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爷们地面对潜规则——兴之所至
兴之所至  发于:2014年07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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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做生意讲求你情我愿 潜的人心心念念忘不了,被潜的人时时刻刻占上风 花心痴情攻X精英淡定受 贵公子和精英做出来的爱情 作者有话说: 喜好的烂梗之一:引以为豪的自制力 喜好的烂梗之二:器大活好 第三个长歪的萌点:拔吊无情 内容标签:契约情人 豪门世家 商战 搜索关键字:主角:苏子阳 洛东 1. 苏子阳提出这个要求时,洛东还以为是他一时幻听,不由追问了句:“什么?” “我说,我可以同意注资,条件是你陪我睡。”苏子阳喝了口红酒,又好整以暇地盯着洛东看。 洛东定定神,匆匆翻了几页文件,才又抬头看着苏子阳:“苏先生,我们可以再研究一下合约的内容。我相信贵公司对于以下这些条件……” 苏子阳摆摆手打断他:“大框架摆在那儿,你们就算把剩下的那点老底赔掉也翻不出什么花来。实话说了吧,公司选择哪个方案都没问题,就看我中意谁。”他端着酒杯向后靠,脸上写着势在必得的洋洋得意,“我中意能给我暖床的。” 洛东的脸冷下来:“我们虽然急需这笔资金,但也不是再没有翻身的机会。” “我也只是提出一个建议,决定权还在洛先生自己。”苏子阳礼貌地做了个手势,“顺便说一句,我没有任何摄影摄像或者伤害他人生理心理的不良爱好,洛先生不必担心这方面的问题。” 洛东沉默一会,继而又讽刺地看着他:“苏先生既然如此高看我,我是否可以顺便为本公司多谋些利益?” “理所应当。”苏子阳微笑着附和。 “很好。”洛东起身扣上西装扣子,自上而下地瞥他一眼,“苏先生的要求我记下了,明天我会带着新的合约来给您过目。” 第二天下午,洛东果然如约带着新的合约来见苏子阳。 更改后的方案中,原本有利于苏子阳公司的条款全部遭遇乾坤大挪移,一边倒地偏向乙方。洛东按着文件,面无表情地提醒苏子阳:“我劝苏先生再考虑考虑,本公司只是一时周转不灵,有了这笔资金之后,很快便会东山再起。苏先生如果想尝鲜,我可以为您物色人选,没必要拿生意当儿戏,平白羞辱您的对手。” 苏子阳从他手底下抽出合同,利落地签名盖章,把文件调转方向还给洛东,笑着耸耸肩:“我不在乎。” 洛东看他一眼,又检查过签名,才问:“苏先生一向是个好商人,眼下如此慷慨,不知要怎么玩才觉得值回票价。” 苏子阳双手交叠,笑眯眯地看着洛东:“洛先生别多想,我吃惯了当红小明星那一口,突然想换换口味罢了。洛先生一身儒雅风流,在商场上又向来精明干练,当然值得上这个价钱。这个价格,也算是我对您的尊重。”顿了顿又补充,“我一向在上面,想必洛先生不介意?” 洛东皮里阳秋地笑笑:“苏先生出钱,自然是苏先生说了算。顺便问一句,我硬不起来不影响苏先生的兴致吧?” 苏子阳笑容依旧:“无所谓。” “那就好。”洛东起身,在桌上放下一张房卡,“明晚十点。” 苏子阳如约来到酒店,刷卡开门,看见洛东正坐在沙发上,光着脚,衬衫扣子解到胸口,手肘撑在扶手上,左手握着半杯威士忌,双眼若有所思地盯着面前茶几上的几张照片。 苏子阳笑着吹了声口哨。 洛东放下酒杯,冲苏子阳礼貌地欠欠身:“苏先生。”顿了顿又道,“苏先生不再考虑一下?我这里有几张当红MB的照片,气质都不错,想来应该合您口味。如果苏先生愿意折中,我承诺在其他地方做出补偿。” 苏子阳笑着脱下大衣,随手挂在门边:“洛先生洗过澡了吗?” 洛东慢慢垂下眼睛,举杯喝一口威士忌:“洗过了,苏先生请自便。” 他点点头,转身进了浴室。 当苏子阳围着浴巾出来时,洛东也跟着站起来,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我演技比不上专业人士,苏先生还多担待。” 苏子阳笑着回他一句好说,便握住洛东肩膀将他推到床上,又拉着他脚踝将他拖近些,爬上床跪在洛东被自己拉开的两腿之间,俯身在他眉角落下一吻,低声问:“洛先生来之前做过准备了吗?” 洛东偏头向另一边躲了躲,有些疲惫地闭上眼睛:“我今天没吃东西,只喝了两杯威士忌。如果苏先生需要,我可以现在去准备。” “不用了。”苏子阳追着在他眼皮上又落下一吻,笑道,“洛先生近来为了生意劳心劳力,还要多注意身体才是。” 洛东闭着眼睛不说话,苏子阳也不再说什么,转而在他颈窝暧昧地轻轻吮吻,半晌才向下移到洛东胸口,一手托着他腰,一手探进半敞的衬衫,在他乳头周围缓慢地画着圈。 洛东突然出声道:“苏先生不必费心了,我是直的,对男人不会有反应。苏先生只管考虑自己就好。” 苏子阳抬眼看着他笑:“洛先生别见怪,我个人偏好前戏长一些。”他一边说,原本扶着洛东后腰的那只手一边向下滑,直到顺着西装裤与小腹间的缝隙探进洛东胯间,“再说,洛先生既然闭着眼睛,我是男是女还不是洛先生说了算?” 洛东闭着眼长出一口浊气,微微绷紧肌肉,双手握拳放在身侧。 苏子阳复又埋下头,在洛东胸前揉捏舔舐。 男人从来都不是三从四德的典范,何况苏子阳又是个中老手,因此当他拉下洛东的裤链,将半勃的性器含在嘴里时,洛东终于忍不住低低呻吟一声。 2. 苏子阳无声地笑笑,一边继续卖力吞吐,一边在手指上挤了润滑剂,沿着洛东的臀缝试探地打圈。 洛东配合地抬高臀部,双脚大开,闭着眼不断缓慢地呼气、吸气,似是在强迫自己放松下来。 苏子阳吐出洛东的性器,转而用舌尖轻舔着那物事的头部,含糊地笑问他:“洛先生要我再慢些吗?要是洛先生一时接受不了,咱们改日再约也不是不行。” 洛东又做了一次深呼吸,才勉强道:“苏先生技艺精湛,经验丰富,快慢由您自己掌握就好,我没异议。” “爽快。”苏子阳赞许地一笑,食指指尖缓缓按进洛东内里,洛东轻哼一声,又硬撑着将双腿再分开一些。 苏子阳托着洛东的腿根制止他:“洛先生再分,这里头可就更紧了。” 他等了几个呼吸,待感觉洛东里面稍微放松些了,才慢慢抽动手指,仔细地寻找那一点,又抬眼笑问洛东:“洛先生以前做过指检吗?” 洛东闭着眼不理他,苏子阳便不再问,只上身前倾一些,仔细端详着洛东神色。 扩张的手指慢慢增加到三根,苏子阳还想再加,洛东却先往后缩了缩,睁眼看他:“苏先生觉得前戏够长了吗?” 苏子阳无奈地一笑,只得撕开套子为自己戴上,又在外面涂了一层厚厚的润滑剂,示意洛东翻身趴在床上,双手按着他臀瓣,一边缓缓向里顶弄一边低声调笑:“洛先生果然和别人不同,连床事都讲求效率,坚决不肯示弱于人。” 洛东咬着牙回他:“不然如何对得起苏先生的青眼?” 苏子阳低笑着附和一句“也是”,便摆动腰臀抽插起来,同时在洛东背部印下一个个轻吻。 洛东被顶弄得跪趴在床上,大半脸庞都埋在枕头里,双眼依旧紧紧闭着,只在苏子阳动作过大时才逸出一声闷哼。 苏子阳戏谑地在他肩上轻咬一口,双手在洛东劲瘦的腰侧婆娑片刻,便一手上伸捏住他乳头,一手下探握住他性器,指尖一忽儿打圈,一忽儿又在柔软处轻轻掐按。待到垂软的性器终于有了一丝硬度,苏子阳便顺势把人拉起来,一手依然扶着他胸口,自后面低头舔吮着洛东的颈侧。 洛东低哼一声,气息不稳地质问他:“苏先生……不是说,无所谓我……硬不硬?” 苏子阳转而含住他耳垂,哑声回道:“的确无所谓,咱们各凭本事罢了。”说着又顶弄一次,洛东再哼一声,胯下那物事突然涌上大量前液,苏子阳又笑,双手圈住洛东,按着那点不断研磨。 涌出的前液很快弄湿了苏子阳握着那处的右手,苏子阳将液体在洛东性器上均匀地抹开,抬头轻咬着洛东耳廓:“洛先生知道,耳朵是您的性感带吗?” 苏子阳一边问,胯下一边愈发卖力地顶着洛东,洛东被顶得低喘几声,脖子微微向另一边偏了偏,勉强躲开了苏子阳的吮吻。 苏子阳将他拉回来,含着他耳垂笑道:“男人爽起来都是六亲不认的派头,洛先生又何必为难自己,顾虑太多?” 洛东哑着嗓子反唇相讥:“苏先生上我难道就只图那根爽快?恐怕还是因为压倒启东CEO的成就感非比寻常吧!” 苏子阳笑得愈发欢快:“洛先生果然练达!但在床笫之间,说这话就未免有些扫兴。”他拇指扣住洛东那物的顶部不住按揉,余下四指在柱身上细细捋动,“我如此落力服侍,洛先生难道不该给几分薄面,也省得我太过尴尬?” 洛东嗤笑一声,上身微微后仰,将头靠在苏子阳肩膀上,再次闭上眼:“苏先生要求还真多。” 许是洛东配合,两人在换了几个姿势之后终于先后泄了出来。苏子阳扔了套子,在洛东肩上吻了吻,问:“待会儿再来一次?” “当然要让苏先生尽兴。”洛东随口应承一句,翻身下床,弯腰捡起之前被苏子阳随意扔在地上的衬衫、裤子,抖开折好了搭在椅子上,“我先去洗一下。” 苏子阳微微挑眉:“中场休息也要洗澡?” 洛东难得瞪他一眼:“苏先生一天吃几餐?” 苏子阳笑着摸摸鼻子,心想, 果然逼良为娼总是别有一番乐趣。 待洛东洗完出来,苏子阳也乖乖进浴室冲了一遍,两人各倒了半杯威士忌喝完,苏子阳便又来了兴致,将洛东压在沙发上顶弄个不停。洛东虽然仍是闭着眼睛,但这次出来的倒比上次还快些。苏子阳不由生出几分得意,低头在他紧抿的双唇上吮了好一会才一鼓作气地泄了出来。 事后又是分别清洗不提。待从浴室出来,苏子阳又推着洛东倒在床上,扣住他腰笑道:“洛先生晚安。” 洛东长出一口气,没回他话,只是借着翻身的动作将苏子阳放在他腰上的手卸了下去。苏子阳识趣地收回手,暗自琢磨着,凭洛东的性子,恐怕明早起床已经看不见他。 所以当第二天苏子阳醒来,发现洛东穿戴整齐地坐在窗边,手里还拿着杯咖啡时,心中不由既惊又喜。 ****** 洛东向苏子阳点头招呼:“苏先生醒了?”边说边将手中咖啡放在床头柜上,“会计刚刚来了电话,说苏先生承诺的那笔资金已经到位。苏先生办事的确爽快,多谢。” 苏子阳笑着道一句客气,伸手端起咖啡,肚里却暗骂副手多管闲事,害他喝不得续杯。 洛东点点头,取了风衣搭在臂弯里同他道别:“那就这样,我还有事,苏先生慢用。”说着便要转身离开。 “洛先生留步!”苏子阳一愣,连忙下床赤身裸体地拉住洛东,笑问他,“洛先生昨天有没有伤到?” 洛东神色如常:“没有,多谢苏先生关心。” “既然这样,洛先生不如考虑和我长期合作?”苏子阳舔舔嘴唇,握着洛东手腕的小指在他脉搏附近慢慢地打圈,“洛先生不能否认,我们身体上还算契合,而且,相信启东有了聚康的支持,今后也必定会有长足的发展。” 洛东面上一沉,抽出手腕道:“苏先生的人情我已经还过了,做生意总要讲一句你情我愿,以后见面才能做朋友。昨晚的事仅此一回,苏先生再强求的话,就是逼着大家撕破脸了。” 苏子阳笑得也有些冷:“我记得洛先生昨天也射过两次,想来并不是太难过吧。而且咱们既然已经做过,再做几次,对洛先生又有什么损失?” 洛东道:“野外生存找不到水源时,迫不得已也要喝自己的尿求生的。喝尿解渴吗?解渴。但如果有别的可喝,哪怕是去吃泥水,苏先生猜,还有没有人去喝尿?”说完便又要走。 苏子阳一时情急,竟又伸手拉他,谁知这次刚碰到洛东袖口,便被反手扣住脖子,压在墙上动弹不得。 洛东按着他,平平道:“苏先生一表人才,就算喜好的新口味圈子小了些,也未必找不到符合条件的同道中人。苏先生又何必非要和我过不去?” 苏子阳被洛东牢牢压着,鼻端闻着他的须后水味,下腹赤裸地贴着他身上的定制西装,胯下那根不由自主地开始抬头。他装模作样地挣扎一下,便看着洛东笑:“好吧,你情我愿。” 3. 苏子阳又在酒店里消磨了好一会,才穿戴整齐直奔公司,冲进助理艾达林的办公室抱怨:“不是让你把打给启东的款子拖一拖,怎么今天那边就说已经到账?” 艾达好整以暇地给他倒了杯咖啡:“那个项目本就打的时间差,晚几天都可以天差地别,我总不能因为老板床上没尽兴就让公司赔钱。”又仔仔细细看了他几眼,道,“我当是怎么了,不过是因为人没玩够就被我放走了不甘心。好了好了,你说想要什么样的,文静秀气还是高大威猛,我都找来赔你就是。” 苏子阳长长地哦了一声,撑着头玩味地看她:“我想要身高182,丹凤眼,薄嘴唇,肤白貌美有肌肉的公司CEO。艾达姐帮帮忙?” 艾达不屑地撇撇嘴:“装什么长情,大佬您何时上过一张床两次?” 苏子阳笑:“凡事总有例外,艾达姐又何时为我拉过皮条?” 艾达敛了笑容,在他对面坐下:“你既然看出来我也不瞒。这次的确是启东那边的人来找过我,人家怕你翻脸不认人,连你要求性交易的录音都准备好,要是今天资金没到位,你猜东西会寄给谁?” 苏子阳脸色变了变,仍笑道:“老爷子早知我烂泥一滩,这点小事惊不到他。” “被你姐夫借题发挥也够棘手。他这几年胃口大得很,父凭子贵,恨不得把整个聚隆改姓张才好。眼下并购的提案已经搬上台面,这时候被他横插一脚,岂不是为他人作嫁?” 苏子阳沉着脸不做声,艾达等了一会,又道:“再说那姓洛的白手起家,年纪轻轻公司已有这个规模,哪会是个好惹的货色。你当他真看你丢块肥皂就乖乖去拣?他躺一晚上换得张油水十足的合约,既安抚了你又令得项目加速,启东就此起死回生,他这算盘不要打得太响!” 苏子阳若有所思地盯着她,半晌方笑问:“想劝我收手也不必这么落力,洛东给你多少好处?” “他秘书是我大学室友,帮个小忙罢了。”艾达坦然承认,“也是你品位够差,我言为心声。” 苏子阳掐掐鼻梁,怒道:“丢你。” 艾达笑:“你肯就没这么多事了。这次是政策跳票才搞得姓洛的这么狼狈,墙倒众人推,他忍气吞声让你上就是认了栽,你也算尝过了鲜,这事到此为止最好。姓洛的不是感情用事的人,等启东熬过这一劫,愿意考虑并购也算美事一件。” 苏子阳突然笑:“要是我想办法让他再来求我呢?” 艾达叫苦不迭:“大少爷,你床上来来回回已滚过一个加强营,何必非要在一个直男身上找不自在,更何况把公事情事混为一谈!你听我一句劝,洛东是个硬点子,你只当他是合作伙伴才最省心。我把话放在这儿,等你过几天出了火再来找我,说不定还要赞我英明有远见!” 苏子阳用手掌按揉着眼睛,过了一会才笑着点头:“艾达姐英明有远见,我不动他就是。” ****** 苏子阳既答应自家助理安安分分,便真的安分了近一个月。这段时日他除了勤勉工作,床上少不得又次第滚过十来具青春胴体,如此这般,苏子阳自认已经痛快泄了火,便理直气壮地跟着艾达一行去启东参加会议。 这次会议内容本不算至关重要,无非就是向甲方汇报一番阶段成果,然而既然聚康的CEO大驾亲临,洛东便少不得也要作陪。苏子阳带着人走进会议室,与对方简单寒暄过之后,便坐到会议桌的最远端与洛东隔海相峙。他撑着头翘着腿,一副尸位素餐的模样,眼角余光却一直凝在洛东身上。 毕竟是三十上下的商务人士,再怎么生得好,相貌也不能同靠脸吃饭的嫩模相比。但洛东自有他独特魅力,令得苏子阳初见时便意银此人宛若葱管的修长手指在攥紧床单时会是什么模样,柔韧音色在被顶弄得低吟浅唱时该会如何悦耳。细细想来,洛东之于苏子阳的观感好比十九世纪的英国贵族,明明一派禁欲模样,却总让人遐想他脱了衣服后会是怎样一片大好风光。 苏子阳自嘲一笑,调整坐姿掩盖他愈发明显的生理反应,心道男人哪有什么彻底出火一说,就算垂死病中,见到尤物也要发一发少年狂的。 可惜这尤物碰不得。 他遗憾地撇撇嘴,掏出手机给昨天留了号码的小模特发一条短信,嘱咐他先去酒店开了房间恭候。 好容易熬到会议结束,苏子阳便忙忙闪人赴约。 那小模特刚入行倒已十分懂得逢迎手段,加上苏子阳蓄意纵火,更是不多时便一副春情涌动却又生生隐忍克制的模样,倒在床上闭目轻喘不休。苏子阳一愣,不由想起洛东那晚在床上的表现,腹中的欲火立即被愧疚浇熄大半。 他床伴虽多,但在床上从来一心一意,温柔缱绻,哪试过这般身在曹营心在汉的尴尬场景,因此回过神后少不得又好言好语地抚慰那小模特几句,答应改日再约才抽身而去。 出了酒店,苏子阳定定神,心里那个“想见洛东”的念头却是愈发清晰。他苦笑一声,暗道唯有求不得方能成就白月光和朱砂痣,与其这样不上不下地吊着,倒不如趁早脱敏,也省得越陷越深。 想通了便觉豁然开朗,苏子阳当即取车重回启东,路上不忘拐去恒记买几份外食做由头。 ****** 苏子阳脱下大衣挂在臂弯里挡住外卖袋,向坐在外面的秘书含糊一句“找你们洛总有事”就直接冲进办公室,举起纸袋向洛东笑道:“怪我记性不好,出了启东才想起有事要跟洛先生商量,因为还不成文,不好意思耽误洛先生的工作时间,所以只能自己创造机会。——下午茶时间,吃点东西补充体力应该不算怠工吧?” 他虽然面上带笑,实则心里也吃不准洛东会如何反应。“你情我愿”,“以后见面还能做朋友”之类的言辞肖似分手通告,苏子阳若是识相,合该和他老死不相往来才是。 然而洛东却仿佛当真不把那一夜放在心上,闻言只是摘下阅读眼镜客气道:“苏先生有事只管来,哪有什么耽误不耽误。” 苏子阳松一口气,笑容灿烂得将打包来的甜汤、鱼粥和猪肺汤在洛东面前一字排开:“不知道洛先生喜好,只能用这笨方法献殷勤。” 洛东道一声谢,取过装着鱼粥的方便碗打开盖子,问他:“ 苏先生有什么指教?” 苏子阳自然不肯迅速切入正题,便摆手笑道:“还是等洛先生吃完再说,省得粥冷了伤胃。” 洛东闻言,竟也真的不再催他,兀自取了勺子低头喝粥,任由苏子阳四处乱看。 他的办公室采光极好,屋子里没放什么字画文玩,做装饰的只有办公桌后满满的一墙书,以及二尺宽的窗台上摆着的数只篮球,看着倒也颇有文武双全的意味。苏子阳拿起最近的一只篮球看看,上面赫然是加内特的签名,便问:“洛先生支持凯尔特人队?自己也打球吗?” 洛东道:“有几个喜欢的球星而已。上大学时玩得多,现在工作忙,只能趁有空时打打夜场。” 苏子阳惊讶地挑挑眉,脑中试图勾勒洛东穿着球衣的模样,却几次都宣告失败,只得笑道:“真没想到。” 他把签名的篮球看了个遍,发现六个里面倒有五个是他中意的球星,心里对洛东的兴趣不由又增几分:“洛先生什么时候有空,一起打球?” “苏先生有兴致,我自然奉陪。”洛东又喝了几口粥便将方便碗推到一边,再次抬眼看他。 苏子阳只得搬出并购的事情说话:“聚康计划纵向发展,启东也要尽快站稳脚跟,我们两家在同一条产业链上,若能齐心协力自然最好。启东这次因为政策跳票吃了大亏,实际也是苦于资金和关系网受限,若并购成功,有聚隆作后盾,以后这种事必定不会再有。” 洛东问:“苏先生的意思是趁低吸纳?” 苏子阳摆摆手:“不景气的公司到处是,大鱼吃小鱼哪有什么稀罕。我看好洛先生,也不想人家以为聚康只配接手烂摊子。等启东熬过这一劫,强强联合才最风光。”肚里又续道,熬不过更好,你再来爬我的床就是。 洛东向后靠在椅背上,不置可否地笑笑:“能靠上聚隆这棵大树固然好,不过以后的事谁也说不准,苏先生不如等到项目收尾,再决定抛不抛橄榄枝。” 苏子阳也笑着附和:“当然不急在一时,只是希望洛先生知道聚康有这个意向,以后真正谈起来才好说话。”顿了顿又问,“启东可还有余力吃下别的单子?我有个朋友手里有支项目,其中小半内容不是聚康的业务,所以之前始终没法拿下。如果洛先生愿意,我们下周约个时间会会面?” 洛东微微挑眉,过了片刻才似笑非笑地回他:“苏先生有意提携,启东必定全力以赴。” ****** 洛东既答应了合作,苏子阳也不再耽搁,几通电话下来,便与人敲定了周四在邻市度假村的约会。 那支项目苏子阳其实并不太上心,一是如他所说,项目内容小半超过了聚康的业务范围,就算拼着关系拿下也要找人分蛋糕,投入产出比实不算诱人。二是那项目是政府敲定的政绩工程,牵涉的部门多,要求也繁杂不一,做起来必定不能省心。但这单生意却正对启东的胃口:规模不大,油水却多,与政府合作更是喂了股东一颗定心丸,令他们对公司前景重拾信心。苏子阳将资料发给洛东时便知道自己选对了饵,饵香料肥,不愁鱼不咬钩。 当日两人如约在度假村碰面,苏子阳那位朋友热情相迎,听他介绍过洛东身份却问:“听说启东日前遇到些小麻烦,外人因此做了不少不利的猜测,令得启东股价大跌,洛先生想必十分困扰吧?” 苏子阳笑道:“中国的股市向来做不得数,高高低低不过是数字游戏。翟哥不知道,聚康现在就和启东有合作,我若不是信心十足,怎敢带来求你关照?” 翟生大笑:“苏老弟的眼睛向来毒,既然是你作保,看来那些传言是不能信的。是老哥的错,待会儿开席,我自罚三杯!” 洛东道:“怎么敢让翟先生独饮,我自然也是要陪的。”说罢便任由翟生推着,亲亲热热地往饭庄走。 这位翟生籍贯山西,谈生意自然要喝汾酒。分酒器刚一斟满,翟生便守诺地连干三杯,洛东和苏子阳自然也跟着干了,三人面前的酒浆顿时少了一小半。翟生许是看洛东喝酒痛快,面上笑容便又真诚了些,接下来便连连劝两人多喝。 酒盅空了又满,一席人天南海北地闲聊,直至酒酣耳热,几人才将话题带到项目上边。翟生笑道:“若我早知道聚康有意,这单子哪还会有别人的份。不过老弟开口太晚,公司已经邀了标,加上还有政府插手,便不好做得太过。总得装装样子,让老弟先和其他公司争一争。” 苏子阳笑着举杯:“翟哥已经是帮我了。” 话既谈妥,少不得再喝几杯庆功酒。待菜品撤下,侍者又每人奉上两盅暗红的药酒,翟生率先干了,陪客们也纷纷心领神会地一饮而尽。苏洛两人情知那是为晚上“个人节目”准备的鹿血酒,却也只得客随主便地痛快跟进。 翟生放下酒盅便拍着洛东的肩膀笑:“洛先生头回来,晚上老哥一定给你找个极品接风。” 洛东坦然道谢,翟生还待再说,电话却先一步响起,他道了歉离席接听,回来一脸遗憾地向苏子阳告罪:“这回恐怕要驳了老弟的面子。——刚刚得到通知,项目被划到了节日献礼工程,负责人明天下午就要来度假村议标,莫说是你们,恐怕别的公司也会赶不及。”又斟了酒面向洛东,“这次没能与洛先生合作实是遗憾,以后若有合适的项目,我一定首先考虑启东。” 洛东看了苏子阳一眼,举起酒杯向翟生笑道:“翟先生只管把我们加进去,成还是不成,启东都承您这个情。” 苏子阳一愣,便也立即笑道:“是,翟哥总要让我们试一试才甘心。” 4. 计划生变,饭后的助兴节目自然一并取消,翟生急急致电联系几家竞标公司,苏子阳也和洛东到前台领了度假屋钥匙,各自打电话给助理,约定一小时后视频会议,顺便趁这个时间抠喉醒酒,冲澡泡茶,准备通宵奋战。 启东和聚康自收到项目资料后就分别成立了项目小组,眼下前期数据已收集得差不多,因此任务虽赶,倒也不是硬为无米之炊。为能及时交流,两人在同一间屋里各自连线组员进行头脑风暴,有点子当场讨论拍板,效率自然比平时高出几倍。 如此忙到凌晨两点,洛东那边的反馈速度便明显下降,苏子阳听他连讲几遍“什么”、“麻烦再说一遍”不由侧目细看,但见洛东额头上细细密密的都是汗,两眼亮却无神,明显心思已经不在工作上。苏子阳心知肚明地绕到洛东身后,向摄像头笑道:“辛苦大家开夜车,熬到现在恐怕已经榨不出货,不如休息一小时,小睡运动还是冲咖啡喝大补酒都随便,三点整回来继续上工。” 说罢便越过洛东,伸长手扣上电脑,又轻咬着他耳廓低声问:“洛先生刚刚没解决过?” ****** 苏子阳一边问,右手一边顺着洛东敞开的衬衫摸进去,指尖掐住他已经半硬的乳头揉捏挤按。 洛东侧身躲开苏子阳的吮吻,抬手扭住他手腕拖出自己领口,挑眉问:“苏先生是不是误会了什么?”他声音虽还镇定,手掌却已热得发烫,酒气与药力催出的红晕更是直蔓到胸口仍意犹未尽。 苏子阳乖乖被他拧着手腕,只向前弯了弯腰以免扭伤,便又锲而不舍地在洛东耳边低笑着逗弄:“我不过是看到洛先生无心公事,打算略施援手罢了,并没有趁机讨要什么的意思。见识过洛先生的拳头和手腕之后,难道我还会不自量力地计划用强?我虽十足没品,但总不至于无脑吧?” 洛东毫不动容地掐着他手骨:“苏先生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这点小事怎敢劳您大驾。” 苏子阳笑叹一声,又探身追过去舔咬他耳廓,原本扶着沙发的左手先斩后奏地隔着裤子覆上他那处,拇指从顶端不算温柔地直捋到根,余下四指则托着囊袋轻轻轮刮:“洛先生何必客气,时间紧迫,这点小事还是让技艺精湛、经验丰富的人代劳比较好。” 洛东再次偏头躲开,空着的那手又去抓他左腕。苏子阳却先一步将指尖顺进他裤腰,握住洛东已经完全硬挺的性器忽轻忽重地上下撸动:“洛先生至少在学生时代和同学一起看过A片、互相解决过吧?那时可以,现在又为什么不行?” 洛东闭口不答,但男人欲火焚身时能哪有能力再三拒绝这等诱惑,两人又僵持片刻,洛东手上力道便渐渐放轻。苏子阳从善如流地挣开他手,斜扣住洛东的腰将他提着向前挪了几分,而后长腿一跨坐到他身后,一边舔弄他颈窝,一边重又将手伸进衬衫里摆弄他乳头。过得一会儿,索性拉下裤链放出他性器上下撸动,指尖不时在顶端小孔上按一下掐一下,同时吻着洛东唇角笑问:“洛先生需要我用嘴吗?” 洛东皱眉道:“苏先生肯闭嘴就最好了。” 他双眼紧闭,两手攥着木质的沙发扶手端端正正地坐着,只脖子微微向另一侧倾斜,半迎半拒地被苏子阳逗弄。苏子阳侧目望着他轻颤的睫毛、紧抿的双唇,觉得自己活脱是逗引圣徒堕入地狱的魔鬼。 他低笑不止,又加大力道吸吮洛东耳垂。洛东仰着头闷哼一声,性器在苏子阳手里跳了几跳,似是马上要泄出来。苏子阳忙按住他铃口,低头轻吻着洛东肩膀安抚道:“再等一会儿。” 洛东闻言斜睨他一眼,目光中似有愠色:“苏先生还打算怎么玩?” 苏子阳笑:“洛先生总不想草草结束,两个小时后再这样‘休息’一回吧?”他边说边轻轻按揉着洛东紧绷的囊袋,待他稍平静些才重新握回那处,抚弄胸口的那只手却抽出来,一颗颗解开剩余的衬衫扣子,又用带着薄茧的手掌在他烫得吓人的胸口缓缓擦过。 洛东长叹一声,投降似的仰倒在苏子阳怀里。 苏子阳环住他腰以免他滑下沙发,顺便将自己无比精神的那根抵在洛东腰眼上。 洛东十指在扶手上张握一下:“苏先生刚刚的保证还算数吗?” 苏子阳低笑:“自然。” 洛东便再次闭上眼睛:“那么苏先生别忘了给我留些时间冲凉。” 苏子阳轻吻他眉角:“放心。” 他拉起洛东紧攥着沙发扶手的右手,用舔弄那物事的方式吮吸他修长的手指,直到洛东闷哼出声才大发慈悲地放开他,扶着他手按在胸口,如摆弄提线木偶般引导他玩弄自己。当他用洛东的食指和中指拉扯他乳尖时,洛东克制地轻抽一口气,苏子阳立即再次掐住出口,低低保证道:“下次就让洛先生射。” 洛东深呼吸几次,有气无力地应道:“最好如此。” 第三次的高朝来得澎湃而汹涌,苏子阳甚至来不及阻止,洛东便软着膝盖滑倒在地板上,浑身颤抖着泄在了苏子阳手里。 他这一遭出得又狠又多,以致射过之后仍是茫然地跪趴着动弹不得。苏子阳安抚地轻吻着洛东的脖子和肩膀,直到他停止颤抖,才勾住他腰帮他在地上坐直:“浴室?” 洛东靠在苏子阳肩上,抬手盖住眼睛,半晌方道:“待会儿。” “可惜时间不等人。”苏子阳架着洛东胳膊拉他起来,半扶半抱着带他走进浴室,将他身上挂着的衣物彻底除去,扶他坐进浴缸,打开花洒,调到凉水档冲着他后背。动作间,苏子阳自己胯下那根不时在西装裤内顶出夸张的形状,他却仿佛毫无所觉一般,料理妥当后又问洛东,“洛先生能自己来吗?” 洛东抱着头静坐一会,才伸手接过花洒,低声道:“可以了。” 苏子阳于是退开,将毛巾搭在浴缸边上:“我去隔壁冲个澡,十分钟后回来。” 当苏子阳再回来时,洛东已穿戴整齐坐回沙发上,看见他进来只一点头:“多谢。” 苏子阳笑笑:“小事一桩,洛先生把项目拿下来就算谢我了。” ****** 二十个小时的全力冲刺终于换来一纸差强人意的标书,苏子阳和洛东带着资料走进会场,不意外地发现其他竞标代表也大多一副肾虚体亏的操劳模样。浓郁的苦咖啡味充斥了整个会议室,评委会开标唱标的声音却依旧让人昏昏欲睡,苏子阳坐不住,索性把旁听的重任交给一早赶来的两位助理,自己则强拉着洛东跑出去躲清闲。 两人都是两天一夜未睡,咖啡和茶已经不敢喝,于是在会场外的水吧各自叫了一杯柠檬水,靠着露台点着烟慢慢抽。 过不多时,艾达便传来简讯告知苏子阳评标结果。不出意料,他们给出的条件不上不下,除了开出最高价陪跑的两家公司外,其他的标书还需要评委会“进行进一步的研究再做决定”。苏子阳将手机递给洛东,笑道:“评标会之后,真正的竞标才算开始。我看过公司名单,这次没什么有力敌手,再加上翟哥帮忙牵线,项目已经是咱们的囊中之物。”顿了顿又问,“洛先生会高尔夫吗?我在一家俱乐部办了高级会员,闲时常和几个朋友约在一起杀时间,顺便交流些生意经。如果洛先生有兴趣,我们下周找个机会玩玩?” 洛东捏着烟卷在指尖捻了几下,抬眼看着苏子阳道:“苏先生落力提携,我自然感激不尽,但恐怕苏先生期望的回报方式不在我能提供的范围之内。这次项目合作,启东无意分蛋糕,等资金到账后,我会扣除成本,将余下款项以咨询费的名义打回给聚康。至于其他方面,恕我无能为力,苏先生与其在我这里缘木求鱼,不如趁早着眼别处。” 苏子阳笑着喷了口烟圈:“洛先生难道以为,我会为了拐人上床就如此劳心劳力?” 洛东微微挑眉:“并购的事之前已经讨论过,我还是那句话,苏先生不妨等启东重新走上正轨之后再抛橄榄枝,也省得苏先生做了赔本生意。” 苏子阳笑道:“雪中送炭和锦上添花怎么一样?洛先生精明理智,又懂得投桃报李,就算以后并购不成,能在生意场上多一个像洛先生这样的朋友总是好的。更何况我只是送些机会,该赚的一样不少我,怎能说是赔本。”又看着洛东眨眨眼睛,“不过我这人向来没节操,美人在侧,便总忍不住亲近示好。洛先生若有需求,只管当做逢场做戏,若不想要,一把推开我就是。我脸皮厚,不介意这点挫折。” 洛东仍是摇头:“我更中意单纯些的生意关系,苏先生怕是要屡战屡败。” 苏子阳不以为意地一笑:“真正中乐透的有几个,大家还不是照样勇于奉献。和洛先生合作与向洛先生求欢是两码事,我分得清,相信洛先生也分得清。——不太谦虚地说一句,床伴这档事,我想要也不过是勾勾手指。洛先生不愿意,我自有其他人选填空,哪会为此影响公事。正如昨晚,我难道强迫过洛先生什么?” 他自觉真心实意,说得便也格外坦然诚恳。洛东盯着他看了一会,道:“如此,我再拒绝就是不识抬举了。苏先生只要记得曾说过什么,我便是苏先生的朋友。” 苏子阳笑答:“你情我愿嘛,子阳没齿不忘。” 洛东回以一笑,两人举起柠檬水碰了碰杯,便将目光投向远处风景,再不说话。 5. 艾达谈完了公事却不急着离开,反而坐到沙发上,看着苏子阳笑问:“大佬周末有安排吗?” 苏子阳头也不抬地回她:“有啊。” “又是和启东的CEO?”艾达转转眼珠,玩笑道,“真是搞不懂你,并购的事八字还没一撇,聚康的人脉就已经分给他三成。我跟你干了六年都没见你这么痴心不悔,不会是被人下了降头吧?” 苏子阳失笑:“我生意照做,嫩模照睡,聚康的事也半点没耽误,你哪只眼睛看出我中邪?” 艾达嗤一声:“从你们合作竞标到现在已经三个多月,按你一贯的性子,吃得着吃不着都该早没了兴致,可你竟然到现在还热情不减,原本的晚报也变半月刊,有闲宁肯泡球馆也不去猎艳,还说不是中邪?”她上下打量苏子阳一番,怀疑地问,“不会就连半月刊也是烟雾弹,你突然人格分裂,打算一生一世一双人了吧?” “你看我像是肯吃这么大亏?”苏子阳放下文件,啼笑皆非地解释,“洛东比他的公司更值钱,不是每个人都在大厦将倾时尚能冷静理智,想办法力挽狂澜。我欣赏他的气度和手段,若不是启东还在,我早就直接把人挖来聚康做事。不过你也没说错,我的确是食髓知味想再吃几回,可我想上的人多的是,生意为重,我还忍得住。” 艾达笑道:“原来你是打算一手扶贤后,一手幸佳人。要是那姓洛的肯安安分分固然好,就怕他心思太重,日后贤后变武后,夺你的权篡你的位,还要怨你当初践踏他自尊,才令他卧薪尝胆,剑走偏锋!” 苏子阳挑着眉毛,长长地哦了一声:“我还道又有人要借你来向我放话,原来你是想说这个。——放心,我和他都不是小家子气的人。大家利字当头,各有计较,洛东不会因为气不过就来咬我,我也不是因为精虫上脑才去帮他。亲兄弟尚且明算账,我不信他,但也不疑他。你不是当初也说,他不是那种感情用事的人?” 艾达沉默片刻,叹息道:“我跟你这么久,除了主顾关系总还有些朋友情谊。我当你是朋友,就劝你这一回:我是说过洛东不是感情用事的人,可他也不是没感情。这种人什么都藏在心里,你不知他真正的反应,便也不知道他底线在哪。现在你们相安无事,哪一天他被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什么利字当头、冷静理智就全成了屁话。我知你财色两全,本钱又足,吃惯了大鱼大肉就想试试硬骨头。但那姓洛的是个定时炸弹,咬坏了可不止崩下几颗牙这么简单。——我言尽于此,聚康能有今天也是你一手一脚打拼得来,别拿生意开玩笑。” 她起身理了理裙边,临出门前又回头道:“我收到风,你姐夫最近说动了老爷子,说要拿聚康那9%的原始股送给安仔庆生。我看那个姓张的是打定主意要来打压你了,你小心点。” 苏子阳点头笑道:“该来的总会来,我知道了。” 他等到艾达关门离开,才倒在椅背上用手背遮住眼睛,半晌又突然一跃而起,拿上钥匙下楼取车,踩足油门直奔启东。 ****** 苏子阳停好了车,要开车门时却犹豫一下,转而掏出手机,按快捷拨号。 洛东在铃声响了两次之后接起电话:“苏先生。” “洛东。”苏子阳叫他一声,顿了顿才又问,“洛先生现在有空吗?” “今天大概要加班,稍等,”洛东按着话筒和旁边人低语几句,又道,“要解决几个小问题。苏先生有事?” “没什么要紧事。”苏子阳下车环顾一圈,道,“我在你们公司对面的书吧坐坐,洛先生忙完了再联系我。”说着就挂了电话。 晚上九点,苏子阳再次来电,洛东连忙接听:“抱歉,我忘了时间。” “不要紧。”苏子阳听起来倒没什么催促之意,“书吧打烊了,我准备去吃些宵夜,你想吃点什么,我顺便帮你打包。” 洛东愣了一下:“不用,我这边已经弄得差不多,半小时后停车场见?” 苏子阳笑道:“好。” 洛东出了电梯正看见苏子阳倚在车边抽烟,他微垂着头,眼睛出神地盯着烟头上明灭的火光,不知在想些什么。 洛东叫他一声:“苏先生。”走到车边又再道歉,“对不住,今天实在太忙,我以为苏先生会先去做别的事。” 苏子阳摁灭了烟蒂,抬头向他笑道:“不要紧,我也很少有机会读完一整本书。” 洛东又愣了愣,才问他:“苏先生想吃什么?” “洛先生决定吧。”苏子阳把车钥匙抛给他,半是玩笑地补上一句,“要是洛先生肯帮我煮碗泡面,就再好不过了。” ****** 洛东把苏子阳载回了家。 他住在临近市郊的一处别墅区里,小区地广人稀,别墅户型不大,庭院面积的配给却十分慷慨。苏子阳坐在车上一家家看过去,见别人都是秋千鱼池,盆景花架,满庭的姹紫嫣红,唯独洛东院子里的所有空地都让位给了一支篮球架。驶进院门一看,地面上还用花砖拼出来了一个篮球半场的场地线。 苏子阳不由笑:“洛先生真爱篮球。” “图个方便罢了。”洛东将车直接开进车库,在门口输入安全密码,“自从启东出事后我就不常回来,家里东西可能早被清扫阿姨改了位置,苏先生恐怕要多等一会才吃得上面。” 苏子阳笑道:“能跟洛先生回家就是中了头彩,我哪还会计较别的。” 这话倒不算夸张。虽然从竞标那日到现在已有三个多月,但两人的来往仍仅止于公事范畴,若不是苏子阳不时云淡风轻地提出些包含着潜台词的邀请,再被洛东更加云淡风轻地拒绝,他们之间还真当得上一句君子之交淡如水。 苏子阳被洛东让进门,将两人在便利店买来的速食品放到流理台上,四下看了一圈,问:“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苏先生坐吧。”洛东找出只小锅过一遍水,倒了半锅矿泉水搁在灶上,拆开方便袋放入面饼和调料包,背对着他问,“苏先生今天是不是遇上什么烦心事?” 苏子阳一愣,又醒悟平时洛东说有事他便不再强求,哪试过像今天这样再三讨嫌,不由苦笑一声,随口道:“没有,只是没心情待在公司。” 锅里的水开始沸腾,洛东打了两个鸡蛋下去:“为什么?” 苏子阳犹豫片刻,终于还是用玩笑的语气开口:“闹小孩子脾气吧。本来以为大家长偏心归偏心,总还顾念一点父子情分,哪想到有事连通电话都不愿打,还要助理收风我才……”他顿一顿,又摇头强笑道,“算了,我演技不佳,打不成同情牌,洛先生就当我没说。” 洛东没说话,又扔了两片青菜和火腿进锅,片刻后关闭灶台,将面均匀地分成两碗,端到流理台上招呼苏子阳开动。他神色平淡,好像真没听见苏子阳那两句牢骚一样。 苏子阳笑着道谢,拿起筷子搅了搅面条,换了个话题问他:“大家平常压力都不小,排遣方法也不尽相同,有人用酒,有人用性,洛先生靠什么?” 洛东道:“我打球。” 苏子阳失笑:“这么健康?” 洛东眼中微有笑意:“打野球没有在球馆里玩那么正规,小孩子年轻气盛,稍微撩拨几句就能动手。” 苏子阳讶然,又突然想到自己那日在酒店被他轻轻松松按在墙上,不由笑:“怪不得。”沉默一会又问,“对了,之前我还说要和洛先生打一场球,择日不如撞日,今晚一球定输赢怎么样?” 洛东看他一眼:“苏先生有兴趣,我自然奉陪。” 两人匆匆吃完面,将碗筷收进洗碗机,在院子里转了几圈略略消食,洛东便找出篮球,问他:“苏先生需不需要换身衣服?” 苏子阳笑道:“咱们只赌一球,就不用太麻烦了吧。再说我现在输了还能赖在衣服上,也不至于落得太难看。”他松了领带,脱下西装扔到门廊上,将衬衫挽至手肘,接过球在手里来回抛了几次,又笑,“赌球总要有点彩头,我一个朋友手里有套加内特的球衣,如果我输了,就把球衣弄来送你。” 洛东将院里的柱灯打开,问:“要是苏先生赢了呢?” “我赢了,”苏子阳顿了顿,看着他笑道,“洛先生就得给我一个吻,法式,一分钟。” 洛东犹豫一下,点头道:“成交。” ****** “爽快。”苏子阳笑着将球抛回给洛东,先一步走到场中等他,“我先打进攻,洛先生不反对吧?” “无所谓。”洛东学着苏子阳的样子松开领带,脱了西装将衬衫挽到手肘,而后运球下场,将球传给苏子阳,双手张开,膝盖微弯着做出防守的姿势,“来吧。” “好。”苏子阳答应一声,便慢慢运球向洛东靠近。他的运球点偏高,运球手对球的控制力尚不到位,防护手的位置也有待斟酌。洛东视线虽须臾不离他脸上,嘴边却隐隐有些许笑意:“苏先生不常打球吧?” “看得比玩得多,不过我最近也练了招旁门左道傍身。”苏子阳坦然承认,又笑着冲他眨眨眼,突然迅速运球退回三分线外,转身跳投。 洛东拦截不及,只得跃起盖帽。然而苏子阳这球仰角极高,洛东勉力伸展手臂却仍只有指尖擦过球皮。篮球旋转着越过他头顶,足足飞到两层楼的高度才直线下落,准确地落入篮筐。 空心球。 洛东微微讶异地望着地上弹跳不断的篮球,半晌才转身看他,一双眼睛在昏黄灯光的映衬下看不清喜怒:“你练了多久?”这种高抛投射难以计算投篮角度,又是空心入网,哪有什么侥幸可说,非得用成千上万次练习累积手感才能如此。 苏子阳双手插兜,故作无辜地耸耸肩:“将近三个月?我总要有十成把握才敢拿来诳洛先生上当。洛先生最讲诚信,不会赖账的吧?” 洛东依旧站在原地看着他,也没说不会,也没说会,苏子阳灿然一笑,大步上前,扣住他吻了下去。 洛东被撞得连退两步,却仿佛不以为意似的张开嘴迎他进来,同时伸手扣住苏子阳后颈,反客为主地带着他嬉戏缠绵。苏子阳饶是久经欢场也不由轻抽一口气,而后愈发兴奋地吮吻噬咬,与洛东针锋相对地争夺控制权。 一场香艳的吻戏因为棋逢对手而更加激情四射,两人虽嘴上势均力敌,洛东却总被太过兴奋的苏子阳逼得不住后退。他索性再退几步站到篮球架下,抬手抓住横梁稳住身形,半挂在上面与苏子阳再做口舌之争。 苏子阳一手勾住他腰,一手也去握球架,摸索着与洛东隔着铁器十指相扣。 不知过了多少个一分钟,两人才终于气喘吁吁地分开。洛东退后半步,似笑非笑地看着苏子阳:“苏先生硬了。” 苏子阳饥渴地重新贴过去,胯下与他轻轻磨蹭:“洛先生也不遑多让。”他在洛东唇上啄吻一记,笑道,“愿自荐枕席。” ****** 洛东犹豫一下,摇头道:“不做。” 苏子阳一愣,又立即反应过来他真正意思,忙笑着保证:“不做全套。”说完也怕自己猜错,赶紧再吻住洛东,揽着他腰半推半抱地把人带向室内。 两人且吻且退,先是跌跌撞撞地挪上楼梯、摔到门边,再摸索着开了锁,又就势踉跄着跌进玄关。苏子阳抱着洛东倒在地毯上,又翻身压住他,退到洛东腰间匆匆解开裤链,含住那处吞吐舔弄。 洛东轻轻抽气,一手似迎还拒地按在他头顶。 苏子阳草草吞吐几下,又嫌这样离洛东太远,便爬上来勾住他腰,匆忙放出自己的家伙与他贴在一起,单手圈住了上下撸动。 洛东也配合地伸手下去,握住苏子阳的性器替他分忧。 苏子阳被他手上动作弄得胸口一紧,当即半眯着眼睛闷哼出声,性器也随着跳了几跳。洛东马上用拇指堵住他铃口,笑道:“苏先生再忍忍。”明显是学他在度假村那晚的手法。 苏子阳哭笑不得地贴在洛东耳边哑声埋怨:“洛先生要弄死我了。” 洛东嗤笑一声,喘息着回他:“全赖苏先生指点。”他拇指按着顶端小孔,余下四指偏偏还火上浇油地在柱身上不住弹动,苏子阳被他弄得欲生欲死,进退无门,只得咬着洛东耳垂如数报复回去。待洛东终于肯放手,那东西立马射出四五股白液,气势汹汹地打在洛东小腹上。 待苏子阳泄完,性器却仍不见软,洛东于是似笑非笑地瞥他一眼:“苏先生倒是精力充沛。” 苏子阳笑道:“也是因人而异。”说着便挪到洛东两腿之间,含住他那物的顶端用力一吮。 洛东猛地倒吸一口气,便痛快交了出来。 待洛东稍稍平静,苏子阳才放开他,除去两人身上剩余衣物,躺回地毯上勾住洛东的腰,拉住他手放回自己那根上,笑道:“洛先生再摸摸我吧。” 洛东闭着眼,依言握住他上下抚弄。 苏子阳压在洛东身上,一手捉住他空着的那只手,与他十指紧握着扣在两人头顶,另一手也重新握住洛东的性器不断动作。他们唇舌交缠,手上忽快忽慢,似乎有意在这上面再分个胜负。可惜两人缠斗许久,仍是难分伯仲,最后也不知是谁先退让一步,才先后泄了出来,精疲力竭地并肩躺在地毯上喘息不止。 半晌,还是洛东先坐起来穿回衬衫:“苏先生今晚就睡客房吧,我去整理一下。” 苏子阳答应一声,拉住洛东手腕笑道:“时间还早,不用着急。”说着又要凑过去吻他。 洛东却干脆推开他,客气拒绝道:“苏先生,我现在没需求了。” 苏子阳愣了愣,见他不像是开玩笑,只得讪讪放手,笑道:“抱歉。” 洛东点头起身,上楼收拾房间。 苏子阳五味杂陈地望着洛东的背影,心道若论逢场作戏的功夫,恐怕洛东还要比他更胜一筹,只是不知今天这次究竟是因为赌约,还是另有原因。 他倒回地毯上长出一口浊气,片刻后,又是玩味一笑。 6. 那一夜后两人就又没了下文,苏子阳找借口再约了几次都被客气拒绝,他吃不准洛东意思,又怕死缠烂打惹人厌烦,只得先把这条关系放在一边,转而去别处寻求满足。 这天苏子阳刚刚买完半月刊,他姐姐苏玥竟破天荒打来电话,一接通便开门见山道:“我转机空出四个小时,已经在酒店餐厅等你。限你十分钟内下来见我,晚了我亲自上去逮人。”说完也不等他回话,便干脆挂断。 苏子阳知道又是艾达卖他,然而毕竟是亲姐弟,往日关系也算亲密,再怎么不情愿也只得苦笑着起床整理。身边的小明星见他下床,便也识趣地穿衣服要走,苏子阳心念一动,伸手把人揽回身边,吻着他唇角笑问:“陪我下去吃顿饭?” 苏玥一见苏子阳还带了人来,眼中便闪过几分不快,不过苏家姐弟都是一个性子,即便胸中巨浪滔天,面上仍然笑意不减。她客气地招呼那小明星入座,又是嘘寒问暖又是夸他前途光明、将来必定斩获影帝。其实那小明星统共只演过一部偶像剧的男四,后来便不求上进地到处混日子,不然也不会被苏子阳找来玩一夜情。因此现在遭遇热情攻势便有些招架不住,刚刚点完酒就遁去洗手间,片刻后回来,一脸歉意地告罪说要有事先走。 苏子阳只得把人送出酒店,让服务生替他叫了车才回餐厅重新落座。 苏玥不等他坐稳便轻哼一声:“你出息了,一见面就拿这种人来恶心我!” 苏子阳反问她:“这种人是哪种人?艺人,床伴还是同性恋?” 苏玥一时语塞,片刻后避重就轻道:“就算你实在接受不了女人,找个听话老实的安安分分过日子不好么?和这些人混在一起能有什么好结果?” 苏子阳笑道:“我就是不要结果才找年轻貌美的来陪我逢场作戏,再说你也知道我没常性,难道还要我硬装出副一往情深的样子骗人?” 苏玥嗤道:“不见得吧,我倒是听说你最近跟启东的CEO走得挺近,还用聚康的资源帮人家咸鱼翻身!” “你早就不过问公事还能听说这些,可见是真关心我。”苏子阳笑一声,“不过生意场上明码实价,投资回报都计算精确,就算我和他有什么,也总还不至于把整间公司签给他做。”言语间颇有几分讽刺她老公靠着入赘独揽大权的意思。 苏玥脸色一变,正要发作却被苏子阳一句问话堵回来:“爸爸身体还好吗?” 苏玥忍气道:“你在这儿逍遥快活,还记得关心爸爸?” 苏子阳笑着提醒:“姐你忘了,是爸爸不让我进门,不是我。” 提到这一节,苏玥神色才终于勉强缓和下来:“他也是气你不肯听他话,后来虽然动了招你回来的念头,面子上又过意不去。我和文炜这些年没少替你求情,前段日子爸爸终于有了松口的意思,文炜就和我商量,不如趁热打铁,把你调回聚隆做总裁。” 苏子阳笑问:“那聚康呢?以后一定是姐夫受累替我打理了吧?——也是,我拿公司做人情,他总要帮忙善后,撤换掉几个靠爬我床上位的高层才能安抚人心。” 苏玥皱眉道:“我知道你对文炜有偏见,但是你姐夫要管的公司不少,怎么会来抢你的饭碗。我们也不过是想为你们父子和好出些力,难道你就想和爸爸这么拧下去?” 苏子阳没说话,垂着眼睛拿叉子搅了搅意大利面,卷好几根面条送进嘴里。 苏玥沉下脸:“你不要拿生意场上那一套对付家里人。你姐夫为了你不知糙了多少心才劝动各方空出一个总裁位置,现在你倒怀疑他!” 苏子阳慢条斯理地吃东西,任凭苏玥在一旁不住口地教训,等吃得差不多了,才拿餐巾擦擦嘴,问她:“姐,姐夫有没有告诉过你,现在聚康的年收益占整个集团的多少份额?” 苏玥愣了愣,终于怒道:“说到底,你还是不相信文炜对聚康没企图!” “那就是不知道了?”苏子阳笑看她,“你不如先回去查清楚,顺便问问姐夫对人员调动有什么打算,再来跟我讨论他有没有企图的事。你之前也帮着爸爸打理过公司,有些事不用我说得太明白。”说完起身扣好西装,最后向苏玥笑笑,“不知道你接下来的安排,我就不送了,旅途愉快。” 他出了酒店就打给洛东,问:“洛先生现在有时间吗?我想再谈谈并购的事。” 电话那边沉默片刻,终于道:“可以,我在办公室等你。” ****** 苏子阳一走进洛东的办公室便反手关门落锁,顺便把百叶窗也调成闭合。 洛东合上文件抬头看他,神色平淡,既不阻止也不询问。 苏子阳迅速做完准备,转身大步走向洛东,绕过办公桌抓住椅背将他转了半圈,双手按在两边扶手上低头端详他,片刻后探身吻住洛东双唇。 出乎他意料,洛东配合地张开嘴放他进来,手肘仍保持撑在座椅上的姿势,只微微挺直腰杆,方便两人动作。 苏子阳既惊且喜,他原本已抱足挨上一拳的准备,没想到却无故中了大奖。他不由难耐地闷哼一声,嘴上愈发火力全开,张口裹住洛东的上唇卖力吸吮,舌头也在他口腔内肆无忌惮地搅动舔弄,像是恨不得直接用嘴上了他。 两人一站一坐,舌战激烈,却除此之外再无其他肢体接触,苏子阳被这诡异的亲昵感勾得愈发情欲激昂,几回合后终于忍不住抬手抚上洛东膝盖,却被洛东先一步抓住领带结向后推开,制止道:“苏先生,可以了。” 苏子阳虽不甘心,也只得悻悻退后一步,又笑问:“洛先生能不能受累指点一句,我今天碰巧做对了什么?” “没做什么。”洛东整整领带,示意他落座,“苏先生现在有心情谈公事了吗?”言下之意,刚刚那吻不过是安抚他的手段。 苏子阳一挑眉:“洛先生这么肯奉献?” 洛东道:“宜疏不宜堵,速战速决,总好过苏先生再等我六小时。” 苏子阳一愣,又笑问:“那我要是用这个理由找洛先生做足全套呢?” 洛东平静地回望他:“你试试看。” 话已至此,再讨论下去就是纯扯皮了。苏子阳只得干笑几声转换话题:“说正事。之前启东和聚康的合约已经完成,启东也算基本恢复元气,我认为是时候重新谈谈并购的事了。——我属意合并,新公司名称再议,双方按资产计算股份入股。这方面我可以让利,保证启东成为新公司的第二大股东。” 洛东注视他片刻:“我听说聚康已经陆续收购了几个小公司,按理说完全没必要再用合并的方式扩大市场。况且启东现在还不算彻底走出低谷,如果按照你之前强强联合的计划来看,目前还远不是最好的时机。” 苏子阳苦笑一声,坦白道:“时不我与,养育多年的小丫头马上就要被大家长领回去给人做小,我宁愿现在嫁女,也好过被剥夺监护权。”他是打定了主意要用并购来做挡箭牌。合并事宜繁冗拖沓,从来没有这时候阵前换将的道理,而聚隆又不能一直空着总裁的位子等他,只要苏子阳使出拖字诀,他姐夫之前安抚好的各方力量必定不会一直买账。再加上合并后聚康的股权稀释,就算张文炜再用老爷子给外孙苏安留的股份做文章,也成不了最大股东,没法左右公司局势。 这些潜台词自然不用苏子阳说出口,洛东问:“是聚隆集团的那位张文炜张先生?他打算什么时候出手?” 苏子阳道:“还没有确切消息,不过今天他已经派人来探过我口风,估计两周就是极限。” 洛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么赶,恐怕要马上开始做资产评估才来得及。而且要让股东投赞同票,这份评估书还要严谨好看,——苏先生放心,启东这边不会走漏半点消息。” 苏子阳也点头笑道:“洛先生办事,我自然放心。” ****** 正如苏子阳所料,一个礼拜之后,张文炜便带了两名助理过来,刚下飞机就给苏子阳打电话,说是好久不见,家里人都很挂念他,问他有没有时间一起吃个饭。 苏子阳当然找借口推了邀约。 男人对自己的对手无外乎三种态度:惺惺相惜,深恶痛绝和引以为耻。张文炜在苏子阳这里明显属于最后一种。倒不是说他形容猥琐、难登大雅之堂,恰恰相反,张生其人高大英伟,处世圆熟,于经商一道也颇有见地,不然也换不来苏玥甘心下嫁、苏老先生落力栽培。但苏子阳总嫌他虚情假意、表演欲望强烈,一言一行莫不经过精心设计,还曾同艾达亏他说,张先生如果当年弃商从影,恐怕现在小金人都拿了好几座。 苏子阳对张文炜的敌意倒不是空穴来风。当年他还在聚隆做事时,几张苏子阳和某个一夜情对象厮混时的偷拍照片被不明不白地送到了苏老先生桌上,惹得老爷子大发雷霆,逼着他相亲联姻“走回正道”。苏子阳硬着脖子不从,和苏老先生针锋相对,没多久便闹得鸡飞狗跳,家宅不宁。 张文炜当时还只是与苏玥拍拖,听说之后便天天跑到苏宅嘘寒问暖,关怀备至,甚至试过与苏子阳促膝长谈,劝他百善孝为先。自然,他的一切“努力”没起到什么正面作用,父子俩越闹越僵,等苏子阳被赶去聚康开荒,张文炜也便成了苏家入赘的半子。老爷子把人带在身边,手把手地教他生意经,没多久又放他独当一面,一时间可谓春风得意,财色兼收。 事后艾达也帮他追查过照片来源,线索从不入流的狗仔推到同志酒吧服务生再推到张文炜的同事,苏子阳情知是张生踩他上位,却也只得忍下这口气。一是因为没有确凿证据钉不死他,二是苏子阳心知肚明,人家只不过爆料添柴,最后闹崩还是他们父子俩的功劳,就算揭了张生假面,现状也不会改变半点。 不过自此之后,苏子阳也就将张文炜视作烂泥一滩,能避则避,唯恐踩上脏了鞋子。 有这些渊源垫底,苏子阳自然不会和他攀私交,张文炜打来的电话一概不接,自己见天跑去和相熟的股东打高尔夫泡温泉,一副聚众腐败的纨绔模样,私下里则和股东们确定下了几张投给并购案的赞成票。 张文炜倒也沉得住气,来了之后和几个有往来的生意人约了三五次就再没什么动静,直到四天后才用公司的号码打给苏子阳,笑着劝他道:“大家都是一家人,何必把关系搞得那么僵?后天就是股东大会,我们两边应该都已经准备得差不多,再说什么也改变不了结果。就当看在你姐姐的份上,和姐夫吃顿饭总不会太为难吧?明天我在凯越订了桌等你,晚上八点不见不散?” 苏子阳讽刺一笑,心知张文炜这次是铁了心要在股东大会之前和他“好好聊聊”,索性一口答应,省得大家麻烦。 但他心里仍是不愿意,第二天便故意晚了半个小时赴约。酒店服务生见他下车,忙殷勤地引着他走进观光电梯,又再四提示他酒店的外景十分别致。苏子阳顺着他的指点随意一瞥,正好看见张文炜送洛东走出大堂,站在门前热情地与他握手告别。 苏子阳玩味一笑,掏出手机拨给张文炜:“我迟到三十分钟还能和洛先生偶遇,姐夫在这上面一定下了不少功夫。怎么,想告诉我并购案行不通,聚康已经是你的囊中之物?” 张文炜先是四处张望一番,才转身抬头望着苏子阳那部电梯,温和笑道:“都是一家人,我怎么会抢你的东西。就算你不计较,你姐姐又哪会放过我。——你先上楼,我待会儿慢慢解释给你听。” “行,我等着。”苏子阳冷笑一声,干脆地挂断电话。 7. 凭苏张两人间的渊源,就算张文炜舌绽莲花,苏子阳也会把花连根带叶地拔下烧了。张文炜对此心知肚明,上楼后便不废话,直接拿出一本合同副本推到苏子阳面前,又体贴地为他翻到签名页。 乙方那栏赫然签着洛东的名字。 苏子阳挑眉一笑,随手翻翻前面的合约内容,大致是说张文炜用聚隆某下属公司的所有权换购启东并购后所占股份的百分之六十,换购后乙方可自主调配原属启东和下属公司人员云云。那间下属公司是聚隆集团中唯一和聚康业务相近的子公司,虽然规模不小,但发展并不算理想。张生如今伙同洛东玩出这一手移花接木,相当于强迫聚康和那间子公司进行合并,张文炜一跃成为新公司最大股东,启东保持独立、白得公司一成股份,而聚康的业绩则被合并抹平,苏子阳即使还能得部分股东支持也难成大器,调回聚隆做总裁已算是完美结局。 苏子阳不动声色地做了几次深呼吸,把合同书推到一旁,打手势叫服务生送来酒单,点好酒之后看着张文炜笑:“签名可以造假,合同合不合法还有待商议,再说并购案就算在股东大会上通过,未来还是有不少变数可言。这里我是地头蛇,倒是姐夫你身兼数职,能在这儿耗多久?” 张文炜笑道:“合同的合法性由律师说了算,签名可以交给笔迹专家核对。如果你要求,这份视频也可以随意检查,看看我动没动手脚。”说着拿出手机,点开一条视频文件。 视频画质粗糙,色彩失真,镜头越过张文炜的肩膀定在洛东脸上,算是相当明显的偷拍视角。 张文炜背着镜头诚恳道:“让洛先生牵扯进苏家的家务事里并不是我们的本意,不过为了子阳能早日和家岳和解、顺利拿回他该拿的东西,我也只得暗地里做些上不了台面的手脚。洛先生请放心,我们绝不会在价格方面亏待您。” 洛东一边翻着手里的文件一边淡淡道:“张先生送来的审计书我已经看过,合顺的规模和启东差不多,张先生却只要我六成的股份,又哪止是一句不亏待。张先生为了家人再三让利,我要是不签,岂不是对不起您的一番苦心。” 两人齐齐笑了几声,又就着合同内容聊了一会,便各自提笔签字,起身握手定约。 张生又道:“这次合作实在仓促了些,不过百善孝为先,洛先生和子阳倾盖如故,现下还能看在家岳的份上美意成全,我感激不尽。” 洛东推辞道:“张先生言重了。生意场上没什么情分可讲,大家利字当头,各行其是,就算要论,苏先生和我初次合作时也早该想到有今天。” 苏子阳死死盯着屏幕,似乎要从那个指甲盖大小的人脸上看出洛东的所有潜台词。 张文炜关闭视频,望着苏子阳语重心长道:“子阳,不管你承不承认,我们都是一家人,关起门来再怎么闹都好说,又何必让外人趁机捡了便宜?聚康是你的心血,我不会抢也不想抢,不过你和爸爸的矛盾越拖越久,老人家年纪渐长,最近查出来血压已经有些高,是时候回去向他认个错了。如果硬要用聚康逼你你才肯低头,我也不怕做这个小人。” 苏子阳沉默地抬头看他,旁边服务生犹豫地上前展示酒标,又按照张文炜的意思,将红酒直接倒进醒酒器。 半晌,苏子阳突然一笑:“我可以考虑撤销并购,不过姐夫你也要给我个痛快话:当初那几张照片,究竟是不是你的手笔?” 张文炜先是一愣,继而又恍然大悟地绽出一个苦笑:“我还当你看我不顺眼是因为我入赘之后抢了你的位子,原来你对我的误会竟这么深!——子阳,信不信由你,当初那事确实与我无关,我和你姐姐感情稳定,爸爸也并没有表示反对,我为什么还要冒这个险和你交恶?而且不管我怎么努力,你们始终是血浓于水的亲父子,我就算再没眼色,也不会玩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苏子阳一口一口呷着红酒,心中不住提醒自己张生是何许人也,他做得再多也必定准备好冠冕堂皇的理由矫饰。这次签了合约又提前捅给他知道,分明是不想真正让启东捡个大便宜,而是计划空手套白狼,挑拨离间,让洛东竹篮打水,让他乖乖放弃聚康。这底下的门路他能想得通,洛东难道就会这么蠢地干脆签了合约? 还是真如艾达所说,洛东自从那晚之后就一直等着今天,拼着被反咬一口也要亲手把他逼上绝路? 苏子阳握着酒杯,一时思绪繁杂,不知该如何决断。 ****** 张生又站在苏玥的立场劝了他几句,苏子阳依旧默然以对。待杯中酒喝完,他才重又抬头向张文炜一笑:“我知道姐夫的意思了,我回去考虑考虑,咱们明天股东大会上见。”说着就起身要走。 张文炜也忙站起来,绕过餐桌送他出门,分别时又以长辈的姿态含笑在苏子阳手臂上拍抚几下:“子阳,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你气也该气够了,我们都等着你回来。”言语间仿佛当初并没有谁赶走了苏子阳,而是他自己负气出走一般。 苏子阳肩膀一闪躲开他,望着张文炜皮里阳秋地笑笑:“就算浪子回头,姐夫也该多给我点时间,我说过会好好考虑了。” 张生这才收回手,云淡风轻地和他告别。 苏子阳一出酒店便立即打给洛东,然而电话响过两声就被按掉,再打,又被按掉,第三次索性全是忙音。苏子阳气笑着给洛东发了条短信,问:洛先生究竟要报恩还是报仇? 过了半个小时,洛东才回他四个字:利益至上。 再打过去,就只有用户不在服务区的系统提示了。 苏子阳气得低声咒骂几句,把自己关在车里闷了一会,才打电话给艾达,把洛东疑似反水的消息透露给她。 艾达当即飚出一连串白话粗口,又负气道:“要是当初你肯听我的,哪还有今天这么多事!现在进退两难,只能尽量拖啦!先通过并购案,再想办法联合股东翻身!有那条合同顶着,你姐夫明天大概不会投反对票。以后那个姓洛的良心发现肯回头帮咱们最好,要是他不肯,信不信我雇人套麻袋盯着他打?” 苏子阳不由失笑:“艾达姐英明神武、黑白通吃,你说我当然信。不过我看洛东未必打算帮张文炜,你想办法联系下你那位帮洛东做事的校友,看能不能探到他底牌。” “丢你啊!”艾达气得又爆粗口,电话那边砰砰连声,不知是什么家具倒了霉,“被卖了还替他讲话,你情圣啊?!” 苏子阳道:“我当然不信他对我忠心,但我信他没那么蠢。” 艾达被噎得一顿,片刻才道:“那现在怎么办啊陛下!” “该怎么做还怎么做,是忠是奸,看明天大家亮牌以后再说了。” 话虽这么说,苏子阳挂断电话后难免仍有些心神不定,他在脑中推演过几个应对方案之后,又和几个相熟的股东打电话攀了攀交情,才弃车步行,直走到第三个街口方叫车回了公司。 这一夜当然不会好眠,苏子阳勉强在办公室睡了三个小时就准备恭候股东们的大驾。七点三十分,张文炜也带着两名副手到公司,他熟稔地与众人寒暄问候,不时还向苏子阳抛去一个和蔼的笑容。苏子阳被他笑得鸡皮丛生,恨不得立即冲出去买副黑超墨镜挡驾。 会议定在上午八点,大家都没有早到多久,因此闲聊几句便依次落座。然而等到八点十五分,启东方面仍迟迟不见人影。苏子阳看看艾达又看看门口,艾达会意点头,溜出会议室打电话询问。 八点二十分,洛东的秘书才急匆匆赶到会议室向大家道歉:“实在不好意思,我们赶来的路上出了一起小车祸。人虽然没事,但洛先生要配合警方调查取证,恐怕要再晚半个小时才能抽身。如果大家不介意,我们可以先开始讨论,洛先生一忙完就会立刻打电话过来。” 张文炜笑着递给她一张纸巾让她擦汗:“好事多磨嘛,王小姐是不是带了评估书过来?我们可以边看边等。”说着又帮她分发资料。 苏子阳冷眼旁观,见艾达正和那位王秘书小姐窃窃私语,便知车祸一说八成是借口。可惜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这次会上如果不能通过合并案,恐怕张文炜就要立刻宣布任命,逼他回聚隆就职,他一样是凄惨收场。 苏子阳默默做一次深呼吸,垂眼盯着桌上的资料,在脑子里将准备好的演讲词重新过了一遍。 那边张生手机铃响,他说声抱歉走出会议室,又很快回来,绕到苏子阳身边低声道:“爸爸让我们马上去你的办公室见他。” ****** 苏子阳环视一周,和艾达对了个眼色,便起身跟着张生离开会议室。 两人沉默着并肩而行,苏子阳侧目几回,心道如果张文炜知道老爷子突然出现在聚康的原因,这一路上必然要见缝插针地说些场面话,如今他一言不发,看来是也不知情了。 能让老爷子亲自过来的哪会是小事。来给他们这出闹剧做仲裁?不知他会不会效仿耶和华,让多的更多,少的更少。 两人走进办公区,竟看见苏玥也在外间的会客沙发上坐着,苏子阳不由又皱眉瞥一眼张生,肚里抱怨一句女生外向。 张文炜也是十分意外地笑问:“阿玥,你怎么也来了?” 苏玥随意点点头,指着办公室道:“爸爸在里面等你们。”而后便又低头看着手机,连个提示的眼神都吝于传达。 苏子阳愈发纳罕,却也不便多问什么,只得先一步过去敲门。 苏老先生隔着门道:“进来!” 两人推门进去,见老爷子端坐在办公桌后,面沉若水,手边放着一只开了漆封的空文件袋和一份账目表,表格中好几栏内容都被不同颜色高亮标示出来,明显是有问题的部分。 张文炜替两人关上门,目不斜视地笑着招呼:“爸爸。” 苏老先生唔一声,将那本账目转向张生,道:“你看看。” 老爷子年过六旬,许是年轻时笑面虎做多了,老了便愈发吝于辞色,就算家人也摸不清他心思,张生不敢怠慢,忙答应一声上前翻阅。 老爷子不理苏子阳,他也乐得做透明人,索性大大方方地跟着张文炜走到办公桌前,低头研究表格。 其实也不必仔细研究,制表那人做得相当仔细,挑出几年间的问题账目并在区区几十几页里,相关项用同色或是关联线标明,令人一目了然。其中最显眼的一笔是公司的项目研发资金,进出几条关联线一标,一看便知是有人玩数字游戏。 苏子阳心念一动,又仔细看页眉标号,见果然是合顺的账本,不由唇角微挑。 原来洛东是另辟蹊径,搬了老虎来压猢狲。 可怜张生轻敌,原以为自己账本做得高明,便大胆用肥饵显示诚意,没想到还是被人抓了把柄。 苏老先生瞪他一眼,又转回去看张文炜:“看出什么了?” 张生又翻了几页,才抬头笑道:“这是合顺的账本,这几笔有问题的资金出入,我也确实知情。” 苏老先生压下眉毛:“钱哪去了?” 张文炜将账本翻到后面一页,指着一栏向他示意:“这笔进账并不是公司盈利,而是我还回来的资金。合顺的效益一直不好,不可能有这么大一笔项目收益,CFO可以为我作证。” 老爷子依旧看着他:“钱哪去了?” “开皮包公司,炒期货。”张文炜坦白道,“有朋友给我递了几个内部消息,油水很足。我想赚这笔钱,又怕万一牵扯到公司,因此就用我助理的名义开了个皮包公司运作,钱一到手我就卖掉了公司,做得很干净。” 苏老先生哼一声:“干净就不会被人威胁了。”又将那空文件袋向苏子阳一摔,“你做的好事!” 苏子阳既然承了洛东一个人情,这种替罪羔羊的差事也只得坦然消受,于是嬉皮笑脸地回道:“姐夫要不是这么逼我,我也不想做得太绝。” 张生假笑着看他一眼:“妻命难违,不把你带回家,你姐姐哪会让我进家门。” “还有别的吗?”苏老先生哼一声打断两人,看着张文炜问。 张生忙道:“没有了,这种消息是撞大运,不可能总让我捡便宜。” “你也知道这是捡便宜!”苏老先生把账本推给苏子阳,向张文炜道,“你马上回去做份报告交给我,聚康的事也不要再插手。安仔在这里的股份就交给阿玥打理,合顺立即拆了卖掉,所得资金并入聚康。” “爸爸!”张文炜一急,不由出声叫他。 老爷子瞥他一眼,问:“你自己惹火上身,还不认栽吗?” 张生只得呐呐应下,垂眼看向桌面。他这次偷鸡不成蚀把米,就算影帝恐怕也无法控制住怨毒的眼神,张生又怎么肯轻易露相。 老爷子终于看向苏子阳:“那位洛先生不是想跟我要合顺名下的两项专利?给他!告诉他,我苏家的竹杠只能敲这么一次,要是再打聚隆的主意,就是他嫌自己命太长。” 苏子阳这才知道原来洛东已经要了报酬,只得苦笑着答应,又帮忙保证:“他不会这么蠢的。” “你要是也不会犯蠢,我才省心!”老爷子又瞪他一眼,摆手赶人,“你先出去。” 苏子阳应一声是,又笑着瞥了张文炜一眼,方转身离开。 8. 苏玥一见苏子阳出来便从沙发上起身,双目炯炯地盯着他看。苏子阳苦笑一声,识趣地引她去隔壁小会客室“详谈”。 苏玥走进会客室,略有些茫然地在屋子里转了半圈,才转头望着苏子阳道:“安仔下个月就要过四岁生日了,我也该重新回公司做事,就算挂个名也比在家窝着当米虫要好。” 苏子阳笑着点点头:“好啊,女儿当自强。” 出乎他意料,苏玥竟没有因他的揶揄而生气,只是微微黯然地垂下眼帘,半晌问:“文炜对那笔资金怎么解释?” 苏子阳一耸肩:“当然是做期货了!姐夫做事光明磊落,就算偶尔不拘小节一下,也必然有个正大光明的理由,姐你担心什么?”张生若只是挪用公款攒私房倒也罢了,事后竟然还多此一举地还钱平账,除了“一切为了公司”、“我并没有中饱私囊”这两张亮给苏家父女看的挡箭牌之外,里头的猫腻也必然不止他供出来的这么多。可惜张文炜再蠢也不会自行招认,洛东这回能抓到他小辫子已经是立了大功,其余的还是留给苏老先生这只老狐狸操心最好。 苏玥咬了咬嘴唇,又换了话题低声劝他:“你毕竟姓苏,一家人闹别扭,也不必非要分清楚谁对谁错。爸爸毕竟是老一辈人,难免对一些新东西接受困难。你做小辈的,折了面子给他铺个台阶又能怎样?难道还要让爸爸亲自跑来向你认错吗?” 苏子阳坐下笑道:“只要爸爸愿意难得糊涂,你要我负荆请罪还是彩衣娱亲都是一句话的事,怕就怕我一低头,他又上赶着往我床上塞裸女。” 苏玥白他一眼:“正经点!爸爸下周一才回去,周日他和李伯伯约去度假村钓鱼,你知道怎么做了?”顿了顿又道,“爸爸也想顺便见见那位洛先生。” 苏子阳警觉道:“这就要有怨抱怨?不必了吧,要是他真出什么事,以后谁还肯为我捉刀?” 苏玥眯着眼看他片刻,突然问:“你和那个洛东是什么关系?” 苏子阳一愣,又立即笑道:“就算我是gay,也不代表身边的每个男人我都得上一遍吧?” 苏玥嗤一声:“你的尿布都是我换的,现在翅膀硬了,就以为能骗得了我?他自作主张你还要替他挡煞,你是观音还是基督?” 苏子阳淡淡道:“将不为军请命,还拿什么收买人心?是你想太多。” 苏玥上下左右地仔细看看他,终于道:“但愿你们没什么。我上次就说,就算你接受不了女人,找个干净听话的安稳过日子也好。这位洛先生即便拿来做生意伙伴也要防着他背后捅刀,更何况是做情人!不单是他,你以后也不要找生意场上的人。” “这是出自切身体会?”苏子阳笑着刺她一句,起身道,“三十六计中有一计叫做激将法,姐你要是真了解我,该知道我现在要出去找谁?” 说着便转身出门,边走边掏出手机打给洛东,待那边一接通便笑问他:“洛先生终于肯接我电话了?你现在在哪?” 洛东现在当然是在自己公司。 苏子阳用最快速度赶到启东,泊好车之后又转着车钥匙做了好几个花式动作,才意犹未尽地揣好钥匙,理理领带和袖口,坐电梯直达顶层。 两人眼下都没有大段空闲时间,只能约在天台抽支雪茄算作庆功。苏子阳对此并无异议,他心情好时很少想到做爱,这次来也纯粹是为了见洛东一面,顺便和苏玥唱唱反调。 严格说来,他们姐弟俩并不算真正交恶,苏子阳刚到聚康时苏玥也曾暗中帮他不少。然而大概是从小吵出了习惯,自从苏子阳被赶出家门后,两姐弟每次联系都是以吵架收场。苏玥骂他,苏子阳也要想办法气回来,虽然稍嫌幼稚,却也乐此不疲。 但不论如何,他想见洛东的心思倒的确是货真价实。 苏子阳步履轻快地爬上楼顶,一眼便看见洛东倚在护栏上抽烟。 他一手插在口袋里,一手撑着护栏,似乎早已不记得指尖明灭的火光,只微眯着眼,透过被狂风吹乱的刘海出神地望着远处。 苏子阳下意识地放慢脚步、压住呼吸,像捉蝴蝶那样慢慢靠近他。 洛东在两人相距四五米时便发现了苏子阳,于是站直了向他笑着招呼:“苏先生。” 他并没有多说什么,微笑时也并没有多用一块肌肉,眼神和湿润勾魂也相去甚远,苏子阳却觉得胸口如被重击,一道酸涩痛苦却又令人无比兴奋的强烈信号迅速传至大脑,全身的细胞都在蹦跳叫嚣着我来我见我征服。苏子阳被这突如其来的汹涌情绪冲击得不知所措,半晌才慢慢抬手,试探地抱住洛东。 洛东一手仍然夹着烟,另一手虚按在苏子阳后腰,笑道:“苏先生在肉体方面的需求曲线真是令人难以捉摸。” 苏子阳配合着假笑几声,深呼吸几次才疲惫道:“我只是一时迷惑,不知该把你当做伯牙还是洛神。”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间就仿佛醍醐灌顶,脑子里有了非君不可释的疯狂念头?为什么是他? 苏子阳收紧双臂,默默苦笑着问自己,为什么不是他?他们之间的交锋胜负难解又不乏乐趣,他爱洛东的肉体,欣赏他的头脑,迷恋他的个性,苏子阳身边再没有更优秀更完美的对象、更具有挑战性的难题。爱上洛东只是时间问题,如果这是个游戏,他大概还算进度落后。 可爱情永远是最奢侈的游戏,尤其当对手是洛东这样的玩家时。 洛东按灭烟蒂,抽出雪茄切平头尾递给他,淡淡道:“当卫青吧。你识人于微,我封疆守土,是不是知己不重要。” 苏子阳笑叹一声放开洛东,接过雪茄为两人分别点燃,戏谑道:“说不定我更希望洛先生是卫子夫。”说罢也不等他回答便转头望向远处,心中不乏苦涩地想,我倒宁愿你是杨玉环,生死富贵皆由我。 ****** 苏子阳沉默地凭栏远眺,洛东也不再说话。两人各自吞云吐雾,直到雪茄只剩一小半,苏子阳才故作随意地开口:“周末有时间吗?听说度假村的鱼苗已经长肥,我父亲也要约老友去试试手气。——要是不方便就算了,我对垂钓也不太在行。”他刚刚“开窍”便邀人见家长,虽说并不是那个意思,但也令他十足心虚。加之洛东和老爷子刚刚结怨,这个请求未免有些强人所难。 洛东弹弹烟灰,望向他笑道:“这次敲了聚隆一大笔竹杠,就算你不说,我也要找机会向令尊当面谢罪。哪有什么不方便,我还要多谢你给我这个负荆请罪的机会。” 苏子阳正经道:“这次是你帮我力挽狂澜,说句起死回生也不过分,那两项专利算作报酬还嫌轻。洛先生要是负荆请罪,我就只能以死相谢了。还望洛先生见怜,给我留一条活路。” 洛东一挑眉:“稀奇,我搅得你家宅不宁反倒成了功臣,以后再有这样好事,记得还要叫上我。” 说完两人再绷不住,一齐低笑出声。苏子阳借着雪茄的掩饰长出一口气,默默把腹中纠结加盖封存,决定任其自生自灭。 两人约好周日垂钓的时间之后便不再联系。苏子阳纵使在少年时代也没试过热烈求爱,这次又是有意抗拒,因此非但没有什么表示,反而将原先猎艳的陋习变本加厉,三天便找了四个嫩模陪睡。可惜他心有所念,山珍海味也如同嚼蜡,苏子阳试过几次之后只得暂且放弃,又自我安慰说人家真爱也只得十八个月寿命,凭他这么没常性,大概八个月已是极限。 如此折腾数日,苏子阳虽不致心力交瘁,倒也的确度日如年。好容易熬到周日便早早准备好行头去接人,因为出发太早,他又不得不在附近街区绕了几个大圈子才算准时间驶入小区,打电话叫洛东出门。 既然是垂钓自然不能再西装革履,苏子阳兴味十足地看着一身休闲装的洛东打开车门坐进副驾、摘下鸭舌帽扔在后座,不由笑着吹了声口哨:“头一次见洛先生穿得这么活力四射,真令人食指大动。”说着就半真半假地凑过去,一边帮他扣安全带一边在洛东耳边笑问,“不知道洛先生能否赏脸,允我偷个香?” 洛东抱着手,侧目问他:“怕见令尊?” 苏子阳笑道:“怕得要死。洛先生行行好,给个鼓励之吻吧。” 洛东看他一眼,伸手拉住苏子阳领口,在他唇上啄吻一下便松开,道:“开车吧,别让长辈久等。” 苏子阳默默退回去,一边扣安全带一边想,惨,恐怕不止八个月好活。 ****** 苏子阳和洛东八点便抵达度假村,原本打算守株待兔,不料去到鱼塘一看,苏老先生和那位李老早就在岸边端坐,鱼都已经钓上来小半桶。苏子阳暗道一声歹势,赶忙带着洛东上前,调出足金的真诚笑容向两位老爷子请安。 李老笑呵呵地起身与他们招呼,苏老先生却仍是大马金刀地坐着,看见苏子阳先哼一声,又虎着脸教训他:“年轻人就该有年轻人的样子,比我们老头子起得还晚像什么话,整天想着偷懒耍滑能有什么出息!”这才转向洛东,上下打量他片刻,问,“这位就是那位提醒我账目漏洞的洛先生了吧?子阳的朋友?” 洛东欠身笑道:“朋友不敢当。全赖小苏先生照顾,敝公司和聚康有过几次合作,日前也有合并的打算。谁知河伯还没敬就先冲撞了龙王,都是我胆大妄为,还请您海涵。” 老爷子摆摆手:“我不是来扮蔺相如的,要钓鱼就赶紧坐下。”说着向洛东拍拍折凳示意,又伸手提起装钓具的运动包扔在苏子阳脚边,明显是不想让他跟着坐过来。 李老见状笑道:“这么多人聚在一起,鱼儿也吓得不咬钩了。子阳你来,陪李伯伯去那边,准保钓得比他们多!”说着就去拉苏子阳手腕。 苏子阳定在原地迟疑地看着洛东,见他神色自若地坐到老爷子身边,连眼风都不给一个,便知他不用自己挡枪,于是只得恋恋不舍地被拖到对岸,随着李老依葫芦画瓢地铺开摊子,甩竿垂钓。 老爷子冷眼看着洛东挂饵甩钩,等他架好了钓竿才道:“子阳被我惯坏了,和他姐姐从小打到大,谦让孝悌一概不懂,心眼倒比谁都多。洛先生和他共事,想必早就领教过那小子的胡搅蛮缠。” 洛东笑道:“生意场上比的就是心眼,再说亲兄弟也要明算账,小苏先生要是真的处处谦让,我倒不敢跟他合作。” 苏老先生轻哼一声,问:“洛先生有兄弟姐妹吗?” 洛东道:“有一个没有血缘的妹妹。不过她母亲嫁来时我们俩都已经懂事,所以并没打过架。” 老爷子道:“就算年纪再小些,洛先生也必定会让着妹妹。” 洛东笑着摇头:“您有所不知,家母对我们兄妹的物品向来分配得清清楚楚,强抢和撒娇耍赖都要挨手板。家母说孔融让梨虽然好,但小孩子还不懂事,一个谦让了,难免养得另一个不知进退,以为靠着点小手段就能事事顺意。只有提前立了规矩方能不贪不怨,有意外之喜才会心存感激。” 老爷子看他一眼,直白地问:“你是说文炜太贪?” 洛东道:“您问什么我就答什么罢了,张先生又不是小孩子,这些育儿经哪能套到他身上。再说我这次也是靠耍手段才得张先生相让,又怎么有资格评价别人。” 苏老先生又仔细地看了他一眼,再次问他:“你和子阳是朋友?” 洛东摇头:“商场上的朋友和真正的朋友相差甚远,大家因为利益往来,以后说不定也会因为利益反目,倒不如一开始就说清楚。” 边说边提起鱼竿查看空空如也的鱼钩,笑着补充,“也省得期望落空。” 老爷子唔一声,重新将目光投回平静的湖面,随口指点他:“多放点饵,料捏紧一点。” 那边苏子阳的心思却根本不在垂钓上,他不时抬头望望对岸端坐的两人,恨不得立即生出双千里耳来。李老因此笑他:“不用担心,那点小损失,你爸爸还犯不上吃了他。” 苏子阳讪讪一笑,问他:“您都知道了?” 李老笑望着鱼浮:“你们一家四口这么热闹,我想不知道也难。”又拿眼神向洛东那边示意,问他,“苏家快要添人了吗?” 苏子阳立即否认:“没有的事,您想多了。” 李老呵呵低笑:“没有那就努力让它有嘛!我看这孩子不错,有头脑有立场又懂得分寸,要是能跟你做个伴也挺好。” 苏子阳惊讶侧目,半晌才期期艾艾地问:“您的意思是……” 李老笑道:“我就是随便一说。人老啦,看见般配的就想凑成一对,权当是个乐子。” 苏子阳长出一口气,笑着澄清:“我们不是那种关系。” 李老但笑不语,半晌又下结论:“我看你们俩性格挺像,以后说不定就走到一起去了。” 苏子阳一哂,也不愿和长辈深入讨论他的个人情感问题,于是陪笑几声便盯着湖面装死。 李老沉默一会,又忍不住教他:“你爸爸老古板、认死理,但他跟你闹了这么多年,说不想你那是假的。他气你这么久,不过是想看你走回正路。什么是正路?事业有成稳当持重,病了穷了老了都有人陪着,不至于孤苦伶仃就是正路了,其他的都好商量。” 说罢站起来抻了抻腰,低头向苏子阳笑道:“专心钓鱼,中午让厨师给咱们做个全鱼宴。” ****** 四人各自垂钓,到晌午时才提着鱼去找厨师加工。饭店的包厢只有十人圆桌一个规格,于是便按苏老、李老,苏子阳、洛东的顺序依次落座。这种座次安排原本再合理不过,但苏子阳心中有鬼,这般左月老右情人、老父在旁边的局势难免令他如坐针毡,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细听两位老人家话里机锋,稍有征兆便急忙岔开,几次下来不由精疲力竭,只喝了几杯便已微醺。 好容易熬完一顿饭,苏子阳和洛东客客气气地送走两位老人家,又打电话叫车来接,便在度假村里找了个露天咖啡馆坐下,点了咖啡杀时间。 苏子阳坐一会,终于忍不住问:“我爸爸没为难你吧?” 洛东摇头:“只是闲聊几句,问了我一些家里和公司的事,——令尊还嘱咐我转告你,叫你顾好自己,别给他添乱。” 苏子阳微微挑眉:“这是老爷子的原话?” 洛东道:“一字不差,一字不少。” 苏子阳点点头:他爸爸对别人都算直言赐教,唯独遇上他就总爱留半句在肚里。“添乱”这两个字暧昧莫名,再结合张文炜那本烂帐,似乎在暗示老爷子那边本就有乱要理,叫他静观其变。 洛东等了一会,又道:“另外,令尊似乎对我们的关系有一些误会,恐怕对聚康和启东合并的目的也颇多猜想。这次合并本来就是仓促启动,既然现在张先生不再插手,聚康消化合顺也需要时间,合并的事就再向后推一段日子吧?” 苏子阳仍在琢磨老爷子的口谕,因此愣了一下才笑道:“爸爸和李伯伯都深知我秉性,当然看得出我对你心思不正,但也不会就这么怀疑我公私不分。不过你说得对,如今条件还不算成熟,再等等也好。” 洛东颔首一笑:“多谢成全。” 苏子阳向他眨眨眼睛:“洛先生太客气。” 两人喝完咖啡,司机也终于赶到,于是握手道别,各自上车离开。 这一别又是近半个月未见。苏子阳忙于处理合顺,也挂心着聚隆那边情况,然而他叫艾达前前后后打探过几次,最大的消息不过是苏玥重回公司而闹出的一系列纠纷。张文炜和苏玥如今虽然开了夫妻店,二人间的矛盾却愈发明显,几次行政上的明争暗斗之后,手下员工就已纷纷站队,各自下注,一时间可谓热闹非凡。 苏子阳对他们夫妻争权没什么兴趣,因此乖乖按照老爷子的指示自扫门前雪,待合顺的事务初步告一段落,他腹内的邪火也憋到了极限,于是随意找了个去新餐馆试菜的拙劣借口打给洛东,软硬兼施地磨得他同意,便急不可耐地驱车赶去启东,守在楼底苦候佳人。 启东专为访客设置的露天停车场离主楼尚隔着十几米距离,因为地段不错,天黑之后便总有滑板少年来占地练习。今天这四五个少年大概是练了有段时间,现在正坐在停车场靠近入口的石墩上抓着滑板和背包嘻嘻哈哈地聊天。苏子阳看了一会,见他们始终只是坐着不由颇觉无趣,于是调转目光继续望向大楼。 洛东没过多久便从楼里出来,苏子阳也下车笑迎上去。 两人相距不到三米时,那群少年却突然齐齐站起,每人从背包里抽出一截钢管向他们猛冲过来。洛东一直背对着他们,苏子阳却是看得清清楚楚,连忙抓住洛东胳膊将他一把甩到身后,将车钥匙扔给他,疾道:“上车!报警!”再向那群小混混大声喊话,“这里有保安有监控,你们想要多少钱我都给,用不着伤人!” 这帮少年却丝毫不为所动,仍是气势汹汹地向他们扑来。苏子阳情知不能缠斗,赶紧又推洛东一把,双手抓住冲在最前面那个混混的钢管向旁边一带,同时抬脚踹向他肚子,趁他吃痛弯腰时又将他甩回去阻挡他的同伴,自己也趁机向回跑。 混混们只被耽搁了几秒钟就又赶上来,洛东拉开车门发动引擎,苏子阳稍晚一步,被为首一个混混砸中后背,他不由闷哼一声,胡乱挡了一下便立即钻进车里锁紧车门。 混混们砸人未果便开始七手八脚地砸车,洛东面色阴沉地目视前方,狠踩油门向前猛冲一记,又迅速倒车退出车位,急转车头向着停车场出口冲去。 苏子阳长出一口气,掏出手机正准备报警,又看见前面一个机车骑士迎面冲来,将要与他们擦肩而过时也突然抽出一截钢管,向着驾驶位扬手砸下。 苏子阳不及细想便伸手挡在洛东面前,洛东猛地左转方向盘令车头撞向摩托,骑士被他一别,手下失了准头,钢管只在玻璃上砸出一个浅浅的蜘蛛网。 洛东又急踩油门直飙上路,在下一个街口转弯,径直驶向最近的警察局。 万幸之后再没有任何状况发生,洛东将车缓缓停在警局门口,深呼吸几次,向苏子阳低声道:“去警局备个案吧,就算没什么用,下次遇上类似的事也好处理。”说着就要开门下车。 苏子阳突然拉住他手腕:“等一下。”他伸手关上车门,按灭车顶的阅读灯,双手摸索着捧住洛东脸颊,狠狠吻了下去。 9. 洛东张嘴放苏子阳进来,右手似推似拉地扣住他领口。苏子阳喉前抵着洛东冰凉的四根手指,唇舌间却愈发凶狠,他拼命吮吸啃咬,仿佛刚刚经历世界末日。 洛东也毫不客气地予以反击,直到他手指回温,才微微气喘着推开苏子阳:“可以了,再亲下去,警察就要出来开罚单了。” 苏子阳意犹未尽地轻吮一下洛东的嘴唇,哑声笑道:“要是阿sir能允我车震,开罚单把整面车窗糊起来也没问题。” “苏先生的喜好未免太独特了些。”洛东看他一眼,整整衣领,没再问他意见就先一步开门下车。苏子阳只得乖乖跟住,陪他进警局报警备案。 两人的人脉都不算少,这次有事当然少不了和警方的熟人打个招呼。苏子阳和洛东分别做笔录拼人脸拍照取证,期间陆续接到几通表达关心的电话,直到各自收获三五个“放心,这事包在老哥身上!”的保证才算勉强告一段落。 出了警局又去医院验伤。苏子阳除了背上挨过一下,双手也因为硬接了一记钢管而斩获虎口裂痕和手腕挫伤两处。门诊医生拍了片子确认没有内出血,替苏子阳处理好手腕,又教育他一通冲动是魔鬼的道理便开了一套云南白药,打发他自己回家上药。 洛东自然把他带回了家。 苏子阳坐在地毯上,脱掉衬衫露出已经高高肿起的后背,转头向洛东笑着装相:“洛先生轻点,人家怕疼。” 洛东没说话,垂眼拧开保险液喷嘴,仔细地替他喷药止疼。 苏子阳一边夸张地嘶嘶哈哈抽气,一边假装义愤填膺地抱怨:“都是我姐夫心眼太小,栽了跟头就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报复!幸亏没有连累你,不然我亏欠太多只能以身相许,洛先生就又要为难了!” 洛东看他一眼:“张文炜虽在生意上棋差一招,但也不会蠢到往自己身上泼脏水。合顺那事的风头还没过,这次又没有前因后果作掩护,有事第一个怀疑的就是他,实在不像张先生风格。” 苏子阳本就是随便扯个人来当替死鬼,闻言也不再辩驳,转而笑问:“那就等调查结果出来再说。不过不管是谁授意,这次总算我英雄救美,不知洛先生肯不肯以身相许?” 洛东伸指按按他后背,听见苏子阳嘶一声才淡淡问:“苏先生以前在健身房以外的地方动过手吗?” 苏子阳笑道:“是,洛先生打过的架比我看过的动作片还多,不过当时哪来得及想太多,就算我手比脑快乱出风头,洛先生原本不需要我帮忙,可事后给块肉骨头奖励一下也不为过吧?”说着笑眯眯地在他脸上轻轻一啄,上身后仰,露出胯下鼓胀的一包。 洛东微微挑眉:“折腾这么久还有精神,苏先生最近疏于解决?” 苏子阳笑道:“没办法,公事缠身。”肚里却道,我就快被你精神阉割,还能找谁解决?又耍赖磨他,“好歹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看在我双手受伤的份上,洛先生就行行好,帮我弄一弄吧?” 洛东犹豫一下,终于伸手按灭身边立灯,靠近苏子阳帮他解开腰带,探手握住性器上下套弄。 苏子阳任他弄了一会,又哑声要求:“洛先生能不能再给点别的刺激?” 他本是意在索吻,洛东闻言却伸臂抱住他,迟疑片刻,又低头轻吻他锁骨,半晌缓缓向下,吻住他心口那块皮肤用力吸吮。 这种举动似乎比激吻来得更加亲密,苏子阳不由呻吟一声,但觉胸口痛痒交加,心跳如鼓,好像一颗心都要被洛东吸出来吞下去。黑暗中目不能视,触觉因此更加敏锐,洛东圈住他的温热手指、喷在他胸口的滚烫呼吸和落力挑逗的火热唇舌都令苏子阳愈发欲火高涨,性器与心脏以同一个频率勃勃跳动,好像下一秒就要血管爆裂。洛东刚刚吸完第二个吻痕,苏子阳便已支撑不住,低喘着尽数泄在他手里。 洛东扶他躺到地上,似笑非笑地抱怨一句“一手的白药味”就要起身去洗。苏子阳忙伸手抓住他脚踝,仰头笑道:“我手虽然伤了,嘴还好用,洛先生不如换我礼尚往来?” 洛东低头看他一眼,婉拒道:“苏先生还是安心养伤吧。”便干脆扯开他手,径直走向卫生间。 ****** 苏子阳一等洛东走进卫生间便坐起来按亮立灯,低头查看胸口的吻痕。 两枚吻痕充血泛紫,左端微有交叠,乍看颇有几分像一颗横放的心。苏子阳不由垂眼微笑,伸指在吻痕的边缘轻轻抚摸,刚刚解决的下体又有抬头的趋势。 卫生间的水声又响了一会才停,洛东带着毛巾出来帮他擦净刚刚出的一层薄汗,为他重新上药。 洛东看到那两枚吻痕也是一愣,随即玩笑似的作势将白药的喷嘴对准苏子阳胸口,苏子阳连忙伸手遮住,讨饶道:“洛先生千万手下留情,我还想让它再多留几天。”又笑问,“等这两枚吻痕消了,洛先生能受累再为我原样种上两个吗?” 洛东看他一眼,不答反问:“苏先生的新口味?” 苏子阳笑道:“不算新。只不过之前不觉得怎么样,现在被洛先生一做,就突然变得不可或缺了。”又凑近一点装可怜,“后背上的伤没法自己上药,洛先生不如好人做到底,留我住到伤好再说?” 洛东偏头躲开他吹在自己耳边的热气,平平道:“借口太烂了。” 苏子阳不由笑:“我当然可以说房子漏水、被家里逼婚或者我姐夫打算给我暗地使绊而不得不到洛先生这里躲清静,不过我猜,这个借口烂归烂,但成功率应该最高。” 洛东挑眉看他,半晌终于移开目光:“一周够了吧。”又收拾好白药和毛巾,轻描淡写道,“苏先生在这一切自便。我不会照顾人,平日在家也没什么娱乐活动,这一周恐怕要闷坏你。” 苏子阳笑道:“和洛先生一起做什么我都开心,又哪会嫌闷。” “是么?”洛东似笑非笑地瞥他一眼,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调到体育台,盯着屏幕道,“那就麻烦苏先生叫一下外卖,外卖单在冰箱上。” “没问题。”苏子阳松松垮垮地扣好裤子,裸着上身踱到厨房,挑了一家口味清淡的拨过去叫好东西,顺手从冰箱里拿了两罐啤酒回来,递给洛东一罐后挨着他坐下,一只胳膊似有似无地蹭着他腰侧。 洛东叹一口气:“我现在反悔行不行?” 苏子阳咧嘴低笑:“洛先生一向讲究诚信,相信这次也不会例外。” ****** 两人的同居生活远不如苏子阳计划的那么悠闲,第二天一早,洛东为他留下门禁卡、钥匙和一张启东员工专用的地下停车场车卡之后就匆匆去了公司。苏子阳一个人喝完咖啡,又四处闲逛着消磨一会,才优哉游哉地叫车去聚康上工。他仗着自己是伤员,签完了艾达递来的文件就又要早退回家,说是收拾衣服准备搬家。 艾达少不得又对他冷嘲热讽:“陛下这么快就摆驾感业寺,想必是郎情妾意,好事不远?”武媚娘就是在感业寺出家,她话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苏子阳不由笑:“你和我姐一个跟足我六年,一个从小给我换尿布,按理该比别人更知我吃软不吃硬,现在倒好像串通好了似的拼命唱衰我,莫非是打算把我干脆推出去和洛东定终身?” 艾达哼一声:“按少爷你的理论,你家洛先生恭迎你进门,反倒是打算尽快甩掉你喽?” 苏子阳笑道:“也可以这么说。” 他心知肚明,洛东答应他登堂入室不全是因为心中有愧。他对苏子阳的态度向来是宜疏不宜堵,平日不予理会,水位太高时就开闸泄洪,这回闸门全开,恐怕就有逼他早日脱身的意思。苏子阳事到如今却是无所谓了,能大彻大悟当然好,就此泥足深陷也没什么。人总要栽一回,栽在洛东身上也算他命中注定。 艾达被他噎得一愣,倒也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不禁连连摇摇头,由衷感叹:“两个玩弄感情的混蛋。” 苏子阳一笑:“这么看来,我和他是不是还挺般配?”问罢也不等艾达回答,便笑着离开。 苏子阳回家收拾好了一周的衣物,打电话给洛东才知道他今晚有应酬,不由微微失望,但也只得独自回去叫外卖解决晚饭。到了十一点见洛东还没回来,便先一步关灯上楼睡觉,只把客房的门大敞着听楼下动静。 将近一点时,楼下才终于传来些许响动,苏子阳匆匆套了一条睡裤下楼,见洛东正站在水池边就着杯子慢慢地喝水。他也不开灯,公文包、西装和领带扔了一地,衬衫虽然还穿在身上,但扣子已经解开大半,露出一大片胸口。苏子阳忙出声招呼他:“回来了?” 洛东回头看他一眼:“吵醒你了?”又举杯喝水,慢慢道,“没事,我喝多了,一会洗个澡就好,你睡去吧。” 苏子阳帮他捡起地上的衣物一一挂好,走到他身边问:“已经吐过了?” 洛东含糊地嗯一声。苏子阳这才看清他杯里大半都是冰块,于是低声劝他:“别喝太多冷的,我晚上帮你叫了汤,现在多少喝一点吧?” 洛东不置可否,苏子阳就权当他答应,从冰箱里取出保鲜盒倒了一碗汤出来,放进微波炉加热。 洛东把水喝到只剩冰块,突然清清楚楚地叫他名字:“苏子阳。” 苏子阳一愣,不由惊讶地侧目看他。 洛东恍若未觉,双眼略显呆滞地瞪着前方,缓缓道:“要是你不喜欢男人,我们现在大概早就成了兄弟,我也不用每走一步都要算计。” 苏子阳这才知道他已经醉了,只得顺着他的话说:“可惜没有假如,大家各凭本事吧。” 洛东点点头,喃喃道:“也是。”又问他,“我只要了合顺的专利,今天一起送过来的支票和人事资料是怎么回事?” 苏子阳早等着他来问:“专利是老爷子答应你的,百分之三十的股份是我给你的分红,那七个专业人员因为和聚康的业务不太对口,所以转给你定夺。” 洛东安静半晌,又转过去看他:“苏子阳,你想要什么?” 苏子阳笑道:“你放心收下,那是你的佣金,不是我开的价码。” 洛东不知是没听见还是不信,片刻后再问他一遍:“苏子阳,你想要什么?” 苏子阳想了想,道:“大概是这个。”说着上前一步抱住他,轻柔地吻上他嘴唇、耐心地引诱他与自己唇齿缠绵。苏子阳刻意将节奏放得极慢,有时两人只是贴住不动,只剩呼吸交缠在一处,与其说是接吻,倒更像是激情过后的抚慰。 半晌,洛东才轻轻推开他:“我要洗澡了,你先去睡。” 苏子阳从善如流地退后一步,点头答应:“好,记得把汤喝了。” 10. 同居的第一天就这么糊涂着混了过去,次日洛东没再安排应酬,苏子阳下班后开车去启东接他一齐回家,两人随便叫了点外卖就算打发掉了晚餐。 饭桌上,苏子阳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闲话,洛东大半只是沉默地听着,偶尔回答的一两句也并没什么继续话题的意味。待吃完饭收拾好厨房,洛东便去客厅看球赛,苏子阳也跟过去并肩坐下,不时就着比赛的精彩处和洛东讨论几句。等节目内容转成了他不感兴趣的沙滩排球,苏子阳便搬来笔记本,依旧坐在洛东身边上网。 到了十二点,洛东仍在看网球,苏子阳于是关了电脑问:“这场比赛很重要?” 洛东眼睛不离屏幕:“不重要,但很精彩。你先睡吧,我把电视调成静音。” 苏子阳点头答应:“你也别熬太晚。”说着趁他不注意,在他脸颊上飞快地啄了一下,笑道,“晚安。”便吹着口哨上楼洗漱。 转天就是周末,苏子阳起床时洛东已经吃过早饭,躲到了书房看书。 他的书房被明确划分为工作区和阅读区,工作区简洁现代,阅读区则是由两排占满整面墙的书架拼成的一个角,角内有阅读灯、躺椅、配套的脚凳和边桌,洛东现在就坐在躺椅上,双腿搭着脚凳,就着窗外的自然光看书,浑身上下都透着遗世独立闲人勿扰的气场。 洛东下楼煮了两杯咖啡,按照各自的口味加好奶糖,端上去将洛东那杯放到他手边,又取了笔记本上来,从工作区搬来转椅坐到他身边,双脚也凑趣似的搭住脚凳,和洛东拼成个纤瘦的V字型,而后把笔记本放在腿上,舒舒服服地查收邮件。 洛东只当他不存在。 苏子阳回复完所有邮件后,微微坐直抻了个懒腰,收势时顺手抓住洛东搭在躺椅上的右手,将他修长的四指攥在掌心揉捏把玩。 洛东的视线终于从书页移到了两人交握的手上:“这只手我还要用。” 苏子阳笑道:“你需要的时候尽管拿去,用完再还回来就是。” 洛东微微挑眉:“那我是不是还要付租金?” 苏子阳笑得更加得意:“洛先生能这么想就再好不过。这样吧,咱们薄利多销,你要用时叫我一声‘子阳’就行,怎么样?” 洛东请教他:“苏先生的新兴趣是肉麻至死?” 苏子阳大笑:“我只有肉麻和咸湿两个模式,不知道洛先生偏爱哪一种?” 他还待再逗几句,手机却偏偏不识趣地铃声大作,找出来一看,竟然是苏玥的号码,苏子阳只得默念一句歹势,乖乖走出书房接听。 苏玥一上来就是问罪的语气:“你受伤了?伤得重不重?怎么都不跟我说!” 苏子阳心知是艾达帮他查那几个混混来历时有意无意地放出的风,于是笑道:“还能走能跳。我要怎么告诉你?——姐,我在外面被坏孩子打了,你一定要替我报仇?” 苏玥被他噎得一顿,气道:“我是你姐姐!你受伤了都不告诉我,还当不当我是一家人!” 苏子阳反问她:“我告诉你又能怎样,你可以帮我主持公道?” 苏玥沉默一下,再开口时声音虽低,听起来倒有些发狠的意思:“我知道你是怀疑文炜使坏,但他还没有那么蠢,说不定是别人借他的名头别有图谋!” 苏子阳的好心情彻底被这句话破坏殆尽,语气也不由冷下来:“你说我演苦肉计?” 苏玥烦躁地否认:“不是说你!我是指……”她顿了顿,又生硬道,“好好,你就当是文炜做错。既然已经有过一次,你最近都要小心,最好找个保全公司帮你打点周全,你自己也多留心,等事情过去我再同你说!” 苏子阳沉默片刻:“我不管你们夫妻打算怎么闹,我就问你一句,爸爸知道吗?” “他……”苏玥犹豫一下,低声道,“嗯。” 苏子阳深呼吸数次,终于忍不住冷笑出声:“行,我知道了,你们一家三口肝胆相照,我这个外人就不参与了,等事情过了也不必费心通知我!”说完干脆挂断电话,将手机关机。 他又在门口站了一会才走进书房。洛东合上书抬头看他,苏子阳却恍若未见,只垂着眼睛坐回原位,又伸手拉住他手。只不过这次他心里不痛快,手上便再没什么暧昧的小动作。 洛东突然叫他:“子阳。” 苏子阳一愣,洛东趁机抽手出来,越过他从书架上再拿一本书摊在膝上,而后果真又把右手还给他,道:“没什么,租金。” 苏子阳不由笑,然而笑容里又掺杂几分唏嘘:“你还是心太软。” 洛东淡淡看他一眼:“是你想太多。” ****** 自洛东那声“子阳”起,苏子阳便愈发有恃无恐,整个周末都粘在洛东身边自得其乐,不时制造机会揩油,临睡前还要偷个晚安吻,可谓乐不思蜀。 周末转瞬即过,周一洛东带着只筹码箱和一叠影印资料提前回家躲进书房,一边认真看资料,右手还一边拿着三四个筹码略显生涩地切来切去。 苏子阳找借口凑过去瞟了几眼,见纸上是德州扑克的牌面赢率,便隐约猜到洛东的打算,于是故意问他:“怎么突然有兴趣玩这个?” 洛东果然道:“不是兴趣。最近空降的那位李公子专好玩牌,我也是上行下效,有备无患。” 苏子阳当然知道这位李晋李公子。他是新任市长的次子,这次跟着父亲一齐上任,刚来就空降成了翟生公司的总经理,摆明是要拿政府特批捞满任期。生意人最爱这种衙内主持的政绩工程,不单高投资高回报,而且省心省气,不会扯后腿使绊子,伺候好了还能谋求长期发展。因此大家无不争相巴结,李公子那边还没坐上飞机,翟生这边央求牵线的电话就已经络绎不绝。 苏子阳明白洛东是有意试探,他也乐得做个顺水人情:“吃喝嫖赌方面你不请教我,岂不是浪费了我这个标准纨绔?只背概率玩不好牌,不如我们一人一半筹码,你边玩边学,三小时后清算,要是我输了,我就带你去见李晋。” 洛东一挑眉:“你有把握约到他?” 苏子阳道:“他已经租好游艇,邀我这周出海。——他算我半个同道中人,我以前和他在几个party上碰过面,还算臭味相投。” 洛东问:“如果我输了呢?” “洛先生就允我再住一周。还有,”苏子阳解开几粒纽扣,一手拉着衬衫领口,另一手指尖在业已褪色的吻痕上轻轻一划,冲他暧昧地眨眨眼睛,“烦劳洛先生重新润色。” 洛东只一瞥便迅速移开目光:“成交。” 两人当即拎着筹码箱转战客厅,用靠垫在地毯上圈出一片空地当做赌桌,洛东分好筹码,苏子阳便开始洗牌发牌。 洛东刚刚入门,一开始还需要被提点着叫牌下注,过了几轮之后渐渐上手,之前背熟的牌面概率也派上了用场。然而他手风太紧,跟注下注无不谨慎小心,动辄弃牌保本,一路被苏子阳靠着诈唬赢了不少回去,不过一个多小时下来,他的筹码便缩水到只剩一半。苏子阳忍不住问:“咱们刚刚的筹码相差不多,你又一向手紧,你all-in一回,我未必就敢跟注,为什么不冒点险逼退我,也省得我次次这么嚣张?” 洛东依旧只拿着三个筹码在指间来回切,半晌才漫不经心地回他:“我还没遇到让我敢all-in的牌。” 苏子阳收回弃牌重新洗牌,笑道:“筹码总是越拖越少,我怕你没机会翻身。” 洛东笑笑:“又不是一定要all-in才能赢,对你这样的高手,温水煮青蛙反而更有效。” 苏子阳点头附和:“也对。” 自这局之后,洛东好像真就时来运转,次次跟注都能险胜,苏子阳却大多只能靠着盲注赚回一点小钱,几次之后洛东似有所觉,干脆将筹码整整齐齐地排在面前方便他计算。苏子阳也如法炮制,两人盯着对方的筹码你来我往,虽是心照不宣,却不见半点松懈,反倒更加聚精会神。 等到最后结算时,两人的筹码自然神奇般的数额相等。 苏子阳笑道:“双赢,皆大欢喜。”又拉一拉领口,半开玩笑地问他,“洛先生什么时候践约?” 洛东看他一眼,干脆地拂开筹码,抓着苏子阳的衬衫将他按倒在地,低声道:“苏先生既然有意放水,我自然也不好太小家子气。”说着便俯身吮住那块浅浅色的吻痕。 他吮吻的力道虽然不大,舌尖却一直撩人地在那一小块皮肤上不断逡巡,间或伴随着近似调情的柔和啃咬,等到两个吻痕吸完,苏子阳的性器已经硬硬地抵在洛东小腹。洛东似笑非笑地重新坐直:“这个我不负责。” 苏子阳不以为意地摆摆手:“不用理它。”又翻了个身枕到洛东膝上,抬头笑道,“洛先生什么时候有兴趣,我们再继续赌,赌什么我都奉陪到底。” 洛东低头看他一眼,慢条斯理地将散落一地的筹码重新收回小箱:“玩玩可以,真刀真枪就算了,我输不起。” ****** 如果说苏子阳是标准纨绔,李晋就属于专业级别,爱玩会玩又不至太过显山露水:他租的游艇在码头上并不算抢眼,十几个叫来炒热气氛的小嫩模也都规规矩矩地搭着栏杆聊天看景,清纯得活像是大学生出游。然而等到船一出港,侍应生升起游艇顶部的按摩浴池、在甲板布置好香槟美酒以及各类自助,男男女女也都换上泳装四处走动,整个游艇酒池肉林的气氛才算逐渐展现。 李晋说是不耐烦见太多生面孔,这次只主动邀请了翟生和苏子阳两人。苏子阳纯粹是因为臭味相投,对翟生则有点安抚老臣的意思。翟生自己倒不太担心,虽然比业绩比后台,李晋爬到他头上不过是时间问题,然而他年纪大了,对名位已不是太看重,况且李晋是随着父亲走,等任期一过卷了铺盖,翟生仍是铁打的老人。所以他这次听苏子阳说要带着洛东搭上李晋,翟生也乐得帮忙屏退闲杂人等,只带一个不相干的人来凑数。 大家都知道李晋爱玩牌,因此船尚未出港,专门请来的荷官已经布置好赌桌,恭请李公子上座。李晋环视一圈,向窝在一角摇骰子的美丽面孔们招招手:“晓声,过来凑个人头。” 一位俊秀青年应声起身,走到桌边又象征性地推辞:“我只知道点基本玩法,上桌就一输到底,哪有底气献丑。” 李晋摸摸他手,笑道:“不怕,你输多少都算在我头上。” 他既然这么说,在座几位自然心领神会地手下留情。苏子阳和洛东倾向于看人下注,李晋则更爱算牌,不出手则矣,一出手必定死咬到底。翟生带来的那位陪客本就爱麻将多过爱牌,连输了两个买入后便顺理成章地罢手不玩,翟生倒是越挫越勇,等到最后数筹码时,洛东和苏子阳都是少少盈利,那个叫晓声的青年不输不赢,唯独翟生连输六个买入给李晋,一家通赔。 翟生推开筹码笑道:“今天手气不好,等我下次连本带利赢回来。” 晓声笑着捧他:“翟先生这才叫大将风度。” 翟生当然不心疼,这次玩牌的钱全是聚康和启东贡献的“活动资金”,他不过是转转手的事。不过好在两人的媚眼没有做给瞎子,李晋随便扔了几个筹码给荷官,便转向苏子阳和洛东笑道:“这么重的红包我怎么好意思白收。我知道你们想要什么,聚康和启东的名号我也都听过,这样吧,我们用手上筹码做本金再赌,只要我全输光,项目就归你们。”又指一指晓声,“你也继续,筹码没了再离桌。” 衙内既然还没尽兴,三人当然不能拒绝。荷官重新洗牌发牌,这次没有人刻意相让,晓声不过几轮就将筹码全部输给了苏子阳,他歉意地起身离席,走时又在李晋肩上不轻不重地捏了捏:“我出去吃点东西。” 李晋随意地唔一声表示知道。 闲杂人等一走,苏子阳和洛东的牌路便陡然变得不留情面,李晋被逼得连弃了几次好牌,等到三人筹码持平时,他也不得不慢慢收紧牌风,动辄弃牌,似乎打算把三足鼎立的态势维持到底。 当他再次将自己的牌扔回给荷官时,洛东突然道:“all-in。” 苏子阳挑眉一笑,毫不犹豫道:“我跟。” 两人随即翻牌,苏子阳的手牌与桌上河牌凑成一对Q,洛东更惨,只有手上一对10保底。 这么明显的放水自然是做给第三人看的,李晋大笑着推倒面前筹码:“你们俩心意相通,我再笨也知道赢不了啦!这局到此为止,翟哥您做个见证,项目就交给他们做,好吧?” 翟生自然连声赞同,李晋再向两人笑道:“我喜欢和聪明又会玩的人打交道,你们有空就常来找我,我向来不会亏待朋友。”又促狭地眨眨眼,补充道,“最好是两个一齐来,苏子阳一个人时没这么好玩。” 11. 正事既已谈妥,几人便陆续走上甲板活动筋骨。李晋是男女通吃,他一现身自然有狂蜂乱蝶拥过去卖肉,翟生和那位陪客身边也少不了人献媚,倒是苏子阳和洛东乐得清闲,倚在船头吹着海风喝香槟。 他们并没有聊什么,刚刚玩牌时算计多过运气,两人现在都有些虚耗过度,于是齐齐沉默地盯着海面,呷着香槟各自出神。 半晌,洛东突然向他一笑:“饿了,我去拿些吃的。” 苏子阳过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我跟一起去。” 洛东干脆拒绝他:“不用,我帮你拿就行了。”说罢也不问他吃什么,便转身走开。 苏子阳奇怪地盯着他背影,正待细想,那边答案已经送到他面前。 晓声一手握着杯香槟,一手端着盘芙蓉虾走过来热情招呼:“苏先生尝尝这虾,炸得很嫩的。” 他盘子已经举到自己眼前,苏子阳不好直接驳人面子,只得接过来笑道:“多谢。” 晓声偏头一笑:“苏先生真是贵人多忘事,当日和您姐姐同席,要不是我有事先走,也算是宾主尽欢啊。” 苏子阳这才想起来他是被自己临时拖去气苏玥的那位小明星,忙笑道:“是我记性不好,对不住。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晓声递给他一个暧昧的眼风:“帮忙这话太重了,苏先生有空记得常联系就好。”说着便抽出张名片,作势要插进他胸前口袋。 苏子阳连忙先一步伸手接下,敷衍笑道:“我记得了。” 晓声总算还懂得适可而止,送过名片之后便笑吟吟地抽身而去。 苏子阳低头看一眼名片,见上面写着创意总监俞晓声,才总算知道他姓甚名谁。倒不是苏子阳健忘,这类人物的号码向来在他手机里留不过一周,存储时也从不写名字,只记相貌身材分数,用过即删,对方也心知肚明,只当赚个外快。算起来,俞晓声还是第一个要求他“常联系”的。 李晋站到他身边哼一声:“歹势,竟然又和你做了襟兄弟。” 苏子阳笑着将名片扔下海:“我还想着怎么会有人敢在雇主的面前找下家,原来是被人当了枪使。这一招太俗,你不会当真吧?” 李晋嗤笑道:“就算他真想又怎么样,我会在乎这个?倒是你,看着修身养性了不少啊?刚才竟然还不肯让他吃你豆腐?”他呷一口香槟,状似随意地问,“那个洛东……” 苏子阳不自觉挺了挺腰:“他不是。” 李晋左左右右地看他一会,又望着洛东的背影笑:“也是,没人会爱上只飞机杯,除了下面那个洞,总还得有点抓人的地方。不过我真没想到你会喜欢这一款的,看着就特麻烦。” 苏子阳转头看进他眼睛,正色道:“他是直的。” 李晋咧嘴一笑,伸手轻描淡写地拍拍他肩膀:“别紧张,我对他没兴趣。不过你知道我这人最爱热闹了,需要我帮忙做借口时别客气,得手以后我帮你摆酒庆功。”说着又喝一口香槟,半笑半怨地环视一圈甲板,仰天叹道,“你就好了,劳心劳力也甘愿,我倒宁愿有些人是飞机杯,起码还能落个清净省心!” ****** 李晋举着香槟,继续感叹了几句生活无聊情人无脑,便又欣欣然地跑去逐蜂扑蝶。 洛东再过了一会才端着一小盘生蚝回来,颇有些明知故问地看向苏子阳:“我没错过什么吧?” 苏子阳笑着解释:“没什么新鲜事,不过是小情人闹矛盾,随手拿我当情趣玩具逗乐子。” 洛东摇头道:“未必。刚刚李晋占尽优势,要不是那位晓声故意输给你帮你加筹码,最后的输赢还是未知数。”赌桌上不是没有咸鱼翻身的特例,但财越大气越粗总是没错,一般多一倍筹码就能靠加注逼对手弃掉不少可玩可弃的牌面,更何况当时李晋的筹码比洛东和苏子阳加起来还多一倍。如果俞晓声选择把筹码尽数输给自家金主,此消彼长,赌局结果的确不容乐观。 不过此时苏子阳的注意力明显不在俞晓声身上,他惊讶地看一眼洛东,片刻后了然勾唇,眼底的笑意越来越盛。 洛东微微皱眉:“你笑什么?” “没什么。”苏子阳当然不会蠢到直白问一句“你是不是吃醋”好让洛东一口否认,他掩饰地喝一口香槟,片刻后实在憋不住,借着取生蚝的机会拿手背缓慢地蹭一下洛东握着酒杯的那只手,咧嘴笑道,“我很开心。” 洛东一挑眉,似乎想说什么又忍住,只绷着嘴角将目光投向海面。 苏子阳也不再开口,不过他眼角眉梢都是笑意,每隔一会视线就要在洛东身上溜过一圈,十足的没出息到家。 待自助餐吃得差不多,天色也渐渐转黑,翟生和他那位陪客自知和李晋有代沟玩不到一起去,因此看见调酒师正式开工便识趣地声称晕船,各自带了两个小嫩模下到底舱关紧了门“休息”,留李晋和一干年轻人在上层的公共区继续疯。 游艇不开引擎,只靠着风力慢慢返航,李晋拉着苏子阳和洛东,召集来所有俊男靓女围着摆满了各式酒品的大桌坐好,点名让俞晓声负责洗牌分牌,拉开架势说要玩国王游戏。 李衙内的国王游戏自然以咸湿为主,被点到的倒霉蛋们大多配合着啃成一团,哪敢选择罚酒扫他的兴。一时间肉香四溢,嘤声浪叫不断,李晋做了几次国王,终于点到苏子阳和一个模特头上。 李晋笑嘻嘻地看着他:“苏公子什么没见过,摸摸抱抱的太小儿科了,就湿吻一分钟怎么样?算是便宜你啦!” 苏子阳笑道:“我选罚酒。” 李晋嗤一声,阴阳怪气地质问他:“怎么,咱们苏公子不是一向很会玩的吗?现在是怎么了?田伯光变成不可不戒啦?”又向众人挤眉弄眼,撺掇他们起哄,“苏先生以前多放得开,现在突然修身养性,也不知道是被谁拴住了!你们谁干的好事,痛快站出来跟他一起受罚!” 话说到这份上,苏子阳哪还听不出他什么意思,于是再向李晋笑着讨饶:“错全在我,我自罚三杯。”说着拿了三杯威士忌一饮而尽,一旁待命的调酒师立即收走空杯,补上三杯新的。 李晋无趣地撇撇嘴,又推着晓声叫他重新发牌。也不知道是不是运道不好,苏子阳又被点中两三次。他一连喝了几种混酒下肚,酒气上涌,眼前似乎也蒙上一层柔光,昏昏然中,看见李晋又做了国王,这次点到了洛东和一个漂亮女孩。 李晋笑眯眯地看着洛东:“如果我让Jojo坐洛先生大腿捧啵献吻,洛先生不会也学苏子阳那样自罚三杯吧?” 洛东目不斜视地笑道:“我酒量浅,当然还是能不喝就不喝。”说着伸手向那女孩示意,女孩立即如蝴蝶般翩然坐到他腿上。洛东一手虚扶着女孩后腰,偏头在她饱满的嘴唇上轻轻一啄。 苏子阳不自觉握紧手中的空杯。 ****** 空杯里还残留着尚未融化的冰块,杯壁外全是冰冷的水汽,苏子阳一握便立即觉察到自己失态,于是顺势将杯子还给调酒师,做出副天下太平的样子继续陪玩。 实际就是陪酒。也不知是不是俞晓声出千,无论国王是谁,十次里面总有五六次会点到他或洛东,苏子阳不论什么要求都一律选择罚酒,洛东则灵活得多,亲亲抱抱之类的就大方执行,只有太咸湿的指令才用喝酒代替。一个多小时下来,即使苏子阳已经醉眼朦胧,也看得出几个女孩投向洛东的眼神愈发热辣。苏子阳冷眼看着,酒越喝越多,脑子倒好像越来越清明。 众人又玩了半小时,终于有侍应生进来通知说游艇十五分钟后靠岸,李晋仁慈地挥手放人,俊男靓女们于是一哄而散,各自找地方换衣服准备下船。 洛东独自上甲板抽烟醒酒,苏子阳刚刚打算跟过去便被李晋先一步勾住脖子,李衙内之前也陪着莺莺燕燕们喝了不少交杯酒,这时候也有些不清醒,喷着酒气低声向他赔不是:“都怪兄弟我不好,本来打算利用舆论的力量撮合你们一下,没想到你家那口子还真挺不好对付!大家出来玩就是图个高兴,你千万别生气,兄弟一定帮你好好教训教训那帮小骚货!”听他语气,李晋教训的方式少不了还要和下三路有关。 苏子阳望一眼甲板,正好看见一名小模特轻盈地转到洛东面前。他收回视线,向李晋一笑:“都是逢场作戏,我怎么会不懂。”几年前人人谈Gay色变时,苏子阳也没少和女孩子亲亲抱抱,所以洛东方才的选择虽然出乎他意料,倒还远远谈不上吃醋。只是一想到洛东“逢场作戏”可能涉及的范围,苏子阳便不免心里发虚。 李晋自顾哈哈笑了几声,用力拍着他肩膀保证道:“不往心里去就好!兄弟还是那句话,想要我帮忙撮合只管开口,什么时候得手了兄弟帮你摆酒庆功!”他们俩本不算什么朋友,这次李晋竟然为了凑热闹而与苏子阳称兄道弟,也不知道这人平日究竟空虚成什么样子。 苏子阳随便敷衍了几句就将他打发给俞晓声,游艇缓缓靠岸,租赁公司一早安排好的车队早就等在岸边准备接人,苏子阳和洛东先后与李晋道别后,便坐进同一辆车驶离码头。 一路沉默。洛东一直偏头看着窗外,苏子阳则默默望着他侧脸,那句“你对我是不是也全是逢场作戏”终究没有问出口。 夜深车少,司机很快将他们送到了目的地。两人沉默地开门进屋,正要上楼各自回房时,苏子阳突然抓住洛东右手,望进他眼里认真道:“玩就玩吧。不论你以后打算玩什么、怎么玩,我都拿真心作陪。你可以随意下注,不必担心输赢。” 洛东抽手出来,漫不经心道:“庄家诱赌徒进场时什么保证没做过?你醉了,早点睡。”说完也不等他回答,便转身上楼。 12. 苏子阳在原地默默站了一会,才上楼洗漱,倒头睡下。 等到他自然醒时已是日上三竿。苏子阳冲了个澡洗去宿醉,刮脸时又想起洛东的回答,却只一笑置之,昨晚由酒精烘出的低落消沉早已烟消云散。 这世上从没有付出感情就必须得到回应的规矩,何况他素行不良,就算做短线投资也要再三考量风险成本,更别提长期持股做股东。现在想来,苏子阳昨天那番话虽然发自真心,时机却选得一等一的烂,又是酒后又是醋后,令人不得不怀疑他只是酒气冲头、一时兴起,洛东不信也实属正常。 他甩掉剃刀上的泡沫,望着镜子好整以暇地笑笑。虽然他对自家财力皮相也是十足自信,但最得意的还是皮厚心宽两大长处,不敢夸口说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但也不至因为一句讽刺就萎靡不振。栈道不行还有陈仓,他总要全部试过才会甘心。 洗漱妥当之后,苏子阳神清气爽地从浴室出来,匆匆喝了杯咖啡就开车去公司,打算今天加紧赶完手头工作,早点回来收复失地。 没想到洛东比他回去得更早。 苏子阳一进门便看见洛东蹲在电视柜专放药品的那一格抽屉前不住翻找,赶紧过去帮忙:“找什么药,你自己要用?”边问边伸手摸他额头。 洛东颇有些不耐烦地偏头躲开:“没事,你忙你的。” 苏子阳虽然扑了个空,但看洛东耳廓泛红,身上衣物的厚度也远超必须,便猜他多半是因为昨晚吹多了海风而着凉发烧,于是又问:“测过体温了么?” 洛东不答,兀自翻出一板阿司匹林泡腾片越过他去厨房倒水,苏子阳顺手拿过来看看:“已经过期了。你等一会,我帮你出去买新的。” 洛东更加不耐烦地抢回去:“过期也有效!”话一出口,似乎也觉得自己口气太冲,又压着声音道,“过期一两个月没什么,我吃完药睡一觉就好了,你不用管我。” 苏子阳敷衍着答应一声,趁洛东倒水时又把阿司匹林摸到手里,迅速按出全部药片扔进水槽。泡腾片遇水立即崩解,洛东大概因为发烧五感迟钝,过了一会才发现他做了什么,不由怒道:“苏子阳!” 苏子阳毫无诚意地道歉:“手滑,我这就帮你买新的回来赔罪。你不如先上楼躺下歇着,顺便测一测体温。”说着便去找出体温计甩好递到他面前,看洛东没有伸手的意思,又笑问,“还是洛先生更中意我抱你上去?我虽然没打算趁人之危,但这点情趣还是懂的。” 洛东抿着唇瞪他片刻,终于接过体温计转身上楼。 苏子阳目送他走进卧室才放心出门。 为方便住户,小区门口就有便利店和连锁药店24小时营业,苏子阳先去药店里买好退烧消炎的药品和降温贴,向药剂师详细咨询了一下退烧办法,又到便利店买了几份粥便匆匆回去照顾病号。 洛东已经裹着被子睡下,苏子阳坐到床边,轻手轻脚地帮他抽出体温计查看读数,考虑片刻,还是摇醒了洛东问他意见:“三十八度九,不如我送你去医院输液?” 洛东闭着眼拒绝:“小题大做。” 苏子阳权衡一下:“那就先喝点粥,把药吃了。要是到晚上还没退烧,就一定要去医院。” 洛东不耐道:“我之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啰嗦?” 苏子阳低笑几声,伸手扶他坐起来倚到自己肩上,一手端着粥碗送到他面前:“我之前也没发现洛先生这么讳疾忌医,算扯平吗?” 洛东深呼吸几次,坐直身子接过碗迅速喝完粥吃过药,转头看着他挑眉问:“满意了么?” 苏子阳笑着放他重新躺下,帮他贴好降温贴,隔着被子抱了抱他:“我两个小时后回来帮你测体温。” 洛东又皱了皱眉,但终究没再说什么。 ****** 苏子阳退出卧室,将剩下的汤汤水水带下楼收进冰箱,再重新整理一遍药柜,把过期的药物挑出来做了一份待补清单后就全部扔掉,最后从冷冻格里找出份披萨,拆掉包装放进微波炉定好时间,便又拿着钥匙出门。 刚出电梯,艾达便发来一条短信:你和俞晓声有故? 苏子阳隐约记得今天艾达会带人和翟生的项目经理做初步接触,算算时间,现在应该已经开席。她既然这时候有此一问,多半是俞晓声已经靠上李晋这棵大树谋得虚位,言语间又透露外面还有苏子阳替他遮阴。苏子阳微微皱眉,刚要回她,艾达已经直接打来电话:“李晋也要过来,问你今晚有没有空。” 苏子阳一口拒绝:“没空,告诉他洛东昨晚吹多海风发烧了,我们两个都不能去。” 艾达嗤一声,笑过之后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真话,于是又揶揄道:“床前孝子这样的桥段都能被你等到,看来是得手在即了。不过启东好歹和聚康往来密切,洛先生手段又高杆,以后谈分手时记得多注意分寸。情人反目最伤财气,更何况你家那位杀伤力格外惊人。” 苏子阳不由苦笑:“是不是所有人都不信我这次要来真的?” 艾达不答反问:“少爷你哪里看起来像是要玩真的?金屋被藏娇?” 苏子阳脚步一顿,片刻后笑着道谢:“多谢艾达姐一语点醒梦中人。” 艾达啊一声,难得真心地请教他:“我点你什么了?大少爷,你又想玩什么?” 苏子阳笑笑:“听者有心就行了。放心,我的私事不会影响公司。”他看一看表,又道,“俞晓声不过是本旧期刊,我连他名字都不记得。不过这人出千玩牌都是好手,最近又搭上李晋,应该是志存高远。” 艾达心领神会地答应:“知道了,我会盯紧他。” 两人就此收线,苏子阳去药店补齐了所有常备药品,回家将药柜分门别类地整理好,吃过披萨后又浏览了一遍网页,看差不多到了时间,便上楼为洛东量体温。 洛东似乎睡得很不安稳。他整个人缩在被子里,脸颊泛红,额头略有些红肿,之前的降温贴也被他撕下来团成一团随便扔在床头柜上。苏子阳猜他可能对胶纸过敏,赶紧用消毒湿巾帮他擦净脸面,又拧了条湿毛巾,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准备为他擦身。 谁知洛东不单体温未见走低,身上更是一点汗也没有。被子刚刚掀开,洛东便立即打了个冷颤,他闭着眼睛胡乱挥出一拳,而后立即攥紧被角把自己重新包成一个茧。苏子阳哭笑不得地偏头躲开那拳,抱着洛东低声哄他:“不输液就算了,又不让我帮你物理降温,你想要什么时候才能退烧?” 洛东直接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来,竖着中指晃了晃又迅速缩回去。 苏子阳啼笑皆非,却也只得由着他,只用消毒湿巾为洛东擦了手心脚心,从衣柜里找出条蚕丝被压在他身上,再自楼下冰箱接了一小桶冰块提上来,在冰水里过一遍毛巾,拧干了敷在洛东头上,每半个小时就帮他更换一次。 如此折腾到晚上十二点,洛东的体温才勉强降到三十八度,但身上仍是没出多少汗。苏子阳拿不定主意,只得再跑去药房咨询药剂师。 药剂师五小时内见了他三次,言语上自然熟络许多,他笑着发表了一通低烧不算病的理论,又揶揄苏子阳关心则乱,最后才终于尽职地推荐了一款强效退烧药。苏子阳买药回家,几乎是使蛮力强逼着洛东吃了药,又灌了他一大杯水才放他躺下,自己仍是守在旁边,每隔半小时为他换一次毛巾,不时做贼似的伸手进被子里,摸摸洛东是否出汗。 直到凌晨三点,他才终于摸到洛东后背一片湿粘,再测体温已经降到三十七度。苏子阳不由长出一口气,趁着为洛东换上新毛巾的工夫笑着亲亲他眼尾,隔着被子勾住他腰,躺在洛东身边沉沉睡去。 ****** 苏子阳折腾了一整夜,第二天醒得自然比平时要晚。他半梦半醒间尚记得洛东发烧,迷迷糊糊地又要伸手去摸旁边人体温,然而一摸之下扑了个空,不由一惊,连忙弹起来睁眼查看。 床上已经空空如也,他自己身上倒盖了一床空调被,苏子阳知道是洛东手笔,不由哑然失笑,到浴室匆匆洗了把脸便下楼捉人。 洛东正在厨房煎蛋,流理台上已经摆好了橙汁、麦片、牛奶和煎香肠,其丰富程度直指英式早餐。苏子阳又是一笑,走过去靠在流理台边为咖啡机换上新胶囊,挑着眉明知故问:“洛先生病刚好就这么有兴致?” 洛东把煎蛋装盘端上桌,从善如流地确认道:“就当是谢仪加赔罪。”他脸上难得掠过一丝尴尬,“我生病时脾气不好,昨晚麻烦你了。” 苏子阳笑得更加灿烂:“怎么能说是麻烦?我还以为这是义务,做得好是理所应当,做不好才是扣分项。”所谓扣分,当然是指追求时的印象分。 他说完也不给洛东插话的机会,立即转换话题道:“要是你觉得过意不去,不如给我点建议算作回报。” 洛东不置可否,苏子阳便从客厅取来电脑,调出一张网页指给他看:“你比我熟悉这里情况,能不能帮我看看哪一栋房子更好?” 屏幕上是一份配有卫星俯瞰图和室内照片的待售别墅清单,三栋别墅全在这个小区之内,步行到洛东的住处也不过三五分钟时间,既鸡犬相闻又不至于毫无隐私,苏子阳打的什么算盘一目了然。 洛东看一眼网页,平平问他:“投资?” 苏子阳摇头笑道:“长住。我不炒房的,搬家之后,原来的住处会尽快挂牌卖掉。” 洛东又看一眼清单,状似随意地一点头:“都不错,我没意见。” “有你这句话就行了。”苏子阳笑着合上笔记本放到一边,为咖啡加好奶糖递给洛东,又问,“以后我们就是邻居,闲暇时一起消磨时间再方便不过,洛先生应该不会那么狠心,把我拒之门外吧?” 洛东喝一口咖啡,半晌道:“如果只是消磨时间,我为什么会拒绝?” “当然不止是消磨时间。”苏子阳放下咖啡杯,一手撑住流理台,上身试探着前倾,见洛东垂着眼睛没有躲开的意思,不由唇角微挑,凑到他耳边轻轻一吻,“多谢。” 除了消磨时间还有什么,苏子阳没有再说,洛东也当然没有再问。 苏子阳向来是行动派,洛东既然不反对,他便立即选定一套,联系中介全款买下。 那间别墅的前任主人是一对小夫妻,装修因此也偏文艺,整个庭院走日式风格,日本红枫和石亭白沙相映成趣,别墅底层正对着庭院那面甚至还隔出一间两坪的小茶室,阳光充足,视野良好。不过苏子阳对这些并不感冒,他选这栋房子,除了卖家承诺立即过户之外,便唯有二楼阳光房内的双人按摩浴池最吸引他。 苏子阳一拿到钥匙便约了家具公司的销售经理带着产品目录一起去看房,用一个下午定好所有家具和相应摆件之后,又约了时间除旧迎新,再加上搬家公司和家政公司通力合作,他从洛东那里搬出去的第三天,新家就已经一切妥当。 苏子阳轻松拎包入住,在茶室里装模作样地喝完一杯咖啡,算算洛东应该已经回家,便动身去找他“消磨时间”。 可惜找洛东消磨时间的明显不止他一人。苏子阳远远看见一辆红色mini驶进洛东院里停好,洛东迎上去打开后车门提下两个行李箱,顺便抬手在刚刚下车靠到他身边的女孩头上揉了揉。 苏子阳吓得险些心脏停摆。 苏子阳钉在原地,目光在女孩和洛东脸上来来回回划过几次,终于喟然承认,两人虽然都是长相出众,但五官却没有半点相似,兄妹的可能性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他苦笑一声,正准备原路返回,那女孩却好像先一步注意到他,伸手拉住洛东说了句什么,便转头向他望过来。 苏子阳只得过去招呼:“你好,我是洛东的新邻居。” 洛东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为两人简单介绍:“苏子阳。我妹妹苗暄,在美国读书,回来过暑假。” 那女孩向苏子阳略一点头算作问好,又平平补充道:“我母亲再嫁给他父亲,我随母姓。” 苏子阳愿望成真,笑容立即真诚许多,他迅速瞥一眼洛东,再寒暄几句便识趣告辞:“苗小姐刚下飞机,今天就不打扰了,有机会我们再聊。” “叫我苗暄就行。”苗暄细细看他一眼,脸上没什么表情,“哪说得上打扰,我还想求苏先生一件事。” 苏子阳一愣,苗暄不等他回答便继续道:“苏先生可不可以赏脸做一次陪客?我哥已经在乐思蜀订了八点钟的位子,可惜我跟我哥都太闷,要是苏先生肯和我们一起,这顿饭起码不会吃得太无聊。”说着又转头望向洛东,“哥?” 洛东笑道:“别问我,我做不了主的。” 苏子阳再看一眼洛东,见他没什么反对的意思便笑着答应:“我当然是恭敬不如从命。” 两人将苗暄的行李提到玄关放好,便换车开去饭店。苏子阳原本打算客串车夫,留两兄妹在后座叙旧,却被苗暄干脆谢绝:“我习惯坐在后座正中间,我哥从来不和我一起。” 苏子阳只得作罢。 到了乐思蜀引入座位,苗暄问过两人意见,熟门熟路地点好几道招牌菜之后将菜牌还给服务生,而后便垂眼盯着桌边纹样,仿佛老僧入定,对苏子阳抛出的话题只客气地用一句“还是我哥来说吧”转移目标。 洛东眼中微有笑意:“不用管她,你留她自己发呆她才最开心。” 苏子阳不由失笑:“原来我这陪客是令你们兄妹各取所需,那么洛先生是希望我闭嘴还是继续?” 这句问话就有些调笑的意味了,上次洛东给出相似答案时,苏子阳手中还握着他的性器。洛东眼神一闪,刚要说话,服务生已经推了餐车过来上菜。两人就此住口,转而有一搭没一搭地讨论起菜系特色。 两人没聊几句便有人打电话给洛东,洛东看一眼手机屏幕,向苏子阳做了个稍等的手势便离席接听。 苏子阳看着洛东走过转角才收回视线,正好看到苗暄也别有深意地望着洛东的方向:“我哥接电话时一向躲这么远吗?” 苏子阳半开玩笑地回她:“可能是商业机密。” 话音刚落,他的手机也凑热闹似的响起一声短信提示音,是苏玥发来的:关注新闻,注意安全。 苏子阳皱皱眉,只回她一个“点解”便收起手机,看着苗暄笑问:“这次回来计划好去哪玩了吗?” 苗暄犹豫一下:“没什么计划,倒是想跟风学一学高尔夫,苏先生和我哥什么时候有空,玩的时候也顺便带上我?”顿了顿,又笑着问他,“还是苏先生需要先问问我哥的意思?” 苏子阳当然听出她话里有话,心道这两兄妹虽然没有血缘关系,行事作风倒是异曲同工,想来是家教使然。思及此,他脸上不由再添几分爱屋及乌的笑意:“那倒不用,我和你哥常去俱乐部打球,东西都是现成的。你什么时候想玩,随时叫我。” 苗暄一点头:“那就明天?我哥明天没事。” 苏子阳笑着答应:“没问题。” 13. 洛东这通电话讲得异常漫长,等他收线回来,连最不容易凉的水煮牛肉都已经被冷气吹得半硬。好在苏子阳早就帮他另点了两道新菜,服务生见洛东回座,便立即去厨房传了菜端上桌,热腾腾地摆在他面前。 洛东没说什么,只又随便找了个话题和苏子阳闲聊。苗暄吃饱之后便再次握着杯子神游天外,一双眼睛木然地看着桌边,似乎对他们的谈话完全不感兴趣。 有高僧在旁入定,这顿饭当然不会拖得太久,两人匆匆吃完结账便带着苗暄提车返程。苏子阳看见苗暄一脸兴致缺缺,猜她是真累了,于是也不再安排节目娱乐大众,和兄妹俩约好了明天打球的时间便告辞回家。 第二天苏子阳直接把车开到洛东家门口,苗暄仍是独自坐在后座,不过她似乎突然认为苏子阳的玄妙程度堪比桌上纹样,他几次看后视镜都能与苗暄对个正着,久了便不觉有些别扭。 并非苏子阳不习惯被盯,而是苗暄眼神特别,既难掩好奇又冷淡客观,像是资深游客面对珍稀猛兽,有心研究却又宁愿敬而远之。他不知兄妹俩究竟交心到什么地步,因此也不敢贸然多说,只得一心一意开车看路,到达俱乐部后,又鞍前马后地替苗暄办理临时会员。 一切办妥后,球童开着高尔夫球车将三人送到场地。洛东率先开球,苏子阳简单教了苗暄一遍动作之后也挥杆击球。苗暄在苏子阳的指导下连开三球,最终用望远镜选定了一个离果岭最近的,便跟着两人往第二杆的方向走。 三人第二杆刚刚打完,洛东电话又响,他看一眼屏幕,不急着接听,反倒先把手机递给苗暄,挑眉问她:“她是真的有事吗?” 苗暄看了看来电显示,不置可否地耸耸肩:“总不会是专门打来跟你闲聊的吧。” 手机铃声持之以恒地响个不停,洛东犹豫一下,还是按下接听键,转身走开。 苗暄等他走远,方看着苏子阳问:“他这通电话不会太短,反正这次只是来玩玩,不用分胜负,不如我们先去开第三杆?” 苏子阳心领神会地答应一声,回身摆手叫球童跟得远些,自己引着她贴着树荫慢慢向前。 苗暄走了一会,才仿佛漫不经心似的开口:“苏先生看我哥的眼神好像别有深意啊?” ****** 苏子阳早已对洛东抱定长远打算,苗暄既然问,他也不吝承认他目的不端。然而这句问话太过语焉不详,他吃不准苗暄意思,因此只笑着反问一句“是吗”,便继续等她下文。 苗暄瞥他一眼:“我哥虽然从没交过男友,不过我们家都读过金赛性学报告,对性向问题没什么执念。——所以我不是想和你讨论这个。我虽然没有苏先生那么丰富的‘感情经历’,但毕竟和我哥相处近二十年,想法处事算是一脉相承,就这一点来说,我还勉强有点指手画脚的权利吧?” 她话里相比昨天多了几分攻击性,苏子阳明白又是他的风流史惹出祸,于是也不多作解释,只点点头,含笑示意她继续。 苗暄沉默片刻:“我嘴笨表达不好,要是苏先生不嫌我乱炖鸡汤,我就讲个故事代替?” 苏子阳颔首道:“洗耳恭听。” 苗暄又想了一会:“这个故事苏先生可能早就听过。说有一个人在野外垂钓,才钓上来几条鱼,一头棕熊就偷偷靠了过来。那人不敢乱动,眼睁睁看着熊吃光了他桶里的鱼还不肯走,他吓得要死,又怕熊饿极了咬他,只能努力钓鱼。好在他运气不错,大鱼一直咬钩,棕熊吃了一条又一条,直到吃饱喝足才慢慢离开。那人赶紧跑出森林,生怕棕熊去而复返。” 她说到这里停了停,看了苏子阳一眼才又继续:“他把这次死里逃生当成奇遇,但其实他住的地方离森林并不远,遇熊几天之后,棕熊便又跟着气味找到他家,并带着自己捕来的野物和他的鱼交换。那人虽然手里有枪,但他明白即便如此,自己和熊硬拼的后果仍是两败俱伤。另一方面他也觉得这熊也许真的通人性,既然他没法搬家,又打不过熊,不如就按照熊的意思和它交换猎物。一来二去,一人一熊倒有些像是朋友。” 苏子阳一愣,又立即想到商场上你来我往不过是那点万变不离其宗的招式,苗暄这套故事更像算命,不用知道任何细节,只要结局和身份类似,便放之四海而皆准。 他不由笑:“为什么是熊?我有那么可怕?” 苗暄耸耸肩:“聚康的CEO、聚隆的少东家可不可怕?棕熊的确很少伤人,也有猎人敢猎熊,不过没人敢说自己不怕熊,对不对?” 苏子阳点点头:“也是。那然后呢?” 苗暄认真地看向苏子阳:“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但是可以想见,人和熊都不愿意永远维持现状。人想保证自己的安全、回归平静生活,熊想把人驯化成只给它提供鲜鱼的附庸,双方目标不能兼容,总有一天会以一种相当惨烈的方式结束这段关系。——或者熊干脆吃掉人,或者人联合其他猎人捕杀熊。” 苏子阳一笑,故意问她:“就没有其他结局了吗?” 苗暄想了想:“有啊,人干脆遁入丛林变身泰山,或者熊其实是被诅咒的王子,后来诅咒解除,happy ever after.”她扯扯嘴角,“苏先生不会还相信童话吧?” 苏子阳也陪着她笑笑,突然问:“你知道棕熊会自己捕鱼吗?” 苗暄明显没想到他会问这个,不由一怔,苏子阳又继续问:“熊既然会捕鱼,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拿猎物跟人交换?人既然知道熊会捕鱼,为什么还会钓鱼给熊吃?” 苗暄想了一下:“苏先生难道在暗示我,你和我哥其实是你情我愿?” “没有,现在还是我一厢情愿。”苏子阳坦然道,“我虽然开头做错,但之后从没逼过你哥任何事。要是他不信我,算我火候未够,我再接再厉就是。但是就算在最开始,你哥也从未怕过我、怕过聚隆。”他不由一笑,“你知道我父亲也被你哥拿账本威胁过吗?他是好猎人,也是个好驯兽师。” 苗暄站住仔细看他,半晌神色渐渐软化,眉目间似乎也带上几分遗憾:“我相信你对我哥是真心,但我说句不厚道的话,不知道苏先生的真心自认能坚持多久?泰山还能重返文明社会,我哥这一步跨出去却可能再也收不回来,不单要计较流言蜚语、重新适应一切,还得担心你会不会随时跳票。他身边又不缺绩优股,凭什么一定要选hard模式给自己找不自在?” 她用眼神向洛东那边示意一下:“我朋友安珊珊,官二代,刚刚空降做经理就借口请教生意经跟我要走了我哥电话,昨天打给我哥的就是她,……不过今天是我求她帮我支开我哥一会儿。” 苏子阳沉默片刻,淡淡道:“那就只能各凭本事。我不计较赢面和成本,一输到底也无所谓。” 苗暄诧异地看他一眼,半晌移开目光:“跟赌徒硬拼太不值,我还是劝我朋友等你输光后再下场捡便宜的好。” 苏子阳点点头:“多谢。” 苗暄不自在地抿一下嘴唇:“别,我胳膊肘往外拐,内心煎熬着呢。说不定回去还得说点你的坏话抵消业果。” 苏子阳失笑:“这恐怕有些难,我的案底你哥全都知道,你还能说什么?” 苗暄嗤一声,刚要开口就听见苏子阳的手机铃响,她理解地摆摆手,转身向林荫深处走了几步,靠在树边开始发呆。 电话是艾达打来的,苏子阳一接听她就急急问:“你在哪?” 苏子阳道:“俱乐部,出什么事了?” 艾达犹豫一下:“聚隆那边出了条爆炸性新闻,法院的传真已经发到公司,老爷子和你姐姐应该都没事。你快点忙完手头事过来公司,我准备好资料等你定夺。” ****** 苏子阳听艾达语焉不详,一时间也分辨不出轻重缓急,只得和洛东说一声便匆匆离开。然而到了公司,却先隔着玻璃墙见到艾达坐在沙发上优哉游哉地呷咖啡。 苏子阳气笑着推门进去,也把自己扔在沙发上:“狼来了不能多喊,艾达姐既然放了话,总不会让我白跑一趟吧?” 艾达慢条斯理地放下咖啡杯:“谁告诉你是假警报?我说得句句是真,不过语气上过分些,好让你快点赶回来看重播。”说着按开电视,调到卫视新闻频道,“还有五分钟,刚刚好。” 苏子阳啼笑皆非,示意艾达也为自己倒一杯咖啡,随口问她:“苗暄在什么专业?” 艾达一愣:“哪个苗暄?” 苏子阳盯着她笑笑:“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以你一贯八卦的秉性,这时候应该已经连洛东前女友的妹妹读什么专业交了几任男友都查得清清楚楚。艾达姐食君之禄,做点资料共享不算过分吧?” 艾达无趣地撇撇嘴,把咖啡递给他:“没什么新鲜的,就是个硕士在读的小极客,好像是学数据分析相关,摸电脑比摸男仔多,可惜了一对好本钱!” 苏子阳恍然大悟:原来不是苗暄能猜会骗,而是她搜索分析能力过硬,用苏子阳的花边新闻和两家公司的合作记录举一反三,说不定还入侵了洛东的电脑两相印证。 艾达敲敲桌面唤回他注意力:“马上到了,第二条新闻就是。” 苏子阳喝一口咖啡,笑问她:“不是老爷子,不是我姐,聚隆就只剩姓张的一个候选人,他这次又做了什么?宣誓竞选特首?” 艾达指指电视:“我很有品的,才不会剧透给你。” 屏幕上,两名阿sir正押着一位西装领口拉过头顶的“犯罪嫌疑人”钻进警车,女主播甜美的声音在画外飞速解释道:“日前有匿名举报聚隆某高级财务人员涉嫌洗钱,警署已展开全面调查,逮捕三合会骨干成员数名,聚隆当日股价大跌。今日15点整,聚隆CEO张文炜召开新闻发布会承认用人失察并引咎辞职,CEO一职由其夫人,董事长千金苏玥暂代。” 而后是十几秒钟的发布会片段,张文炜一脸克制的沉重内疚,面向镜头真诚道:“相信这一次的小小意外,并不会影响大家对聚隆的信心……” 苏子阳关上电视,笑道:“宣布失势还要做足排场,不知情的还以为他真要竞选特首!” “你焉知不是他以退为进华丽转身?”艾达哼笑一声,从茶几底下翻出一叠八卦杂志拍在他面前,“看小报的反应速度,这出苦肉计不知道是由哪几位大腕联袂执导。” 苏子阳直接翻到她折好的那页,看小报上用一张版面的篇幅慷慨地登出四五张噪点甚重的偷拍照片,又用几页纸详细叙述某于姓财务人员肝癌晚期仍搏命搵食,怎奈医保不管公司不理,小人物被逼到绝路铤而走险不过是为家人挣足身后钱,与公司利益根本没相干。某大姐头苦搜证据死咬到底,拉下老公自己上位,明眼人一看便知是借机造势,究竟洗钱数目是否如传言那般天文数字还是未知,更何况若公司福利够数一个将死的小员工何必吐血死拼云云。 小报为博眼球,一篇裹脚布里塞满各种真真假假的劲爆元素,语气激烈地骂政府骂富人顺便“踢爆”豪门桃色秘辛,苏子阳边看边笑:“肝癌晚期假不了,为家人搏命搵身后钱大概也是真的,就不知这只替罪羊和配套的烟雾弹是出自谁的手笔。” 艾达嗤一声:“当然是张姓影帝的危机公关啰!难道还是老爷子闲得没事做,逼他洗钱退位,顺便泼脏水给自家乖女?——对了,法院通知我们准备好合顺的账目,他们明天就会过来人做调查。大佬,我们这次要不要趁机落井下石?” 苏子阳合上杂志沉吟片刻:“黑道的中介费哪那么好赚,张文炜有能力开皮包公司洗钱,不一定就有能力跟黑社会相安无事。合顺那几笔问题账目说不定是他有意为之,引老爷子帮他擦屁股。我姐没那么大手笔运筹帷幄,张文炜是疯了才会在这时候反咬一口,最大可能还是我老豆玩弄舆论坐实替罪羊洗钱罪名,顺便为张文炜洗白。” 艾达没什么形象地张大嘴,片刻后似乎想通了整个关节,整整面容嘲讽一笑:“明白,只要公主还没琵琶别抱,驸马就不能铡。司法公正算什么,一家人整整齐齐才最重要嘛!账本的事我心里有数了,只可惜这次不能趁机把张文炜踩到底!” 苏子阳无所谓地笑笑:“有点耐心,等影帝失宠后再说吧。” 艾达大笑三声:“失宠?凭他的华丽演技,华仔没戏演时张生说不定还能拿金像奖,你要是真这么干等下去,马上就会看到聚隆改朝换代啦!” 苏子阳摇摇头:“张生演技华丽是不假,不过坏就坏在他人太贪。聚隆的ceo做得好好的,偏要去帮人洗黑钱,要不是有暴利进账,他会这么傻?现在虽然有老爷子替他擦了屁股,不过你猜他之前攒下的私房会不会老实上缴?” 艾达眨眨眼睛:“丢!” 苏子阳笑道:“你知道我不好你这一口的。快点应付完sir们检查,我放你大假帮我回去探探风。苏玥几次联系我都说一半留一半,也不知道老爷子究竟什么打算。” 艾达点头答应:“知道了。刚刚你没看完整条新闻,警方后面还公布了两个在逃犯的画像提醒市民注意。目前聚隆那边肯定被警署保护的滴水不漏,你提防这两个亡命之徒找不到正主就迁怒于人,过关上来找你麻烦。” 苏子阳耸耸肩:“所有人都知道我早被打入冷宫,他们要是能过关,逃都来不及,不会蠢到特地过来找我晦气的。” 艾达哼一声:“哪里用他们亲自现身,黑道上你整了我兄弟我就要砍你全家的人还少?上次你不明不白被古惑仔围街就是个教训,小心驶得万年船,我等下还是帮你联系保全公司,请两个贴身保镖最保险!” 苏子阳本打算张嘴再辩,然而看她脸色,最终只是苦笑着答应:“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14. 艾达快速高效地接待过取证人员后,就依照苏子阳的吩咐放大假回港收风,临行前又特地郑重嘱咐他:“保镖我已经帮你雇好,资料马上发到你邮箱,你这阵子的娱乐活动能免则免,再怎么不舍得也最好修身养性,免得平白带衰别人。——不是我乌鸦嘴,这回那边牵涉黑道,公司和家里都一定不会太平,老爷子分身乏术,那位影帝又不是没做过趁火打劫的戏码,就算几位在逃大佬们没想起来找你麻烦,也要防着你姐夫趁机斩草除根。” 苏子阳被她说得啼笑皆非,只得连连点头:“艾达姐教训得是,我一定深居简出,守正驱邪,不给陌生人开门。” 艾达瞪他一眼,倒也没再说什么,又和他讨论几句公司的情况便直接启程去了机场。 现在公司并不算忙,苏子阳送走艾达后,很快便无事可做,正准备早退回家躲清闲,一位行政秘书偏偏领着个西装革履的壮汉过来敲门介绍:“苏先生,这位是您的新任保镖贾先生。” 壮汉掏出自己的证件递过来:“老板好,我叫贾林,我的搭档还在楼下停车场待命。林小姐说你今天可能要早点回家,叫我们提前过来报道,省得两边走岔了路。” 实际当然是艾达怕他小孩心性,第一天就甩开保镖投奔自由。苏子阳不禁莞尔,勾勾手让壮汉随自己出门进电梯:“要是你再晚一分钟,我大概已经成功脱逃。可惜我最近运道总是差了那么一点。” 壮汉笑一声:“老板真幽默。” 苏子阳按键关门,随口问他:“退伍军人?” 壮汉一点头:“海军。” 两个人便再没话说。 到了地下二层,壮汉先用无线电和搭档联系:“我们已经下电梯了。” 那边先爆出几声响亮的杂音,一个模糊的回答才伴着噪声隐约传来:“知啦,马上开车过来。” 苏子阳不由笑:“这么专业?” 壮汉冲他笑笑:“老板你别嫌烦,这是公司制定的专业流程,我们一定要照做的。” 说话间,一辆四面贴膜的黑色SUV便转过拐角向他们驶来,苏子阳皱皱眉头:“我习惯坐自己的车。” 壮汉解释道:“轿车空间不够,遇到危险我们很难放开手脚,透明车窗也不利于我们工作,而且我们的配车都有定位和联网装置——不对,快回电梯!”他迅速挡在苏子阳面前,一边反手叫电梯一边解释,“报警!开车的不是我搭——” 他话还没说完,苏子阳便听见电梯门在自己身后缓缓开启,一道细薄的白影迅速越过他咬住壮汉耳后。随着一阵轻微的噼啪声,壮汉浑身抽搐着轰然倒地,苏子阳握着手机下意识地后退一步,一块带着酒精味的无纺布便就势盖在他脸上。 一切都发生得太突然,苏子阳只来得及在第一个按键上长按一下,便软软向后倒去。 苏子阳被两肩的酸痛感硬生生拉出黑甜乡,他闭着眼睛轻轻转动一下手腕,咬着牙等那阵血流不畅导致的刺麻感逐渐退去,才慢慢隐约感觉到自己是被胶纸反绑在一张铁艺椅子上。除了手脚和嘴之外,脖子和腰上也被松松缠了两道。绑匪倒还知道轻重,总算没把他直接勒死。 他垂着头,仔细听着周围动静,却始终一无所获。 正待再等下去,一人却糙着白话笑道:“苏少醒咗就别诈睡咗,我哋又不是第一次俾人落药,边能搞唔准分量。” 苏子阳心里叫一声苦,只得装作刚醒的样子慢慢睁眼。 他体内余药未尽,看东西还有些模糊,只隐约感觉面前有光一闪一闪地落在他脸上,刺得他愈发视物艰难。他又缓了好一会才看清透光的是嵌在墙顶的一只老式换气扇,有两人背着光一高一低地坐在他面前,细看长相,正是前几天警方公布的在逃“社团骨干”。 苏子阳听那人说话时便有预感,现在证实猜想也只是苦笑一声,用眼神示意双方可以谈谈条件。 坐在低处那人看懂了他的眼色,起身慢悠悠晃到他面前,先用刀尖在他脸上比划了一下:“我哋请苏少来,当然是为财唔为命,唔过要是苏少敢耍心眼,我哋的目的可就两睇咗,苏少听明白咗咩?” 苏子阳点点头,等那人把他嘴上胶布揭了,便哑着嗓子道:“冤有头债有主,两位就算不知道我和张文炜交恶,也该听说当年家父把我扫地出门,任我自生自灭。两位这次恐怕要白跑一趟了。” 那人笑笑:“父子冇的隔夜仇,苏少再点落魄,手上唔仲系攥着块聚字头肥肉?你哋苏家事唔归我哋外人插手,苏少只要肯使钱买平安,我哋自然会讲信义放人。事后如果苏少爷肯帮我哋向姓张的要账,我哋当然更加放心。”言下之意,是硬要把这笔账算在他头上了。 苏子阳便也不再推脱,从善如流地问:“你们要多少?” 那人说了一个数,苏子阳立即摇头:“两位太看得起我了,这么大笔钱怎么可能一下凑齐,再说时间也不等人,我们不如做个折中?” 那人笑道:“苏少自己摞唔出,唔系仲有你老豆?这次张生黑吃黑,全吞咗兄弟的卖命钱,我哋连走路的钱都冇,不然也唔会上来麻烦你,向你借点东西好要债。” 他又晃了晃手里的刀子:“我哋也唔想闹得太丑。苏少放心,这刀快得很,动手之前也会先烧一烧,消一消毒。苏少要是唔舍得,我哋把东西雪藏,以后大概仲系能接上。”他顺着刀锋笑看着苏子阳,“唔知你老豆,要睇我批掉你几截手指才肯打钱。” 苏子阳叹一口气:“也不用这么麻烦。我这么大人了,再被当做肉票哭哭啼啼地等人来救未免太难看。你容我给助理打个电话,我叫她向聚隆借款就是。” 两人互看一眼,苏子阳面前那人笑着摇摇头:“我哋都知你助理刚刚飞去香港,苏少唔系拖延时间吧?”说着用刀尖在他胸口一划,一道又长又浅的刀口立即应手而开,鲜血隔了一秒才大量涌出,苏子阳的衬衫很快就被染红大半。 苏子阳咬牙解释:“手续哪里不能办?只要钱款到账,随便是谁都能帮你送货上门。两位应该也不是第一次绑架,流程不用我来教吧?” “契弟仔!”还坐着的那人闻言啐骂一声,冲过来对着他眼眶就是一拳。苏子阳结结实实挨了这一下,一时疼得头皮发麻,耳膜轰鸣,生理性泪水混着鼻血流了半张脸,好一会才缓过劲来。他笑着啐了口血:“怎么,这位先生也是同道中人?” 那人听了又要举拳打他,原先那人假模假样地拦住自己同伴,随手从地上捡了块脏布帮苏子阳擦脸擦身。那破布带着股刺鼻的机油味,碰到伤口上,苏子阳便不由疼得一缩,那人恍若未见,又笑眯眯地抹了好几下才罢手:“大家和气生财,使乜实要搞到咁僵?你搵助理我信得过,唔过地头总要再搵个联络人才就手,唔如就……”他掏出自己的手机翻了翻,找到一串号码举到他面前,“苏少这位一键拨号的朋友?” 无责任翻译,给不懂方言的妹纸们,嘿嘿. “苏少醒咗就别诈睡咗,我哋又不是第一次俾人落药,边能搞唔准分量。” ====苏少醒了就别再装睡啦,我们又不是第一次给人下药,不会搞不准(下药的)分量的 “我哋请苏少来,当然是为财唔为命,唔过要是苏少敢耍心眼,我哋的目的可就两睇咗,苏少听明白咗咩?” ====我们请苏少来,当然是为了财不为命,不过苏少要是敢耍心眼,我们的目的可就两说了,苏少听明白了么? “父子冇的隔夜仇,苏少再点落魄,手上唔仲系攥着块聚字头肥肉?你哋苏家事唔归我哋外人插手,苏少只要肯使钱买平安,我哋自然会讲信义放人。事后如果苏少爷肯帮我哋向姓张的要账,我哋当然更加放心。” ====父子没有隔夜仇,苏少再怎么落魄,手上不还是握着聚隆这块肥肉?你们苏家的事不归我们外人插手,苏少只要肯花钱买平安,我们自然会讲信用放人。事后如果苏少肯帮我们向姓张的要账,我们当然就更加放心了。 “苏少自己摞唔出,唔系仲有你老豆?这次张生黑吃黑,全吞咗兄弟的卖命钱,我哋连走路的钱都冇,不然也唔会上来麻烦你,向你借点东西好要债。” ===苏少你自己拿不出(这些钱),不是还有你老爸么?这次张先生黑吃黑,把兄弟们的卖命钱全吞了,我们连跑路的钱都没有,不然也不会来麻烦你,向你借点东西好去要债。 “我哋也唔想闹得太丑。苏少放心,这刀快得很,动手之前也会先烧一烧,消一消毒。苏少要是唔舍得,我哋把东西雪藏,以后大概仲系能接上。” ===我们也不想闹得太难看。苏少放心,这刀快的很,动手之前也会先烧一烧,消一消毒。苏少要是不舍得,我们把东西冷藏起来,以后大概还能接上。 “唔知你老豆,要睇我批掉你几截手指才肯打钱。” ===不知道你老爹,要看着我们砍掉你几节手指才给给钱 “我哋都知你助理刚刚飞去香港,苏少唔系拖延时间吧?” ===我们都知道你助理刚刚飞去香港,苏少不是在拖延时间吧? “大家和气生财,使乜实要搞到咁僵?你搵助理我信得过,唔过地头总要再搵个联络人才就手,唔如就……”他掏出自己的手机翻了翻,找到一串号码举到他面前,“苏少这位一键拨号的朋友?” ===大家和气生财,用不用搞到这么僵啊?你找助理我信的过,不过这里总要再找个联络人比较方便,不如就…… 15. 苏子阳情知是自己昏迷前的那一下长按坏了事,但洛东在他手机里的名字只是一个简单的“L”,他又只存了私人号码,就算这两人是专业黑客,也未必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搜索到正主。苏子阳因此有恃无恐地勾勾嘴角,做出个讽刺的笑容:“你叫一个卖屁股的替我卖命?” 那人看一眼同伴,另一人立即上前卡住苏子阳喉咙,在他肚子上狠狠闷了两记老拳。 苏子阳被捣得喉咙发甜,肠胃痉挛不已,剧痛和窒息的双重作用几乎瞬间便令他眼前一黑,再恢复神智时,却又是先前那人在帮他假模假样地拍胸顺气:“苏少又跟我哋讲笑,洛生手上咁大嘅生意,就算卖,应该也只卖苏少一人,间中俾你卖卖命,就算添头咗。” 苏子阳又缓了一会才勉强冷笑一声:“就算只卖我一人又怎样?我们这种……关系,不过是图个乐子,就算真正夫妻也未必肯破财免灾,况且他心思太多,平时还能当做情趣,这种要紧时候,就算你们肯信他,我也不敢冒这么大的险!” 他这话倒有一半发自真心。要是双方都肯按规矩交钱赎人还好,可洛东向来能从对方框死的不利条件里找出活路另辟蹊径,这两人又是被苏家逼到了穷途末路,肯不肯再守江湖规矩还是未知,若是一着不慎火星撞地球,恐怕洛东也要被这两个亡命之徒一并料理了去。 那人笑眯眯道:“真正夫妻可以继承遗产,梗唔肯破财。你哋有情有义,打都打唔散,我哋知啦。” 苏子阳一愣,那人却不待他再开口便直接递了个眼色给同伴,另一人点点头,绕到苏子阳身后拿刀顶住他脖子,另一手严严实实捂住他嘴。那人笑着拨出电话,道:“系咪冒险,我哋话事,苏少只管配合着讲几句,就算俾我哋便利啦。” 他打开扬声器,铃声响了几次之后,洛东微有些疲惫的声音便在另一边响起:“喂,哪位。” 另一人松开手,刀尖在苏子阳脖子上威胁地顶了顶,苏子阳只得开口:“是我,苏……”话没说完,便又被堵住嘴。 “苏子阳?”洛东立即警觉地压下声线,“你在哪?” 那人收回话筒,用略带着些口音的普通话同洛东笑着寒暄:“洛先生很紧张呀?苏少暂时没事,不过以后就不好说啦。想要他活命,拿钱来赎呀。”说着将刚刚那个数字又报了一遍,吩咐道,“两成赎金换成不连号的纸钞当场交付,其余给我们打到户头,账号迟些告诉你。”而后便把手机送回苏子阳面前。 苏子阳喘咳几声才接道:“你联系艾达,让她向聚隆借钱,告诉老爷子,人家是跟我来讨他那位乘龙快婿独吞的黑钱来了。”说着又抬眼盯着那人,缓缓道,“不要报警,他们说什么我们就做什么,这次不是被人围街,阿sir帮不上忙的。” 洛东沉默片刻:“我明白了。——报不报警不是我说了算,钱我会帮忙筹措,但我要先确认苏子阳的安全。” 那人哈哈一乐:“你们感情真好,洛先生不是才和他说过话嘛,这么快又想啦?” 洛东不为所动:“我要确认苏子阳的安全。麻烦两位拍一段视频发给我,像素要在300万以上,视频里他要说话,要全身和四肢特写,尤其是手指脚趾。视频镜头必须连贯,前前后后都要拍到。” 那人又是一声怪笑:“洛先生其实是想和我们玩定位追踪吧?” 洛东道:“偷一只手机能有多麻烦?就算我想做定位,两位发完视频后再随便塞出去就能把我们耍得团团转。况且你们要再多钱都跟我没关系,我只要保证人没事,就已经算是功臣。” 那人举着手机偏头看看苏子阳,目光笼在阴影里看不清喜怒:“可以,钱什么时候能凑齐?” “保守估计三天。如果提前准备好,我们怎么联系?” “你电话保持24小时开机,我们随时会再打过去。”那人一边说,一边又瞥了一眼苏子阳,而后笑着把手机放到他耳边,“算我们吐血放送,苏少再和情人聊两句做添头好啦。” 苏子阳看一眼那人,又盯着屏幕沉默不语,洛东也没有说话,一时间屋里静得只剩下老式风扇转动的嗡嗡声。 另一人不耐烦地送了送刀尖,苏子阳才缓缓道:“跟我老爸说,做好最坏的准备。”肚里自动翻译道:别太为难,就算你如数交了赎金,他们想撕票还是会撕票。 洛东顿了顿:“不会。” 苏子阳苦笑一声:“告诉他,我爱他。”我爱你。 可如果他这次回不去,又何必拿这种遗言来给别人添堵。 那人挂断电话,笑道:“刚好逃过定位时间。”说着拔出电话卡,掰成两截随手扔在地上,猛地出拳打向苏子阳下颚。 苏子阳眼前一晃,便立即晕了过去。 苏子阳满嘴腥咸地醒过来,眼皮沉重,两侧太阳穴隐隐胀痛,除了被两人特别照顾过的下颌和肚子之外,肩膀和髋骨附近也多添了几处瘀伤。他慢慢呼吸几次,发现屋里隐约的机油味已经变成了廉价租屋里特有的陈腐味,于是猜测那两人还是有所顾忌,打完电话后便将他转移到了另外一处地方。 大概已经到了晚上,房间的温度有些低,四周安静得能听见两人的呼吸声,苏子阳等了一会,听他们始终不说话,便开始慢慢活动手脚。 他刚刚试探着动了几下手腕,右手食指便立即被人抓住,紧接着指尖一痛,一根针状物已经插进他指甲里。苏子阳闷叫一声,这才发现自己双眼和嘴巴都被胶纸牢牢黏着,他连忙摇头,表示自己并没有逃跑的意思。 那人缓缓抽出针尖,放开他手。 苏子阳快速地吐气吸气,过了好一会,指尖上那股钻心的疼才慢慢缓和下去,他调整了一会呼吸,向那人所在的大致方向抬了抬头,尽量用仅剩的几种表情传递出想要交谈的意思。 那人没有任何反应。 苏子阳稍稍动了动肩膀,那人又立即捏住他另一根手指,再次将针尖刺进他指甲里。 苏子阳猛抽一口气,然而不等他摇头示弱,针尖便立刻撤回,似乎那人当真只是示警,并没有趁机折磨他的意思。 苏子阳僵坐在椅子上不敢再动。他目不能视,口不能言,稍微动一动四肢便要遭受皮肉之苦,境遇可谓糟到了极点,但他还是多少生出些希望:这个喜欢用针多过肉搏的家伙应该是新加入的第三人,很有可能还为两人提供了这间临时住处。这位地头蛇大概只是出于江湖道义做份兼职,所以不敢在苏子阳面前开口,又在他眼睛上贴了东西不让他看见长相,算是给自己留条后路。——只要不是亡命之徒,就总能找到突破口。 苏子阳突然自嘲一笑:就算知道这人是短板又能怎样,那两人又不是白痴,哪会给他留出策反同伙的空当。他无声叹了口气,有心再仔细听听周围动静,然而终究因为心力交瘁,只等了一会,便维持着这个姿势睡了过去。 他似乎才刚刚睡着,眼睛上的胶带便被人一把撕下,苏子阳吃痛睁眼,发现他们果然已经换了一个落脚点,刺眼的阳光透过陈旧的橘红色窗帘红通通地打在他脸上,一直说话那人笑吟吟地用手机镜头对准他:“苏少别怕丑,来和你家洛阿生打个招呼。” 苏子阳使劲闭了闭眼,低声道:“我想喝水。” 那人像哄小孩一样答应他:“知啦,等拍完就俾你饮水,可乐好唔好啊?” 苏子阳艰难地干咽一下,再次要求:“给我点水。” 另一人似笑非笑地拧开一瓶矿泉水,走到他身边,将水瓶高举在他头顶倒了下去。 苏子阳被绑在椅子上,脖子能活动的角度并不大,那人又有心作弄他,他仰得高些,水瓶口就往后移一些,等一瓶水倒完,苏子阳不过才喝到一两口。 “够钟咗。”原先那人收起手机嘀咕一声,越过苏子阳走到门口,向不知站在哪里的第三人道,“去地铁站坐到市中心,出来发好视频后把手机送出去,你该做乜做乜,晚上赶晚高峰返来,买两人份外卖,不许多买,懂咗咩?” 第三人没有说话,那人又笑道:“男孩子饿几顿算乜,你知出问题我们会怎么待你细佬,是吧?” 那人大概再没表示反对,片刻后就传来开门锁门声,苏子阳舔舔唇边残留的水珠,等先前那人坐回他面前,便望着他努力做出诚恳的样子:“我们都和张文炜有过节,就算不能因此结盟,也不必弄到剑拔弩张的地步。既然赎金的事已经谈妥,大家以后就还有见面的机会,何必搞得像现在这样难看?”又不动声色地补充,“就像你们当初帮张文炜在停车场找我和洛东麻烦时,恐怕也没想到会有和他反目的一天吧?” 苏子阳一边说一边观察他表情,见那人只是嗤笑一声,且神色镇定坦然,便猜他早就知道这事,才有之前那句“打都打唔散”的评语,——那么自己之前通话时就没有给洛东指错方向。苏子阳不由一喜,演技于是更加自然:“我自从和老爷子闹僵,五年都没回过香港、没给家里打过电话,就算最近关系有破冰的趋势,也未必能立即威胁到张文炜。他为什么要冒险搞我?” 那人冷笑道:“我边知佢怎样想?想搞你就搞啰,就算这样,你家老豆唔仲系一样帮佢搞我哋?你一个苏家独苗被外人搞成这样,我都替你面红。” 苏子阳回想起苏玥之间打电话探伤时那句“说不定是别人借他名头”,不由挑眉一笑:“我看不是他想搞我,是你们想逼他夺权篡位吧?不过你们栽赃的手段未免太俗了点,连我姐都瞒不过,怎么可能骗得了我爸那个老人精!” 那人挺了挺腰,脸上虽然还带着笑,但目光阴沉,明显是被戳到了痛脚:“苏少想象力太丰富!”他向同伴使了个眼色,另一人便用铝箔胶带重新贴住他嘴,拳头抵在他胃上不住碾转推挤。 苏子阳被他顶得喉头泛酸,头痛欲裂,偏偏又叫不出喘不畅,只能咬着牙任他施威,直到那人尽兴,才满身大汗地瘫在椅子上。 那人冷声道:“再俾佢重新贴上眼。” 16. 苏子阳一直被贴着眼睛绑着手,粒米不进地混沌度日,中间有一两次被人撕下胶布喂了点水,但也仅止于润唇的程度,一滴都不肯多给。他起初尚能强迫自己冷静镇定,但后来逐渐精力不济,胸口上的刀伤也因为被脏布擦过而引起感染发热,慢慢的,苏子阳甚至分不清自己究竟是醒着还是在做梦。 半梦半醒之间,似乎有人用小刀割开了缠在椅子上的胶带,又按着他手腕脚腕将他重新绑好,再拎住他一条胳膊,拖着他一路磕磕碰碰地扔到某个逼仄的小空间里。 那人扔下他时并不温柔,苏子阳似乎正好摔在一个人胸口,他身下那个倒霉蛋带着哭腔闷哼一声,又立即被两个绑匪的喝骂吓得不住发抖。然而还不等他抖完,老旧的引擎声便陡然响起,微弱的推进力让苏子阳在那个倒霉蛋身上又碾了小半圈。倒霉蛋吓得缩了缩,过了好一会,才试探着用肩膀把他稍微推开一点。 苏子阳咬了咬舌尖,勉强打起精神听他们说话。 做打手那人问:“冇想到佢可以咁快凑齐钱,这个姓苏的点算,可以放仲系必须杀?”(没想到他可以这么快凑齐钱,这个姓苏的怎么办,可以放还是必须杀?) 一直出头那人笑道:“梗唔好乖乖放佢走,呢死基佬活着也斗唔过张文炜,唔如死咗用处大,我哋又试威水又试俾张生添堵,苏家再大量也唔好唔迁怒佢。”(当然不好乖乖放他走,这死基佬活着也斗不过张文炜,不如死了用处大,我们又威风又给张生添堵,苏家再大量也不会不迁怒他。) 打手跟着笑了几声,再说了什么苏子阳已经没有兴趣听,他勉强换了个姿势,额头从倒霉蛋的肩膀一直顺势滑到他手边,怕他不理解自己的意思,又用胶布边角蹭了蹭那人指尖。 倒霉蛋在他几次暗示之后,终于试探地动动手指,开始用指甲一点一点帮他抠开胶布。 引擎声和局限的车内视野完美地掩盖了两个肉票的小动作,大概三四分钟后,苏子阳嘴上的胶布终于被成功揭了下来,他偏头制止了倒霉蛋继续撕他眼睛上胶布的动作,拿嘴唇感受了一下那人手腕上胶带的走向,便用牙挑起一角,咬住胶带的边缘慢慢研磨。 突然一声爆响,车身猛地向右一偏,苏子阳被惯性带得狠狠砸在车厢上,还没等他回过神来,紧接着又是相似的一声爆响,车子打滑得愈发厉害,一名绑匪怒骂一声,跨到后座拉起苏子阳,抓着他头发将他按在车窗上。 第三声爆鸣再次响起,车头突然一顿,苏子阳被身后的绑匪带着一头撞在前座,还没等他从眩晕中清醒过来,第四声巨响便接踵而来。 苏子阳被绑匪软绵绵地扔在地上,接连巨响所诱发的耳鸣令他分辨不出周遭的情况,他只能死死咬着舌尖保持清醒。 在一段不辨长短的嘈杂后,一人过来托住他后脑,小心翼翼地将他翻成平躺的姿势,凑到他耳边道:“苏子阳,我来了。” 苏子阳长出一口气,终于放心地晕了过去。 ****** 自苏子阳退烧之后,来探病的人就一直如过江之鲫,或庆幸或沉重的慰问语不绝于耳,各式鲜花和补品颇为艺术地环绕在病床周围,令他总有一种下一刻就要奔赴八宝山的错觉。 然而不相干的人来来往往,洛东却始终没有露面。短信不回,电话也全部转到语音信箱,好像打定主意要人间蒸发。 艾达在苏子阳出事后就坐了最近一班飞机回来,守在他身边直到他醒过来,先松一口气,又拍着胸口强笑:“好险,还以为这次要搵新东家重新攒资历了,好在你命格够硬!放心啦,没什么大问题,吊几天营养液又是一条好汉。” 苏子阳握着她手宽慰地笑笑:“放心,你是开国元老,以后还要驾前托孤,挟幼帝做摄政王的。”缓过一口气来又问,“洛东呢?他有没有事?” 艾达像看妖怪一样看着他,半晌才啧啧感叹:“自己被折腾成这个死样子,醒来倒先问贵妃安好,看来只有真爱才能解释得了了。——他会出什么事,不来看你当然就是因为忙啦,难道他救过你就要顺带保修一年?……别看我,我也有份帮你留人的,不过人家明说了,你们的关系本就有些复杂,要是再搀进这种英雄救美美救英雄衣不解带以身相许的老旧桥段就更理不清啦。反正你现在也没事了,他叫你好好养伤,有什么话以后再说。” 她露出个心有余悸的表情:“想想都后怕,你是没有看到,这次警方特地调了狙击手过来,前两枪射爆了面包车轮胎,后两枪就直接打死了那两个逃犯。还好我站得远,不然一定问你要精神损失费!” 苏子阳立即问:“警方知道了他们的落脚点和行车路线?是找到帮他们的地头蛇了吗?那人和上次我们被围街有没有关系?” 艾达连连点头:“是啦是啦,就是围堵你们的古惑仔之一,至于具体怎么找到的就要问你家贵妃了,我不太清楚,总归不是全部走的合法途径。” 苏子阳点点头,转而问:“香港那边怎么说?” 艾达嗤一声:“老爷子给钱挺痛快,姓张的听说是他闯的祸,悔不当初的戏码演得也挺真,不过当然没吐钱出来。这次武后既帮你报了仇又省了钱,老爷子也说不急着还款,这笔钱聚康想怎么用就怎么用,到期能还得出来就行。” 苏子阳一挑眉,片刻后似笑非笑地评价:“医药费还是精神损失费?他要是真有心,不如飞过来给我削个苹果。” 艾达看他半晌,突然噗嗤一乐:“那个……你也知你被铝箔带贴了好久的眼睛啦,我的眉笔和眼线笔要不要先借你用?” ****** 其实就苏子阳目前的情况来看,眉毛和睫毛当真不能算是最醒目的缺憾。那两个亡命之徒对他从来没有手下留情,拜他们拳脚所赐,苏子阳半个下颌都夸张地肿着,乍一看像是含了半块鸭蛋,再加上额角脸颊被撞出的大片青紫、超强黏性的铝箔胶带所造成的蜕皮红肿,能够注意到他眉毛的人,恐怕早已经不甚在意这一点小小的缺失了。 苏子阳不由以手加额,苦笑着问:“我是不是该庆幸洛东没来看我?” 艾达嗤一声:“你刚被救出来时卖相更差,他不是一样陪你上救护车,等医生确诊你没有危险才走?少在这患得患失博同情,是人都看得出来,少爷你这次得手在即啦!” “是么?”饶是刚被评价患得患失,苏子阳仍不自觉绽出个微笑,“那就谢艾达姐吉言了。” 艾达递给他一个揶揄的眼神,再随便聊了几句便扶他躺下休息,自己轻手轻脚地退出病房,继续替聚康卖命攒资历,争取早日爬上摄政王宝座。 过了两天,苗暄竟也来看他。 这女孩倒是秉承了她的一贯作风,坐下后不急着说话,先意味不明地盯着苏子阳看了半天,直看得他心里发毛,才慢条斯理道:“上次我就说过,你和我哥不是一路人、苏家齐大非偶,没想到这么快就应验了。” 苏子阳苦笑赞同:“金钱总是和麻烦成正相关,我也是代人受过。”又忍不住问她,“你哥最近在做什么,为什么总是不接我电话?” 苗暄深深看他一眼:“你知道吊桥理论吧?你这次出事,我哥紧张得不行,我猜现在他摸不准自己是真的被你掰弯了,还是纯粹出自心理效应,所以干脆先隔离唤醒对象,以便观察效果。——他计划下周一陪我飞去美国探亲度假,两个礼拜后才回来。我先通知你一声,省得你以为他无故失踪是出了什么意外。” 虽然早有艾达那句“得手在即”做铺垫,苗暄的解释仍是令苏子阳惊喜交加,好一会才勉强调整好面部表情,向她感激一笑:“多谢。” 苗暄面无表情地点点头:“你是该谢我。要不是我,也不会那么快从他们发来的视频里逆推出周围环境情况,再根据那些小混混的住址列表交叉比对出绑匪的落脚点和可能的行车线路。” 苏子阳这才想起艾达说过她学数据分析出身,于是恍然笑道:“原来是这样!多谢你的救命之恩,不知道我该怎么报答?” 苗暄又看他一眼:“报答我哥吧,他为了找你,几乎把手上人脉全捋了一遍,我也是被硬拉的壮丁。……我觉得,就算我哥对你的感情不是你期望的那种,你也不应该再怪他。” 苏子阳失笑道:“怎么会?得之我幸,失之我命。放心,你哥做什么决定都不会影响我们正常往来,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恃爱行凶的事我不会做。” 苗暄闻言再盯着他看了一会,半晌终于起身道:“那就这样吧,该说的我都说了,该知道的我也知道了,你好好养伤,保重身体。” 苏子阳欠身点头:“一路顺风。” ****** 吊桥理论:当人处于险境时,人体所做出的“心跳加快,浑身发热,呼吸急促”等生理反应可能被误认为情欲反应。即人的情绪体验源于对自身生理反馈的解读,实则可能并非符合真实情况。 ****** 苏子阳身上的伤虽然看着吓人,但实际并不算重,胸口的刀伤缝过线后,医院留他观察了一周,见没什么问题便痛快开了出院医嘱。苏子阳早被各路慰问人马烦得不行,因此接了通知立即办好手续独自出院,谁知刚刚走出医院,聚康的一辆黑色奔驰便缓缓停到他面前。 车门从里面打开,苏玥摘下墨镜,向他疲惫一笑:“还好赶上了。” 苏子阳犹豫一下才低头钻进车里,坐稳后似笑非笑地向她抱怨:“姐你明知我刚被绑架,现在还要玩神秘,是嫌我吓得不够狠?” 苏玥没接他话,半晌问:“艾达在电话里说的不是很清楚,你的伤究竟怎么样?” 苏子阳笑笑:“小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苏玥抿了抿唇:“我知道你气文炜拖累你,也气我们瞒着你,出事这么久都不闻不问……其实自从举报洗钱之后,家里一直有警方监视,我们实在没办法和你说什么,也不能随便离港。——洗钱的事也是爸爸不让我说,他说这些手段毕竟见不了光,你能逃得开就最好,难道还让苏家全家都陪……陪文炜坐牢?你这次出事,他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没一天吃得下睡得好,前几天听说你没事,才总算睡了一个好觉,我们其实……” 苏子阳打断她:“都是一家人,用不着解释这么多,我知道你们鞭长莫及,可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倒是你,看着比我这个刚出院的还憔悴,吃过饭了吗,宾馆订好没有?” 苏玥摇摇头,一手试探地搭上他手背,语气几乎可以算得上低声下气:“我这次来不住宾馆,你刚刚出院,不如我住到你家就近照顾你,好不好?” 苏子阳一哂:“我又不是断手断脚、精神恍惚,你照顾我什么?再说我后天就打算回公司上班,你现在好歹也是聚隆的代CEO,大家都有一大堆公事要理,不如干脆省掉那些表面功夫,待会一起吃顿饭,你开个房好好休息半天,然后就尽快回去吧。” 苏玥眼底翻涌一会,终于道:“先吃饭再说,你想吃什么?” 苏子阳指点司机把车开到一家私房菜馆,进店后熟门熟路地点了几个菜,便一心一意地喝茶翻看店内的宣传册,半点没有与苏玥交谈的意思。 苏玥等了一会,又放软语气同他商量:“刚见你一面就走,就算我信你年轻力壮没什么事,爸爸也不会放心。要是你不愿意我去你家,我可以就近找个宾馆住下,这几天我们姐弟多出来吃吃饭,好不好?” 苏子阳沉默片刻,放下茶杯看着她:“姐,你总说我不把你当一家人,其实我觉得一家人总是打不散骂不散的,就像我们俩见面就吵,爸爸根本不许我进门,可说到底你还是我姐姐,他还是我爸爸。就算你这次不来看我,你们如果有事要我做,我还是会尽力而为。” “但是家人可以相敬如宾,也可以相濡以沫,我一直都随你们高兴,你们想怎样我都配合,不过既然已经做过选择,最好还是持之以恒,就不要得陇望蜀了。” 苏玥一愣:“你……你什么意思?” 苏子阳轻松地笑笑:“有些事总要讲一个时效,雨后送伞和雪中送炭怎么一样?我理解你和爸爸的苦衷,感情上有亲疏厚薄也很正常,大家都别要求太多,以后也落得轻松。” 苏玥怔怔看着他,半晌道:“你还是心里有气。” “没有。”苏子阳干脆起身,边扣西装边道,“只是身份之间总得分出先后,比如你,总归先是别人老婆,再是别人的女儿和姐姐。我以前是一心一意做苏家人,以后就不一定了,现在先和你说一声,省得你以后再问我当不当你是一家人。——这顿饭我们再在一起吃,恐怕大家都没心情。你慢用,我们以后再约。”说完便不理苏玥挽留,转身出门。 刚刚上车李晋就打来电话,苏子阳犹豫一会,终于还是按下接听键。 李晋嘻嘻哈哈地跟他寒暄几句,突然话锋一转:“不是兄弟八卦哈,你跟那个洛东到底怎么个情况啊?定下没?” 苏子阳敷衍地一笔带过:“还能怎么样,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最近出事。” 李晋呵呵笑几声:“要是没定,兄弟肯定得抓紧帮你一把啊!——我们公司下周末有个慈善大趴,我在名单里可是看见你家那位了,怎么样,要不要我把你加进来?” 苏子阳一愣,而后立即笑道:“那当然再好不过。” 17. 苏子阳虽然不太在意脸面问题,然而即将和洛东小别重逢,说不紧张肯定有假,因此挂断电话便让司机调头直奔药房,一连开了几种祛瘀生发的软膏带回家,每日勤勉涂抹不敢怠慢。他脸上的淤青本来就已经消得差不多,现在又经细心调养,自然用不了几天便彻底恢复了本来面目。 派对当日,艾达穿着酒红色晚礼服站在门口,见苏子阳一身光鲜地下来为她开车门,忍不住用手袋虚挑着他下颌调笑:“陛下今晚如此光彩照人,待会必定艳压全场,想来该是士为救己者容,时刻做好了以身相许的准备?” 苏子阳满眼笑意:“他要是肯,我当然求之不得。” 艾达顺手为他整整领结:“安啦,他怎么逃得出你的魔掌,或早或晚而已。——走吧,随我速去迎接贵妃凤驾。” 这次慈善派对的地址选在了郊区的一处红酒酒庄,位于酒庄中心的哥特式城堡和四周大片的葡萄田的确颇有欧风,苏子阳挽着艾达刚刚走进城堡大厅,原先不知站在哪里的俞晓声立即满面春风地迎上来招呼:“苏先生好久不见,您还是和以前一样帅气逼人!看来我们这次的主题果然没有定错,鲜花配名士,美酒赠佳人。”一边说,一边就要把手上拿着的红玫瑰插到他胸前的手巾袋里。 苏子阳先一步接下:“多谢,我自己来就好。” 艾达也顺势挽住俞晓声:“他有玫瑰,那我是不是好酒随便喝?李公子还真是坦荡荡,灌女仔喝酒都这么直白。不过你也知道我们家名士早就情有独钟啦,来来,快告诉名士洛先生在哪,然后陪佳人一起参观下霍格沃兹!” 俞晓声从善如流地笑道:“林小姐有兴趣,我当然一定奉陪。——我刚刚看见洛先生和安小姐正在餐台附近聊天,苏先生可以先去那里找找看。”说着伸手比划了一下大致方位,苏子阳道一声谢,便转身循踪而去。 洛东果然站得离餐台不远,他今天穿了一套纯黑色的正装,胸前也别了一朵粉红色的玫瑰,此时正拿着杯红酒侧身和别人说着什么。苏子阳一时心痒难耐,不及细想便上前叫他:“洛东。” 洛东闻声转身,还没等他开口,刚刚和他说话的女孩便一把勾住他臂弯,潋滟的眼波随即矜持地横向苏子阳:“这位是……?” 洛东简单道:“苏子阳,安珊珊。” 苏子阳心中一紧,但仍含笑与她握手:“早听苗暄提起过安小姐,久仰。” 安珊珊也回以一个心照不宣的微笑:“彼此。” 洛东看了苏子阳一眼,转而伸手按住安珊珊搭在他臂弯里的那只手,低声向她征询:“我和苏先生有话要说,你在这里等我一会?” 安珊珊抽手出来,笑着替他将胸口的玫瑰摆得更正一些:“我又不是舍监,少少缺席不扣你分的。——不过也别缺席太久,你知道我不太喜欢同人说废话应酬。” 洛东点点头:“好。”又向苏子阳示意道,“苏先生,这边请。” 苏子阳深吸一口气,勉强维持住笑容,与洛东一齐离开。 两人沉默着走进花园,洛东端着酒杯斟酌半晌,终于转向他:“苏子阳,你记不记得我之前就说过,我更中意单纯些的生意关系。” 苏子阳盯着他略一点头,手中掐着玫瑰无意识地来回捻转。 洛东缓缓道:“我现在也是这么想的。我知道我们之间的账不容易算清,我帮过你也利用过你,这次也算是为救你脱险尽了一份力,要是你觉得我欠你的还没还清,不妨再开个房间,打架还是上床我都奉陪。只是以后,我希望我们能桥归桥,路归路。” 苏子阳沉默一会,问他:“因为安珊珊?” “因为我想定下来了。”洛东呷一口红酒,“如果她不合适,我会再试试别人。——别的女人。” 洛东明白摊牌之后,苏子阳反而逐渐从最初的恐慌中挣脱出来,他仔细端详洛东表情,突然笑一声,问:“打架还是上床都随我?”问完也不等洛东回答,便上前一步猛地抱住他,偏头吮着他嘴唇用力顶开牙关,舌尖伸到他嘴里肆意翻搅。 一吻终了,苏子阳微微气喘着贴住洛东胯下:“你勃起了,怎么解释?” 洛东笑笑:“我没说对你没感觉,我只是选择不冒险。”他将自己胸前的玫瑰转插到苏子阳口袋里,稍稍退后半步,“大家都是生意人,你也知道投资分析是怎么做的, 在回报额几乎一样的情况下,高风险和低风险的两个项目应该选择哪个,就不用我明说了吧?既然我现在还可以回头,我为什么不回去继续走容易的那条路?” 苏子阳低头看看胸前的粉红色玫瑰,又望向洛东:“在你心里,我和别人的回报额真的一样吗?” 洛东不答反问:“在你那里,这个项目预计能持续多久?” 苏子阳一时语塞,洛东拉开他手臂,再退后一步:“很遗憾,我倾向于更稳定的关系。” 苏子阳一把抓住他手腕,一字一顿地问:“我说一辈子,你信吗?” 洛东一哂:“我何德何能?” 苏子阳认真地看着他:“洛东,你记不记得我也说过,不管你打算玩什么,怎么玩,我都用真心作陪,你可以随意下注,不必担心输赢?我是认真的。我知道我没有良好记录可供参考,但是我可以降低你的投资风险。你要稳定关系,我们可以飞去国外注册结婚;你怕输,我可以签婚前协议,如果我出轨,聚康所有股份都归你所有,我净身出户。” 洛东微微皱眉:“不是每段感情都必须有始有终,你何必非要勉强?没有人是非谁不可,如果我今天答应了,等你过几个月回头再看,恐怕还要怪我给你下套。大家都是成年人,最好还是好聚好散。要是你不甘心,我刚才说过的话仍然有效,打架还是上床都随你。” 苏子阳淡淡道:“我就是非你不可。你现在不信不要紧,我可以等,就算你以后娶妻生子,我还是可以做金岳霖。”他也将手上拿着的红玫瑰插进洛东口袋里,“我先走了,如果你决定投资,随时找我。” 洛东摇头道:“我已经决定及时止损。” 苏子阳勾勾唇角:“我还是会等。”说罢转身离开。 他先一步沿着小路返回,抬头竟看见安珊珊和俞晓声站在侧门的不远处闲聊,苏子阳避无可避,只得礼貌地向安珊珊点点头:“抱歉借用你男伴这么久。” 安珊珊嫣然一笑:“好男人就像名牌包,抢手一点也是情理之中,只要最后能背到我肩上就一切ok。” 俞晓声连忙笑着岔开话题:“林小姐正在地下室参观酒窖,苏先生要不要去找她?” 苏子阳道:“不用,叫司机到后门等我。”想了想又道,“告诉艾达,今天她买的东西都可以记在我账上,玩得开心点。” 俞晓声一口答应,又陪他走到后门,送他上车才转身回去。苏子阳独自坐在后座,抬手遮住眼睛长出一口气,突然觉得疲累无比,之前的精神奕奕、沉着镇定全都不翼而飞,他勉强撑到下车,抖着手开门进屋,摸索着挪到沙发边缘,便一头睡死过去。 ****** 苏子阳一睡便睡到了昏天暗地,期间被手机铃声叫醒一次,他半梦半醒地接了电话,不知道说了什么便很快挂断,又顺势眯着眼睛摸进卧室,倒在床上再次沉沉睡去。 梦中无日月,他在黑暗里浮浮沉沉,但觉眼皮沉重酸涩,脑中一片混沌,只要想到还要起床就无比烦躁,似乎永远这么睡下去才最对胃口。 但这当然不可能实现,苏子阳最终还是被门铃和固话铃声合力吵起,他坐起来发了半天呆,见铃声始终不停,才慢吞吞地倚着扶手下楼开门。 艾达拎着一大袋外食站在门口,恨铁不成钢地瞪着他挂断手机,房里震天的固话铃声当即戛然而止:“祖宗!您再晚下来一点,我就要叫开锁匠来撬锁了!”说着也不等苏子阳让,直接从他身边挤进门,冲到厨房接了杯纯净水递给他,“喝了再说话!” 苏子阳扒扒头发,接过杯子喝了几口水,又干咳几声开过嗓,才哑着声音笑道:“我之前又不是没旷过工,艾达姐不必这么紧张吧?” 艾达抱着手哼一声:“以前你在别人身上旷工,就算得马上风好歹还能及时叫救护车,可你知道你这次睡了多久?两天两夜!精确点是42小时!手机都没电了!要不是怕你直接睡成植物人我没的摄政王当,谁稀罕巴巴跑来作保姆!”又恶狠狠地一指表,“先说好,这段时间算我加班。——喝完水就快点喝汤然后洗澡换衫!淋浴记得用冷水,你要是晕倒我可抬不动!” 苏子阳不及细想,便浑浑噩噩地被艾达推着说一步做一步,直到凉水冲上头才算彻底清醒。他使劲搓搓脸改善气色,对着镜子刮干净胡须,穿好衣服走出浴室,发现刚刚换下的那套正装已经被艾达塞进干洗袋里准备送洗,原本插在口袋里的玫瑰也早就零落成泥,被随手扔进了垃圾桶。 他茫然地站了一会,而后默默转身回到卧室,在床上地下仔细搜查一遍,终于在床脚找到片尚算完好的花瓣夹进书里,放到床头柜最下面的抽屉里压好。 艾达早在茶几上摆开四荤四素等他,苏子阳下楼坐进沙发,拿起桌角摆着的红酒看一眼年份产地,哑声笑道:“在酒庄办的慈善义卖怎么会只有这种货色?人都说入宝山而空手回,艾达姐虽然没空手,但也不该只带回几串铜钱吧?” 艾达抢过酒瓶拔出木塞,为两人分别倒酒:“当然不只啦!不过陛下你失恋嘛,喝什么都是又酸又苦,干嘛再糟蹋好酒?这瓶就够了。来来,咱们一醉解千愁。”说着自己先喝为敬,干了之后问他,“失恋我是知道了,不过理由呢?” 苏子阳举着酒杯倒在沙发上,半晌道:“他不想冒险,希望及时止损。” 艾达愣一会,伸手和他碰碰杯:“算啦,三条腿的男人什么时候不是满街跑,大不了下次找个敢爱敢恨的,轰轰烈烈谈一场倾城之恋,好好嫉妒死我们这些铁石心肠。” 苏子阳喝一口酒,淡淡道:“我就要他。” 艾达也跟着举杯,虽然没说什么,但眼底明显闪过几分不以为然。 苏子阳看她一眼,毫不在意地笑笑:“我知道连你也不信我长情,可是我对他的感情不是你们想的那么简单的。——你知道我对家人有多看重,只要有需要,我什么都可以让,什么都可以给。以前我这份名单上有三个人:老爷子,你,我姐。现在再加上一个洛东。你们怎么样对我,我都不可能找人做替补。” 艾达突然别过脸,随手抽一张纸巾堵住鼻子,半晌闷声问:“家人是不是可以凭裙带关系加薪啊?” 苏子阳一笑:“不是前天才让你拿我的卡随便刷?” ****** 艾达切一声,将纸巾团成一团扔掉,若无其事地转过来问:“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要不要我找人帮你做场戏,推他一把?” 苏子阳揉揉眉心,半晌才缓声道:“我们之间,从我趁火打劫、他死局做活算起,到我被绑架为止,中间起起落落这么多事,该发生的、不该发生的都差不多轮过一遍,八点档也不过如此了。既然他现在不答应,就算你再加戏,他还是不会买账。” 艾达晃着酒杯眨了会眼睛:“别太悲观,你焉知下个戏码不是压坏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不是悲观。”苏子阳翻身打开酒柜,取出一瓶威士忌为自己倒满,“是这种招数对他没用。他要的是低风险、长期控股,如果不符合他的预期,就算盈利再丰厚,他也不会出手。所有突发事件于他而言都是不利波动,波动越多越大,他就越不会接受我。——可惜他要的稳定长久,我虽然能给,他却不肯收。我再向他献殷勤,他说不定就要断定我非奸即盗。” 艾达露出牙疼一样的表情:“说这么多,就是僵局喽?” 苏子阳嗯一声,面无表情地连干三杯:“你放心,我早不是恋爱大过天的少年郎了,在家里睡两天已经是极限,明天我就回去上班,日程安排照旧,你不用帮我做减法,我更没有拿工作解心伤的觉悟。” 艾达仔仔细细看他一会,终于举杯祝道:“不以物喜不以己悲,陛下实乃明君,老臣敬你!”说着和他碰碰杯,喝完又半真半假地劝他,“也别硬撑啊,禁欲的皇帝都死得早,像刘彻李隆基玄烨那样没节操的才能长寿,你现在算是误入歧途了。” 苏子阳不由笑:“奸相误国!等你什么时候交了男朋友,我一定原样说给他听。” 两人再不提感情事,说说笑笑地将红酒和威士忌喝完,艾达便告辞离开。第二天,苏子阳果然老老实实回公司上班,从此天天朝九晚五,有应酬便去,没应酬就去球馆练球,每晚或醉或累地拖着脚回家,草草洗漱后倒头便睡,倒是因此从来没试过孤枕难眠的滋味。 在球馆练了两三个月,苏子阳也开始不时去街边的篮球场找球搭子斗牛。他虽在商场上是青年才俊,在球场上却是十足的伏枥老骥,好在他体能力量都不输少年,球技又偏于取巧,所以也不愁找不到人搭伙,一来二去,竟也有了几个交换过号码的球友。 这天苏子阳刚刚下班提车,某个球友便打电话过来问他:“苏哥,我们周日约了几个朋友一起打球,我们一直跟你说的那个大哥也去,怎么样,你有没有空?” 苏子阳向着车窗缓缓露出一个狼一样的微笑:“有空,当然有空。” 18. 苏子阳当然知道“那位大哥”是谁,他也清楚知道“那位大哥”何时、何地、经常和什么人一起打球,平时和什么人应酬,晚上大概几点回家。若非如此,这四五个月来两人也不可能一直成功维持着鸡犬相闻、老死不相往来的状态。苏子阳相信洛东也知道他在做什么、他约他的球友打球是安了什么心,但既然洛东不发表意见,他便也乐得得寸进尺,处处似有似无地彰显着自己的存在感。 近五个月的守株待兔,说时轻描淡写,期间无期无望的等待忍耐却不是谁都能明白的,球友的这通电话对苏子阳而言无异于久旱逢阴,阴云之后是晴是雨姑且不论,只要有云,便已经是天大的利好消息。 受利好消息影响,苏子阳在后来几天里始终保持着满面春风,被艾达一连亏了几次仍是不知悔改,直到约会当天才勉强收敛三分,算好时间准时赴约。 他到得不早不晚,刚刚下车便看见洛东正和三四个球友在场边热身,张罗打球那人见他来了赶紧举手招呼,小跑着拉苏子阳过去,笑着帮他们介绍:“苏哥,这就是东哥,洛东,打球特猛!”又转向洛东,“苏哥投篮可准了,咱们这儿新一任的三分王就是他!——真不容易,你俩这回可算是对上了,今儿没打痛快谁都不许走哈!” 两人礼节性地握手问好。阔别数月终于再次肌肤相亲,苏子阳狠下了一番决心才强迫自己一根根松开手指,故作轻松地笑着寒暄:“早就想跟洛先生切磋一下,今天终于美梦成真了。” 洛东不咸不淡地点点头,回了一句“客气”便运球上场,留下张罗那人帮他小声解释:“东哥就这脾气,苏哥你别往心里去哈。” 苏子阳敷衍地笑笑,目光已经黏在洛东后背上剥不下来:“没事,我脾气很好。” 说话间人已经到齐,六个人没什么异议地分成两队猜拳开场。正如那个球友所说,洛东打起球来煞气逼人,似乎只为发泄不为兴趣,苏子阳被逼和他对上几回,都是刚刚接球就被撞得篮球脱手,几次下来,所有人都看出来洛东是有意挑衅。 几个球友连忙笑嘻嘻地打圆场:“东哥给点儿面子呗,这么压着我们打,我们脸上可过不去啊!” 洛东面无表情地看一眼苏子阳:“他不是投篮很厉害吗?” 苏子阳也甩甩手臂,笑道:“打球不尽兴还有什么意思?是我还没熟悉节奏,洛先生尽管放心打。” 既然是周瑜打黄盖,其他人当然再不好说什么。之后洛东又干脆利落地截下好几次运球,如是再三,别人都不肯再传球给苏子阳,苏子阳却仍是不温不火,看准机会,突然自己断球,迅速运出三分线跳投。 高抛球,空心入网。 众人当即爆发出一阵喝彩,洛东也站住看他,目光中意味不明,喜怒不辨。 有了这个三分做底,苏子阳那队的士气当即大涨,双方比分很快胶着不下,直到散场时也只有一分差距,皆大欢喜。球友们本想约着一起吃饭,但苏洛两人气场明显不对盘,当然也没有人不识相到硬找麻烦,因此大家简单说好以后再约就陆续离开,一会功夫便走的只剩下洛东和苏子阳两人。 洛东目不斜视地拎着运动包上车,倒车出库,再慢条斯理地开车上路,一路上都保持低速行驶,苏子阳当然更不着急,他嘴角带笑地扶着方向盘,索性开了自动巡航锁定前车。等到终于看见小区大门,原本三十分钟的车程已经硬被两人拖成了四十分钟有余。 洛东在小区大门处缓缓停车,降下车窗刷卡过杆,等到车杆升起时却不急着收手,而是两指夹着车卡,向后做了一个勾手的手势。 这个手势简单到毫无歧义:跟我来。 苏子阳迅速刷卡跟上,两辆车一前一后地驶入洛东家前院,洛东开门下车,打开后备箱取出篮球扔给随后下车的苏子阳:“1v1。”说完也不等他回答,便率先走进场地站位。 苏子阳运球走到半场线外,等了一会,突然加速切入内场准备带球过人,不料洛东先一步卡位防守,球被干脆利落地断下。 洛东把球扔给苏子阳:“再来。” 苏子阳慢慢退回三分线外,从另一个角度再次突破,洛东手臂一伸,第二次将球断下。 洛东扔回篮球,淡淡道:“再来。” 苏子阳退回三分线,盯着洛东慢慢运球,片刻后突然起动,按折线插入内场,迅速用假动作晃过洛东,在洛东用肩膀撞上他的同时仓促投篮。 篮球优雅地掉入篮筐,落地后又悠闲地弹跳几下,苏子阳跑过去捡起球传给洛东,问:“再来么?” 洛东接住球沉沉看他一眼,第三次把球扔回去:“再来。” 他这一球传得又快又猛,苏子阳接得手腕微疼,不由笑道:“发泄可以选择更有效率的方法。我不只可以做陪练,还可以做沙包。” 洛东不耐烦道:“再来!” 苏子阳只得闭嘴,他原地运几次球,突然退后,起跳,单手投篮。 又是高抛球,空心三分。 洛东沉默地看着篮球落地,回身捡起球,又一次扔回给苏子阳。 苏子阳不等他站好位便起跳投篮,空心三分。 洛东捡球,传球。 苏子阳接球,投篮。 洛东再次捡起球。 苏子阳突然道:“我的三分命中率是百分之九十二。” 洛东看着他不说话。 苏子阳道:“我只练三分球,特定角度,特定距离,特定位置。只要在这一点,我的命中率就是百分之九十二。”他笑一笑,“我用不着练到天下第一,练好九阴白骨爪混进武林大会就可以了,反正所有人都知道我醉翁之意不在酒。” 洛东猛地将篮球砸在地上,大步走到苏子阳面前抓住他领口,目光森然:“你打算玩到什么时候?” 苏子阳苦笑一声,反问他:“我是不是认真,洛先生看不出来?我上次说的话,洛先生以为都是玩笑?你之前让我过几个月回头再看,我看了,我还是那些话,一字不改,你呢?” 洛东沉默不语。苏子阳握住他抓着自己的那只手,又自嘲地垂眼一笑:“行,几个月不够,那就几年,几年不够,就十几年几十年。什么时候你觉得我不是在玩了,什么时候我们再谈。” 洛东抬眼盯着他,喉结上下滑动几次,突然哑声叫他:“苏子阳。” 他顿了顿,片刻后缓缓问:“苏子阳,如果我all-in,你是弃牌,还是跟注?” 苏子阳下意识深吸一口气,脑中突然一片空白,好在肾上腺素自觉代替大脑做出反应,他一把拉过洛东,就着耳膜边战鼓一样的心跳声恶狠狠吻上他,舌头狂暴地翻搅戳刺,双臂紧紧扣住洛东后背,力道之大,仿佛要将两人的肋骨一并按断。 洛东也立即不甘示弱地加倍回敬过来。两人如野兽般啃咬吮吸,一边接吻一边踉跄着后退进屋,刚刚跌进门便迫不及待地将对方的衣物撕扯着脱下来扔到一边,光裸的肌肤迅速贴到一处,却仍如隔靴搔痒般不能尽兴。苏子阳一把将洛东按倒在地,匆匆转过身含住他的性器飞速吞吐,双手抓住他臀肉不住揉捏,洛东被他弄得喘息不止,于是也礼尚往来地握住苏子阳的那根来回抚慰。 他只搓弄片刻,苏子阳便闷哼一声,挺腰在洛东手里迅速戳刺几下,大量白液随即喷薄而出,极其写意地在洛东胸前画出一幅白梅映雪图。 洛东一哂,曲指轻弹一下丝毫不见疲软的和尚头:“苏先生未免有些操之过急。” 苏子阳看他一眼,突然报复似的将洛东的性器整根含入,收紧喉咙用力一吮,洛东当即把持不住,颤抖着泄了。苏子阳把他的东西尽数吞下,再将那根物事从头到尾舔吮一遍,这才得意洋洋地转过来,在洛东唇上轻轻一啄:“在下半年不沾荤腥,第一次难免急躁一些。洛先生既然宣布对我负责,就要负责到底,待会儿别又嫌我操之过切。”又问,“洛先生更偏爱操戈入室,还是横戈以待?——只要是你,我怎样都行。” 洛东挺胯顶一下苏子阳:“彼此。苏先生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我现在很急,没耐心做学徒。”说着推开他起身,又抬手将他刚刚喷在自己胸口的东西随意抹开,简单吩咐,“去浴室。” 苏子阳盯着他晶亮的胸口艰难地吞咽一下,用最快的速度爬起来跟着洛东冲进浴室,将他压在墙上哑声抱怨:“洛先生要馋死我了。”边说边偏头吻上洛东耳垂,一手摸索着挤了沐浴露送进他臀缝。 洛东拧开花洒,抬手抓住浴室内的钢制扶手稳住自己,喘息声愈发粗重:“快点。” 苏子阳找到那点不住按揉,唇舌也配合着在洛东的颈侧耳际时轻时重地逡巡吮吸,两人的性器滑溜溜地互相戳刺,顶端溢出的透明液体濡湿了两人的毛发,又被水流稀释,蜿蜒而下。半晌,洛东突然一口咬上苏子阳颈窝,含糊命令道:“进来!” 苏子阳也已忍到了极限,他匆匆抽出手指,扳着洛东一条腿勾在自己身上,扶着他腰侧缓缓顶入。 直到尽根没入,两人都是长出一口气,洛东一手勾住苏子阳后颈与他唇舌交缠,另一手向下掐住他臀瓣,揉捏间似是有意催促他加紧动作。得此鼓励,苏子阳不由顶弄得更加疯狂,肉体碰撞的钝响混着水声和高高低低的喘息声在浴室中来回鼓荡,直到水温逐渐转凉,两人才意犹未尽地同时泄了出来。 浴室之后又转战卧室。卧室尽兴之后,两人本打算一齐清洗料理,谁知又在浴缸里擦枪走火,本该弄出来的东西不减反增。好在这次之后,两人终于有心无力,草草冲过一遍,便一齐筋疲力尽地倒在床上。 太累反而一时不能入睡,苏子阳便从后面抱住洛东,有一搭没一搭地在他耳边说着文绉绉的下流情话,洛东闭目静听,间或嗯一声以示自己还醒着。苏子阳边说边摸索着与他十指相扣,沉默一会,突然郑重道:“洛东,我不会让你输的。” 半晌,洛东才点一点头:“好。” 19. 听到洛东那个好字,苏子阳胯下不免又是蠢蠢欲动,他讪笑一声,收紧手臂在洛东肩膀上印下一吻:“最近我上下两个头之间的通路突然变得有些短,还望洛先生见谅。” 洛东不接他话,反而向后靠了靠,拉着他手拢在自己身前,简单道:“睡一会吧,醒了再吃晚饭。” 苏子阳答应一声,不过片刻,便紧贴着洛东沉沉睡去。 这一睡就直接睡到了第二天早晨。苏子阳一夜好梦,将醒时伸手去抱洛东却扑了个空,他立即睁眼,抬头环顾一圈,见卧室里空无一人,床头柜上倒放着一套干净的套头衫和睡裤,只得摇头笑叹一声,起床穿衣下楼。 楼下仍是没人,厨房流理台上却摆着火腿煎蛋、面包和橙汁,自己原本留在车里的运动包也被拿进来搁在玄关,客厅的茶几上还放着一把钥匙。苏子阳这才释然一笑,从运动包里翻出手机和钥匙,把洛东家的钥匙串进去,又将自己早就备好的家门钥匙拆下来原样放回茶几,顺便拨电话给洛东,开口便道:“我那儿有双人按摩浴缸。” 洛东唔一声,语气中颇有几分揶揄的意思:“意料之中。” 苏子阳笑笑:“除了篮球,我们总得找点别的乐子消耗体力,刚好我尤擅此道。——今晚你有没有空,听说最近新开了一家粤菜馆不错,不如一起去试试?在下不求洛先生今晚翻我牌子,只愿明早还能有机会偷得一吻。” 洛东一愣,继而一哂:“想不到苏先生还在意这个。” 苏子阳厚着脸皮坦然承认:“不只,我还恨不得二十四小时黏在洛先生身上,出同车入同辇,食同席睡同衾。” 洛东跟着一笑:“受教了。”顿了顿又道,“不过我今晚有事,恐怕要拖到很晚。” 苏子阳笑道:“不要紧,最后一项才是重头戏。” 两人又说了几句便挂断电话。苏子阳上楼洗漱,吃过早餐后又煮了杯咖啡,这才回家换了衣服驱车去公司,用一个上午的时间将例行公事处理完,下午便理直气壮地翘班去超市,买了一堆材料杀回去煲汤。 洛东虽然不常做饭,厨房里的各类工具倒还一应俱全,苏子阳又新买了厨房秤和量杯量勺,按照菜谱上的用量精确投料,四小时后,一锅靓汤便毫无悬念地顺利出炉。苏子阳按下保温键,随手拿便签写了句老套的“汤在锅里,我在床上”贴在冰箱门上,而后看看书上上网,到了时间便先一步上楼暖床。 他刚刚躺下没多久,楼下便传来开门声,又过了半小时,洛东带着一身水汽掀开他被子钻进来。苏子阳立即伸手抱住他,满足地轻吻洛东后颈:“明早起床时一定记得叫我!” 洛东翻身面向他,伸手抵住苏子阳胸口,似笑非笑地质问:“我以前怎么没发现苏先生这么粘人?” 苏子阳眨眨眼睛,拉着洛东的手,从自己胸口一路下滑到小腹,快要接近重点时又向一侧滑开,转而引他轻抚自己的人鱼线,又欠身用舌尖在洛东唇上轻轻一转:“我不单粘人,还十分勾人,不知道洛先生以前有没有发现?” 20. 苏子阳有意调情,洛东竟也配合地握住他腰侧,半真半假地扬眉一笑:“当然。若不是苏先生天人之姿,勾魂夺魄,我又怎么会甘心折腰。” 此话一出,饶是苏子阳久经欢场也不禁脸上一热,勉强回了句“洛先生谬赞”便没了声音,半晌才又道:“我求洛先生一件事。”说着抓住他手指点点自己左边胸口,玩笑着问,“昨天被馅饼砸昏了头,今天这里还有些反应不过来,能不能烦劳洛先生转告一声?” 洛东会意,压着苏子阳肩膀将他按回床上,低头覆在他心口吮吻舔舐,待吸出两个不轻不重的吻痕之后,又扩大范围,转而在他整片胸膛上逡巡逗弄,时而以舌尖划过渐已挺立的乳头,时而用牙齿咬起一小块皮肤轻轻拉扯。苏子阳随着他的动作喘息呻吟,胯下那根也愈发坚挺。洛东一笑,突然伸手下去,先以食指沿着根部一路描摹到顶端,又用指尖蘸着溢出的液体慢慢揉开,等那物整个都涂满了湿滑的前液,洛东才挺身压上,将自己那根与苏子阳的并在一起,单手握着上下撸动。 如此套弄一番,苏子阳突然深吸一口气,双手捧过洛东的脸狠狠吻上去,唇舌疯狂地攻城略地,片刻后又专心衔着他下唇重重吮吸。洛东报复似的反咬回去,舌尖强撬开他齿列,顶着他上颚狠狠一勾,手上也同时一撸到底,两人当即低叹一声,一齐泄了出来。 洛东压在苏子阳身上喘息片刻,伸手抽了面纸擦去两人身上浊液:“早点睡吧,明天还要早起。” 苏子阳答应一声,小心翼翼地在枕头上蹭了蹭微湿的眼角,勾住他腰轻声道:“我爱你。” 洛东恍若未闻,转而问他:“我明天下午没事,你说的那家粤菜馆在哪,需不需要提前订位?” 苏子阳虽然微微失望,但仍立即笑道:“那我明天订好位子去接你。” 洛东点点头,合眼道:“睡吧,晚安。” 苏子阳也回一句晚安,凑过去在他唇上一啄,待要退开时,洛东突然低低道:“ditto。” 苏子阳灿然一笑,摸索着握住他手,就此安然入睡。 次日一早,洛东果然叫了他一道起床。苏子阳志得意满,自然又趁机加倍讨回了昨天欠下的早安吻才起。两人先后淋浴,平分了洗手池刷牙剃须,又一起做早餐吃下,在门口吻别之后,苏子阳神清气爽地开车去公司,迅速处理完手头工作,度日如年地熬到午休时间,便动身去启东接人。 也是凑巧,他刚刚下电梯,安珊珊也正好从会客室出来,两人见到对方不由都是一愣,少顷,还是安珊珊先笑着向他打了声招呼:“找洛东?他还在和我们老板拉锯,苏先生不如先和我去茶水间坐坐?” ****** ditto:《人鬼情未了》经典台词: I love you(我爱你)。ditto(我亦然)。 21. 还不待他回答,安珊珊已经先比了个这边请的手势,苏子阳只得由着她熟门熟路地将他领进茶水间,径自从冰箱里拿出两瓶苏打水,又随口向他解释:“启东的咖啡又酸又苦,比速溶的好不了多少,果汁也是一股香精味。只有苏打水和红茶稍好一点,勉强还能入口。” 苏子阳道一声谢,接过她递来的苏打水拿在手上。 安珊珊看他一眼,笑问:“苏先生不说话,不会是在等我撂狠话、下战书吧?放心,我还没那么不识趣,就算不讲究先来后到,我也懒得花心思强按牛喝水。——之前我明知你们之间不清不楚还打算接手,也不过是看好他当断则断。现在既然他断不了也不想断,我就大方点做个好人咯!总归是买卖不成仁义在,对吧?” 苏子阳自知不便多说,于是只点头道:“安小姐的确豁达。” 安珊珊一笑:“真豁达就不会找你聊天啦。其实不用他说,我和你在他心里是什么地位,我大概都猜得到。——简单来讲,就是我拿他当名牌包,他当我是美沙酮。可惜买下他的价格远超我预期,我也没能力帮他完成戒断。供需不对口,当然再怎么努力都没用。”她深深地看一眼苏子阳,“不过输也要输个明白,就当是我八卦,苏先生能不能说说看,他在你那里算是什么?” 苏子阳郑重道:“至爱。” 安珊珊不为所动:“挚爱的标准因人而异,苏先生有没有更具体点的说法?” 苏子阳一哂,正打算随便含混过去,抬眼却见洛东与合作方一起从会议室里走出来,仍如往常一样站姿笔挺,肩膀平直,眼神淡定温和。不由笑道:“那就是肾上腺素、内啡肽和睾丸酮。只此一人,别无替代。” 安珊珊先是一愣,继而莞尔:“能肉欲的这么坦荡忠贞的,苏先生也算是第一人。”说罢起身向他伸出手,“多谢解惑。” 苏子阳也跟着离座,接住她手握了握,笑着回一句见笑,便与她一齐走出茶水间。 洛东站在原地等苏子阳走到他身旁,两人一起向包括安珊珊在内的合作方告别,送对方乘电梯离开,而后才与其他午休的员工一道乘另一部电梯下楼。 电梯门缓缓关闭,洛东理了理袖口,透过铝墙的反光瞥了苏子阳一眼,低声问:“苏先生放心了?” 苏子阳笑容满面,同样目不斜视地小声回他:“洛先生做事,我一向很放心。” ****** 美沙酮:止痛药,现主要作为海洛因的替代品,用于毒瘾戒断 22. 两人在粤菜馆吃完中饭,便一齐驱车回到苏子阳的住处,稍作休息之后,就打着参观新居的旗号一路心照不宣地参观进按摩浴缸,足足消磨了两个小时有余,才意犹未尽地擦身穿衣,转去图书室杀时间。 苏子阳照旧下楼煮了咖啡带上来,随手选一本书摊在膝上,抓住洛东的右手玩笑道:“老规矩,洛先生如果要借用,还是叫我一声‘子阳’就好。” 洛东微微挑眉,手腕一翻,反客为主地握住苏子阳的手指,望着他眼含笑意:“风水轮流转,苏先生不如抓紧时间考虑一下我会喜欢什么样的赎金。” 苏子阳一笑,惬意地向后靠在躺椅上,指尖在洛东掌心暧昧地动一动:“好啊。不过我脑子笨,洛先生得容我想久一点。” 他刚刚说完,手机便突然铃声大作,苏子阳用空的那只手掏出来看一眼屏幕,见竟然又是苏玥打来搅局,不由苦笑一声,直接按下接听键:“又有什么事?” 苏玥猝不及防被他噎得一愣,顿了顿才勉强软声道:“再过一个月就是农历新年了,知道你忙,所以现在就跟你预约:今年回来一起过年吧?我们都很挂住你,安仔也一直想见你这个舅舅一面。” “不去。今年要陪男朋友守岁,在哪过由他说了算。”苏子阳冲洛东眨眨眼,又道,“反正老爷子五年都不许我回去,再多一年大概也无所谓。” 苏玥立即问:“男朋友?是那个姓洛的?” 苏子阳笑道:“是,我们已经后花园私定终身。等到什么时候我珠胎暗结,再回去请父亲大人为我做主。” 苏玥被他气得深呼吸数次,捂住话筒和旁边人说了几句什么,再开口时又是一派和风细雨:“那就把他也带回来吧。家里地方足够,多一个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苏子阳失笑:“何必勉强,或许别的地方更宽敞呢?” 苏玥急道:“你明明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爸爸年纪大了,之前你又出事,他虽然嘴上不说,其实一直很想见你。——就当是我求你做事,回来过年好不好!” 苏子阳犹豫一下,还待找借口和苏玥继续扯皮,洛东突然捏捏他手指,用口型说了一句“我没意见”,便放开他手,端着咖啡杯起身离开,把图书室留给他们姐弟。 苏子阳等了一会才又开口:“你不用拿爸爸做文章,他要是真想见我,我可以买明天的机票回香港任打任骂,但是洛东不在承受冷脸的范围内。我知道你反对,没关系,是我跟他过一辈子,不是你。有牢骚尽管背着我们发,当面口出恶言或者搞小动作就不必了,省得以后姐弟都没得做。” 苏玥一愣,继而怒道:“你什么意思!” 苏子阳笑笑:“提条件啊。想要我们回去过年,可以。你和爸爸当年怎么对张文炜,现在就怎么对洛东,不用多也千万别少。做不到就算了,不必勉强。” 苏玥又做了几次深呼吸,终于忍不住请教他:“难道他是玻璃做的,没你格外关照就会碎掉?” 苏子阳反问:“你会不会用电钻试钻戒硬度?不是所有人都像姐姐你这样宽宏大量,恒久忍耐有恩慈,何况我底分有限,更需要小心谨慎。” 苏玥直接摔了电话。 苏子阳不以为意地收起手机,下楼找洛东交赎金。 晚上两人将要入睡时,苏玥才终于发来一条短信:“如你所愿,何时归?” 苏子阳只回了她一句“再说”,便关机睡觉。 23. 虽然苏子阳对苏玥的邀请诸多拖延,然而春节将近时,苏、洛二人还是尽量排出了一个月的假期,订机票返港过年。 两人下飞机出海关,由早等在机场外的司机接了送往苏家宅邸。车子刚刚驶进院门,苏玥便已牵着安仔的手迎出来,看见他们下车又教苏安:“快去叫舅舅和哥哥。” 苏子阳被两人的称呼逗得一哂,还不待说什么,安仔便已经听话地走过来,伸着小手要与他们握手问好。他连忙弯腰就范,洛东随后也接住安仔的手郑重地握了握,蹲下身抱住他笑道:“安仔好乖。” 苏家姐弟都生了一双标准的桃花眼,苏安于是也分毫不差地遗传过来,加之粉团一样的脸蛋,配着一身中规中矩的三件套小西装,饶是苏子阳不爱孩子也忍不住抱着逗弄几句,才掏出早就准备好的红包塞给他,再抬头问苏玥:“爸爸呢?” 苏玥轻描淡写地:“还和文炜在公司。我和他们说,你们三个小时后才到。” 苏子阳当即冷下脸来,洛东故作不知,低头笑着问苏安:“哥哥给你买了最新的乐高玩具,安仔要不要和哥哥一起去拆礼物?” 安仔登时小脸一亮,但仍旧礼貌地道谢,转头向苏玥征得同意,才拉着洛东快步走进内宅。 苏家姐弟随后跟上,苏子阳等安仔和他们拉开一段距离后,才略带嘲讽地低声问她:“姐你又要教育我什么?” 苏玥恍若未闻,直接将他引到书房,打开保险柜,拿出一只文件袋放到桌上。 苏子阳从容坐下:“没耐心看。” 苏玥也不动怒,反而好脾气地替他拆开封口,拿出一沓她和安仔的合影,一张一张慢慢摆在桌上。 照片背景各异,但大多出自街边,摄影角度也十分诡异,一看即知是长焦镜头偷拍而来。苏子阳盯着照片微微皱眉,等她全部摆完,又皮里阳秋地一笑:“我懂!黑社会拿你和安仔的人身安全威胁姐夫,他逼不得已才替他们洗钱嘛!接下来你不会要告诉我,姐夫虽然逃脱法网,但良心难安,所以已经把吞下的黑钱全部捐出去做慈善了吧?” 苏玥摇摇头,收起照片低声道:“你这次出事全是被文炜拖累,我当然没指望你能和他冰释前嫌。就算我是他老婆也不得不承认,他被黑社会盯上时,没立即通知爸爸和我就是不对,以后再出什么问题都是他自找的,更不应该因此连累你。”她深吸一口气,恳求地望着苏子阳,“不过现在他知道错了,你又难得回来过年,就当看在爸爸的份上,不要跟他在家里闹起来,好不好?生意上你自己知道分寸,你想怎么做我都不管,我只求咱们一家人好好过个年,可以吗?” 苏子阳似笑非笑地看她一会,直看得苏玥狼狈别开目光,才淡淡道:“姐你最清楚我吃软不吃硬,你现在这么求我,我怎么可能不答应?——不过我的逆鳞在哪你也知道,要是我日后突然翻脸,别怪我事先没跟你打过招呼。”说着干脆起身,丢下一句“我去看安仔”便转身离开。 苏家大宅这几年的变化并不大,能改造为儿童游戏室的房间屈指可数,苏子阳没费什么力气便找对了地方。他轻手轻脚蹩到门边,做贼一样顺着半开的门缝望进去,只见一大一小两位绅士端端正正地席地而坐,每人面前都摆着半座待完成的建筑和一堆乐高方块,西装革履和鲜艳积木间的对比分外强烈。苏子阳不由莞尔,正要敲门进去,却听见安仔正正经经地开口:“我需要十块长条积木。我可以用这种小积木和洛哥哥做交易,二十个换十个。” 苏子阳讶然一笑,不及细想,便听洛东也正正经经地回道:“我不需要小积木,安仔有没有别的跟我换?” 安仔使劲想了想:“洛哥哥你现在借我十个长条积木,等我们开下一盒乐高时,我还你十一块。还有,哥哥你下次问我借积木,我不收利息。” 洛东假装想了一会,便欣然和他击掌达成交易。苏子阳再也忍不住,笑着敲门进去坐到安仔旁边:“安仔真本事,交易做得好棒!” 苏安开心地替洛东邀功:“都是洛哥哥教的!洛哥哥好棒!”又问苏子阳,“舅舅你要不要一起玩?我可以借你三十个小积木,等下你还我三十个小积木和五个长积木,好不好?” 苏子阳笑得停不下来,连声说好,向安仔借了高利贷以后再问洛东:“洛哥哥可以借给舅舅什么?”一边说,一边绕过安仔贴住他手臂,压低声音笑道,“我总算知道洛哥哥为什么如此年轻有为了,原来都是出自童子功。”顿了顿,又半真半假地抱怨,“洛哥哥偏心,都不陪我玩!” 24. 洛东忍俊不禁,趁着安仔大声数积木做清算的空当低低问:“小孩子的醋你也吃?” 苏子阳上身后仰,越过安仔遮遮掩掩地向他飞了个吻,低声笑道:“当然,洛哥哥是我的。” 说着伸手覆上洛东撑在地上的那只手,暧昧地舔舔嘴唇,“洛哥哥晚上陪我玩?” 洛东瞥他一眼,伸手帮苏安拿过新一盒积木打开,陪孩子一笔笔核对本金利息,直到旧账全平,才举重若轻地回他:“你乖乖的,洛哥哥就陪你。” 苏子阳忍不住笑,又凑趣追问:“要是不乖呢?洛哥哥可不能不要我!” “不乖,”洛东若无其事地绕过安仔,偏头凑到苏子阳耳边,嘴唇暧昧地擦过他耳廓,“洛哥哥就体罚你。” 苏子阳当即被这句话勾起了反应。他又爱又恨地冲着洛东虚咬一口,随手拽了只毛绒玩具挡在身前,勉强收敛心神,陪安仔继续搭积木,再不敢引火烧身。 这一玩就玩了一个多小时,直到家庭教师不得不过来敲门提醒即将上课,安仔才依依不舍地放下积木,撅着嘴和洛东拉钩约定以后再玩,而后乖乖跟着老师离开游戏室。 小奸商既已退场,两位大奸商自然也没兴致再玩下去。两人于是悻悻出门,信步绕去花园闲坐,帮佣的陈婶体贴地为他们端上全套的英式下午茶当做消遣,苏子阳望着骨瓷茶具发了会呆,突然覆上洛东手背笑问:“你看我们像不像两个老人家?孩子在时就绕着孩子转,孩子一走就空虚得要命,只好拉着手一起喝茶晒太阳。”又十分入戏地安慰洛东,“儿孙自有儿孙福,安仔不在,还有我陪你。——大不了我们自己造个?” 洛东一哂,随口揶揄他:“没想到苏先生如此全能。” 苏子阳大言不惭地:“现代科技这么发达,想要总会有办法的。” 洛东闻言愣了片刻,又认真看他一眼:“我以为你不喜欢孩子。” 苏子阳笑道:“凡事总有第一次,何况我是爱屋及乌,情难自已。”想了想又补充,“只要洛哥哥不偏心。” 洛东挑眉一笑,刚要说话,前院却突然传来几下鸣笛声。两人猜是老爷子回来了,于是双双起身,一道走向正门。 汽车在别墅门口缓缓停下,张文炜先行下车,绕到另一边为老爷子开门。大概是今天有什么重要的会议,苏老先生一身西装革履,头发一丝不苟地向后梳着,虽然还可算得上精神矍铄,但与半年前相比,面上仍是添了几分老态,手里也多了支助步的银头手杖。 老爷子下车后环视一圈,目光在苏子阳身上一滞,又很快不动声色地滑开,转而盯着苏玥问:“不是五点的飞机吗?” 苏子阳不由笑,犹豫一下,还是走过去扶住他手肘,替苏玥开脱:“是助理打错了时间。” 老爷子没说什么,视线转而落到洛东身上。他将手杖换到左手,云淡风轻地伸手招呼:“洛先生这次来,应该已经是子阳的朋友了吧?” 苏老先生这句问话稍显突兀,苏子阳和洛东倒是都明白他的意思:之前几人在度假村钓鱼时,洛东曾再三声明两人并不算朋友,只能称作生意伙伴。现在苏子阳大张旗鼓地携男朋友回家过年,苏老先生倒是还记得这个典故,现在特地拿出来问他,很是有些睚眦必报的意思。 洛东笑着与老爷子握手,大方道:“现在是了。苏先生洞察先机,我们难望项背。” 老爷子点点头收回手,又按住手杖端详他几眼,道:“既然是子阳的朋友,再叫先生就太外道了,你喊我句Uncle,过年我封你一个大红包。” 洛东自然从善如流地改口叫了Uncle,苏老先生似是十分满意,走过去拍拍他肩膀,领着众人转去客厅喝茶杀时间。 苏家四个小辈加起来能分出两三方阵营,现在硬坐到一处喝茶,当然也喝不出其乐融融的滋味。好在几人都说惯了场面话,随便找些无关痛痒的话题闲聊,倒也不显得气氛冷淡。 等到茶水续过两次,陈婶过来通知晚饭已经准备好,一直端着茶杯冷眼旁观的苏老先生便起身入席,小辈们也跟着在他左右次第坐下。过一会,安仔也被家庭教师领来坐到苏老先生身边。张文炜倒满酒,举杯为苏、洛二人祝酒接风,两人笑着干了,又一起敬了老爷子一杯,苏老先生这才举筷开席,但仍是不怎么说话,只时不时给安仔添菜,爷孙俩凑一起咬咬耳朵。 一张桌子上半边是粉饰太平、半边是天伦之乐,这顿饭自然不会吃得多么舒心惬意。好在老爷子并没有缄默到底,等桌上酒菜下去大半,便向苏子阳嘱咐道:“你既然回了香港,之前那些狐朋狗友也该找出来聚一聚,就算是群废柴,以后仗着家底去大陆投资烧钱时,也能记得给你暖暖身。” 苏子阳点头称是,老爷子又转向洛东:“纨绔子弟的消遣方式也就那么几种,小东你爱去就跟着去玩,不爱去就留在家里,我和安仔都是闲人,巴不得有人陪。” 张文炜立即笑道:“爸爸可闲不了!您运筹帷幄,是公司的中流砥柱,股东们都等着您回去主持大局呢。” 老爷子闻言不辨喜怒地看向他,片刻方慢悠悠道:“我年纪大了,哪有体力天天坐班。等眼下的事忙完,还是要找个人出来帮我做事的。” 张文炜喏喏应承几声,眼底颇有喜色。苏子阳瞥他一眼,正要绵里藏刀地刺几句什么,苏玥突然在桌下踢他一脚,苏子阳想起他那句承诺,只得笑道:“姐夫经验丰富,人脉又广,只做股东当然是大材小用。爸爸最擅长选贤任能,这些他都会考虑的。”经验和人脉自然不假,至于具体侧重在哪方面的经验和人脉,就有待商榷了。 张文炜似是没听出他话里的玄机,就着字面上的意思谦虚几句,便将话题轻描淡写地转到了安仔身上。谈及孩子,一桌人才真正有了点活气。大家说说笑笑地吃完饭,苏玥领着安仔回房检查功课,张文炜带着文件钻进书房,苏老先生左右看看,问洛东:“你国际象棋下得怎么样?” 洛东知趣起身:“业余水平,恐怕要让Uncle见笑了。” 老爷子摆摆手:“图个乐子而已,最重要是兴趣。”又一指苏子阳,“你要是嫌闷,可以自己出去找节目。” 苏子阳嬉皮笑脸地:“怎么会,我还指望着趁机偷师呢。”嘴上虽然这样说,转身却趁老爷子不注意时凑到洛东耳边低语,“没想到洛哥哥这么受欢迎,我又要吃醋了!” 洛东一哂,片刻后平平建议:“那就记账吧。” 25. 下棋除了需要头脑清明思维敏捷,花在研究名局、切磋棋艺上的大把时间也必不可少。苏老先生和洛东一闲一忙,棋力孰强孰弱自然不需赘言。虽说手心手背都是肉,但打手板时总要选肉厚的一面捱着。苏子阳因此理所当然地坐到洛东身边,自两人开局后便不时一针见血地点出老爷子布局的目的后招,苏老先生起初还装作没听见,等到棋至中局时,终于忍不住拿手杖戳向他肩膀:“是你下还是小东下?” 苏子阳笑着侧身躲开,又无赖地倚到洛东身上炫耀:“都是一回事,我们俩不分彼此。” 洛东也笑道:“子阳很久没和Uncle下棋,现在当然技痒。Uncle今天不如就把我当成动手不动脑的懒中介,让子阳先过足瘾,我下次再向您单独讨教。” 苏老先生闻言眯着眼看一会两人,片刻后似笑非笑地评价一句“儿大不中留”便不再说什么。 苏子阳不由更加得意。 有洛东做和事佬,苏家两父子这盘棋总算下得相安无事。也不知是不是老爷子提前放出风声,两人回港第二天便有苏子阳的旧友来约,下午还不到,当周的日程表就已经排得满满当当。苏子阳顿觉中计,然而正如老爷子所说,有烧钱潜力的狐朋狗友不能轻易冷落,他纵有千般不愿也只得认命应酬,留洛东一个人在家陪爷孙俩打发无聊,每天只有夜深人静的那一小段时间可以让两人好好算算赏罚的总账。 如此混沌过了一周多,这天一早,一家人刚吃完早饭,苏老先生突然看向洛东道:“今天十点聚隆开股东会,子阳不能不去,小东也跟着我们一起去认认人,以后打交道时也方便些。” 他这话不可谓不直白,洛东却没有半点惊讶的神色,直接笑着应了一句是就再不多话。苏子阳不由侧目看他一眼,张文炜更是满目凄惶,好一会才弯着嘴角挤出句爸爸的眼光一向没的说,而后又坐了片刻就讪讪离席,和苏玥一道去公司上班。 老爷子似乎并没看出自家贤婿情绪有异,他慢吞吞地喝完咖啡,随口嘱咐苏子阳和洛东尽早准备出门,便也拎着手杖淡定回房。 直到只剩下他们两人,苏子阳才放下刀叉,盯住洛东挑眉笑问:“坦白还是记账?” 洛东想了想:“现在不到坦白的时候,待会还要你本色出演做配合。——记账不错,更合我心意。” 苏子阳一哂,伸手覆上他手背:“那就记账,我对洛先生的做事分寸和偿付能力都有信心。不过太晚坦白,我要加利息的。” 洛东唇角微挑,指尖在苏子阳掌心轻描淡写地一划,若无其事地起身道:“我突然又不想坦白了。” 苏子阳展眉一笑,也站起来勾住他后腰:“那我就只能用刑逼供了,洛先生保重!” ****** 时间宝贵,两人当然没法祭出全套刑罚,只能躲进浴室在棍棒上草草做了些文章,又约好晚上加刑便匆匆洗漱换衫,出门和老爷子一起赶往聚隆。 一路无话,苏老先生下车后一马当先地直奔顶楼会议室,如国王般隆重登场,向在座的股东们点头示意,又将洛东郑重介绍给众人:“子阳你们都认识。这位是洛东洛先生,启东的CEO,聚隆这次增资扩股的重要邀请对象。” 正所谓一石激起千层浪,洛东身上当即聚焦过来十数道或明或暗的审视目光,有少数消息灵通人士更是看完洛东和苏子阳又顺势去看张氏夫妇面色如何。老爷子也由着他们乱瞄乱看,自己走去主席位从容就座,抬手示意秘书分发资料:“增资方案大家都已经看过,这份新增的副本是启东的计划出资额和认购额,如果没有异议,一个小时后进行投票表决。” 苏子阳久不参与聚隆经营,这次出席也不过是走个过场,因此对那份增资方案并不十分关心,粗略扫了几眼便向后翻到副本,看见启东的计划出资额不由一愣,连忙问洛东:“这么大手笔!洛先生背着我挖石油去了?” 洛东莞尔,偏头低声解释:“是Uncle借了启东的壳子准备重整河山,我不过趁机收些租金,再顺便找棵大树乘凉。” 苏子阳听了又是一愣,片刻后笑问:“老爷子这么大动作,不会是特地为姐夫准备的专场演出吧?” 他话音刚落,那边张文炜突然抓着文件站起来,几步走到苏老先生身后,俯身低声问了句什么,苏老先生没说话,反而抬眼向苏玥和苏子阳做了个跟我来的手势,而后率先起身,拎着手杖大步走出会议室。 苏家姐弟赶忙起身与张生汇合,跟着老爷子拐进董事长办公室。 苏老先生沉着脸坐进大班椅,指使张文炜道:“把你刚才的话重复一遍!” 张生深吸一口气,将文件摊在桌上,指着其中一段低声道:“爸爸,原先的增资方案里,我们的股份并没有换!我想问问,……这是不是您的意思?”他所指的那页上明白写着,苏子阳、苏玥、张文炜的股份全部由普通股换成优先股,股份不受扩股影响。 苏老先生按着手杖随意扫了一眼:“是我的意思。这次增资数额偏大,你们根本没能力认购到原有份额,换成优先股也是为你们好。” 苏子阳了然挑眉:虽然优先股旱涝保收,又自带反稀释条款,不受扩股影响,但优先股不吃分红、不参与公司决策,说白了和拿养老金没什么区别。而他们三人之中,苏玥是集团的现任CEO,苏子阳常年在内地打理聚康,聚隆的决策本就跟他没太大关系,何况这次洛东也要借力参股。——只有张文炜因为洗钱的事被免了职,手头上打理的几个公司也被转的转拆的拆,现在只靠聚隆3.5%的股份参与公司日常管理,如今老爷子为三人强制换股,摆明是要断张生后路,杯酒释兵权。 张文炜自然明白老爷子的意思。他面色惨白,半晌不可置信地重新开口:“爸爸,我为公司打拼五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您……您就半点机会也不给我了么!” 苏玥忍不住小声劝他:“优先股还可以换回普通股,爸爸的确是为我们好……” 张文炜惨笑一声,并不说什么。苏子阳倒是明白他意思:既然老爷子有意架空他,又怎么会允许他再下海涉水?可转换的股份到了他那也要变成铁打的不可转换,如果他就此认命,恐怕以后再没有翻身的机会。 老爷子盯了他片刻,突然若无其事地将视线投在苏子阳身上:“你呢,也不同意换股?” 苏子阳耸耸肩:“我无所谓。” 老爷子又问:“阿玥呢?” 苏玥转头望向张文炜,张生此时却拿不出半点温柔缱绻与她对视,只一味垂眼看着文件。苏玥凝望半晌,终于颓然移开目光:“我同意换股。” 苏老先生不辨喜怒地点点头:“那就改提案,子阳和阿玥换成优先股,文炜的股种不变。”说完深深看了张生一眼,问,“满意了?” 张文炜咬着牙一字一顿:“谢谢爸爸!就算去借高利贷,我也会把我的那份完完整整认购下来!”言罢向他微微欠身算作道别,而后头也不回地推门离开。 苏子阳不由一哂,又由衷感慨张生演技高超。明明是肖想更多股权,却非要作出副受尽压迫的凄惨模样,更不忘趁机撇清自己从无私吞黑钱之举,可谓一言一行尽显影帝风范。 苏玥倒是眼圈泛红,老爷子走到她身边轻轻拍拍她后背:“凭他的性子,走到这一步也是早晚的事。你不想留下就先回家吧,我已经和司机打过招呼。” 苏玥咬着嘴唇点点头,去洗手间重新补过妆后便乘私人电梯离开公司。 苏老先生随后叫来秘书,要他将早已准备好的增资方案修改案重新发到股东手里,半小时后,父子二人重新回到会议室参与投票,同意扩股的股东远超三分之二,增资决议顺利通过。 增资提案通过后,苏老先生又简单说了几句场面话便宣布散会。由于张氏夫妇的缺席,股东们看向苏、洛二人的目光中又添几分深意,会后过来寒暄时也少不得或明或暗地试探几句。苏子阳人逢喜事精神爽,自是笑脸迎人滴水不漏,将股东们一一送走之后,才和洛东及老爷子一同打道回府。 张文炜和老爷子刚刚闹崩,这时当然不会回家,苏玥也借口头疼躲在卧室不出来。三人受不得冷清,索性带着安仔出去喝下午茶,一家人谈谈笑笑地吃过饭,老爷子一时兴起,又张罗着几人去商场为乖孙选购新出的图画书和玩具公仔。苏子阳虽然一向不耐烦哄孩子,然而苏安聪明懂事,又和洛东十分投缘,他全程作陪倒也不觉得勉强。这样吃吃逛逛地一圈下来,四人回家时竟也已经将近七点。 陈婶帮三人挂好大衣后,便领着安仔回房间收拾新玩具,苏子阳和洛东于是也准备功成身退,苏老先生却慢条斯理地顿一顿手杖:“别急,我还有点东西想让你们看看。” 老爷子将他们带到书房,从抽屉里取出份资料推到二人面前。苏子阳低头瞥了一眼,见是几份匿名女性的体检报告,不由心里一突,面上仍不动声色地笑道:“怎么?有谁生病了?” 苏老先生盯着他看了片刻:“你们都老大不小了,苏家也不能只有一个安仔。现在科技这么发达,借腹生子和借卵生子的技术都很成熟,我希望你们尽快做一个决定,也好叫我们两边的老人都能安心。”“我们两边”四个字特地用了重音。 洛东立即笑道:“Uncle说的是,我和子阳之前也讨论过这个问题。不过就算普通情侣也要确定关系几年后才会考虑要孩子,何况聚隆还准备进军内地市场,现在计划代孕难免顾此失彼。既然做试管婴儿没有年龄限制,不如再等一两年,一切稳定下来再说。” 苏老先生不为所动:“钱是赚不完的,而且代孕手续复杂,现在定下来慢慢准备着,总好过临时抱佛脚。”他顿一顿,又缓缓道,“小东,你也是家里唯一的男丁。如果不是子阳,你根本不必考虑这些,这是我们苏家欠你的。” 苏子阳突然轻笑一声打断老爷子,抽出压在最底下的一份报告扔在桌上:“所以你补偿的方式就是让我们在我找代孕和苏玥捐卵给我们之间二选一?——是,我姐一向是乖女,你又计划打压姐夫,她当然什么都听你的。不过你档期未免排得太紧,怎么不再等几天,等我和安仔的感情再深些,洛东也被你用股份拴在聚隆,到时我还不是随便你捏扁揉圆?” 他刚刚说完,又自嘲地笑着摇摇头:“是我天真了,爸爸你在商场打拼这么多年,谁能在你手上讨到便宜?张文炜这个前车之鉴还没收拾干净,你怎么可能再引虎拒狼。你赶着要我现在签字,不过是看准我乐昏了头、苏玥也有求于你。等错过这个大好机会,苏玥因为姐夫和你反目、张文炜也利用安仔的名义东山再起,你就什么都来不及了。——我们刚来时,苏玥故意把航班到达时间推迟三小时,不会也是你授意她制造机会让我们亲近安……” “住口!”他还没说完,老爷子便突然暴喝一声,扬起手杖向他劈头打过去。 洛东挡在苏子阳前面一把抓住拐杖,沉声劝道:“Uncle!说归说,不要动手!” 苏子阳惨淡一笑,起身揽住洛东肩膀:“随便吧,我们走。” 洛东一手仍然抓着拐杖,一手拉住苏子阳:“不要意气用事,我们一起坐下把话说清楚。” 苏子阳摇头笑道:“再待下去,我们恐怕就真要断绝父子关系了。——我出去静一静,明早给你电话。”说罢挣开洛东,又安慰地拍拍他手臂,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房间。 26. 苏子阳跳上车,不及细想便直奔他往日常去的一家星级酒店。时隔五年,大堂经理倒还是他相熟的那个,他看到苏子阳先是一愣,而后连忙热络地迎上来:“苏先生好久不见!您常订的那间客房现在正好空着,需要我帮您办理入住吗?” 苏子阳应一声是,掏出皮夹随手扔给他。经理亲自为他刷卡办好手续,递回钱包和房卡时又笑问:“苏先生待会有访客?” 当年苏子阳因为出柜跟家里大闹,每吵完一场都要过来开房泄欲,经理帮他引过各色靓男上楼,早就摸清个中套路,现在看他又是面色不善,这句例行问话倒也算恰到好处。然而苏子阳如今已非自由身,往日的发泄方式自然不能再用,他摇一摇头,问:“你们的游泳池还开着吗?” 经理立即笑道:“当然,苏先生请便。” 苏子阳进房换好泳裤,叫了客房服务替他处理外套,便自己裹着浴袍乘电梯下楼。 即将过年,大家都致力于团圆狂欢,这时当然没人和他争地盘,不大的室内泳池竟成了他的个人包场。苏子阳沉进池底慢慢潜泳,等到肺中空气用尽才露头换气,而后又迅速下潜,如此来回十余次,他渐渐觉得头晕目眩,索性摊开手脚浮在水面,盯着穹顶一个人发呆。 半晌,苏子阳突然瞥见有人西装革履地走进来,转头一看,竟是张文炜站在池边笑吟吟地等他。他顿时心中再添不快,又潜到水下翻了个身才沉着脸上岸,系回浴袍歪在躺椅上,端着冰茶懒洋洋地开口:“怎么,姐夫不会走投无路,打算过来抱我的大腿吧?咱们开门见山,我无心无力,你不用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张文炜笑着在他旁边的躺椅上坐下,轻描淡写道:“你之前一和爸爸闹别扭就跑到这里开房狂欢,这次又故地重游,应该是爸爸终于忍不住,和你提起代孕的事了吧?” 苏子阳挑眉望向他,张生一笑:“苏家的事还没有我不知道的。他要稀释我股份把我赶出聚隆,我知道;逼你们做试管婴儿,好让他重改遗嘱、分薄安仔那份遗产防我翻身,我也知道。但是知道又能怎么样,苏家的知遇之恩我一直记着,阿玥又向来孝顺,他就算再过分,我也只会等到退无可退时才想办法自保。——可惜爸爸偏偏不懂得适可而止。他精明了一辈子,却从没看清他越精明,输得反而越多。” 苏子阳假笑一声:“不知怎么的,最后一句话由姐夫你说出口,似乎尤其有说服力。” 张文炜不理他讽刺:“苏家的女婿不好当,苏家的儿女也未必轻松到哪去。爸爸一向把家规看得大过国法,忤逆他是重罪。不说阿玥凡事先看爸爸脸色,你被判流放这么多年,难道就没有半点不甘?” 苏子阳玩味地看他一眼:“我被判流放,姐夫好像还是重要线人吧?我不甘心,莫非还能对你有什么好处?” 张生笑容微敛:“你倒是爸爸的好儿子,出了事只会从别人身上找原因。好,就算是我把照片捅给爸爸,那么别的呢?难道是我教唆你做同性恋、拿乱交当白饭?即使没有照片做导火索,难道你就会按照爸爸的意思乖乖娶妻生子?洗钱那事的确是我对不住你,但事情发展成这样我也不想,那两人找你麻烦时,我也曾帮忙筹措资金。只是你一向看我不顺眼,我才什么都没说。” 苏子阳随意地摆摆手,假情假意道:“原来如此,那还真是要多谢你。——好了,我们已经尽释前嫌,你到底想说什么?” 张文炜笑一笑:“我只不过顺路过来提醒一句,我的今天就是洛先生的明天,爸爸根本容不下别人在他卧榻之侧酣睡。我和阿玥好歹还有一纸婚书,如果你们哪天失宠,爸爸根本不必费心改遗嘱。——我言尽于此,你们好自为之。”说罢整理一下领口,起身扬长而去。 张生这番话虽然说得动情动理,然而道不同不相为谋,苏子阳并没有多往心里去,反倒就他话中的某个细枝末节遥想半晌,等一杯冰茶喝尽,才慢悠悠地上楼回房,却发现洛东正倚在房间门口等他。 苏子阳胸中阴郁立散,他踱到门边装作刷卡开锁,两手顺势一左一右抵在洛东身侧,贴着他耳边笑问:“洛先生来捉奸?——放心,品味这东西易上难下,吃惯了仙桃,谁还有兴趣再屈就烂杏。不过洛先生真是神通广大,这么快就把我缉拿归案,在下十分惶恐。” 洛东勾勾嘴角:“我打给艾达作场外求助,大堂经理也向我确认你还是住这间房。他本想开门让我进去等,但我觉得这样更有诚意。” 苏子阳长长地哦一声,情知是经理认出他藏在钱夹里的照片才会引人上来,却故意道:“洛哥哥魅力非凡,走到哪里都惹人青眼,要平我的飞醋,的确需要拿出点诚意来。”说着就要凑上去亲他。 洛东却不肯糊弄过去,别开脸道:“今晚的事我并不知情。” 苏子阳只得退开一点,道:“我知道。虽然有些丢人,但你的确比老爷子更懂我。你如果早就知情,一定不论赞成反对,都不会同意他这么早就向我摊牌引我反感。”又苦笑一声,“算啦,我早该知道父慈子孝不适合我们。打太极我还是会的,等我们过完年回去,大家山高水远,他再说什么都没用了。” 洛东微微挑眉,似乎还想说什么,苏子阳先一步抱住他笑道:“不说这个。洛先生明知我和家人吵架后会如何排解,却还来自投罗网,我再不笑纳未免太不解风情。”说到这儿,又突然后知后觉地想起这间客房算是他的黑历史,连忙问,“我们换个房间?” 洛东泰然一笑,抓住他手腕刷卡解锁,又单手按住他腰,反手拧开门带着苏子阳退进房间,转身将他推倒在沙发上,自己关门落锁:“总要有始有终。” 苏子阳被他推得浴袍领口大敞,露出一片大好春光,泳裤里的性器也因此渐渐冒头。他舔舔嘴唇,撑起上身向洛东暧昧一笑:“求洛哥哥体罚我。” 洛东松开领带走过去,撑着沙发四顾一圈:“不急。先辞旧,后迎新。”又眯着眼问他,“都在哪做过?” 苏子阳微微尴尬:“这个……” 洛东面无表情地脱下外套扔到一边:“那我们就多住几天,苏先生保重。” ****** 洛东说完便俯身吻上他。苏子阳自然不甘人后,仰头衔住他嘴唇吮吸舔舐,手指不动声色地沿着洛东膝盖滑上去,勾住他腰带几下解开,刚要伸手进去,洛东却突然退开,抓着他浴袍将苏子阳拉进卧室推到床上,伸手取了床头柜上的润滑液扔给他,而后也跟着上床,分腿跨坐在苏子阳身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床上最多?” 苏子阳干笑一声算作默认。洛东单手撑着枕头俯身向他,似笑非笑地问:“苏先生难道还要我自己动手?” 苏子阳这才如梦初醒,连忙挤了润滑剂凑到洛东后面,循序渐进地为他扩张。然而前戏刚做一半,洛东便不耐烦地拿开苏子阳的手,自己握着那物慢慢坐下去。洛东衣衫半褪,眉眼微敛,其内紧致灼热,苏子阳饶是身经百战,仍不住心旌神荡、一时失语,而等到洛东逐渐适应,开始按着他上下动作时,苏子阳便勉强只余一线清明可言。他只能双手抓着洛东腰侧,完全交出控制权,任由洛东带着他在高朝边缘起起落落。 偏偏洛东并不打算就此放他一马。动作间,他突然虚按住苏子阳心口,喘息着问:“苏先生还记得几次?” 苏子阳眯着眼,抬头着迷地舔去洛东鼻尖上的汗珠,哑声道:“只有这一次。” 洛东满意一笑,低头吻上他,又加快速度起伏几下,便和苏子阳一齐泄了出来。 他们草草擦尽身上体液,又并肩躺着休息片刻,便按照洛东的习惯去浴室冲洗干净。再回到床上时,两人性器又渐抬头,苏子阳于是有样学样地跨坐在洛东身上,俯身吻吻他嘴角,低笑道:“来而不往非礼也,洛先生觉得如何?”说罢也不等他回答,便反手将润滑剂挤在洛东性器上,一边用臀缝腻着那物上下磨蹭打转,一边伸手向后,自己慢慢探入一截指尖。 洛东倒吸一口气,也伸手过去试探地画圈,片刻后,索性拨开他手亲力亲为。苏子阳配合地放松肌肉,等到润滑得差不多,便也如法炮制,主动握住那根缓缓坐下。 洛东等他全吞到底时,终于忍不住低叹一声,撑起上半身哑声问他:“还好吗?” 苏子阳深呼吸几次,向洛东笑着眨眨眼:“当然,只待洛哥哥祭出家法。” 洛东挑眉一笑,性器也在苏子阳体内呼应似的弹动几下。他坐起身,一手扣在苏子阳腰侧,另一手缓慢地抚上他脸颊。两人四目相对,呼吸交缠,虽不像刚刚那样疯狂迷乱,空气中氤氲流转的情欲却仿佛糖浆一样愈发粘稠。他们默契地轮流掌控节奏,却并不急着尽快登顶,而是逐渐积累,直至快感决堤。 等到终于高朝,苏子阳流出的前液已将两人小腹全部打湿,身后更是一塌糊涂。洛东抽了几张纸巾为两人擦拭干净,待要清理后面时,苏子阳却翻身躲开,厚着脸皮笑道:“洛先生见过有人登陆插旗后又把旗子拔走收回的么?反正也不会有事,就留着吧,说不定还能一索得男。” 洛东不由莞尔:“苏先生神通广大,在下佩服。” 苏子阳也笑,笑过后又看着他认真道:“我跟老爷子吵,是因为他手伸得太长,跟找代孕没什么关系。我和你在花园里说的话是认真的,只要你想要孩子,我就会和你一样爱他。” 洛东笑笑,低头轻吻他嘴唇:“我知道。” 27. 既是要辞旧迎新,苏子阳与洛东自然均不肯就此罢休,他们辗转房间各处,直至双双存货用尽,才勉强偃旗息鼓,相拥而眠。之后几天,二人除了偶尔驱车游港,每日便只剩闭门宣银一件事可做。前债待偿,旧帐未清,两人耽于闺房之乐,直至此时才终于体会到几分放大假的清闲自在,退房的日期也因此一拖再拖,转眼间便已消磨去四五日时光。 两人“离家出走”,苏老先生那边竟也沉得住气,一直没有动静,苏玥可能正烦心自己小家里的一团乱,也没什么闲情逸致再做两父子的传声筒,倒是当地的财经报纸登出了聚隆计划在某日某月增资扩股的正式公告。苏子阳将整沓报纸翻过一遍,脸色微有不豫,洛东察言观色,笑着向他解释:“我不过是出租个壳子,半数家底都只在我手里过一圈罢了,越早放出消息不就越容易穿帮?等到放流通股那天走个过场就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启东以后不愁没机会出风头。” 苏子阳沉默片刻,喟然一叹,握住他手愧疚道:“都是我的错。”他原本以为老爷子总会记得给洛东多留几分好处,现在看来,大概也不过是他一厢情愿的想法罢了。 洛东莞尔:“我什么时候做过亏本买卖?这笔生意里当然有吸引我的地方,我才肯痛快签约。苏先生思虑太重,当心早生华发。”顿了顿,又轻描淡写地转了话题,“我们也差不多该退房回去,不然明年我带你去陪我父母过年时,Uncle心里恐怕要不平衡。” 苏子阳闻言一喜,当即连声答应,又倚在洛东肩上作小女儿情态:“出嫁从夫,当然洛哥哥说什么就是什么。不过回去之前,洛哥哥是不是应该再给我些甜头?”一边说,一只手一边已经顺着他后腰摸了下去。 洛东自然不会拒绝。 直至次日,二人才终于回了苏家大宅。苏家父女大概之前已经通过气,此时一致淡然以对,仿佛两人不过是开车出门兜风回来。倒是苏安开心得不行,缠着洛东又是玩乐高又是送图画,惹得苏子阳再次飞醋乱飙,原本清空的账目又添新项,幸而洛东善于理财,两人虽不能再夜夜笙歌,倒也勉强收支平衡。 农历新年就这样不温不火地顺利滑过,年初五港交所重新开市,聚隆也准备在这一天召开发布会,高调完成内部认购和公开发行的一应事宜。公司之前多少受洗钱丑闻影响,这次借扩股造势挽回股东信心倒也不失为一步好棋,然而苏子阳自认事不关己,棋招再精妙他也只当看戏,苏老先生自父子俩谈崩之后好像也对他失了兴趣,扩股当日只嘱咐洛东准时到场作秀,便带着苏玥先一步赶去公司。 苏子阳和洛东又在家中消磨一会,便也准备开车出门。孰料两人刚刚下楼,张文炜便开始不停拨打苏子阳的手机。 苏子阳挂断几次,张生就锲而不舍地打进来几次,苏子阳无法,只得接听了问他:“你又想干什么?” 张文炜道:“我在苏家门外。” 苏子阳抬头张望,果然看见张生隔着栏杆遥遥向他招手示意,又举着手机要求:“我们谈谈。” 苏子阳干脆拒绝:“没时间。” 张文炜笑道:“是洛东没时间,你是闲人一个。我要跟你谈的这件事至关重要,起码比你陪他出席认购要重要得多。” 苏子阳懒得跟他多说,简单回了一句“我很怀疑”就要收线上车。 张生急忙叫住他:“苏子阳!我知道你一直把我当小人,那你有没有听过宁犯君子不惹小人?如果你今天不留下来,日后我只要还有一口气就都会跟你作对,你要不要试试看?” 他声音太大,洛东即使站在旁边也听得一清二楚。他从苏子阳手里接过车钥匙,道:“行了,听他说几句又不会少块肉。我赶时间先走,你自己小心,情况不对立刻报警。” 苏子阳无奈点头,贴过去轻啄一下洛东嘴唇算作道别,目送他驱车离开后,才转向已经趁机进门的张文炜,假笑道:“我劝你别动什么歪脑筋,我们已经和警署打过招呼,只要苏家出什么事,你就是最大嫌疑人。大家好歹现在还是‘一家人’,就这么撕破脸多难看。” 张生安抚地笑笑:“你误会了,我不是过来放话威胁你,我只是想请你再考虑一下跟我合作的可能性。” 苏子阳哦一声,随口请教他:“我连我亲老窦都不帮,凭什么倒肯帮你?” 张生反问:“难道你做的每笔生意都只凭自己好恶?你要自立,我求自保,我们为什么不能暂时放下成见,各取所需?上次见面时我就已经说过,爸爸没有容人之量,公司不能再是他的一言堂,他早些退休,对大家对公司都是好事。” 苏子阳忍不住讽刺一笑:“明白,两害相权取其轻嘛。姐夫你品性高洁,不欺暗室,你如果上位,自然是众望所归。” 张文炜皱皱眉头:“就算你不信我这个人,也总该信我还没蠢透。——现在聚隆放出的流通股远不够数,即使我有本事全吃下也做不成大股东。不过除了股份,人脉也是资源,我有足够把握联合股东推你话事。由你出头,阿玥不用左右为难,爸爸也可以退得体面。”而后又将他惯用的那套自保理论拿来说话,直道苏家的知遇之恩不敢忘,自己争的不过是一席立足之地云云。 苏子阳见他这时仍不忘扯些冠冕堂皇的幌子遮羞,不免愈发意兴阑珊,又勉强听了一会便摆手打断他:“就算你始终甘居人下,我也没兴趣做个傀儡皇帝。我的事就不劳姐夫费心了,你请回吧。” 张文炜抬手看一眼表,也慢慢收了笑容:“子阳,现实就是如此,不管你愿不愿意,我们都必须互相忍耐到其中一人被对方踢出局为止。但是在这之前,我们可以选择坐视渔翁得利,也可以选择联手扫清障碍。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哪个方案更有利。——时间不早了,不耽误你行程。我今天说的话一直有效,你随时可以过来找我。” 苏子阳笑着回一句“不必”,张生也不再说什么,又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便转身离开。 这一眼引得苏子阳疑窦顿生,有心立即打给洛东问问平安,又担心若是有事,自己贸贸然打过去反而添乱,他犹豫再三,只得转而拨给苏玥。 谁知她的电话也一直占线,苏子阳连拨几次,正准备换别人试试手气,苏玥的号码却先一步挤了进来,听见他接听忙一叠声地念:“你还在家?谢天谢地!” 苏子阳奇道:“出了什么事?”又急忙问,“洛东怎么样?” 苏玥迅速道:“不知道!你听我说!公司这边出了点事,狗仔队已经追着你去了!你不要出门、不要接受采访,阿paul现在就去接你过来公司!我这边乱得很,我们见面再说!” 苏子阳不肯罢休,再次追问她:“洛东到了吗?他有没有事?” 苏玥不耐烦地:“他能出什么事!……好了我刚刚看见他进来,放心!不要再用电话,一会见!”话音未落便干脆收线。 苏子阳听见洛东没事已松了一口气,公司那边究竟如何倒不再放在心上。二十分钟后,阿paul开车回苏宅接他出门,车子低调地绕了几段弯路,苏子阳看着窗外,渐渐变了脸色:“这不是去聚隆的路?” “是的少爷,我们不去公司。”阿paul透过后视镜递给他一个安抚的眼神,“小姐吩咐我载您去玛丽医院,洛先生正在那里接受检查。” 28. 苏子阳一愣,立即问他:“他这时候不在公司,做什么检查?” 阿paul从后视镜里看一眼苏子阳的脸色,犹豫片刻,小心道:“洛先生开车下山时撞上了安全岛,头部受伤,好在附近有阿sir执勤,及时将他送去医院,……但是洛先生的安非他命现场检测呈阳性,可能要面临检控。” 苏子阳皱皱眉:“不可能!” 阿paul点头附和:“小姐也觉得事情不是这么简单。所以她在第一时间就把消息压了下去,律师也都赶去医院帮洛先生作保。您放心,洛先生吉人天相,一定不会有事。……不过洛先生出了这样的意外,再出席发布会恐怕负面影响太大,因此董事会临时决定将原本由启东认购的那部分转成流通股交给券商运作。——万幸我们之前没有放出启东参股的消息,记者起码不会抓住这点乱写。” 苏子阳抬手示意他不要说话,自己掏出手机打给洛东,然而每通电话都直接转到了语音信箱,他愤怒地捶一下椅背,阿paul被吓了一跳,连忙回头问:“少爷?” 苏子阳将脸埋在掌心深呼吸几次,闷声道:“我没事,开你的车!” 阿paul不敢再说。苏子阳阴郁地盯着手机屏幕看了一会,转而打给张文炜。 那边几乎立即接起来,开口便是轻佻一笑:“苏少这么快就回心转意,可见果然是形势比人强啊。” 苏子阳咬牙问他:“你设计洛东,是为了抢他的股份,还是为了逼我听话?” 张文炜故作惊讶:“什么设计?我不知情啊!你们蛇鼠一窝,一个滥交一个嗑药,自己搞出事来又要赖我?”他虽是否认,语气内容却已明明白白承认是他捣鬼,显然已有恃无恐,做足准备。 苏子阳一字一顿:“你找死!” 张生呵呵假笑,声音中满是得意:“想搞我啊?你够本事吗?——我知道你又要说洗钱的事,不过抱歉啦,警方都判我无罪。你想翻案,好啊,拿出证据来呀?顺便问问爸爸,看他肯不肯拿整个聚隆给我陪葬?我张文炜贱命一……” 苏子阳干脆挂断,又拨通艾达的号码,冷声道:“替我向李晋借钱,利息条件随便他开。一个半小时后,我要看到聚隆的股价翻三倍!” 艾达倒抽一口凉气:“出什么事了?有老爷子在,聚隆的事为什么要你出头?时间这么赶,我们会很吃亏的!再说聚康……” “你别管!”苏子阳厉声打断她,顿了顿,又勉强解释,“姓张的为了抢股设计洛东,我要碾死他,不计一切后果。” 艾达沉默片刻,终于答应道:“好,我来搞定。” 香港记者向来嗅觉敏锐,车子抵达医院时,门口已经守了三五个等新闻的狗仔。苏子阳顾不得其他,直接推开车门顶着闪光灯冲进医院,一名护士连忙迎上来:“苏先生?洛先生叫我在这里等你。他讲他没什么事,只是电话跌烂,你手机又自动拒接陌生号码,才没有及时联系到。——洛先生刚刚做完胸透,结果还未出,现在正在楼上录口供。” 苏子阳一愣,继而惊喜交加,却又不敢全信,只得仓促道谢,问明房间飞奔上楼。 病房门口守着的警员似乎也已经通过气,见他冲上来先笑着招呼:“苏少来啦?洛先生还在里面,律师也在的,你等阵间啊。”又看他一脸焦急,便笑道,“洛先生没事的,只是胸口被安全气囊撞了下。我们一直守在外面,要是再出事,打后也不要混啦。” 苏子阳诧异地望他一眼,问:“你们一直守在外面?” 警员左右看看,小声道:“洛先生报警讲接到恐吓信。聚隆之前就和三合会交恶,苏少你又在内地被社团绑架过,我们当然要重视,所以这几天一直轮班望住苏家。今天有两辆车在洛先生刚刚出来时就吊住他,又趁下山时联手把他逼向安全岛。我们上去做事,制住他们之后在车里搜到小袋冰毒和一个冰壶,根据这几个人的口供,推测他们是要做出车祸之后,再强制洛先生溜冰陷害他。——我们怀疑是内鬼,所以先放假消息看看动静。” 苏子阳心口一紧,咬牙追问:“确定嫌疑人了吗?” 警员给他一个心照不宣的微笑:“这个目前还不能说。苏少你该知道的都已经知啦,现在外面狗仔那么多,保险起见,不如你和洛先生都暂时待在医院?苏少待会得闲,不如也给我们做个笔录,说不定也能提供些线索,多谢配合啦。” 苏子阳随意点点头,心不在焉地说了声一定,两人便再不说话。 又过一会,病房门终于打开,两个警员带着文件走出来,向苏子阳笑笑:“苏少来啦?那我们就不打扰了。屋企内底有监控,我们就在隔壁间,有什么问题随时叫我们。” 苏子阳敷衍地道一声谢,等不及两人出来便侧身挤进门。 病房内,一名律师正和洛东低声说着什么,见他进来便识趣地匆匆结尾,转身出门。 苏子阳凝目望向洛东,见他虽微有疲态,但眼神清明,行动自如,只下颌微微有些淤青,才终于放下心来,摇摇晃晃地走上前抱住他,将头埋在洛东颈窝,好一会才哑声道:“没事就好。”顿了顿又问,“你早知道姓张的想害你?……是老爷子授意拿你当饵?” “是我建议的。”洛东安抚地按住他后腰,斟酌片刻才道,“Uncle知道张文炜暗地拿私吞的黑钱在市面上扫流通股、准备挤走他做大股东,所以计划用扩股逼他收手。借壳一事的确是真的,Uncle原本打算送我股份,顺便拓宽内地市场。但我更偏好一劳永逸,所以建议Uncle树我当靶子,把你和苏玥的股份换成优先股请君入瓮。” 两害相权取其轻,在老爷子和张生之间,苏子阳选择哪边不言而喻;苏玥向来左右为难,就算几率各占一半,张文炜也还输上一票。如今两票弃权,张生只要扫开洛东、吃够股份,就可以光明正大入主聚隆。富贵险中求,就算他明知是老爷子故意示弱,恐怕也会放手一搏,哪还会想到那些股票原本就是专为他备下的鸿门宴。 苏子阳叹一口气,又抱了一下洛东便松开他,坐到病床上以手掩面,默然不语。 洛东微微挑眉,也走过去贴着他坐下,问:“生气了?” 苏子阳隔着手掌闷闷道:“没。我被你吓到腿软,需要时间恢复。” 洛东一哂,低声向他道歉:“是我不对,以后不会了。——不过我早说过这笔交易有吸引我的地方,高风险对应高回报,能一举解决张文炜,冒点险很值得。” 苏子阳苦笑一声,放下手看他:“你直接说我爱你,我一样会很感动。” 洛东莞尔,凑过去轻吻他嘴唇:“我爱你。” 苏子阳无奈气笑,也迅速回他一个吻,哑声道:“下次只说这句就好。” 29. 两人又坐一会,便到了港交所开盘时间。聚隆的新股以市场价开盘,刚一放出便节节攀升,不过半小时已经涨幅过半。艾达适时发来短信询问:“钱已到账,聚隆连放利好消息,股民跟风扫货,股价一路看涨,仍买入否?” 洛东倚过来看一眼屏幕,笑道:“不用急,先让Uncle和张文炜斗法,我们等着坐收渔利。” 苏子阳心领神会,回了艾达一句“按兵不动”,便继续用手机刷新大盘,又问洛东:“按老爷子的估计,姓张的手里的黑钱够他买入多少股?” 洛东道:“不足以支持他当大股东。不过他肯慷他人之慨引狼入室,所以财力目前还算丰厚。” “他借高利贷?”苏子阳冷笑一声,摇头道,“他已经钻了牛角尖,做什么都不稀奇,我等着看他作茧自缚。” 说话间,聚隆股价突然略有下跌,然而几分钟后上涨走势更加凶猛。苏子阳随手用“聚隆”做关键字搜索最近新闻,只见前几页全是各家媒体名为“赌王高调亮相聚隆扩股会,疑有意涉足新领域”的新闻通稿,另附赌王与苏老先生并肩谈笑的高清特写。连翻十几页后,才看到零星几条“聚隆新晋参股人溜冰毁车,巨额股份付之一炬”的唱衰八卦,链接也都齐齐失效,根本看不到正文配图。 第一轮斗法,张文炜一败涂地。 有新的利好消息加持,新股继续井喷,一个小时后,聚隆股价竟已翻足三倍,证监会当即停牌核查,然而十五分钟后复牌,新股仍是一路走高。股民愈发疯狂买入,随放随收,张生再放什么消息都是枉然,只得硬着头皮跟进,亲自推高股价。 如此造势之下,早市收盘时,聚隆股价再次突破新高,整条绿线以近九十度角扶摇直上,大小散户均相信聚隆新股持续看涨,市面上几乎无股可买。 然而到午市开盘时,情况又有变化。 各家媒体在一点整准时放出另一条通稿,标题耸动而刻薄:聚隆快婿吸血岳家,骗财骗色袋袋平安。点进链接,便见偷拍照片、人物关系与饼状图排满整版,文章字数虽少,但句句直指张生洗黑钱做假账掏空公司、依附黑道中饱私囊,话里话外更暗示聚隆目前只是一具空壳,不日新股就要变成废纸一张。 新闻虽用词夸张,然而证据充分,由不得人不信,加之聚隆方面一直保持沉默,因此新股出于惯性短暂上扬后便是一路暴跌,股民纷纷抛售,生怕落于人后就此套牢,短短一个小时内,聚隆股价便已缩水一半,证交所内外一片哀鸿。 然而大概有苏老先生暗中扫货,股价跌至逼近开盘价时,新股走势终于趋于平缓,苏子阳观望片刻,正要打给艾达嘱她出手,老爷子的电话却先一步打进来,声音中老态尽现:“子阳,你联系文炜,帮我做一回说客。” 苏子阳在咖啡厅等了约有十五分钟,才见张生躲躲闪闪地走进来坐到他对面,平日的西装革履换成了帽衫仔裤,鸭舌帽和墨镜遮住了大半张脸,说话时底气也不复从前:“爸爸给我什么条件?” 苏子阳笑着把餐牌递给他:“姐夫何必这么性急,不如先叫杯东西润润喉吧?你要是不喜欢咖啡,我们可以再开瓶红酒。” 张文炜绷紧下颌,忍气道:“子阳,落井下石不是你的风格。” 苏子阳笑着向后靠在椅背上:“姐夫你太不了解我了,我肯答应做这个传声筒,不就是为了亲眼看看你惨到什么地步?天之骄子沦为在逃嫌犯,入主聚隆已无可能,黑社会提前追债,手握大把高价股却不敢清仓割肉……说老实话,你还能撑多久?六个小时?” 张文炜沉默不语,半晌再问他:“爸爸给我什么条件?” “我以现在的市场价收购你手上的股票,一分不多,一分不少。你什么时候决定签字,我们就以什么时候的股价为准。——以现在聚隆新股的跌幅计算,现在签,你还了高利贷之后大概还能偷渡去国外避避风头,一个小时后再签,我怕你吃完牢饭还要继续还债。大家相识一场,我也不忍心看你跌得太惨,是不是?” 张生咬一咬牙:“合同在哪?” “别急。”苏子阳慢条斯理地拿出另一份文件,“先签了这份离婚协议书。你作为过错方净身出户,无监护权抚养权探视权。——不签这份,我们前面的协议也自动作废。” “你!”张文炜闻言一震,片刻后又突然安静下来,垂眼望着地面,半晌颓然点头,“好,我签。” 苏子阳笑着赞一声爽快,体贴地将两份协议翻到签名页推给他,张生迅速签完,待还给他时又突然按住文件,红着眼问:“爸爸其实早就和黑社会的人说好,只要股票一跌,他们就立即追债,对不对?” 苏子阳一哂,故意学着他之前的语气假意推脱:“什么提前说好,我不知情啊?你们蛇鼠一窝,毁约反水是家常便饭,现在闹掰了又要赖我们?”说着抽回合约,利落地起身走人。 张文炜连忙叫住他,顿了顿,又放软了声音低低求他:“阿玥平时直来直去,遇到大事反而什么都闷在心里,……这段时间,麻烦你们多照顾她。” 苏子阳笑笑:“家姐的事我们当然会重视,就不劳外人费心了。” ****** 苏子阳将两份文件扔在桌上,向老爷子笑道:“家务事圆满完成,后续如何我就不插手了,我还有别的事忙。” 苏老先生翻开文件确认过签名,又把那份股权转让书推还给他:“我手头资金不够,你帮忙吃下吧。” 苏子阳挑了挑眉:“你放在启东那的钱呢?” 苏老先生看都不看他:“那是小东的,你要用就找他借,我的手伸不了那么长。” 话说到这份上,苏子阳怎会不知道是老爷子故意分蛋糕给他,于是道一声谢,笑嘻嘻地收好协议,正准备起身离开,老爷子又用拐杖尖指了指摆在角桌上的一只木质棋盘:“今天人家送上门的,你们不在,陈婶就直接把东西送到了我这里。” 苏子阳一哂,笑着揶揄他:“多谢爸爸关心。” 苏老先生毫不在意,又慢条斯理地续道:“成家立业是喜事,小东也是个好孩子,你们……” “行了爸爸,我知道了。”苏子阳适时打断他,取了棋盘笑道,“儿孙自有儿孙福,无为而治才更适合休养生息。我还有要紧事要做,不多说了,晚安。”说罢向他飞了个吻便转身出门。 洛东正在卧室看书,抬眼见苏子阳端着棋盘进来,不由笑问:“苏先生不是对国际象棋不感冒?” “的确不太喜欢。”苏子阳将棋盘放在桌上,打开侧面抽屉,从法兰绒小袋里取出棋子摆好棋盘,又拉洛东在他对面坐下,信口开河道,“不过家里没有筹码,我只能退而求其次,跟你赌棋找找乐子。” 洛东扫一眼棋盘,不置可否:“怎么赌?” 苏子阳道:“简单。吃一子问一个问题,不能说谎。” 洛东莞尔:“稍落俗套。” 苏子阳也笑:“俗不要紧,重点是有用。”说罢示意白方先走,洛东也不客气,直接行兵跳马,走意大利开局。 苏子阳也配合地挥兵跟进,四步之后,首杀一枚白兵。 苏子阳以两指夹着白棋得意地晃一晃,问洛东:“我当日带着粥冲去洛先生办公室提出合作时,洛先生如何作想?” 洛东了然看他一眼,考虑片刻,似笑非笑地答道:“此子邪气有余,胆色不足,但尚算重信明理,可与之谋皮。” 苏子阳失笑,赞一声“精辟”,而后任由洛东吃掉一子。 洛东也学他拈着棋子在掌中转过一圈,问:“我们在度假村那晚,苏先生究竟是为人比较多,还是为事比较多?” 苏子阳坦然一笑:“我当时首先是敬佩洛先生头脑,其次才是垂涎洛先生美色。”说罢举手易子,以黑象吃掉洛东白象。 苏子阳再问:“我第一次投进三分时,洛先生对我是否有所改观?” “有。”洛东一字说完,便伸手勾住苏子阳领口拉向自己,贴住他低声继续,“卿本佳人,奈何做贼。” “窃玉偷香,甘效犬马。”苏子阳流利答他,又趁机吻吻洛东嘴唇,才心满意足地坐回原位,静候白方走子。 六步之后,白棋跳马吃兵,洛东问:“并购前晚,你有没有怀疑我确实已经和张文炜达成协议?” “我信你不至如此,但我仍然考虑过最坏的情况。”苏子阳也跳马吃回白兵,斟酌片刻,问他,“洛先生安抚我的手段里,从什么时候开始夹杂别的情感?——多少不计,只论有无。” 洛东意味深长地笑笑:“从我与苏先生吻到勃起的那一刻起。” 苏子阳眼睛一亮,不自觉舔一舔嘴唇,哑声评价:“出乎意料,受宠若惊。” 洛东但笑不语。 两人继续轮流走子,几余步后,白方出象将军,黑方以马吃象、反将白王。 苏子阳用白象轻磕几下棋盘边缘,犹豫片刻,仍然开口道:“我被绑架时……” 洛东面色一沉,苏子阳深吸一口气:“当时我除了忧心生死,满心就只有一个念头:只要我能活着离开,我就一定不会放手。” 他拉过洛东的手,将自己的黑王放进他掌心,笑道:“我认输。在我这里,你永远是赢家。” 洛东微微挑眉。 苏子阳轻咳一声,起身单膝下跪,将黑王底座上的铁心旋开,露出中空内芯,以及天鹅绒内衬里嵌着的一枚白金婚戒。 苏子阳舔舔嘴唇,忐忑问:“洛东?” 洛东抬眼看他:“苏先生难道不知道,我早就发现你订做了这副棋?” 苏子阳稍稍放心:“知道,不过我总要给洛先生一个反对的机会。——那么洛先生的回答呢?” “我的回答是……”洛东拉开他手,拿起自己那枚白王旋下底座,露出里面另一枚同式样的婚戒,而后同样向苏子阳单膝下跪,望着他微微一笑,“ditto。”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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