑选,为什么偏偏看上林德斌呢?难道不知道那人早已经有主了吗? 过去的两年里,他跟林德斌无论在爱情,还是在个人发展,都顺利得令人咋舌。 大一时,他再三考虑后,没有进入林德斌所在的游戏公司财务部打工。会计是一项高薪的工作,他不想贱卖他的所学。由于林德斌在游戏公司打工的报酬不低,他们惊险地度过了他们的第一次经济危机。蒋清榕也利用大一学业比较空间的这段时间,闭关复习,终于在大一下学期重新考取注册会计师。这个考试,他在前世就考过了,重生后又加上前世近十年的实践经验,要过关犹如切瓜砍菜般轻松。 会计师资格重新拿到手后,蒋清榕可从事的工作一下就多了。大一的暑假,他没回家,在某会计师事务所打了两个月的工,每天跟着事务所的前辈做空中飞人到处帮人做账。凭着过硬的专业知识和良好的职业素养,等到暑假结束时,他手上已经有了零星几个客户,即使那时候的他,仅仅是一个刚上大二的大学生。 在大学生普遍做着一小时几十块的简单劳力工作时,蒋清榕逐渐开始在课余时间出入高级写字楼,审核、复查一个个公司的财务状况,收费以万做单位来计算。 中国大学的好处之一,就是只要你的出勤率足够、考试及格、学分修够,其他课余时间做什么都可以。所以蒋清榕忙起来时甚至会大半个中国来回飞,但他依然以优异的成绩升上了大三。 前世的蒋清榕,对金钱并没有太深刻的概念,赚的钱够他自己花销就行了。今世的蒋清榕,为了给爱人更优渥的生活条件,情愿早早投身职场赚取生活费。可等他赚钱回来后,却发现——好像另外那人,赚的不比他少! 他的同居人,是另外一段神奇的故事。 蒋清榕自问自己能以一个大学生的身份取得今天的成就,是托了不少重生的福。因为重生,他的人情世故更圆滑一些;因为重生,他很清楚了解日后经济发展的大方向,所以在专业知识运用上更有指向性……这些,都对他在注册会计师行业迅速站稳脚有不少帮助。也因为他总是能正确帮助客户规避风险,使得他的名头越来越响亮,同时也为他带来丰厚的收益。 可是那个人,没有开挂的重生金手指,却也混得有声有色,比起他来也不遑多让。 林德斌天生适合在IT行业生存。当初在游戏公司的系列游戏中,分给他的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支线任务的程序编写任务。他硬是有本事让这个游戏推出后,他编写的支线任务成为玩家中口碑最好的一个支线任务。 开了个好头,林德斌接下来的路就好走多了。在几次参与的制作里都有出色表现后,游戏公司方面已经开出优厚的合同,欲提前预定林德斌。但林德斌面对这份令人艳羡的合同,最终以“再考虑”为借口没签下来。 在大学生就业环境日益严峻的2003年,还没毕业就被行业内顶级企业预定,单是这一点就够林德斌傲视众人了。 更夸张的是,林德斌的文武双全再次在大学展示出来。想当初,他就是凭着能文能武把蒋清榕的心死死抓住,直到今天! IT男是怎样的人?戴着厚厚的近视眼镜整天蹲电脑前的二次元生物?林德斌来告诉你,学电脑的男生除了能在键盘上手指纷飞外,还能用穿花脚步和眼花缭乱的技术征服篮球场。 大一的那年暑假,林德斌同样没有回家。不过和蒋清榕到处飞不同,他是被拉到了某个山疙瘩去集训——作为A大校篮球队的一名主力队员。从大一到大三,他一直是校队的主力,南征北战为A大拿到了不少荣誉。 有人天生就能把24小时充分利用到每一分每一秒,既在游戏公司里打工领取不菲的薪水,又能代表学校出战获得比赛奖金。说起来,这两年多来,林德斌赚取的钱一点都不比蒋清榕少。 俊朗的相貌,加上各方面活跃的表现,林德斌对女生的吸引力可想而知! 想到爱人,蒋清榕不由带上了点笑意,。这个女生,又是一个被林德斌俘虏的女孩吧! 两个不同学院不同系的学生,搬出去一起住,还一住就是三年,他们的理由是他们是高中同学。 不是不能承认同性恋的身份,而是环境不容许。大学还没念完,毕业证还没拿到,没必要拿前途来任性。 一些女生辗转获知他是林德斌的室友,也会找到他,让他转交情信或礼物等,所以蒋清榕以为眼前的女生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把他叫住。 “嗯,我跟他是高中同学没错。”蒋清榕点头。 这个明面上的关系,很多人都知道,蒋清榕也大大方方承认。 女生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那,你们是在同居吗?” “喂——”蒋清榕压下心中的怒火,“于娜同学,你不觉得随意打听别人的隐私很没礼貌吗?” 他跟林德斌在外面合住了那么久,从来没人质疑过他们,一般都是认为他们从高中到大学,多年同学感情好才一起搬到外面住。这个女生,该说她是太敏感还是太没心肝,竟然用到“同居”这个暧昧的词! 不过看她的架势,是前者的可能性大很多。 于娜踏前一步,几乎站到蒋清榕跟前,毫不示弱,“我只是要确定,我的情敌是怎样的一个人。” 蒋清榕笑了,“情敌?请问同学你跟林德斌是什么关系?连情人都算不上,何来的情敌?” 其实这句话,等于变相承认他跟林德斌的关系! 女生脸色变了好几下,咬着牙说,“我不会放弃的,你等着。” 望着女生决绝的背影,蒋清榕也有些唾弃自己。欺负弱小一向是他所不齿的行为,换了别个,一个男的,还是年纪大的,欺负一个比自己年纪小的女生,蒋清榕绝对会送上鄙视的视线。但事关自己的爱情,不怪他小气吧啦,竖起利爪尖牙来扞卫。 他终于想起这个女生是谁了——是前世时林德斌在大学的女朋友! 2002、03年网上校友录开始风行,有好事的人在网上建了一个校友录,是他们高中班的,还邀请他加入。也就在校友录上,他见到了于娜。那是同在A市但不在A大念书的杨钦发上去的照片,照片备注是“去A大找林德斌和他女朋友玩”。 那时候的蒋清榕,一边觉得挽着林德斌手臂的女生刺目,一边将照片保存进电脑,不时翻出来看看,一慰相思之苦。 后来工作后意外跟杨钦有了交集,刻意打听下才知道那个女生早就跟林德斌分手了,蒋清榕也渐渐忘记这个只在照片见过的女生。所以刚才真人站他面前,他只觉得眼熟,没有第一时间认出来,直到她忿忿离去,蒋清榕才突然记起,这个在他前世,曾经短暂成为林德斌女朋友的女生。 蒋清榕心里空落落的,久违的失重感让他有些头晕。 林德斌的所有桃花他都可以一笑了之,唯独于娜不行。她就跟当年的黄楚一样,她们都是应该跟林德斌有一段姻缘的人,却因为他的出现,使她们跟林德斌的姻缘成为了镜花水月。前面有一个黄楚,现在有于娜,未来可能还有何蓉蓉,这些女子,在他的前世里既然能成为林德斌的女朋友,肯定是有吸引他的地方。她们中的某一人,会不会才是林德斌的真命天女,突然出现将他的爱情抢走? 在爱情上,蒋清榕从来不是自信的人。如果他有自信,上辈子也不用等到林德斌婚礼上才敢告白了! 他用了两辈子才争取到的爱情,能保有直到永远吗? 蒋清榕无法忍受独自胡思乱想了,他要亲口去问个清楚。于娜那么信心满满的出现,是不是林德斌给了她什么暗示? 这两年多来,蒋清榕最彷徨的,不是林德斌爱不爱他,而是他们身为同性这个无法避免的事实。 无论有多爱,他们依然是异端,不被大众接受。这条路布满荆棘,你是否愿意陪我走到最后? 47 打开门,一眼就看到那个端坐电脑桌前的人。 所有的骚动、激荡,在看到这个人的那刻,奇异地平静下来。 “不是说下午有很重要的工作吗?”听到开门的声音,林德斌连头都没抬,不过却关心的问了一句。 “有点事,所以改时间了。”本来约了一家公司的财务总监商讨一些账目上的事情,但因为于娜的事情,他打电话过去跟对方提出改期。 林德斌哦了一声表示知道。 工作加学业,他们有时候会非常非常忙,甚至会好几天见不上面,所以他们都不会过分干预对方的工作。 蒋清榕坐到他旁边,拿起杯子喝了一口冷水润润喉咙。 他们家有些东西历来是只有单数的,比如说喝水的杯子,刷牙的漱口杯…… “不要喝白开水了,我中午买了西瓜,在冰箱里冰着,你自己拿来吃。”林德斌腾出一只手将蒋清榕手上的杯子拿过来,也喝了一口。 蒋清榕没动,而是将目光投向冰箱,然后再一一将屋内的摆设扫视了一遍。 他们依然住在那个小房子里。蒋清榕说过有钱了要给林德斌换个带厨房的大房子,他现在有钱了,就算不能一次性给全款,以他目前的收入,申请银行贷款也是轻而易举的事,但他却不想搬了。 这里跟他们搬进来时对比,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家具不知什么时候全部换成新的;客厅的一侧被改造成小厨房可以简单做饭炒菜,电磁炉、微波炉、电炒锅、电冰箱,都是他们趁大减价时去抢购的;两人的工作都需要用到电脑,所以两台电脑整齐摆放在客厅,一台是他用来跑财务软件做账做报表,一台是林德斌工作使用;卧室的床单他前几天刚晒过,用了快两年床单,中间睡人那块颜色磨损了不少;窗台上种的茉莉花买回来时还是小小一棵,现在花蕾挂满了枝头…… 这间屋子,有太多太多回忆! “怎么了?” 抬头,看到林德斌担忧的目光,蒋清榕心里一暖,笑笑道,“没事,突然有些感慨,我们在这里住了都快三年了。” 林德斌摸摸蒋清榕的头,没发烧,于是转回去继续写他的程序,“突然搞那么文艺真受不了。” 激情退去后,生活渐渐趋于平淡,文艺腔看着唯美,却不适合柴米油盐琐琐碎碎的日常生活。正是因为平淡,才更令蒋清榕眷恋。他们的磨合也不是一帆风顺,当初也是出现了不少磕磕碰碰,在时间这部无敌打磨机下,他们慢慢收起会伤害对方的棱角,才有了今天的默契。 蒋清榕知道林德斌他们公司正准备要发行大型网游,最近林德斌为了这个游戏是天天加班,黑眼圈一天比一天严重。如果他是个合格的好情人,就应该安安静静陪伴在一旁,不要打扰他,如往常那样。但今天的蒋清榕做不到这一点—— “斌,你认识于娜吗?” “认识啊,我们篮球队啦啦队的新队长,挺漂亮的一个小女生。”林德斌边快速输入一个个字符边回答。 没有刻意掩饰,没有丝毫心虚,林德斌像是说起一个普通人一样的态度,让蒋清榕的心安了下来。 “她今天来找我了。”蒋清榕继续试探。 “哦?找你什么事?”敲击键盘的手停了停,才又重新快速敲击。 “她问我,篮球打那么好,为什么不加入校队?” 这两年他虽然致力于赚钱,但他在篮球方面的练习一点都没落下。没办法,有个热爱篮球的情人,他平时陪着打打,水平也差不到哪里去。何况,他跟林德斌的媒人,就是篮球,这也是他无法割舍篮球的缘故。 说起来,他跟林德斌在大一时还联手奉献了一场精彩的对攻战呢! 大一那年的校运会,蒋清榕所在的会计系居然意外闯进了8强,在8进4的淘汰赛上,面对的就是林德斌领衔的电子工程系。 跟高中时一样,蒋清榕除了神准的投篮外,其他技术指标还真的不怎么拿得出手,但他却主动请缨防守林德斌。以往打球,他跟林德斌都是队友,这次角色转换,他们从队友变成了对手。正是这个原因,他才会想去防守林德斌,想要用一场比赛来证明,他是一个值得对方尊重的对手,无论是球场还是情场。 凭着对林德斌球路的了解,他居然成功防住了几次林德斌的进攻,让他不是运球失误就是仓促出手投篮不进。反过来,他却依靠队友的掩护,连续投进两个中投,一度把分差拉大到十分。 不过林德斌是遇强愈强的人,蒋清榕的投篮激发了他的斗志。一个突破投篮中的外加罚球,再一个后撤步远距离三分,他一个人在一分钟内连投带罚拿下6分,将分数紧紧咬住。 蒋清榕也被打出血性了。那个三分,就是在他头上投进的。用他吃饭的看家本领来回击他,根本就是挑衅! 于是两人你来我往打起了对攻战,你一个三分,我就一个2+1,互不相让。 事后,所有观战的观众都公认会计系对电子工程系的八强赛是那届校运会最精彩的篮球比赛,精彩程度甚至超过最后的决赛。两个球员对飙得分,比分交替领先,比赛赢得了场边观众的阵阵喝彩,即使是最后惜败的会计系,也依然得到热烈的掌声。 蒋清榕用一场比赛打响了名头,从此名列A大十大神射手之一! 可是没有人知道,这位新鲜出炉的神射手那天晚上在床上被射了不知道多少次,腰都快被折腾断。 “你、你够了没有?”比赛结束回到家就被摁倒,从浴室一路做到床上,这人是吃了伟哥吗? “不够。你今天颜射我那么多次,我当然要找回场子。”球场上赢得比赛最终胜利,床上把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压在身下,双重获胜使林德斌显得很兴奋。 蒋清榕咬牙。什么颜射,说得那么下流,其实不过是在他面前投进了几个球而已! “你今天胆子很肥啊!”在找回场子还顺带收了不少利息后,林德斌终于满意了。不过对于蒋清榕的小宇宙爆发,他还是有些介怀,因为蒋清榕换防其他人时都没那么鸡血,只要与他一对一,投篮就怎么投怎么有,比打了鸡血还鸡血。 “因为我不想再仰望着你,我想与你面对面。”这段感情一开始,就是他在不停追赶,从上辈子追到这辈子。久而久之,他都觉得自己在感情里处于弱势的一方,要仰头才能看到对方。这种感觉很不好受。一份感情,理论上不存在强势弱势之分,他们应该处在同一平面,共同经营这份感情才对。 这场球,给了他机会,一个直面林德斌的机会。他需要证明,他有跟林德斌对抗甚至击败他的能力,他不是弱者。 “我从来都不认为你是弱者。”林德斌低语。任何人,在爱情面前都不是弱者,何况蒋清榕也真的不是弱者。光是蒋清榕敢追逐一份同性的爱情,他就不是弱者。弱者,是不会有这份决绝的勇气的。那次之后,蒋清榕在篮球场再没有惊艳的表现。一来是他志不在此,对篮球的喜欢不过是爱屋及乌下的喜爱,二来是那段时间他把更多的精力放在注册会计师的考试上,没有太多的时间去练球。可是那场精彩的比赛,还是让不少人记住了会计系的蒋清榕。 其实他事后就想明白了,什么对攻战,不过是林德斌让着他而已。以他们相差快10公分的身高,以林德斌惊人的弹跳力,要盖他几个大帽还不是比吃饭喝水还简单的事,哪里能让他轻松出手投篮!可是林德斌就是陪着他演了一场势均力敌的对攻好戏,而且演技还不差,起码骗过了现场几百个观战的观众,连他也差点被骗了。 此时因为于娜的事,蒋清榕又想起发生在大一的那个小插曲。虽然知道林德斌让着他,但那场比赛真的是他打得最畅快淋漓的一场比赛,因为那是他第一次跟林德斌同场竞技。 “小榕榕,你下次说谎能不能不要找那么蹩脚的理由?” 从回忆中回到现实,蒋清榕发现林德斌已经将电脑暂时休眠,一脸促狭地望着他,“于娜专门去找你,就为了问你为什么不加入校队,你说我会相信吗?” 蒋清榕摊手,“要不你以为她来找我干什么?” “因为我?” 这次蒋清榕没说话,低头玩着手机的挂件。 手机对蒋清榕不是什么稀罕物,连爱疯5都见过的他,回到过去再看看那时的手机,只觉得土到掉渣。但他不稀罕,不代表手机不稀罕。在2003年,手机的普及尤其在学生中的普及并不高,也就那些家境比较好的学生才有条件用手机。可是他跟林德斌早在2002年就用上手机,还是最贵的那款,是他送给林德斌的情人节礼物。相同款式,相同颜色,连挂件都是一模一样,标准的情侣配置。幸好他跟林德斌不同系,不然有心人光看他们显眼的情侣机就能猜到他们的关系。想必于娜也是在这些他们自己都没注意的细节上才看穿他们的真实关系。 “榕,你不信我?”林德斌的声音多了几分凝重。 那个什么于娜,他跟她连话都没说过几次。游戏公司的新网游在最近推出,他们一干核心程序员天天加班,他都好多天没去参加球队的日常训练,更谈不上跟于娜这个新任的啦啦队长有什么亲密接触了。不过这些他认为没必要跟蒋清榕解释,他知道蒋清榕对他的信任。 “没,我信你。”果然如林德斌所想,蒋清榕摇头否认。 他不信的,是他自己。 重生说难听了,就是作弊。 上一辈子林德斌亲口告诉他,他对他动过心,所以即使他那段时间没有前世的记忆,他依然凭着本能和林德斌成为了朋友。他不知道上辈子的林德斌喜欢他哪一点,但他在这辈子起码成功了。如果没有重生,没有那个冥冥中的自己的鼓励,他想他是怎么都不敢迈出关键一步,他会就那样看着高中三年白白流逝,就像他失败的上辈子一样。 因为是作弊得来的爱情,他特别害怕某些人的出现,比如于娜,这个在他重生前的那世做过林德斌女朋友的人。有时候他都有点分不清楚,到底重生是不是只是黄粱一梦,梦醒后他还在那个熙熙攘攘的婚宴上! 把伏上林德斌的膝盖,蒋清榕问,“你梦想中的家庭是怎样的?” 他重生了,但林德斌没有,那个在洗手间一脸平静对他表露心迹的林德斌没有重生。蒋清榕想,在他原来生存过的时空里,那个林德斌也许会觉得有人在他婚礼上死亡很晦气,但他还是会继续他的生活,把新婚妻子娶回家,然后在不久的将来有了健康活泼的孩子。 可是他重生了,他还很幸运,生命重来一次的同时收获了他的爱情。而他,也剥夺了林德斌成为父亲的权利。 ——他们再怎么努力,也不能制造一个孩子出来。 “梦想的家庭?这就是我梦想的家庭啊!”林德斌双手做了个环抱的动作,示意他口中的梦想家庭就是他们现在的小小蜗居。 一间小房子,一份收入不错的工作,再加一个知心爱人,他真的觉得很完满! “那,孩子呢?”繁衍是动物的本能,他不认为林德斌不想要孩子。 “你生得出来就要,生不出来就不要。” 蒋清榕眼眶湿润了。近三年的同床共枕,他比谁都明白,林德斌爱他不比他爱他少。最简单的例子,就是冰箱的西瓜。知道他喜欢吃西瓜,即使外面太阳高挂,即使公司那边催着要他交功课,他还是专门去买西瓜等他回来马上就有冰镇西瓜吃。 可他怎么还是这么不安呢?尤其是于娜出现后,那份不安就更明显了! 48 “要不,这个暑假我们到外国去领个证?”林德斌突然说道。 22岁,刚刚好够适婚年龄。 他是不太理解蒋清榕的不安。可能是他的长相比较符合时下的审美吧,从高中起就一直有女生对他表示好感。对于女生的爱慕,只要对方不挑明,他就装作不知道;如果对方有明确的表示,比如说送礼物、情书,甚至亲口告白等,他都会委婉地拒绝。不过他跟蒋清榕在一起后,他的每一朵桃花都从来不会隐瞒蒋清榕,而蒋清榕表现得也不是太介意,有时候还会开玩笑说他桃花旺。 林德斌努力地想了想,怎么都想不起那个于娜的具体样子,只依稀记得是挺漂亮的一个女生。漂亮的女生他不是没遇到过,但蒋清榕今天这样的患得患失却是头一回。 所以他就有点纳闷了,蒋清榕往常的云淡风轻去哪了? 好吧,既然蒋清榕不安,身为情人的他就有义务安抚! 蒋清榕吃惊地抬起头,“你、你说什么?” 领证!?结婚证!? 虽然他不认为一纸婚书对两人的关系有多牢固的维系力量,但重要的是林德斌的这份心意—— “嗯。”林德斌伸手把蒋清榕的头发顺了顺,“我们一起这么久了,总不能这样没名没分的。不过像我们这样的,在国内领不到结婚证,只能到国外去领,你不介意吧?” 蒋清榕怔怔地没回答。 “我们虽然只能领外国的结婚证,但我保证,在婚姻存续期间,一定会担起做丈夫的责任。” “存续期限是永远吗?”蒋清榕傻傻地问。 林德斌顿了顿,很认真地回答,“榕,我很想花言巧语地哄你说存续期是永远。但是,永远这两个字太沉重,没到睡进棺材那一刻,我都不能说永远。” “你的意思是,你给不了我永远,也就意味着未来的某一天,你会喜欢上另一个人,然后和我分开,是吗?” 蒋清榕有些黯然, 为什么,哪怕只是一个泛泛的口头承诺,也不肯给他? “不是。”林德斌摇头,“你的次序错了。在未来的某一天,我们可能不爱了,最终走到分手的那一步,但原因绝对不是我喜欢上另一个人。因为只要我们的关系还在,我都会忠诚于你,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所以即使我会另有所爱,也一定是在我们分手以后。” “而且,我不认为在你之后我还会爱人。” 回望蒋清榕满含诧异的眼睛,林德斌俯身亲了一下他的嘴角,“在我确定我喜欢你之前,我一点都没想过,自己会爱上一个同性,走上同性恋这条道路。可是,跟你在一起两年多,习惯了一个同性爱人后,我发现我对异性只剩下纯粹的观赏之心——会觉得这种生物长得很有观赏性,但中间已经不知不觉隔了一层透明玻璃,完全没有想去碰触的欲望。” “同性呢?”他把林德斌掰弯了,是不是意味着他的潜在敌人由异性转化为同性? “也不行。” “你怎么知道?你试过吗?”蒋清榕打破沙锅问到底。 “不用试,我就是知道不行。”林德斌说,“我不是一个博爱的人,我这辈子的爱只够给一个人。如果有一天,我们感情淡了,爱没了,我的爱也耗尽了,不会再有下一任。所以,我不能给你永远,但我能给你唯一的爱!” “你确定?”蒋清榕犹自不信。爱情来临的时候,通常是以不讲理的方式到来,根本不能抗拒,林德斌怎么能有信心不会爱上另一人? “确定。” 望着林德斌的眼睛,蒋清榕找不到一丝一毫的动摇,林德斌真的在用一辈子来承诺这两个字。他不知道林德斌的自信从哪里来,但他就是相信了…… 所有的慌乱、不安,都被他坚定的目光抚平,蒋清榕的心情忽然轻松起来。 “你哪里来的自信?话说那么满,也不怕遭雷劈。”蒋清榕扯着林德斌的脸皮,笑道,。 “我的自信就是你啊,傻瓜。” “——我?”蒋清榕不解。 “因为你除了我以外不会再爱其他人,所以我也不会爱上他人。” 把蒋清榕的手送到唇边亲吻手背,嗯,该找天买只戒指了,手指光秃秃太单调,“我早就说过,你有多爱我,我就会回报你同样的爱。你给我唯一的爱,我就还你唯一的爱。” 蒋清榕突然发现自己的不安是多么的荒谬! 一场意外的死亡,让他跟上辈子彻底划清了界线。他不再是原来的蒋清榕,他的人生轨迹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蝴蝶效应下,改变的不止是他自己,连林德斌也一起改变。他无法想象上辈子的林德斌跟他会成为同性恋人,但现在他跟林德斌同居了近三年,无论是他还是林德斌,都对这样的关系没有半分违和。 这个在前世只能放在心里深深想念的人,在今生已经成为他的枕边人…… 拿前世来束缚今生,蒋清榕回头想想都觉得有些可笑。 是啊,前世他只是婚礼上一个可怜可悲的小宾客,但今生不同了,在他大声对林德斌说出“喜欢”那刻起,他终于在林德斌的感情世界里由路人甲变成了主角。那些曾经的主角,黄楚、于娜,都成了彻底的配角,根本不能动摇他们的感情。 生命重来一次,将很多剧情扭转,他不该还让前世的人和事束缚着裹足不前。 他的爱情,他的幸福,就躺在他的手心,只要握紧拳头就能牢牢抓住。 蒋清榕最终还是没有跟林德斌去国外结婚。 不是他不愿意,而是他认为不必要。一张结婚证,还是具有外国法律效力的结婚证,他真的不觉得有多大的意义。婚姻要维系下去,靠的不是那一张结婚证,而是彼此对婚姻的付出。每一个值得纪念的纪念日,林德斌都记得,还会贴心地送上小礼物。这一点,让蒋清榕感觉到,林德斌也在用心维系着这段关系。 这,就足够了! 虽然没有正式结婚,但两人在大学毕业后还是跟家里坦诚了他们的事。 蒋清榕本来以为母亲会不理解,他也做好了长期抗争的准备。没想到蒋母在沉默了良久后,只问了蒋清榕一句话,“你跟他在一起快乐吗?”在得到蒋清榕的肯定回答后,蒋母笑着对蒋清榕说,“妈妈祝福你找到你自己的幸福。” 整个过程顺利得令蒋清榕不可置信。 “妈,为什么您不反对我们?”蒋清榕知道,母亲是一个很传统的中国女子,像同性恋这样的名词,在蒋母眼中应该是几乎妖魔化的存在。但,思想传统的母亲怎么会轻易同意他跟林德斌在一起呢? “榕榕,你父亲去世前,在病床上反复对我说,他很遗憾没能陪伴你成长,他这个失职的父亲对你唯一的要求,就是要你能快快乐乐生活。你从小就懂事,没怎么让妈妈操心,但以前的你表现得太沉默,快不快乐并不明显。妈妈看出来,这几年来你的笑容明显比以前多,这些,都是那个人带给你吧?” 蒋清榕点头。 “你爸爸的遗愿就是希望你能快乐生活,而我,跟你爸爸的愿望是一样的。如果跟那人在一起,就是你的幸福,你的快乐,那么妈妈衷心地祝福你。” 蒋清榕早已泪流满面。他跟这个女子做了两辈子的母子,第一次发现她是如此地伟大。还有他的父亲,让他真正感受到什么叫做父爱如山! “改天把人带来让妈妈见见。”蒋母再三叮嘱。 跟蒋清榕的顺利相比,林德斌那边就鸡飞狗跳多了。一番兵荒马乱后,林德斌差点被赶出家门。 还好林德斌的弟弟是标准的无间道,在林德斌跟家里闹僵的日子,天天明着暗着给林爸林妈做思想工作,终于让林德斌的父母勉强接受他出柜的事实。后来林小弟大学毕业考上了美国的学校继续深造,当时林爸林妈已经退休在家,老人害怕儿子在异国他乡孤立无助,干脆就跟去美国照顾小儿子。两位老人在美国见多了各式各样的GAY、LES后,回国对大儿子的脸色好看了许多。相比外国那些奇形怪状,自家儿子这对同性爱人要顺眼多了,看看,一表人才,多般配! “斌,起床了。” “嗯……几点了?”林德斌翻了个身,伸手想去捞手机看时间。 “快8点了。” “什么!?”林德斌腾地从床上坐起来,忙乱地抓起衣服就往头上套。他的生物钟一向准时,就算生物钟偶尔失灵,手机也是调有闹钟的,怎么会睡过头呢? 看着像只没头苍蝇的爱人,蒋清榕好笑地按住林德斌,“不用急,你没睡过头,今天是周六。” “啊——”经蒋清榕提醒,林德斌才想起今天是休息日。 怪不得闹钟没响! 呼了一口气,林德斌倒回床上,抱怨道,“星期六你这么早起床干什么!” “起来了。”蒋清榕扯着打算睡回笼觉的某人,“陪我去个地方。” “什么地方?”林德斌把脸埋进枕头,标准赖床的样子。 “你别问,去了就知道。”把人从床上死拽下来,推进浴室,“快洗漱,我去做早餐。” 走进厨房,抓了两把黄豆,洗干净放进豆浆机,调好模式就开动机器打豆浆。趁着豆浆机工作,蒋清榕拿了一点零钱就换鞋下楼买早点。 他们大学毕业后就搬了家。原来那个温馨的小房子被A大收回了,那里的几栋旧房子都要拆了,建新的教学楼。当然,因为他们是合法的产权人,他们从A大那里拿到了非常满意的补偿,比他们当初购进时的价钱翻了好几番。 得到补偿款,加上他们这些年兼职赚来的钱,趁着房价还没涨起来,他们在A市最好的楼盘贷款买了两个单位,一套是自己住,一套是留着给双方父母过来探亲时住。 蒋清榕上辈子毕业后就回了B市,一直在B市工作,直到死亡。这辈子,他想留在A市,因为林德斌的事业在A市。 定居A市,蒋清榕心里最对不起的就是母亲。他是独子,却要远离母亲身边,一年跟母亲见面的次数不超过一巴掌,这是他最愧对母亲的。还好他很早就知道,母亲会在他大学毕业的第二年找到一个好男人。继父是一个憨厚老实的高中老师,也是中年丧偶,和女儿两个人生活。他的继父继姐都是性格人品很好的人,他在上辈子时就觉得比起继姐,他更像是外人。 因为知道母亲的后半生有继父继姐帮忙照料,才让蒋清榕心里的愧疚减轻一些。 他的事业与上辈子截然不同,但林德斌却跟上辈子没差多少。当时他们大学毕业,两人都没有读研究所的打算,于是双双投身社会。 蒋清榕是继续做会计师,由兼职转全职后,他更是忙得脚不沾地,每天飞来飞去,睁眼闭眼都是账本账本,看到阿拉伯数字就头晕想吐。林德斌的工作也没多大变动,还是做程序员。不过他没接受游戏公司的邀请,而是应聘进入某大型软件生产公司。当蒋清榕看到那家公司录取信上的LOGO时,心里不由感叹世事无常。那,正是林德斌上辈子工作的公司。 跟上辈子一样,林德斌在公司里迅速攀升,从一个程序员,到主管,到经理助理,到经理。就在上个月,他最新的任命刚下来——产品设计总监。至此,林德斌终于在这家全球知名的IT公司里成功进入高管行列,完成职场N级跳。 说实话,林德斌那个任命下来时,蒋清榕是有几分恍惚的。上辈子,他在网上跟杨钦聊天,故意从他那里套林德斌的消息,其中就有林德斌升职产品总监一事。现在回想,都还感觉恍如隔日。 蒋清榕低头捏捏额头,有些好笑。上辈子偷偷摸摸打听那人的消息,这辈子却是他陪着他在最好的餐厅吃了一顿昂贵的晚餐庆祝他升职…… 他现在已经不会再纠结那些前世今生的事了。这些年的执手同行,早把他的不安、焦虑等负面情绪磨平。 每一天醒来,枕边有他,胜过拥有整个世界! 拎着门口小店买的包子,蒋清榕打开门,看到林德斌已经洗漱好了,正坐在桌子边看报纸。 “豆浆还没好?” “没,再等等。” 他们两个都是大忙人,平常工作日都是急急忙忙去上班,早餐也是路上随便解决。但休息日就一定要坐下来好好吃个早餐,这是他们不成文的约定。 豆浆机嘀嘀嘀地响了几下,林德斌起身去拿杯子倒豆浆,蒋清榕从橱柜里拿出碟子筷子,将买回来的包子夹到碟子里。 “你到底要我陪你去什么地方?”咬着包子,林德斌说话有些含糊。 “你别问,到了就知道。”蒋清榕卖着关子。 这一天,他很早就在日历上圈了出来,调了闹钟提醒。即使知道自己绝对不会忘记,但他还是谨慎地做好准备,唯恐一不小心真的忘记。 灰姑娘的魔法时限是午夜12点,他蒋清榕的魔法时限,是今天! “你让我大老远跑来这里,就是喝杯咖啡?”林德斌瞪着眼前的咖啡,表示非常不满。 “这里的提拉米苏还不错,要不要试试看?”蒋清榕温言道。 “不要,难吃死了。” 蒋清榕呵呵笑了几声,还是招来服务员点了两份蛋糕。 这种五星级酒店附设的咖啡厅,除了贵,还真的没什么特色可言。但这里却是消磨时间最理想的场合。 “陪我坐一会,好吗?就一会!” 林德斌的脸色缓和下来,“有心事?” “嗯!”蒋清榕低低地应了一声,“很多年前,一个很重要的人在今天去世了,我有点想念他。” 林德斌把蒋清榕的手放到手里握住,送上无言的安慰。 “谢谢!” 蒋清榕鼻子酸酸的,抽了两下才把泪意忍住。 这里没变,跟那时候一模一样,连角落当年他拿来挡着身体的绿萝叶子伸展的姿势都跟记忆中的一样。那时候,他也是坐在这个位置,忐忑不安地等待着婚车的到来…… 过了今天,他的重生历程就走完了。明天开始,将是完全陌生的未知。他不会再知道那只股票会猛涨那只会狂跌,不知道金融危机什么时候到来,不知道什么公司会破产什么公司会资产重组…… 这些提前掌握的信息,帮助他在过去几年赚到不少钱,也让他的事业发展顺风顺水,成就不下林德斌。但,他的金手指今天要到期了,上天要收回去了! 还好,金手指没了,那人还在。只要他在身边,什么他都可以不在乎! 回握那只宽厚的手掌,蒋清榕再说一次,“谢谢!” 谢谢你陪在我身边! 手被握得生疼,“傻瓜,说什么谢。” 蒋清榕笑了笑,刚想说话—— !! 门口突然传来礼炮炸开的声音,把咖啡厅里客人的眼光全吸引过去。 “咦?”林德斌眯着眼诧异地咦了一声。 蒋清榕也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随着礼炮炸出的漫天飞舞的彩色纸片,一群人簇拥着两人走进酒店。 何蓉蓉!!! 蒋清榕只看一眼,就认出那个女子是谁。 还是当年那套抹胸及地白色婚纱,还是那个精致的新娘妆容,还是那个华丽复杂的盘发,何蓉蓉跟他记忆中的样子完全重合。唯一不同的,是新娘旁边的新郎,由林德斌换成了另一个高大俊朗的男子。 “这不是何家大小姐?” “你认识她?”听到林德斌自言自语的话,蒋清榕猛地回头。 这两人什么时候勾搭上的,他怎么不知道? “认识啊!她们公司的产品有好几个就是用我们公司设计的软件,跟她打过几次交道,不过不是很熟。”林德斌很老实地交代。 “她——对你有没有意思?” “拜托,人家现在都结婚了,怎么还对我有意思。”恨恨地戳了下蒋清榕,林德斌对蒋清榕突如其来的飞醋很无奈。 “难说……” 随着年岁渐长,加之收入颇丰,林德斌的魅力每年都在递增,身边的莺莺燕燕越发疯狂。如果不是相信林德斌的忠诚,蒋清榕都想打根链子把人栓在身边了。 当年何蓉蓉既然会锲而不舍追求林德斌,证明林德斌是符合她的审美的。这辈子又遇到了,怎么会不为所动? “你不看看,人家老公帅得甩我几条街,又怎么会看得上我。”为了打消蒋清榕的疑虑,林德斌少有地自贬。 “嗯,这也是,的确很帅。”蒋清榕定睛看了几眼那新郎,果然俊朗帅气。说甩林德斌几条街有点夸张,但也跟林德斌不相上下。 呵呵,不得不说一个人的眼光果然是比较类似的,何蓉蓉选了两个老公,都是同一种类型的。 “喂,你过分了。”林德斌把蒋清榕的脸扳回来,“当着我的面夸别的男人长得帅,晚上想屁股疼是不是?” “你小声点。”蒋清榕急忙伸手捂住林德斌的嘴。他脸皮薄,不像某人可以在大庭广众之下随意谈及床事。 “说,我帅还是他帅?”某人还在不依不饶。 “你帅你帅,你帅上天了。”蒋清榕投降。 这边蒋清榕正在安抚自家炸毛的大猫,那边人群中突然有人大喊了一声,然后有人朝着咖啡厅这边的方向招手。 !当! 不远处传来杯子和碟碰撞的脆响,让蒋清榕转头看了一下。 只见距离他们有两三桌的位置,一个男子慌慌张张地站了起来,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向招手的人笑了一下。然后招手的人跑了过来,跟男子说了两句话后,就扯着男子往新郎新娘那边走去。男子似乎跟新郎认识,过去交谈了几句,就跟着众人进入电梯,消失在蒋清榕的视线里。 这、这是怎么回事?蒋清榕望着男子消失在电梯门的身影,整个人傻了! ——怎么,这一幕如此熟悉? “服务员,结账。”林德斌怒气冲冲地扔下几张钞票,不等找钱就拉着蒋清榕往外走,“你今天胆子够大啊,夸别的男人帅也就算了,还盯着别的男人眼睛都不眨。哼,瘦巴巴的,有什么看头,回家我让你看个够。” 蒋清榕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行为让林德斌打翻醋坛子了,“你误会了。” “我只是觉得那人很像我一个朋友。” “你的朋友我都认识,没一个长得像刚才那人的。” 蒋清榕不能控制自己往上翘的嘴角,“斌,我爱你。” 相处超过十年的爱人,还会因为自己多看别的男人几眼而吃醋,蒋清榕觉得心都化了。 林德斌停下脚步,“真的像你朋友?” “我爱你,只爱你。” 答非所问的回答却让林德斌笑开了颜,“我也爱你。” 回头看看酒店门口,蒋清榕还能看到迎宾台前摆放的××联姻的牌子。他不知道,那个被拉去参加婚礼的男子是不是另外一个故事,他只知道,他自己的重生故事在很久以前的今天开始,也在今天完满结束。他用重来一次的生命,换来了至爱。 “走了,还看。” “嗯!” 蒋清榕在心里默默地对那个男子说,如果真的喜欢那人,一定要大声地告诉他。这是他用生命感悟到的道理。 很幸运上天给了他重来一次的机会,让他的爱情能开花结果。 在林德斌看不到的角度,蒋清榕向后挥了挥手——再见了,他的过去。明天开始,他将开启崭新的人生。 他未来的人生,有林德斌陪伴,很幸福很满足!! 正文完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