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命案
因为好奇心跟着上楼的几个食客此刻也后悔跟了来,纷纷回身吐的厉害。研墨想看不敢看,手掌捂着眼睛偷偷从手指缝瞧。 胡老板面如死灰看着这满地鲜血,实在想不通他到底犯了什么太岁竟摊上如此倒霉,简直是雪上加霜。客栈死了人,还有谁敢住,这本来就不太兴旺的生意,怕是要更加冷淡。这日子,却是越发的艰难了。 其余几个早上还在与矮胖子一起谈笑的食客,都吓得面如土色,屁滚尿流收拾东西跑了,生怕沾染上什么不幸,居然没有一个肯留下为他收尸。早上还是众星拱月,这会就一哄而散,当真是酒肉朋友不可交。 大家看着蹲在尸体前的苏夜,都在赞叹这小二的胆子倒大,在如此恐怖吓人的尸体前还能面不改色,哪里知道苏夜早已见惯了厮杀生死。 苏夜看着这尸体深深的无奈和悲哀,他虽然恨这种人到处讲他是非,转眼看见这人死在自己面前,心中也是不忍。苏夜本身良善,如何见得有人为他而死,尤其这人还被割了舌头,分明是因为嫌他花多,这人早上刚讲过他的是非不多时便死的如此凄惨,又没有任何反抗余地被人杀死,苏夜不得不猜测,这个人死于严洛之手。 苏夜了解严洛,严洛不会放心让他一个人逍遥江湖,上次苏夜从崆峒祖祠逃走,严洛几乎将整座山都翻了过来。 这次严洛没有派人来抓他,反而更为反常,他知道严洛不会那么容易放过他的,只是崇云教百废待兴一时脱不开身严洛才容他两天。这不才第三天,严洛已经到了。 严洛你这个混蛋,苏夜气的手指都在发抖,这严洛也太多跋扈,竟如此将人命不当回事。苏夜不禁回想起师父被逼死和小师妹被砍掉手指的场面,严洛一向残忍,难道他竟因为严洛的一时温柔而忘了么。 还指望他从满手鲜血变成大善人吗,自己终究太过太真。苏夜站在血泊里,想着自己的愚蠢,竟然忘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不多时已经有捕快闻讯而来,见死的是个江湖人,又听人说那几个江湖同伴都跑了,也就直接将这案子定位江湖中人的自相残杀,一席草席将尸体裹走,匆匆火化了事。 苏夜没有迂腐到要将他的推断告诉官府,无论是正派邪派,都与官府井水不犯河水,见到朝廷中人都要绕行以免横生枝节,何况苏夜身份敏感,但是严洛的男宠这一条,就足以世人将他钉死,他就算再可怜那个无辜死去的矮胖子,也不会自己往火坑里跳。 胡老板被捕快带走,店里就剩下小墨和苏夜,其他人果然纷纷搬走,本来不大的客栈却显得冷清无比。 小墨不放心胡老板,坐在门槛上托腮等着胡老板回来,还一遍遍念叨着阿弥陀佛给那枉死的矮胖子超度。 苏夜本想今日就启程离开,逃到一个严洛找不到他的地方去。但是严洛已经出手,一定是在这附近,他逃与不逃,都没有什么要紧了。凭他的体质,怎么可能从严洛眼皮子底下溜走。 再说苏夜也放心不下小墨,不忍心留他一个孩子,一个人呆在死过人的店里。小墨这么单纯的孩子,要是吓出什么病来,都是苏夜不忍看到的,所以苏夜干脆也坐在门槛上陪着小墨。 一直到了傍晚也没见胡老板回来,小墨无奈叹气,“官府都吃人不吐骨头,不从胡老板手里抠出点好处是不会放人的。” 苏夜不禁庆幸,自己身为江湖人不用被官府管制,倒也自在。只是遇到了严洛后就再也没有自在二字可言,每日像只被剪了翅膀的鸟儿一样被关在笼子里,苏夜直觉得自己的人生都没了色彩,一身的本事,一腔的热血,都没了用武之处,与一个残废没什么两样。 苏夜手搭在小墨肩上,传递手心一丝温暖。傍晚的昏黄光晕照在小墨和苏夜的脸上,只能看见却感受不到温暖的阳光,快要入冬了,这阳光似乎也失去了温度。 “胡老板真的很可怜,”小墨抽了抽鼻子,继续说道,“他辛辛苦苦拉扯一个小客栈,攒了大半辈子钱,就是为了给他生病的妻子治病。老板娘得的是肺痨,根本就治不好,只能靠天材地宝吊命。就算是这样,胡老板还是四处请名医为老板娘诊治,真是一对羡煞旁人的恩爱夫妻。” 苏夜听着小墨将胡老板的故事,不禁动容,他只知世间夫妻恩爱缠绵,竟不知真情如此,倒让他心生唏嘘。 “唉,但是给老板娘治病,也不至山穷水尽。我饿晕在客栈门口的时候,胡老板救了我,收留我做了个店小二。这家店不大,就算胡老板一个人也忙的过来,我不过是个吃白饭的,胡老板就是我的救命恩人。”小墨想起往事心中伤感,语气低沉,“多了我一个吃白饭的也就罢了,偏偏胡老板还被镇上的恶霸盯上了,非要每个月来收保护费,看胡老板体格瘦弱,就狮子大开口,居然一个月要十两银子,胡老板哪有那么钱给他们,他们就砸店还威胁要放火。上个月好凑歹凑,还当了我随身戴的一块玉佩才凑够了。说是这个月还要来收,交不上就要砸店放火,甚是张狂。” “七友磁力,这群坟蛋!”苏夜手掌一拍大腿,情绪激动间脱口而出。因舌头还未全好,这话出口竟说的不伦不类。 “啊?原来苏公子你会说话啊?你不是哑巴么?”小墨本来就很大的眼睛瞪的铜铃大,疑惑又带着惊喜的看着苏夜。 苏夜有些尴尬咳嗽一声,看着小墨期待的双眼点了点头,“窝不压,紫似涩头丧了。” …… 小墨沉默半晌终于在心里把苏夜的话翻译了过来,恍然大悟,“原来是受伤了,那苏公子你涩头还疼么?” 苏夜额头爆出青筋,一掌拍小墨后脑勺,并闭嘴再也不讲话。 小墨捂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原是个孩子,容易快乐的年纪,一笑脸上酒窝更为明显,苏夜也不气了,嘴角一丝温暖笑意。 忽的一片阴影遮挡住了阳光,小墨抬头看见一双黑色高底靴,熟悉的衣衫下摆让小墨的笑声僵住,顺着这人影向上看,是那张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脸,似笑非笑的眼神紧锁着小墨,手上折扇合于掌中,轻轻挑起小墨的下巴。 “你逃不掉的,我的小墨。” 苏夜自然也看见了这不速之客,此人不就是上午将小墨吓的什么似的那个仇家云公子么?原来他竟没走么,居然让他见到了小墨,真是失策。 小墨看见云公子出现,浑身开始发抖,飞速窜到了苏夜身后,“你走开!我不想再见到你!你要杀了我!” 苏夜听见小墨急切的叫喊顿时同情之心大起,直接站起身来张开双臂将小墨挡在身后,剑眉一挑,颇有气势说道,“想动他,瞎锅窝这关!” 不过话一出口,那云公子就扑哧一声乐出声来。 “我当是什么大侠,原来是连话都说不明白的小二。”云公子笑着对苏夜挥挥手,“你走吧,我不伤你。”说着还从袖子里摸出一锭银子扔给苏夜。 苏夜下意识抬手接住银子,愣了两秒,随后将银子塞入袖口。接着摆出一招玄天太极掌的起始式,脸上毫无畏惧之色,叫阵道。“乃吧!” “还真倔。”云公子无奈一笑,手中折扇横于身前,竟是当做兵器。 话毕真气运于必上灌入扇中,登时气势大涨,脚下步伐虚点几步就已经来到苏夜面前,扇子横削用的则是刀法,他这一扇并未用全力。苏夜在他眼里不过就是一个倔强不知死活的店小二而已,他还不会对一个连话都说不清的大舌头小二下杀手,这一削对于不会武功之人算是杀招,若是高手则能看出其中的试探之意。 实中带虚,且下手颇轻,若是因为一个小二惹怒了小墨,再消失个几个月,可是划不来的。 云公子本以为这小二会被吓的跪地求饶,却一瞬间从苏夜眼中看见了一团自信的火焰。这个眼神给他留下不安的信号,难道这个小二真的有什么奇异的本领不成?招式已老,若是要中途换招却是不可能了。 苏夜一眼就看出这人的招数用意,他虽然内力被封,却还有些功夫底子在,基本的打斗技巧和经验还是有的。对付这种富家公子绣花枕头的三脚猫功夫还是绰绰有余,苏夜瞅准了那人犹豫的片刻脚下步伐轻踩,身体后仰,硬生生从这扇子下逃了过去。 身体不似以往轻巧,却也能招呼两招,许久未曾打斗的苏夜此刻心里有一丝兴奋,似是找到了某种遗忘了很久的感觉。正打算和这人酣斗一场,忽听一声粗鲁骂声。 “妈的这胡老儿哪去了,是怕了老子落跑了么?”苏夜和云公子都停下动作,转身看着从巷口走来的一群人。 第五十四章:打架 走来的七八个人手中都拎着长刀短棒,笑的一脸狰狞,为首的一个满脸横肉,一看就不是好货色。一群人抖着肩狞笑着走到动作僵住了的苏夜和云翰面前,一脸的不屑和张狂。 “你们老板呢?不知道今天是交保护费的日子吗?再不出来就砸店了啊,”说着那大汉一撸袖子,露出毛发粗重的胳膊,“兄弟们,抄家伙!” 苏夜和云翰这边刚过了一招不到就有人来搅局,还是这么一帮不入流的地痞无赖。苏夜和云翰都是一脸无奈,只有小墨吓的蹭的一下跳起来抱住了苏夜胳膊。 “苏苏……苏大哥,就是这帮人欺负胡老板!他们特别凶狠,杀人不眨眼的。”小墨说话都有些哆嗦,看来对这帮人的行径心有余悸。 “杀人?他们杀过人?”云翰听见小墨的话皱眉问道。 “那倒是没见过,是他们自己说他们杀人不眨眼的。”小墨听见人问就张嘴回答,话出口才回过神,瞪了云翰一眼。“哼,我才不要和你这个大坏人说话。” …… …… 苏夜和云翰都有些无奈抬袖子擦了擦额头,这小墨,聪明的时候古怪机灵,怎么见了某公子就脑子不够用了呢。苏夜若有所思打量着云翰和小墨,似乎明白点什么,不禁轻轻一笑。 “喂!你们嘀咕什么呢,不把老子放在眼里是吧!”一边的大汉看着这三个人你来我往说起来没完,不禁气恼,凶神恶煞哄了一声唤回三人的注意力。 “甭废话,要钱还是要命。”那大汉身后的小弟也都纷纷附和,“要钱要命”“要钱要命”有的还拿匕首剔着牙,尽显凶恶之相。 苏夜刚要出头却见云翰抢先一步走出。 “我若是都不给呢?”云翰抖开了手中扇子,一脸悠闲,嘴角笑容无半分紧张,眼中含着笑意看着一行人。 “你……够胆量。兄弟们,给我打,狠狠打!”大汉似乎被耗去了耐心,拎着一把杀猪刀首先冲上来,其他几个混混也跟着冲上,看样子是想以多胜少。 双拳难敌四手,再精妙的功夫若是被一群人围上也是要照顾不周的,何况这三人中还有一个孩子,这几个大汉打着以多欺少的计算一拥而上。 云翰并未将这些人放在眼里,见人冲上扇子回卷,看似轻薄的纸扇迎上大汉的杀猪刀,碰撞出冒出一阵火星,杀猪刀应声而断,扇子却毫发无损。那大汉半天没意识到眼前发生了什么,云翰扇子翻转敲击大汉手腕,另一截的杀猪刀一下子脱手。 只一息间,大汉已经处于完全的下风,刚刚还霸道十足,片刻就手无寸铁。 与此同时,其他混混也冲到了近前,有几个眼尖的瞅着那两个小二好欺负,便直奔苏夜和小墨而来。棍棒砍刀纷纷落下,苏夜并无半点慌乱,虽然手中没有兵器,苏夜仍然目含沉着。 脚下步伐微变,从这几人落下的武器中寻着空隙,仰面躲过两把片刀和一根木棒,另一手抱紧小墨转了一圈,从另一根木棒下躲开。同时右手手肘后顶,直撞上身后一人颤中穴,那人顿时惨叫一声倒地,抽搐不止。 一招奏效苏夜精神大振,抬起脚找准左侧方那人膝弯用力一点,那人便跪在了地上再也站不起来。只瞬间苏夜就放倒了两个,看的小墨直拍手叫好,真是解了心头恶气,想他和胡老板被这伙人欺负的那么惨,小墨还朝倒在地上的小喽啰身上踹了两脚才满意。小墨内心不禁对苏夜多了一层崇拜,想他一个瘦弱的哑巴,居然有如此高深功夫还真是让他大开眼界。 满眼冒红心的小墨完全无视了在旁边奋战的某公子…… 云翰那边也是战果卓着,一扇敲在那汉子后脑,任那汉子再强壮的身体后脑也脆弱的不堪一击,顿时被打了个天旋地转。 片刻后就满地小混混哀嚎,再没有人能站起来,也没了之前的嚣张架势。 小墨也不再惊恐,脸上笑的一朵花似的,趁那些恶霸站不起来一人踹了一脚。嘴里还念念有词,“这是为胡老板的,这是为老板娘的,这是为我自己的。” 苏夜这一架打的热血沸腾,放佛回到了当年仗剑江湖的日子,只是身体不似当年,才打了这一会,已经浑身都是虚汗气喘不止。 脸上仍旧是兴奋表情,眸子中放佛有一团火焰燃烧,被严洛囚禁这么久,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了自由的滋味。 “你们这些不要命的狗东西,还赖在这里干什么?”云翰向前走了一步,喝问一声,那些人立刻互相搀扶着爬起转身就跑,生怕有片刻的耽误,“小的这就走,这就走。” “小墨,你不用再怕了,他们不会再来找你的麻烦了。”云翰转身对着小墨就像换了张脸似的,笑的那叫一个温柔。 可惜小墨并不甩他,转身抱着苏夜胳膊偏头不看云公子,嘀咕道“你不找我麻烦我就烧香拜佛了。” 苏夜虽然不知道这两人发生了什么事,但是看来似乎不是像小墨说的那样。那云公子并没有对小墨表现出恶意,相反还是一脸关切,倒是小墨对云公子不理不睬,倒像是这公子做了什么事得罪了小墨。 不过他们的事苏夜也不好插手,只能摸摸小墨的头安慰安慰,“看那云公纸也么有恶意,小墨你不用怕他。” “怎么没有恶意,他的恶意大着呢,他甚至……甚至想杀了我。”小墨说到这眼眶都红了,似乎有说不尽的委屈,倒不像是作假。 “我……”云翰一脸郁结不知解释,小墨不明白怎么回事,还有外人在场,有些话不好明说。“小墨,公子真的不是故意伤你,那天发生的事,公子跟你道歉好不好?跟我回去吧,我不会再做那混蛋事了。” “不要!”小墨越发的往苏夜身后缩,“你欺负我,你对我不好,你弄的我好疼,再也不相信你了!” 苏夜看两人的情况,心中隐隐有一种诡异的猜想,不能因为严洛是这种人就判定每一个人都是这种人,不是的不是的,肯定是误会了。苏夜强压下心里的诡异想法,安慰自己道。 正在三个人僵持之时,远处传来脚步声,竟是有人小跑着过来。三人定睛一看原来是被官差带走的胡老板,小墨自然是最高兴的,远远的就挥着手大喊,“老板!恶霸被我们打跑了!” 胡老板跑到门口揽过小墨左看右看,“孩子你没事吧,刚刚就见那几个人浑身是伤的从对面过去,我以为这里出了什么事,就一路跑回来了,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胡老板边说话边气喘,衣服也皱皱巴巴,看来是累坏了,在官府虽然没受什么苦却也没什么好待遇。 “我没事,多亏了苏公子仗义相助,苏公子的武功极好,只几下子就把那些人打趴下了!”小墨比比划划说的高兴,那边云翰的脸冷了下来。 “小墨,你看这是什么?”云翰咳嗽一声唤回小墨注意,从腰带里拿出一块碧绿色的小鱼玉佩,挂着一条精致的黄色璎珞,拿到小墨眼前晃了晃。 “我的玉佩!”小墨叫了一声伸手去抓,却抓了个空。 云翰将玉佩收回,慢悠悠道,“这玉佩可不是你的,是我从当铺里头买的,你想要?” “这……”最初为了给那几个恶霸凑钱,小墨去当掉了自己的家传玉佩,虽然不是什么值钱东西,却对小墨无比重要,想着哪日攒够了钱再赎回来的。 居然落到了云翰的手里,小墨恨的直咬牙。这玉佩当然想要,但他不想从这个坏蛋手里要东西,他早就决定了再也不会原谅这个坏蛋,要远远的离开他,再也不见他。 看见小墨沉默,云翰知道小墨心中在纠结,慢慢走到小墨面前,拿起小墨的手将玉佩放在了小墨掌中,“这是你的东西,你一直将它戴在身上,说这是你爹娘对你的庇佑,怎么能随随便便就把它当了呢。” 小墨接过玉佩,沉默不语。 云翰正在为又接近了小墨一步而窃喜,忽听苏夜一声叫喊,“小森!” 什么小森? 云翰愣了片刻,直到耳边传来暗器的风声才知道怎么回事,抱起小墨一个转身就将飞来暗器用后背挡下,顿时一声闷哼从云翰喉中发出。小墨被云翰揽在怀里躺在地上,云翰嘴角渗出的血一滴一滴滴在小墨白嫩的脸蛋上。小墨顿时眼泪顺着眼角淌下,喉咙有些干涩,声音颤抖,“公子……公子……你不要吓小墨……” 苏夜也对着突如其来的袭击搞的神经紧张,回身查看周围情况,却见一个陌生人从暗中走来。那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瘦高男子,肤色黝黑,手中拿着一把闪着寒光的刺骨钢刀,嘴角挂着不怀好意的笑容。 “云大公子,你这盘子我可是踩了许久了,都没有给我下手的机会,不愧是振威镖局的大公子,当真有点本事。”那人声音阴森干涩,叫人听了极为不舒服。 “总算落在了我黑老鼠的手里,行走江湖这许久,出手就没有走空。”黑老鼠手指捋了捋嘴上的两撮小胡子,假笑几声,“嘿嘿嘿,快把你手里的银子的交出来。” 第五十五章:救美 这人的出现让苏夜几个都一愣,怎么会杀出这么个人物,看装束神情都不是什么名门正派,暗中出手伤人,定是那鸡鸣狗盗之徒。 黑老鼠这称号苏夜还真没听过,若不是苏夜太孤陋寡闻就是这人本就没什么名气。江湖上,大仁大义之人有名,大奸大恶亦有名,若是做了什么惊天动地之事,不用自己说,那些喜欢搬弄是非的,定要大讲特讲。 像是月华宫被血洗之事,就已经在半月内传遍了江湖,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顺带着苏夜又火了一把,种种猜测谜团都集中在苏夜身上,更将苏夜描绘的美貌异常,倾国倾城,早晨那胖子口中所说,其实正是江湖所传。 云翰抱着小墨倒在地上,后背上一柄三棱骨刺深深插入骨肉,暗器上的血槽使鲜血源源不断从伤口流出,不一会就将衣衫浸透,脸色也越来越苍白。小墨手中握着那块还有云翰体温的玉佩,声音不自觉的颤抖,“公子,公子,你别死,小墨不怪你了好不好。” “好!”云翰虽然伤势颇重,但听着小墨这句话像是恢复了一丝精神,竟然一口答应,生怕小墨反悔似的,脸上浮现高兴的笑容。小墨抬手给云翰擦嘴角的滴滴不断的血,“公子别笑,血都流出来了。” 这里的四个人,只有苏夜和云翰会武,现在云翰受伤,只有苏夜尚有一战之力。 若是以前,对付这种毛贼,不过是几招的事,可是……苏夜有些不甘的抚了抚手腕上的镯子,只能拼了。 苏夜向前跨出一步,将小墨和云翰挡在身后,“黑老鼠,你暗箭丧人,卑鄙至极,你非但拉不到钱,还会命丧于此。” “哈哈哈,你个店小二,能奈我何!”黑老鼠不屑怪笑一声,蹭的窜起在空中利索翻个身转眼就到了苏夜跟前,寒光一闪钢刀直朝苏夜削来。 苏夜之前躲过云翰的攻击除了他的功夫底子外还是因为云翰留了情,并未对他下狠手。现在这个黑老鼠一看就不是易相与之辈,杀人灭口的事不是干不出来,一上来就企图要了苏夜的命。 苏夜眼睛中闪过一道寒光,脚下踏出弓步弯腰,同时手握成拳对着黑老鼠小腹攻去。 黑老鼠虽然招式凌厉身体灵活,但是他身在空中想要控制自己身体躲过苏夜招式是很难做到的,便生生挨了苏夜一拳,钢刀贴着苏夜头顶削过,苏夜头上戴的帽子应声落地,碎成了两半。 若是苏夜躲的晚一分,这碎的就是苏夜的头了。 苏夜帽子掉落,头发也被打散,转身稳定身形,苏夜已经有些微喘。一头乌发散开,配上一张清秀的脸,倒让那黑老鼠直了眼睛。 虽然被苏夜打了一拳,但是苏夜内力被封,这一拳发挥不到两成功力,黑老鼠只觉得些许疼痛,却未受伤。站起身来再看苏夜的眼神就变了,手指搓了搓了一撇小胡子,眼神肆无忌惮在苏夜身上来回,“想不到这个小二还是个美人,咱从来只为钱不劫色,不过既然遇上了,不劫白不劫。” “你……”这人嘴里不干不净的,让苏夜无谓的气恼,他好好的一个少年英侠,怎的在他眼里就成了美人。苏夜懒得与他废话,再次发力主动朝黑老鼠攻去,这次招式简单直接,一拳直奔黑老鼠面门,刚刚黑老鼠吃过他拳头的亏,也不敢怠慢,侧身躲避。 苏夜等的就是他这一躲,另一手食指骨节对着黑老鼠右手关节轻轻一点,黑老鼠怪叫一声,一刀挥出,同时手指松动刀已脱手。 苏夜内力被封,施展武功处处掣肘,没有后续之力,只有一攻之力。点住了这人的穴道使得钢刀脱手已尽了他全力,这迎面飞来的钢刀苏夜却没了力气躲避。 眼见着这刀越来越近,苏夜能做的只是微侧身让这刀从肋下划过,而不是直接插入身体。一阵疼痛袭来,皮肉被割裂的痛苦使苏夜闷哼出声。手掌捂上伤口一阵温热,血液迅速将手指浸湿。 黑老鼠虽然右胳膊被封了穴道,软软垂在身体一侧,但他还有另一只手,看见苏夜受了伤,他便知道了苏夜的能耐不过如此。 脸上又恢复了笑意,用剩下的左手捋了捋嘴上的小胡子,“美人伤到了我可是心疼的很,不如现在就从了我,保证不杀你,让你比神仙快活。” “放屁。”苏夜嗤笑一声回敬两个字,他苏夜岂是怕死之人,再说如果他逆行经脉暂时提升实力,就可将此人一击杀死,只是如此,怕是要永久伤及心脉,留下一辈子的痨症。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会这么做的。 只是现在的情况,怕是也离不得已不远了。 “公子!公子你醒醒!”正在苏夜沉吟时,身后传来小墨的呼喊。苏夜微侧头看见小墨抱着云翰的身体,眼里流了满脸,云翰身下已经流了一滩血,呼吸越来越微弱。小墨的小手按在云翰伤口上,却怎么也止不住血。 “黑老鼠,你若是不想始就赶紧滚,否则,严洛来了你想跑都跑不鸟。”苏夜无奈之际只能将严洛搬出来吓唬人,苏夜在心里默默鄙视着自己,脸上却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严洛?吓唬谁呢?”黑老鼠嗤笑一声,他不是没听过严洛的名号,就是因为听过严洛的大名才不相信严洛会出现在这个无名小镇上。他这等不入流的盗贼与那种传说中的人物接触的机会几乎为零,他才不会相信他那么倒霉,踩了几天的盘子居然还碰上严洛的人。 “接招吧,我的美人。”黑老鼠从腰间拔出一柄与云翰身上一模一样的骨刺,在舌头上舔了一口。 苏夜知道这暗器的厉害,不禁全身肌肉紧张提放着暗器。身体一紧张就将伤口拉扯的更大,血液流失迅速,苏夜慢慢觉得眼前景物开始模糊。 黑老鼠行走江湖多年,经验老道,见苏夜晃头就知道苏夜有些支撑不住了,虽然左手的准度差点,但是对付受了伤的苏夜还是绰绰有余。 “嗖”的一声骨刺破空而来,苏夜眼睛中闪到一道寒光,手掌撑地翻了个跟头,骨刺擦着苏夜小腿堪堪而过。 苏夜故意露出疲态等着这人出手,他就不相信这人身上有用不完的暗器。骨刺这种比较大型的暗器,由于沉重不方便携带,一人身上最多带七根。只要将黑老鼠的七根骨刺都消耗殆尽,他便可近身将黑老鼠穴道封死,胜负便可逆转。 黑老鼠一击未中,心里咦了一声,他一向对自己的暗器绝技颇有自信。每个人行走江湖都会有一两个拿得出手的绝技,这黑老鼠擅长的便是这背后偷袭人的功夫。或许是因为左手使的不惯,黑老鼠在心里给自己找了借口,从腰间刷刷拔出两根骨刺,看着苏夜笑的不怀好意。 “小美人腰挺软,我喜欢。”说着两支骨刺同时发出,直接封住了苏夜的上下盘,让苏夜避无可避。这一手一直是黑老鼠的压箱底的绝技,只有遇到了极难对付的对手才会使出,苏夜能逼他使出这招,已经是出乎他意料。 苏夜见他还有这手功夫也大为吃惊,他有信心一根根躲过骨刺,却不能一起躲过两根。一根刺向苏夜胸口,一根刺向苏夜小腿,两害相较取其轻,苏夜瞬间就做出了决定,身体翻转想要躲过飞向胸口那根,不料黑老鼠又下狠招,片刻不停又将两根骨刺飞出,下了决心要将苏夜钉死在地上。 眼见着躲不过这一劫,苏夜只恨自己保护不了想保护的人,报不了想报的仇。 “我的人,你也敢动。”在绝望滑过苏夜心头的瞬间,苏夜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只听嗖嗖几声风响,一道挺拔人影已经立于苏夜和黑老鼠之间,手中握着三根骨刺,眼神如利剑刺向黑老鼠。 “严洛……”苏夜从地上爬起来,手掌捂着肋下的伤口,有些摇摇晃晃。看见严洛的那一刻,苏夜心里是复杂的,他好不容易从严洛身边逃开,最终还是逃不出严洛的手掌。无论如何,严洛的到来解了苏夜的燃眉之急。至少,他不会死在这里了。 严洛回头对苏夜歉意一笑,“抱歉,这两天去了分坛一趟,回来的路上才能来看你,让你受苦了。” 严洛对苏夜说话时语气中含着掩饰不住的开心与兴奋,小墨都有些迷惑看着来人,“严洛……这名字怎么这么熟悉。” “严洛,杀了他。”苏夜没有对严洛的道歉做回应,似乎这样亲昵的对话并不是太和适宜,这话说的,好像苏夜就在这等着他似的。 “这个自然。”严洛应了一声,转头看着黑老鼠,目光森然。“说吧,想怎么死。” 黑老鼠眼睛逛了逛,看着苏夜和严洛,似乎明白了什么,他该不是真的碰上了严洛吧…… 黑老鼠早没了战意,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大侠饶命大侠饶命,小的再也不敢了,小的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岁小娃啊……”黑老鼠一脸可怜跪地朝严洛磕头。 “废物。”严洛皱眉,鼻间冷哼一声不屑。 黑老鼠眼珠一转,一道冷箭从袖中发出,直奔严洛喉咙。严洛岂是易相与之辈,手掌上真气凝聚转身间衣衫飘动,回身时手中已然又多了一根骨刺,没有片刻停顿手中四根骨刺一齐发出,黑老鼠发出一声惨叫,喉咙,右眼,小腹和大腿同时被骨刺刺穿,颓然倒地,眼见已经不活了。 第五十六章:怪人 险些将苏夜杀死的黑老鼠,在严洛手中坚持不过一个回合,苏夜再次感到了自己与严洛的巨大差异,报仇的希望显的更加渺茫。 严洛的背影就像一座山压在他心上,压的他喘不过气来。仇恨一个人太久,便无法正视这个人。每次见到严洛,苏夜内心都增加一分沉重,严洛多留在这世上一日,他便多一分难受,若是要杀了严洛,他却还没有这个本事。 严洛倒不知苏夜这复杂心思,心中只有分别后又见到苏夜的欣喜,再也没看地上的死尸一眼,直接走到苏夜跟前将苏夜揽入怀中,对着苏夜额头亲了又亲,“可算找到你了,一不留神你就乱跑,遇到危险了吧。” 苏夜嫌弃地伸手糊上严洛的脸将严洛推开,这宠溺的语气让苏夜起一身鸡皮疙瘩。“离窝远点,这大庭广众的。” 严洛听着苏夜的话笑意更浓,贴在苏夜耳边低声道,“私下里就可以?” “去始。”苏夜抬手动作太大牵动了伤口,疼的龇牙咧嘴。 严洛见苏夜受了伤也就收了玩闹之心,扶着苏夜回到客栈门口,心中有些后悔那么轻易就将黑老鼠杀了而没有折磨一番为苏夜解气。 此时云翰已经因为失血过多晕死过去,小墨满脸泪痕手掌扶着云翰的脸颊,染了一手的血。 “小墨,别哭了,扶他进房间吧。”苏夜低声安慰小墨,胡老板帮着小墨将云翰扶进了房间。 客栈因为死了人,房客们都走的走跑的跑,将这里当做不祥之地,只有这么几个人留了下来。不管云公子留下是不是为了小墨,都是帮了悦来客栈。胡老板心存感激,将人扶到房间后,立刻马不停蹄去找大夫去了。 小墨擦了擦眼角泪水,看着床上的云翰,神情坚毅许多。也不哭闹了,倒了盆热水,洗了毛巾给云翰擦去脸上的血。轻轻解开云翰的衣衫,细心给擦伤口附近的血迹。 擦身这种事,倒像是做过多少次似的,动作熟练而自然。 严洛扶着苏夜坐在椅子上,看着小墨的动作严洛似有所悟。也洗了条毛巾走到苏夜面前,沉声开口,“脱衣服。” 苏夜没好气翻个白眼,转过头没有理会严洛。 严洛又拿着毛巾再一次尴尬僵住…… 严洛深刻的知道了他不适合伺候人,每次都碰一鼻子灰。 房间中只有哗哗的水声,几个人都陷入了沉默。 苏夜只是受了皮外伤,尚可支撑一阵,只是云翰的伤势颇重,那一根骨刺插入颇深,不知是否伤到了内脏。 不多时门口传来响动,是胡老板领着一名老大夫进了屋。那大夫老态龙钟,发须洁白,走路都颤巍巍的。 “温大夫,来看看。”胡老板擦了擦头顶跑出的汗,将老者引到了床边。 老者定睛看了看趴在床上的云翰,半晌感慨一句,“原来这不是尊夫人,还以为是尊夫人的痨病又犯了。” “内人还好,您先看看这位公子吧,伤势如何?”胡老板一直以来都请温大夫来给夫人看病,温大夫自然而然就以为是他夫人的病犯了。 “哦……待老夫瞧瞧。”老大夫几乎将眼睛贴在了那根骨刺上,一看又是许久,几个人都屏着呼吸不敢出声。 “原来是生铁做的。”老大夫又感慨一声,一屋子的人都眼角抽搐,这重点错了吧…… “莫急莫急,待老夫将它拔出来。”老大夫慢悠悠的将干枯如树皮的手放在骨刺上,另一只手在伤口周围按弄了一圈。 看得小墨心惊胆战,似乎每一下都按在了他的心上,恨不能代他去疼。 唰的一下,老大夫利落的将那根骨刺拔出,这种贯入伤是不能直接拔下兵器的,否则血更加的止不住,就算没有生命危险让这么一拔也离死不远了。 “你干什么!”苏夜有些惊讶看着那人动作,拍着桌子站起。 “胡老板……”小墨眼眶里含着眼泪求助似的看着胡老板。 胡老板抬袖子擦了擦头顶汗珠,“各位稍安勿躁,温大夫医术高明,不会出事的,不会的……”胡老板语气越来越弱,显然连自己都说服不了。 然而奇怪的是,云翰后背的伤口并没有如大家预想的那样血液喷涌,竟然没有一滴血流出。温大夫似乎对那根骨刺很感兴趣,颤巍巍的将那玩意收到了袖子里。 老者打开自己的药箱,拿出一个白色小瓷瓶,洒上了云翰伤口。只听“啊”的一声惨叫,愣是将晕死中的云翰疼醒了过来。 小墨在床边看的胆战心惊,伸手握住了云翰手掌,希望能为云翰分担一丝痛苦。云翰也不知是有意识还是无意识,紧紧握住了小墨的小手。 温大夫不温不火上了药,又抖着手将伤口包扎上,最后龙飞凤舞留下一道药方。不过是些滋补的平常药物,温大夫捋了捋胡子,道,“这方子啊,没什么特别,但要一种特别的引子。” “什么引子?”小墨出口相问。 “每天早上卯时,从土里挖出的活蚯蚓,捣成汁,加入到煎好的药里即可。” “活蚯蚓……还捣成汁……”小墨胃里忍不住翻腾,看了看床上闭着眼睛的公子,想象他每天喝蚯蚓汁的模样,表情复杂而充满同情。 温大夫收拾好药箱子,颤巍巍站起身,“没有什么事,老朽就回去了。” “不如来为苏夜诊治一下吧,他也受了伤。”严洛站起身说道,别人死活他不管,苏夜的伤是一定要治好的。 老者转过身,目光落在苏夜身上的瞬间愣住,直着眼睛定定看着苏夜,注意力却在苏夜的手腕上。 苏夜因为肋下伤口作痛,手掌一直捂着伤口,不自觉就露出了腕间戴着的镯子。 老者伸手抓过苏夜的手掌,拿到眼睛下细细看那镯子,苏夜本不习惯被人如此抓着,想挣脱却似被抓的没了力气,手指都软软的直不起来。苏夜心里一惊,这老者绝对不简单。 “好东西啊,好东西。”老者感慨连连,“年轻人,能不能将这镯子卖给老朽,老朽愿意出十两黄金。” “什么?你要买这镯子?”苏夜闻言一愣,随即面露喜色,“这么说你能打开这个镯子?!” “打开?当然能,打开这镯子简单的很。” “真的吗?”苏夜一听有打开镯子的方法喜上眉梢,神情激动看着老者,“您能告诉我怎么打开这镯子吗?” “这简单的很,直接把手剁下来就成了。”老者还是在细细欣赏那镯子,手比成刀状在苏夜手腕横着划了下。 苏夜打一个哆嗦,强行将手收回。“那……那还是算了,不麻烦您老人家了。” 严洛若有所思看着这名老者,这些人中就属严洛武功最高,几次探查这老人的武功都似石沉大海。若不是这老人武功太过高深就是半点武功不会,严洛看这老者的怪异举动,知道此人并不简单,但又想不起江湖上什么时候出现过与之类似的人物。 “真的不用?”老者有些可惜似的叹口气,放开了苏夜的手。“记住你的话,日后莫要后悔。”留下这句意味深长的话,老者背着药箱,颤巍巍离开了客栈。 小墨守了半宿,云翰的伤终于稳定下来。苏夜看两人之间那份你侬我侬的神情,也不好再陪着,就起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在苏夜回身关门的刹那,严洛一闪身钻入苏夜房中。 “你跟来做什么?”苏夜白了严洛一眼,径自坐到床上脱靴子。 “我来给你上药。”严洛说着从袖中拿出一瓶药粉,“这是崇云秘制的金疮药,你受了伤,不处理一下会发烧的。” “嗯。”苏夜点了点头,算是默认。 严洛有些惊喜走到苏夜面前,抬手解开苏夜的衣衫,这一身小二的衣服穿在苏夜身上颇为滑稽,几乎露出了苏夜的小腿和半截胳膊。严洛眼睛盯在那露出的小腿上,一时间呼吸有些急促。 “咳。”苏夜感应到严洛视线的灼热,轻咳一声唤回严洛的注意力。 严洛咽了口口水,轻轻将苏夜外衫脱去,缓缓将药粉洒在苏夜伤口上,又拿了布条给苏夜耐心包扎。 苏夜几乎半躺在严洛怀里,咬着嘴唇不发出呻吟,连药粉洒在伤口的刺痛都忍了下去。 “疼么?”严洛轻柔吻去苏夜额上汗水,有些心疼将苏夜搂在怀中,两人侧躺在床上。 “废话。”苏夜闭上眼后背倚在严洛怀里,这才逃开严洛三天,就像隔了许久似的,再度被揽入这个怀抱,苏夜已经不再挣扎。 挣扎也无用,不如省点力气养伤。 “苏夜,我很想你。”严洛嘴唇贴近苏夜耳朵,吐出的热气让苏夜浑身酥麻。 苏夜偏头躲开严洛嘴唇的触碰,轻声道,“睡吧。” “苏夜,这几日我去了分坛,那里出了事。”严洛将苏夜的话直接忽略,仍旧自顾自在苏夜耳边讲话。 “什么事?”苏夜被勾起了好奇心,竟然跟严洛有一搭没一搭聊了起来。 “发生了什么事我不知道,”严洛苦笑一声,“我只知道,我赶到的时候,所有人都死了。” 第五十七章:认床 “什么?!”苏夜听见严洛的话惊呼出声,“又都死了……到底是谁这么残忍。” “实话说,我也不知道。”严洛抱紧苏夜的身子,往前蹭了蹭,两人身体贴的更紧。“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做这些的是上次血洗月华宫的那些人。” “难道是……”难道真的是小师妹他们么…… “不,不是她。”严洛放佛知道苏夜心中所想,嘴唇擦过苏夜耳边,轻轻磨弄。“我的人正跟着他们,如果她有异动,我会第一时间知道。但是这次的事我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而且我怀疑,正是有人利用赵晴儿来吸引我的注意力,暗中对分坛下手。” “谁?”苏夜眉头紧皱,越来越感到事态的不对劲,严洛是得罪过不少人,但也不至于滥杀无辜,将严洛手下的分坛教众尽数杀死,这人定是歹毒到了极致。并且还利用小师妹来牵住严洛视线,分明是置小师妹的性命于不顾,不论这人是谁,他都会将这歹毒之人找出为武林除害,为师妹报仇。 严洛轻轻摇了摇头,苏夜眼中闪过一丝失望。 “其实我曾经以为那个人是你。”严洛伸手抚着苏夜脸上留下的鞭伤,“有那么高的武功,对我有刻骨的仇恨的,只有你。” 苏夜眉头紧皱,面有愠色,到头来,严洛终是不信他。 “不过……”严洛轻轻笑了笑,拇指指腹纹路缓缓擦过苏夜脸颊皮肤,“我相信不是你,你说了不是,就不是。” “废话。”苏夜不屑嗤笑一声,闭眼不看严洛的脸。再看严洛这张欠揍的脸,他真的会忍不住挥拳相向。 这几日未曾见苏夜,严洛心中似有千句万句话要说,到了嘴边却一个字都说不出了。只怔怔看着苏夜的脸,不多时手就开始不老实起来,顺着苏夜里衣下摆探入,顺着苏夜侧腰向上摸去。 “严洛,你这个混……啊”苏夜本能挣扎,却触碰了身上的伤口,半晌疼的喘不过气来。 听着这声痛呼严洛才惊觉苏夜还受着伤,咬住苏夜耳垂呼着热气,“别乱动,撕裂了伤口会痛的。” 严洛舌头顺着苏夜耳孔探入,顶弄出渍渍水声,苏夜碍着有伤也不敢再动,直被严洛戳弄的浑身越发燥热。 “卑鄙……”苏夜知道严洛的用意,只咬着牙缝说出这两个字。 严洛动作前所未有的轻柔,顺着苏夜的脖颈一路吻到锁骨,含住胸前一点咬弄啃噬,舌头绕着打转。 苏夜身体里沉睡的本能被严洛的这一系列挑逗勾起,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手指插进严洛发里,按着严洛的脑袋,本想将严洛推开这姿势反倒像他在主动索欢。 严洛挑弄苏夜的同时,身体也起了反应,他已经太久没碰苏夜,身体里的欲望再也压制不住,只是顾着苏夜的伤才不敢太粗暴,极有耐心的撩拨着苏夜。 苏夜一直以来对严洛的接触都是心存抗拒,但时日已久,他也从这事上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快乐。这快乐让他忘记了烦恼,让他的身体沉沦其中,只是这份快乐让苏夜内心更为矛盾,他不想放弃最后一丝自尊和坚持,虽然这坚持已经不知有何意义。 今日的严洛有些不同,严洛本是脾气火爆的人,稍有不顺心便会用强,今日却如此温柔温存,苏夜想要抗拒的时候已经不知不觉陷入其中。一个男人,自然更懂得如何取悦另一个男人。 不一会苏夜已经全身滚烫,微微磨蹭着严洛身体,动作清楚的表达着苏夜的需求,严洛喜上心头,忍耐了这么久终于得到了苏夜的回应。 严洛手指顺着苏夜后背划到双丘之间,寸寸陷入柔软部位,立刻被温暖包裹,严洛呼吸炽热,在苏夜身体里缓缓开拓。 “你……能不能痛快点,磨蹭什么。”苏夜喘息着吐出一句话,闭上眼脸上是一片绯红。 严洛闻言一愣,在他的认知里,从未见过如此主动的苏夜。没有用药,没有口蜜腹剑,单纯的求欢的苏夜。 严洛心头升腾起狂喜的情绪,一股热血像小腹涌去,一瞬间就已经肿胀难忍,便撤出手指,猛的一个挺身将自己送入。 苏夜喉间压制着一声呻吟,半张着嘴大口喘着气缓解身体里的不适,手指紧紧抓着身旁的床单让自己好受些,额上也出了一层热汗,“严洛……轻轻一点……” 严洛哪还控制得了轻重,抬起苏夜的腿盘在腰上,一阵横冲直撞。以往苏夜从不喜欢叫出声,这回却随着严洛的动作鼻腔中有一声没一声的发出粘腻哼吟。得到如此回应是严洛做梦也不敢想的事儿,竟失控的不断索求,对这具身体诉求无度似的,床吱吱呀呀的响了一个时辰多。 直到最后将滚烫液体喷洒在苏夜体内,两人才安静下来。 苏夜的嗓子已经有些沙哑,身上一层热汗,腿一动就流出粘腻液体。严洛则一脸餍足亲吻着苏夜脸颊,恨不能将人吃到肚子里似的宠溺。 无意中严洛手掌抚到苏夜肋下,竟是粘湿一片,严洛火热的脑子立刻冰凉下来,这是血…… 赶紧起身点了烛台掀起苏夜衣服查看,肋下的伤口竟然裂了个十成十,包扎伤口的布条已经被血液浸湿。苏夜脸色潮红,闭着眼睛半睡半醒,伸手摸上额头一片滚烫。 “苏夜,你是想死么?”严洛恨的直咬牙,明明受了伤还勾引他做这个,这难道是他新想出来的自杀手段? 苏夜本能贴住严洛的凉爽手掌,意识不清不楚,嘴角却露出一抹笑容。严洛的性格,苏夜不会不知道,他只要稍微一点回应足以让严洛失控。 严洛,这样我便能还了你的救命恩情,我们之间不要恩,只要有恨就够了。 严洛看着苏夜裂开的伤口,愧疚的挠着后脑头发,只能耐着性子给苏夜重新上药包扎伤口。明明很想温柔待他,怎的一次又一次的伤他,严洛有些无力叹口气,不知该如何面对苏夜。 他只是想与他亲热亲热,那次苏夜吐了半宿,上次苏夜咬了舌,这次苏夜裂了伤口。他与苏夜就真的不能平静的相处么,或许他该找个算命先生算算八字,是不是命中相克,寻寻有无破解之法。 苏夜白日与人打斗,晚上又与严洛如此,身体疲累睡的香甜,反倒严洛睁着眼睛过了一夜。之前的种种爽快也因弄伤了苏夜而消散,枕着手臂想了一夜八字问题。 清晨时严洛从床上坐起,摸了摸苏夜额头倒是退了烧,看来他崇云的秘制金疮药还真是药效上成。 严洛正解开苏夜衣服再次查看苏夜伤口的时候,门口传来敲门声,严洛直接拉过被子给苏夜盖上。 “苏公子,小墨来给你送早饭了。”清脆的少年音质让人心情愉悦,严洛应了一声,“进来吧。” 小墨推开门,见到严洛惊呼一声,“你怎么在这?!” “我怎么就不能在这。”严洛有些好笑看着吃惊的小墨,“你是苏夜的朋友?” “苏夜……”小墨这才想起细想苏夜的名字,“难道苏公子是……是那个苏公子?!” “苏公子当然是苏公子,还会有几个苏公子?” “原来苏公子是苏公子,那那……那你岂不是严洛!”想到这小墨手一抖,一碗粥洒了半碗在地上。“那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严洛!” “昨天我杀人你不是见着了?我有眨眼么?”严洛笑看着发抖的小墨,还是第一次觉得被人叫大魔头是件这么有意思的事。 “好像是没有。”小墨昨天心思都在云翰身上,只知道有高手来将他们所有人都救了,却未细想这救兵是谁。从未想过这江湖传言的大魔头会出手救他们,小墨瞬间有些思维混乱。不过既然救了他们,不是坏人就是。 反正苏夜不是坏人,那苏夜的朋友自然不是坏人。 小墨的思维简单,判断好人坏人只靠直觉。想通了这点倒也不怕严洛了。 “我能问你一句话么?”小墨表情有些腼腆说道。 “你要问什么?”严洛觉得这孩子有趣的很,才愿意和他闲扯这么久,二来,他也想从小墨口中打听苏夜这几天过的怎么样。他可没忘昨晚他见着的苏夜是个穿着比身体短半截破衣裳的店小二。 “你眼圈怎么那么黑?难道是不眨眼久了累的?”小墨吞吞吐吐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疑问。 “……”严洛抬手揉了揉额头,看一眼床上睡着未醒的苏夜,想起昨夜与苏夜鱼水之欢,身体还一阵阵的发热。倒罕见的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便胡扯乱扯了一个理由“我认床,不是我的床睡不惯。” “哦,原来是这样。”小墨竟还真信了,将放着早饭的托盘放在了桌上,“这是今天的早饭,我给你们放这里了。若是苏公子醒了,你们一起吃便好。”说着擦了擦手转身就要出门刚走两步小墨一脸怪异回头,看着只穿着里衣的严洛,终于想到了一个很关键的问题,“你们……为何睡在一张床上?” 第五十八章:分别 “他是我的人,自然和我睡一起。”严洛理所当然的回答,还回身给严洛掩了掩被角。 小墨看着两人亲密动作,觉得哪里不对,又不知哪里不对。他是听见过男宠这个词的,他知道这是指一个男人很宠爱另一个男人,曾经他也被云家的下人议论过是云公子的男宠。 只是自从那夜之后,他才明白这男宠的真正的含义。如今见到严洛对苏夜如此,算是又加了一丝理解。原来男人对男人,也可以如此,像是胡老板和老板娘那样恩爱么。 “咳咳,咳咳咳……”苏夜一醒来便一阵咳嗽,严洛将苏夜扶起,手掌在苏夜后背抚弄,给苏夜顺着气。 “这是怎么了?烧不是退了么?莫不是昨晚累坏了?哎哟……”严洛一脸关切,却换来苏夜一个白眼。腰上被苏夜的手指掐住,严洛叫唤一声闭了嘴。 “苏公子……你你你醒了?”小墨知道苏夜的身份后说话有些别扭,苏夜起身中衣带子未系,露出一大片胸膛。小墨见着苏夜和严洛衣衫不整,小脸烧的通红,挠了挠后脑勺道,“苏公子,这饭给你端来了,直接吃就好。我……我去给我家公子挖蚯蚓去了!”说罢转身逃也似的离开了房间。 “蚯蚓……”苏夜本来带有愠怒的神色也直接转为笑意,“这药引子,够那个云公子受了。” “那个温老头不是普通人,”严洛若有所思摸着下巴,“只是我却看不出他的深浅,颇有些神秘。” “罢了,江湖上奇人异士数不胜数,你我又怎能人人都识得,他能治好云公子的伤再好不过,身份来历不知道也罢。”苏夜醒来察觉身上衣服干爽,身体里也没有那恼人的粘腻,伤口也被敷了药重新包扎过,倒是神清气爽。 “既然如此,便不探究了。”严洛也起身穿了衣裳,坐下给苏夜盛了粥。“看你的伤也转好了,我们再待两日便离开吧。” “离开……”苏夜正在系腰带的手一顿,他来到清流镇不过几天,已经喜欢上了这个宁静的小镇,还未好好享受这份宁静,原来这么快就要离开了。 “怎么?你不想和我回去?”严洛察觉到苏夜的异样,声音变冷了些许。 “不想便可不回去了么。”苏夜嘲讽一笑,“你严大教主想做的事,我如何拦得住。” 两人在沉默中吃完了早饭,明明已经好转的关系,又因这句话变得紧张起来。严洛可以给苏夜金银财宝,海味珍馐,甚至苏夜想要天上的月亮都能想法子摘下来。然而苏夜想要的自由,严洛从来都给不了。 三日晃晃而过,苏夜每日都是被门外花坛小墨抓蚯蚓的声音吵醒…… “哈哈,又抓到了!”“嘿,哪跑!”“这个够大够肥,够公子吃的了!” 三日间苏夜的伤口已经好的差不多,至少行动不会受到影响,只要不是剧烈运动也不会疼痛。严洛因为那晚的事便不再敢碰苏夜,严洛又恢复了抱这苏夜睡觉却什么都不做的君子风度。 这几日严洛陪着苏夜在清流镇逛了几圈,像苏夜刚来的那日一样,东走走,西看看。吃着街边卖的糕点,苏夜笑的无忧无虑,竟比在月华宫里快活了几倍不止。严洛看在眼里,心里默默嘀咕,待在他家里难道就那么可怕? 严洛被苏夜带着绕过几条街,在严洛快要失去耐心的时候在一个萝卜摊停下。卖萝卜的是个老太太,笑起来一脸皱纹如同风干的皱纹,笑容却是极为慈祥,热情的像苏夜和严洛推荐她的萝卜。 “二位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夫人,能陪娘子出来逛街,倒是个像样的好男人。”老太太看看严洛又看看苏夜,又见两人手拉着手,笑的一朵花似的感慨,老妪老态龙钟,眼睛却不是老年人的浑浊,而是眼中像是有一丝精光。“我年轻的时候,不知道都多少公子追我都不成,心太高,到头来只能卖萝卜。”老妪伸手抓过苏夜的手,放在手心里抚摸,“姑娘,遇到了喜欢的人,就要好好珍惜啊,不要想着下一个会更好,因为不会有比现在对你好的更好的人了。” 苏夜嘴角一抽,也不好意思把手抽出,应该是因为严洛牵着他的手的两人亲密姿势让老妪误会了什么。他倒是想开口解释他是个男人,不过这么一来反而会变得更奇怪,苏夜灵机一动计上心来,掐细了嗓子说道,“哎哟老婆婆您的萝卜最好吃了,我们全家都爱吃您的萝卜呢,快拿几根我们等着开火做萝卜汤呢。” 当两人抱着萝卜离开萝卜摊一走出巷子口,严洛就已经笑弯了腰,“哈哈哈,娘子,娘子你还会做萝卜汤。” “住口。”苏夜拿出手中一根萝卜砸向严洛。 严洛眼睛也没抬伸手接住,摞在怀里。“娘子息怒,为夫知错了。” 苏夜见一招未奏效,手中萝卜接二连三扔出,带起唰唰风声,竟也学着那夜黑老鼠的打法,一根萝卜锁眼里咽喉,一根打下盘,一根打胸口。 黑老鼠那一手绝技是苦练数年才成,苏夜在被封住内力的情况下竟也像模像样的使出,可见其武学悟性之高。 严洛也不敢怠慢,本来未曾重视苏夜的袭击,在听见破风之声后也开始重视起来。转身看着那三根来势汹汹的萝卜,一脚踢出踢飞一根,被踢飞的萝卜回转着将另一根撞飞,只剩最后一根直锁严洛咽喉。严洛瞳孔微缩,不慌不忙抬起一只手,将萝卜紧握在手中,正想得意朝苏夜一笑,怀中所捧的那堆萝卜哗啦啦掉了一地,还好巧不巧砸到严洛脚上。 严洛为了接这一根萝卜倒是把满怀的萝卜都丢了,不禁觉得大为丢脸,想他堂堂一教之主竟然连一根萝卜都对付不了,简直丢人到了极致。 “哈哈哈哈”苏夜看着满地的萝卜,笑的一脸得意。“哈哈哈,严洛你也有今天。” 严洛脸色变了几变,本来心内的气恼也被苏夜爽朗的笑声驱散,几步走到苏夜面前伸手揽过苏夜后脑吻咬苏夜嘴唇。 “严洛!你干什么……唔……”苏夜哪里敌得过严洛的力气,身体后退间已经靠上了巷子中的墙壁,后背抵在墙壁上摩擦的生疼,嘴唇被严洛又啃又咬也是一片酥麻,被无缘无故吻住苏夜心中有些气恼,手掌抵在严洛胸口使劲推弄。 严洛一手按着苏夜肩膀,一手握住苏夜抵在胸口的手贴在心脏位置,强健有力的心跳声顺着苏夜的手传到苏夜脑海。 耳边只有风声,喘息声和严洛的如雷心跳,这气氛太过热烈,连深秋的冷风都吹不去两人身上的热汗。 苏夜的手再也使不出力气,感受到那股心跳,苏夜一瞬间就心软了,这样的活生生的火热的人,如此喜欢他的人,这辈子是不是再也遇不到第二个呢。 严洛的舌启开苏夜的牙关,近乎急切的窜入苏夜口中,掠夺着苏夜的空气,勾住苏夜软舌摩擦苏夜舌根敏感,每一处味蕾都被激活,感受口中另一个的味道。这味道熟悉又陌生,刺激着身体最原始的本能。 严洛的手伸到苏夜腰间向着苏夜后臀滑去的时候,被苏夜按住了手腕。冷风让苏夜找回了一丝理智,这是在大街上!!! 严洛看见苏夜那想要杀人的眼神,自知做的过分了,讪讪放开钳住苏夜的手。苏夜一拳打在严洛肩膀,将严洛打的偏过身去,离开严洛的禁锢,低头挨个捡起散落了一街的萝卜。 整理好略显狼狈的衣衫两人才回到客栈,到了客栈却发现冷清的客栈比以往更加冷清。大厅内也没有人,胡老板也像往常站在柜台那里接他们。 也不见忙来忙去擦桌子挖蚯蚓的小墨,这人都哪里去了。 苏夜似乎有了不好的预感,他想起了那一日的月华宫也是如此冷清,进了院子却是满地的凝固了的鲜血。 苏夜忽然害怕了,苏夜曾经以为他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严洛对他严刑逼供的时候他没有害怕,独自一人在深山逃命的时候他没有害怕,被关在漆黑的水牢的时候他也没有害怕。这一刻的安静,却让苏夜心底生了怯意。 他害怕走到小墨的房间,看见的是一具没有生气的尸体,像那个矮胖子一样,躺在地上睁大了眼睛看着他,似是在控诉他是因为苏夜而死。 严洛看见苏夜的表情,伸手握住了苏夜的手,带着苏夜向楼上走去。“没事的,这里没有血腥味,他们不会出事的。” 严洛的话像是给苏夜吃了定心丸,严洛的自信笃定,似是说出的任何话都可以实现,让人不得不信任他。 两人缓缓走到楼上,两人的脚步声在客栈中回荡,推开门的刹那,苏夜心都要从胸口跳出。 “你们回来了。”屋里坐着的不是小墨,而是胡老板,胡老板看着严洛和苏夜,叹了一口气。 “胡老板?小墨呢?云公子呢?”苏夜见没事赶紧走入屋中查看,没有发现尸体血迹,倒是放下心来。但是见胡老板的脸色也有些黯然,定是出了什么事。 第五十九章:打猎 听见苏夜的问话,胡老板叹了一口气,将手中的一封书信递给苏夜。 苏夜疑惑的接住那封信笺,看见上面清秀的字迹,“苏公子亲启。” “这……是小墨留下的?”留下了书信就是没有出事,但是连面都没见一个就走了,苏夜心里还是有些失落。他与小墨萍水相逢,虽然只认识了几天,但苏夜是从心里喜欢这个孩子。 小墨这么突然离开,胡老板心里都不好受,严洛倒是一脸无所谓,低头看了一眼信笺,催促苏夜道,“他写了什么,你看看就是。” 胡老板虽然是第一个发现这信的人,却并没有打开,只等着苏夜来让苏夜打开。 苏夜叹了口气,将书信打开,缓缓念道,“苏大哥,江湖辽远相逢即是缘,相见时欢别离难。苏大哥照顾之恩小墨谨记,有生之年必当报答。公子伤重方见真情,得一人真心不易,小墨心知肚明。公子伤好,墨随回府,不盼名利只望白头。小墨拜谢掌柜收留之恩,苏公子帮扶之情,严公子救命之义。不忍面别,留此信一一拜别。莫念,莫忘。” “这孩子……原来真的随他家公子走了。”胡老板颓坐在椅子上,有些无奈摇头。 “他和他家公子,到底发生了什么?”苏夜念过信,心里明白了什么,又似糊涂了。看小墨平日无忧无虑的摸样,居然能写出此等沉重字句,难道竟是将心思尽数藏了起来么,苏夜不禁又对小墨的身世好奇起来。 “小墨啊,原本叫研磨。”胡老板似是在回忆,慢慢说着。“本是杭州大户云家的一个书童。” “怪不得名字这样雅致,原来是书童。”苏夜低头看一眼字迹清秀的书信,也明白了小墨为何识字。 “云翰就是他家大公子,他与云翰,关系颇亲密,如同亲兄弟一般。只是因为他得云翰喜爱,便惹来了府里的闲话,说小墨是云翰养在身边的男宠,流言不堪入耳。” 听见“男宠”二字苏夜脸色一僵,想起他的身份和江湖上的流言蜚语,他竟然与小墨同病相怜么。 “其实那些下人说的没错,云翰确实是喜欢小墨的。只是云翰没有告诉小墨,却被那些下人捅破。小墨不堪忍受那些流言去与云翰请辞,想离开云府,这云翰才急了,当晚就把小墨……唉……”胡老板重重叹口气,想起小墨逃难来的狼狈样子,直感慨这段孽缘。 “原来是这样,那后来呢?”苏夜听着小墨的故事,忽然明白世间痛苦的人不止自己一个,想想过去种种,不禁恍惚。 “小墨还那么小,怎么能忍受被那样对待,隔日就偷偷从云府跑了,一路乞讨来到了清流镇,昏倒在了客栈门口。我与内人无福,半辈子未曾有个一子半女,见这孩子长的讨喜,又如此可怜,就收在了客栈里。想着收为养子,日后继承这个悦来客栈。半夜听见小墨偷偷的哭,才问出了这惊世骇俗的一段孽缘。” “小墨逃了这么久,还是跟云公子回去了,那胡老板你岂不是……”苏夜把下半句话咽回,想这胡老板人好心善,偏妻子重病,养个养子又就这么走了。 “唉……又有什么办法呢,小墨本就不适合这里,他不是个普通孩子,天资聪慧,什么都一学就会,若是投生在好人家,定能有个好前程。我与他并无父子缘分吧,看那云公子待他也真,连命都豁出去了,希望不是一时贪新鲜,日后莫要负了他才好。” 听了这段孽缘严洛和苏夜心内都不禁唏嘘,原来这感情如此奇妙不论什么身份,性别,都是这般义无反顾。 苏夜想起他与严洛,心内五味陈杂,他们之间隔的不说流言蜚语,不是世俗偏见,而是血海深仇。 苏夜永远不会原谅严洛,即使严洛救了他一次又一次,即使与严洛耳鬓厮磨了半年有余,即使一次次的对严洛心软,他还是不会原谅严洛。 因为严洛的自私和残忍,他的师傅惨死在五里坡,苏夜永远忘不了那一夜,师傅眼中的绝望和挥剑自刎那一刻的决绝。 师父如父,苏夜从小投在崆峒,几乎和师父朝夕相伴。这世间没有第二个人对他那么好,他把师父当做父亲看待。即使严洛对他再好,也抵不过这杀父之仇。 想到此处苏夜呼吸急促,手掌紧握,想起刚刚还与严洛在巷中亲吻厮磨,竟然竟然……忘了这不共戴天之仇么…… 苏夜啊苏夜,你怎么能因为这一点温柔就忘了那份仇恨,你难道要与严洛这么恩爱快活下去,忘了你死不瞑目的师父么。 是夜苏一回到房间就将门锁死,没有给严洛进屋的机会,严洛险些被门板夹了鼻子,又开始纳闷白日还好好的苏夜怎么会突然变脸,又是这幅冷冰冰的样子。好似好不容易捂化了的冰块,一夜之间又冻了回去。 初冬的风愈加的凉,站在走廊上的严洛抱着胳膊晃了半夜,见苏夜仍是不打算开门,其间几次想抬脚踹门,但又不想将苏夜逼的太紧,才悻悻去了别的房间。 又住了一日,整理好了东西,严洛便来接苏夜离开。经过昨晚被拒之门外,严洛本以为苏夜不愿意跟他走,开门的瞬间却见苏夜已经穿戴齐整,收拾好了包裹。严洛是越来越搞不懂苏夜的想法了,忽冷忽热,若即若离,莫不是苏夜是个爱情高手,与他玩这手段?很好,越是这样,越能提起他的兴致。 “回月华是么?我们走吧。”苏夜抬脚就要出门,动作倒比严洛还要利落。 “哎,等等。”严洛一把抓住苏夜的胳膊,“不回月华,我带你去别处。” “哦?去哪里?”这回轮到苏夜纳闷了,若是以前的严洛定会迫不及待将他抓回月华宫,再折磨羞辱一番,这次非但不气他逃走,还要带他出去。难道是怕笼子闷坏了金丝雀,放出去溜溜么。 “跟我来就是。”严洛也不做过多解释,拉着苏夜出了门。 严洛给胡老板留下一沓银票,也不知多少,胡老板乐的合不拢嘴。按严洛吩咐找来两匹快马,严洛将马缰递与苏夜,拍了拍马脖子。 “怎样?可敢一比?” “有什么不敢?”苏夜无所谓一挑眉毛,利落翻身上马,手握马缰双腿夹紧马肚,马鞭一甩率先窜出,半点未曾等严洛。 “有意思。”严洛点头跟胡老板道了谢,腾身上马朝前头的苏夜飞奔而去。 苏夜骑的是一匹健硕的白马,毛色柔顺锃亮,透出一股子健美,马性子倒温顺,一路跑的快而平稳。苏夜脸上也难得露出了笑容,笑的张狂而疏朗,衣衫猎猎,发带随风飘扬,似又找回了少年英侠的气势。 严洛胯下的枣红马性子就烈一些,见被苏夜的白马甩在后头就不服气起来,甩着头从鼻子里喷出两股热气,甩着蹄子就赶了上来。马上的严洛一惊,拽紧了缰绳才不至于从马上摔下,待枣红马超过白马的时候狠狠一拉缰绳才将狂奔的枣红马止住,两匹马并排奔跑,两人并肩而御。 天地间放佛没有了别人,只有风声从耳边掠过,马蹄过处地上尘土飞扬,谁人识得,翩翩少年郎。 “苏夜,我们去打猎吧。”严洛转头看着苏夜,眼中含着一丝张扬笑意。 “打猎?”听见这个词汇苏夜一愣,随即朗笑道,“只怕你不是我的对手。” “笑话,我严洛何时输过?”严洛纵马向一条蜿蜒小路拐去,喊道,“跟我来。” 苏夜勒住马缰停在路口,一身热血沸腾不已,骑了这么久的马有些微气喘,却还是不肯示弱,看着严洛停在小路上回看他,苏夜抬手一擦鼻子。“来就来!”说着便纵马而去。 林中静谧,不时有一只飞鸟被飞起,接着便呼拉拉惊飞一片飞鸟。嗖的一声一支弓箭将一只飞鸟穿胸而过,带着血迹落向地面。 苏夜纵马过去将飞鸟捡起,初战告捷,得意看了一眼不远处的严洛。 严洛也不言语,眼神锐利如同一头猎食的狮子,注意着周围的每一丝动静,忽然严洛耳朵一动,手上动作利落,搭弓射箭,嗖的一声,树丛深处传来一声凄厉的叫声。 苏夜听见这边动静跳下马查看,走进几步竟看见一头鹿倒在地上,背上插着一支箭,身体抽搐不已。 苏夜回头看看自己马背上的那只鸟,有些不服气叹一口气,转身翻身上马急纵而去。 严洛本想向苏夜炫耀一番,想不到苏夜转身就走。也上马疾奔追赶,只是林中树茂叶密,苏夜跑几下便没了踪影。 “奇怪……人呢……”严洛转了几圈都未曾找到苏夜的踪影,心下有些慌了,他想起在崆峒山的那一日,苏夜也是生生消失在了他面前,要不是他抓了赵晴儿威胁,苏夜断然不会出来与他相见。 苏夜……你就这么想离开我么? “好你个苏夜,你非要逼我将你的两条腿都打断么?” 第六十章:围困 严洛面色铁青,狠狠一摔马鞭,苏夜,莫要让我找到你,否则会让你这辈子都不敢再逃。 严洛再扬马鞭,枣红马嘶鸣一声,前蹄扬起,在林中兜着圈子。 时已初冬,林中黄叶尽数落尽,只剩光秃秃的枝桠旁逸斜出划过脸侧,徒留一阵热辣疼痛。严洛似是感觉不到这疼痛,眼神中有些一股执着的坚定。 本来不大的树林显得空旷无比,苏夜不管是藏在哪丛灌木之后,都不是容易找到的。空气微寒,严洛口中呼出的热气都凝结为一片白气,胯下马甩着头吐出一片片白气,已然颓累不堪。 天色渐暗,头顶乌云拢聚,遮蔽了本就不甚明亮的日头,严洛抬头看了一眼变暗的天色,心中更加沉重。刚刚还快意纵马,笑语满路,转眼就消失无影,严洛眼睛通红,脸色越发难看。 在林中转了不知多久,眼见着天就黑了。还是没找到苏夜的半点影子,“他定是有心躲我,否则为何如石沉大海般没了影子。”严洛叹了一口气,勒住了马缰。正茫然看着空旷树林,一声鹰啼从空中传来,严洛抬臂,那鹰便拍着翅膀呼啦一声落在了严洛臂上。 严洛没有理会被鹰爪抓破一层皮的手臂,从鹰脚上摘下一卷竹筒。打开纸条看了一眼,严洛皱紧眉头。片刻后从马上跃下。枣红马已经累的连连吐着白沫,严洛拍了拍马脖子将马拴在了树上,一个人向林中更深处走去。 严洛觉得脸上一凉,抬手擦过脸颊竟然是化了的雪花。“下雪了……”严洛提起真气加快行进速度,轻功飞掠间转眼间到了半山腰。 前方不远处有人生传来,细看来竟然是三派人马对峙,一派是崇云派派众,中间的被围住的是一男一女为首的一行人,衣衫破烂,女的身上还有血迹。 这些人如何都不是严洛所在意的,只是这人群中夹杂着一个身影,另严洛精神一震。他竟然在这里,原来并没有走么。 苏夜站在这群人的中间,挡在赵晴儿和吴明悟的身前,面对崇云教人,脸色冷冽,目光中透出一股坚定,厉声道。“你们教主命我前来传令,对赵晴儿二人的追杀已然撤销。怎么,我的话,你们还不信么?” 崇云教众都知道苏夜的身份,其中几个人倒是见过苏夜,知道此人是苏夜没错,只是不知道这消息是真是假,前几日教主还亲自下令将赵晴儿等人剿杀,这会苏夜又来说追杀令已经取消。几人竟不知该如何做判断,便将这消息通过猎鹰传到严洛那里,等着严洛来做决断。 “苏公子,我们知道你的身份,我们自然不会伤害你,不过你的话是真是伪就有待评断了。”几人语气不卑不亢,既显出对苏夜的尊重又委婉提醒了苏夜的身份。他虽然是教主眼前的红人,却不是崇云教的长老堂主一流,他的身份,充其量不过是得宠的男宠而已。 苏夜知道这几人的意思,他只能保赵晴儿到如此,奈何他不能号令严洛的下属,只能如此僵持。 赵晴儿之前被一行黑衣人袭击,慌乱之中逃窜,才会身受重伤落入绝境。 那些黑衣人一句话不说,亦不说明自己的来历,一出手,招招皆是杀招。这群人的来历,吴明悟自然是知道的,这些人是赵成德麾下训练的死士,专为赵成德排除异己,上次血洗月华宫带的便是这些人。 “七师兄……”赵晴儿腹背受敌,小腿上伤口裂开,已经将衣衫下摆浸湿。“你是来救我的吗?” “当然,我怎么会让自己的小师妹身陷危险。”苏夜转身笑看一眼赵晴儿,眼中含着温柔笑意,一如当年在崆峒山上,站在树上的那个少年。 “师妹,那些人……都是他派来的。”吴明悟与赵晴儿背靠着背,身上也是伤痕累累,手中一柄长剑沾满血迹。 他将赵成德一事告诉了赵晴儿,却换来这些黑衣人的无情追杀,他只想与赵晴儿隐退江湖,不管这纷乱恩怨,保住赵晴儿的一条命。却没想到赵成德如此无情,为了防止他的计划被泄露,竟然不惜派人追杀自己的亲生女儿,虎毒尚不食子,赵成德简直是丧心病狂。 连亲生父亲都将她的性命不放在心上,不止利用她吸引严洛的注意力,待她知道真相后又派人来杀人灭口。这样的父亲,再也不是她心中的父亲,心心念念为他报仇,却换得如此下场。 赵晴儿此刻万念俱灰,两派人马的追杀使得她身心俱疲,忽然觉得这些日子的努力都没了意义,这些日子的生死决绝,全都成了笑话,一个被父亲利用的女儿,是多么的可悲。 在这等时候,曾经怀疑过的七师兄竟然冒死相救,赵晴儿怎能不感动。既然赵成德并没死,那么严洛便也不再是她的杀父仇人,就算苏夜与严洛做了什么,也无法再苛责。 她从前对苏夜做的种种,不能说不过分。苏夜用自己将她从严洛手中换出,她并没有一丝将人救出的想法,而是就此离去,任由苏夜落在严洛手中。前几日火烧月华宫竟也未想过苏夜在宫里是否会有危险,竟只顾着报那莫须有的仇,险些将苏夜一起烧死。 现在想来,她对苏夜做的种种错事,却是比严洛还要过分。苏夜不计前嫌前来相救,不管救不救的成,都是一份难得的恩情。 “七师兄……我……师兄的救助之恩,晴儿感激不尽。”赵晴儿此刻心中再无芥蒂,说出的话亦是情真意切,就算今日你在这里,知道七师兄这份心意,也无憾了。 “何必多言,你我终为兄妹,我一向待你如同亲妹,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今日既然撞见你被围困,我又怎么能不出手相助。”苏夜笑着从地上踢起一把长剑握入手中,“可惜今日的七师兄已然不是从前的七师兄,内力被封功力不及以前三层,怕是也帮不上什么大忙了。” “七师兄……原来你……”赵晴儿想起谁那夜苏夜在月华宫中被严洛……不禁叹了一口气。他们师兄妹的命运怎的如此悲苦,赵晴儿想起赵成德之事,心内凄然,开口道,“七师兄,爹他……” “苏夜,原来你在这里。”一个人影自远处飞掠而来,一把将苏夜揽到怀中,赵晴儿等人皆一惊,抬头细看却见那人是严洛。 此刻雪越下越大,严洛和苏夜的头发上挂着白雪,落在脸上的雪花片片融化,严洛伸手抚摸苏夜脸颊,入手一片冰凉。 “下雪了你还乱跑,冷不冷。”严洛语气温柔,竟将这剑拔弩张的气氛全然忽略,眼中只有苏夜一人。 苏夜眉头紧皱,不知该是喜是忧,严洛到来眼前形式更加复杂,若是他想将赵晴儿赶尽杀绝,他断然不会依,就算与严洛拼个你死我活都再所不惜。 “严洛,你要杀了他们?”苏夜回身看着严洛,直接问出口,倒是责问的语气。 “他们么?”严洛看向浑身狼狈的赵晴儿和吴明悟,眼中杀气闪现。“他们所杀的崇云教众,难道就白杀了么?他们的命是命,我崇云教的人就不是命么?” “这……”苏夜冷然一笑,“那你呢,逼死我师父,杀死我众多崆峒弟子,又……又那样对我,又怎么算?” “江湖恩怨本就如此,弱肉强食无可厚非,崆峒弱而崇云食之,本是江湖定律。可是他们呢,做的都是些卑鄙勾当,几次放过她,又来做这些背后伤人之事,如何能放过他们?”严洛眼睛锐利扫过赵晴儿一行人,赵晴儿自知做了错事,愧而低头。 “冤冤相报何时了,严洛,今日你若放过他们,我便念你恩德,将来必会全心报答。”苏夜知道今日的必死之局,能走的一步活棋只有严洛,除了严洛,没人可以救他们。严洛的弱点,苏夜心里知道,是他自己。与严洛相处这许久,他从未见过严洛对什么事表现过在乎,除了他。苏夜知道自己的手段也是卑鄙,他明知道严洛在乎他,却以此为条件来让严洛放过赵晴儿。 “这话可是你说的,日后莫要不承认才好。”严洛捏起苏夜下巴,旁若无人轻吻苏夜嘴角。 待严洛回身看向赵晴儿等人时,脸色已经全然没有刚才面对苏夜时的温柔,“你们几个,挑衅崇云教多时,今日本应将你们几个剿杀在此处,奈何苏夜为你们求情,不过日后不要再让我看见你们,否则将必杀无疑,绝不留情。” “严洛,别以为这样我们就会感激你。”赵晴儿见着严洛与苏夜如此亲密模样,又想起那夜两人的鱼水之欢,心中未免有些不舒服。 “我不需要你们感激,”严洛轻轻一笑,“只要苏夜感激就好。” “七师兄,今日一别,江湖再难相见。”赵晴儿美目含泪,看着苏夜,将手中不知何时拔下的一枚银钗放入苏夜掌中,“就将此物留与师兄,权当做个念想。” 第六十一章:银钗 苏夜低头看着自己掌心,一支样式雅致的蝴蝶银钗安然静躺于掌中。这钗子是小师妹向来喜爱之物,今日将这东西赠与苏夜,也算是临别留个念想。 “师妹放心,有缘终会相见,只要你能过的平安喜乐,师兄便为你开心。”苏夜叹口气将钗子收到掌中,神色间尽显珍惜与不舍。 他与小师妹不能说不波折,三番五次的误会,眼见着青梅竹马的恋人投入他人怀抱,苏夜却连表白的机会都没有,就将这段恋情彻底掐灭。曾几何时,眼前的女子是他年少时心中的新娘,可惜物是人非,他再也没有权力和能力迎娶她,今日的苏夜不是昨日的苏夜,今日的赵晴儿也不再是昨日的赵晴儿,真正能留住的,只有那模糊而美好的记忆吧。 “说够了没有?还不快走。”严洛见着两人你侬我侬说的情真意切,冷着脸下逐客令。 “师兄,这钗子……莫要丢了,也万不要弄坏了,切记。”赵晴儿想说什么,看了严洛一眼,将话语生生咽回,叮嘱一句,留恋不舍看了一眼苏夜,握上吴明悟递过来的手,转身随吴明悟离去。 话到多时,反而一句说不出,情到浓时,反而什么话都不说就懂个中滋味。然后赵晴儿的心思,苏夜不懂,苏夜只当赵晴儿的嘱咐是莫要让他弄坏了钗子,并未想出这话中的真意,若是能早日想明白其中关节,也不至于枉然错过。 赵晴儿一行已然走远,雪也下的越来越大,严洛与苏夜头上都落了一层的雪花。严洛伸手将苏夜揽入怀中,迫使苏夜从远走的赵晴儿身上收回目光。 “放开,还有人在。”苏夜不自在拂开严洛的手臂,手指细细抚摸手中的蝶钗,身边的朋友一个接一个的离开,昨日是小墨,今日又是小师妹,茫茫天地,只剩下苏夜一人。 “你们退下,暂且先回月华宫。”严洛回身交代了一句,几名暗卫恭敬行礼,随后几个起落消失在林中。 望着对着钗子出神的苏夜,严洛脸色更加不好,“人都走了还念着做什么?留这东西徒增伤感,不如不要。”说着伸手从苏夜手里夺过钗子,随手就朝远处密林扔了出去。 银钗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消失在茫茫雪地中。 苏夜一惊,“严洛!你干什么!”待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严洛的腕力足以将这钗子扔出几十丈远,苏夜气的脸色发青。 “这等女孩家的玩意,不适合你,留着也无用。”严洛见苏夜生气,语气更是冷漠,那个女人在你心中就这么重要,偏要扔了,看你能如何。 “你……”苏夜气的说不出话来,“罢罢罢,你这等人,多说无益。”苏夜长叹一声,抬脚就往林子深处走,边走边弯腰用手拨开积雪,找寻那只不知被严洛扔往何处的银钗。 “苏夜!”严洛见苏夜直接用手去拨雪,倒是有几分心疼。几步走到苏夜跟前强行将苏夜的手握在手里,入手一片刺骨冰凉,“你这是做什么?与我生气何必伤害自己,这雪这么凉,不要找了。” “我何苦与你生气,不过是想把东西找回来罢了。”苏夜甩开严洛的手,低头继续翻找。苏夜的手沾满积雪,化了之后将苏夜的手冻的一片通红。苏夜似是毫无察觉,眼神执着的骇人,动作不慌不乱,倒像是沉了心要将这林子翻个遍。 “苏夜……好,你很好。”严洛越看越气,横竖不过为了那个女人,一支钗子也如此拼命,当他严洛是什么?忙活了这么久,竟然还是比不过她么?他在苏夜心里,连那女人的一根钗子都不如么? 严洛冷笑一声,一把将苏夜揽腰抱入怀中,这次任由苏夜怎么挣扎都箍紧了不放手,苏夜的力气哪能和严洛抗衡,便挣扎了半晌终于停下动作,“严洛,你到底想怎样?扔了我的东西,又不许我找,这是个什么道理。严洛,做人不要太过分,霸道也要有个限度,否则早晚遭报应。” “哈哈哈,报应?我严洛自从踏上崇云教主之位的那一天起,就未曾怕过报应二字。苏夜,我说不许你找,就是不许你找。这钗子丢了就丢了,不过是一根钗子而已,你那么紧张做什么?”严洛捏起苏夜的下巴与苏夜对视,眼中是一片怒火。“难道,这钗子对你来说有特别的意义?就因为是她的东西?” “严洛,你真是可怜又可悲,这钗子的意义,你永远都不会懂。”苏夜嘴角倒是挑起一抹嘲讽笑容,“你根本就是个没有心的禽兽,你怎么会懂这世间感情。” “禽兽?哈哈哈,你说的半点也没错。苏夜,我就是个禽兽,今日便叫你看看,我是如何禽兽的。”严洛脸上笑容已经说得上是狰狞,眼神中有着苏夜熟悉的狠戾。严洛收紧抱着苏夜的手臂,将苏夜禁锢的几乎窒息。 苏夜知道他惹怒了严洛,不过他更不会低头,就算严洛杀了他能怎样,本来错的就是严洛。这个压根不懂得人情冷暖的家伙,根本就是不可理喻! 苏夜没有回应严洛的话,只回以一丝不屑冷笑,全然不将严洛放在眼里。 “苏夜,这是你自找的。”严洛怒极,近乎粗暴将苏夜放倒在雪地上,两人摔了一身的雪。 苏夜感觉出事情不妙,怒喝出声。“严洛,你要干什么!” “这便让你尝尝,激怒禽兽的滋味。”严洛说着,一把就扯开苏夜的腰带,将苏夜裤子扒下,粗暴分开苏夜长腿,将自己强行顶入。 “严洛……啊……”苏夜痛呼一声只觉下身冰凉中还带着热辣的疼痛,全无准备的身体强行接纳硬物,使得苏夜呼吸都哽咽在嗓子里。 雪地里一片冰冷,身体却痛的出了一层热汗,苏夜上身衣服被雪浸透,一头乌发散在白雪上,倒显出一丝妖冶的魅惑。 严洛脑袋被欲望占满,在进入苏夜身体的刹那热流涌遍全身,便更没了克制,放肆在苏夜身体内动作起来。 苏夜疼的一声呜咽高过一声,睫毛上还落着白色的雪,严洛吻过苏夜眼皮唇角,将雪花融去。嘴唇被严洛啃咬的殷红,脸色却苍白无比,身下的雪虽然隔着一层衣服,已然冷的彻骨,苏夜冻的直哆嗦,本能抱住严洛的身体取暖。 两具身体紧紧相拥,以最亲密的姿势相结合,严洛的身体火热无比,将身体冰凉的苏夜搂在怀里。苏夜已经吐不出一个完整的音节,只将脸埋在严洛火热的胸口,汲取那严洛身体的温暖。 下身冷热交替,带来意外的触感和折磨,不自觉紧紧绞住严洛,汲取着火热触感,严洛感受到这似拒还迎的邀请,进出的更加猛烈。疼痛反而成了K感的催化剂,使苏夜身体更加敏感。 鹅毛雪花漫天飞舞,十里之内没有人烟,天地间仿佛只有他们两人,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和心跳。除了他们二人,再无其他。 严洛握紧了苏夜的手掌,十指交扣,将最后一丝火热洒在苏夜身体深处。 苏夜低声呻吟一声,也泄了出来。极冷即热的体验,极度的痛苦与极度的愉悦,让苏夜的意识有些茫然。 喘息着将已经意识模糊的苏夜抱起,严洛伸手拂去苏夜头发上沾染的雪花。 “苏夜,你我又是何苦……” 眼见着天色黑了下来,雪却还持续纷扬没有半点停止的意思。严洛和苏夜都有些禁不住这冰天雪地的寒冷,只能抱紧对方的身体取暖。严洛抱着苏夜一步一个脚印踏在松软的雪地,朝着一个方向走了许久,方才见了一个简陋的木屋。 严洛心内一股狂喜,查看了屋中没有其他人和潜藏的危险,便抱着苏夜进了屋。有地方住总比露宿雪地要好,严洛将苏夜放在屋内唯一的一张木板床上,徒手劈了屋里的两个凳子点着了给苏夜取暖。 在冷寒的天气,这点火光倒显得尤为珍贵。苏夜睁眼看着在篝火旁添柴的严洛,忽然想不起他们为何会争吵到如此。他与严洛,竟为了一支钗子闹到如此地步,到头来还是没有寻到那钗子。 严洛,你怎么就做那招恨的事,偏又让人恨不起来。苏夜牙痒的想要将严洛咬死,待真有机会杀了严洛,又会下不去手。偏又想起严洛的好处来,他的笑容,他的软语温存,他的宽厚而温暖的手掌,他的沉稳而有力的心跳。 不知不觉间,他与严洛已经有了这么多的回忆,虽然痛苦难过居多,然而温暖的片段却更加凸显出来。就因为严洛这偶尔的好处,苏夜竟一直下不了手。就因为严洛的信任,每夜的毫无防备,他才没有将准备已久的匕首插入他的心脏。 “苏夜,你醒了?”木柴燃烧发出哔剥的声响,严洛自然不知苏夜心中的百转千回,只笑着抬头递过去一块烤好的红薯。 “这是我从外头挖的,想你也是饿了,不如吃点。”严洛倒像是全然忘了刚才的隔阂,语气已然毫无怒气。“这雪吓得突然,农人的红薯倒还没收,冻坏了倒也可惜,我们拿来吃,也算这红薯死得其所。” 第六十二章:提亲 一向杀人不眨眼的严洛,吃个红薯还要为自己辩解一番,苏夜不禁有些想笑。手中握着热乎的红薯,苏夜冻僵的手才暖和些许,一身沾了雪的衣裳已经被融化后的雪水打湿,即使燃着篝火,苏夜仍然冻的直打哆嗦。 严洛将湿透的衣衫脱下来放在火边烤着,回身看苏夜躺在床上哆嗦无奈摇摇头,站起身径直走到床边。 “你衣服湿了,脱下来吧。” 苏夜看了严洛一眼,不予理会。 “……”严洛一时无语,抬手挠了挠后脑,一脸的无可奈何。 “苏夜,这可是你逼我的。”最后严洛咬了咬牙,伸手直接按住苏夜手腕,将苏夜双手举过头顶,另一手掌扯开苏夜衣服,强行将衣服扒下。 “严洛!你放开……”苏夜在严洛身下剧烈挣扎,一脚踹在了严洛腰窝,严洛闷哼一声,额上沁出一层冷汗。也不顾苏夜的挣扎,严洛终是将苏夜的衣裳扒了下来。 回身将苏夜的衣服也挂在篝火旁,将自己烤干了一件白色里衣拿过轻轻盖在了苏夜的身上。 苏夜抱着肩膀,赤裸着上身,还是冷的发抖。之前在雪地里,冷热交替的折磨使他的体力消耗太多,那会只觉得冻的麻木,这会子才觉得一阵阵伸入骨髓的冷。 严洛因为被苏夜踹了一脚,身上还隐隐作痛,虽然苏夜没了内力,仍然是个成年男子,加上多年练武的底子,这一脚委实不轻。见着苏夜这副可怜的样子,严洛又不好发作,就把这一脚生生忍了下来。 又一个红薯烤好,严洛自己掰了一小块放到嘴里。这还是他第一次自己动手做吃的,倒是别有一番滋味。 剩下的大半个严洛都递给了苏夜,苏夜经受不住这热乎乎的烤红薯的诱惑,还是伸手接了,之后便一口一口咬着吃,吃到嘴里才知道烫,便咽也不是,吐也不舍。 严洛看着苏夜笑出声,扣过苏夜后脑吻上苏夜嘴唇,将那块红薯用舌头勾了来,自己吞咽入腹,这才解了苏夜的危机。 “慢点吃,都是你的。”严洛手指穿过苏夜还有些潮湿的头发,温柔抚摸着苏夜的乌发。 “想不到你还会这手。”苏夜吃了半个红薯缓过些来,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这红薯的味道倒是他这么多年来吃的最香的。 “江湖中人,遇到的危难不止于此,总不能让自己饿死。”严洛光着上身坐在篝火旁烤着衣服,火光映着严洛满是伤疤的身体,配着严洛的这句话,倒还觉出一番苍凉。 江湖中人,哪个不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过日子,今儿个你杀我明儿我找你报仇,冤冤相报,无止无休。 严洛胸口的位置有一块伤疤尤其明显,苏夜清楚的记得那夜他处心积虑的想杀掉严洛,却在最后关头匕首偏了一寸。 难道从那个时候开始他们就已经步入了这个僵局么,不能再退一步,亦不能再进一步。 若是他和严洛有一个够狠心,也不至于出现今日之局面。若是他能狠心杀掉严洛,或是严洛能狠心折磨他到死,并不施舍那一星半点的温柔,或许这段恩怨早就了了。偏偏两个人都做不到,一段江湖恩怨,就愣是拖成了儿女情长。千丝万缕的情思,斩不尽割不断,恨不能彻底,爱亦不能彻底。 将就着吃了晚饭,严洛挤上了苏夜躺的木板床。几件烤干了的外套盖在身上,两个正值壮年的男子抱在一起,也不至于冻死。 苏夜早已习惯被严洛抱着,这几个月来的每个夜晚,都是在严洛的怀里睡去,这已经成了一个习惯。是严洛强加给他的习惯,但是既然习惯了,一旦失去就会有些怀念。在客栈那几日,苏夜就会觉得被窝格外的凉。 篝火火光迷离,严洛将额头贴着苏夜额头,两人都将眠未眠,朦胧中只听严洛开口道,“还生气么?” “为何生气?”苏夜虽闭着眼也没睡,语气倒是冷冷淡淡。 “为你的师妹。” “人都走了,不提也罢。”不管他与小师妹是不是从前那样要好,他都希望小师妹能过上平安的日子,不再被搅到江湖是非中来。 “罢了,睡吧。”严洛也没再逼问,他知道苏夜的性子,一向吃软不吃硬,若是逼急了他不知要闹出什么乱子。上次那咬舌自尽的模样严洛还记忆犹新,苏夜性子太烈,如一匹草原上的野马,用马鞭是驯服不了的,还要适时喂块蔗糖。 木板床虽然睡起来极其不舒服,但有苏夜在怀严洛也睡的乐呵。清晨时分,苏夜还未醒严洛就已经醒来,轻手轻脚从床上起来,披了衣服走到门外,与一人小声交谈了片刻方才回屋。 “是谁?有何事?”苏夜却也醒了,见到严洛回来,出声相问。 “属下而已。”严洛几步走到床边坐下,伸手将苏夜揽到怀里,轻轻吻咬着耳垂,“送你件东西,你要不要?” “送我东西?”苏夜鼻间哼了一声,将袖子撸起露出腕上手镯。“莫不是又是那种折磨人的玩意儿?” “这次不是。”严洛拿起苏夜手掌,将一枚银色蝴蝶钗放入苏夜掌心。“是这个,你要还是不要?” “你把它找回来了?”苏夜见着这个熟悉的蝴蝶钗,心内有一丝颤抖,紧紧将钗子攥在手里。 “嗯,找回来了,这等小事交给下人做就好,你又何必亲力亲为,若是冻坏了身子,又要让我心疼。”严洛都是说的云淡风轻,门外的暗卫长叹一声,他为了教主一个命令跑了几百里从城里定制了这个钗子回来,在他嘴里却是小事一桩,唉,做属下难哟。 “无论如何,还是要谢谢你。”苏夜说着将钗子收入袖中,像是了了一件心事般,神色释然。 “天已经亮了,我的属下也已经找来了,我们收拾收拾便离开这里,荒天野地的,不是长留之处。”严洛见到苏夜的笑容,觉得自己所做的没有白费,心中皆是慰藉。 一片雪白,两匹健马,数行脚印…… 苏夜没有回头,他的自由又将离他远去。 那个金色的囚笼,绝不能就这么囚禁他一辈子。他一定可以逃离那里,大不了就拼个鱼死网破。 还是那个月华宫,仍旧是繁华笙箫,挥金如土的地方,雕梁画栋,即使起了火,还是修复的和以前一模一样。但是这繁华中,似有一丝抹不去的颓败气息,修补的再完美终究只是修补,伤了的元气并不是一天两天可以补的回来。巧手的工匠可以修补这墙这画,却修补不了变了的人心。 苏夜初来时,这里还是盛夏,再归已是白雪皑皑。这里的每一日都那样难熬,这几个月过的像几年那样漫长,然而仅仅这几个月,已经物是人非。 “公子,你这是想什么呢,这么出神。”晚樱端过一碗热茶放在桌上,见苏夜看着窗子发呆不禁出声相问。 “那颗树,我来时还是郁郁葱葱,这时却已经白雪压枝了。”苏夜端起桌上热茶,吹了口气,抿了一口。“你这泡茶的手艺也越发的好了,莫不是人长大了,这手艺也跟着精进了,懂的事情多了,这茶才多了几层味道。” “公子胡说些什么,晚樱的那些事,没有您不知道的。”晚樱穿了一件白毛领小夹袄,头发上还戴着一段狐尾绒毛头饰,耳朵上一颗温润珍珠更显莹白好看。 “我自是知道才要问你。”苏夜转过身来看着晚樱,“你去秦苑,到底如何了?若是你真心,我便可以为你去说媒。都说女子容貌如花,总还有凋落的一日,你这样日日服侍我,莫要错了你的大好年华才是。” “公子……公子有此心意,晚樱感激不尽,只是这秦公子,未必会答应。”晚樱叹了口气,眼睛无奈又哀伤,“晚樱一介江湖女子,如何配得上秦公子那般儒雅人物。只盼他这辈子能守着自己心上人,得偿所愿就好。” “都说女为悦己者容,晚樱你又何尝不是。你莫要担心,这几日我正要去看他,便将这事提一提,事成与否,我都会告知与你,你看如何?”苏夜来到月华宫后,唯一对他好的人只有晚樱秦苑两人耳,苏夜自然知道晚樱对秦苑情真意切,有意撮合二人。 “这……既然公子如此坚持,晚樱就敬候佳音了。”晚樱武艺再强也不过是个不到二十岁的姑娘,她的姐姐为爱而死,她却一直这样苦苦等候,姐妹两个都是感情浓烈的女子,只是表达的方式略有不同而已。 这一次严洛离开月华宫去寻苏夜,宫内上下事务都是晚樱一人打理。秦苑偶尔出去采药,其余时间都留在月华宫等苏夜的消息。无所待方能潇洒,严洛因为记挂苏夜,便使出种种手段,将苏夜禁锢在身边。秦苑因着记挂苏夜,便将这名医紧紧禁锢在这月华宫,就算不强留他在这里,他亦不会走。 “或许真是如师父所说,无情方是有情,只是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苏夜来到秦苑别居的时候,听到的便是这一声深然感慨。 第六十三章:定亲 “既然有情,何不顺水推舟,成就了一段好姻缘,不失为一件美事。”苏夜从药架子后转出,鼻间闻着一股子药香,从门外迈入屋内,见秦苑正在屋内晾着刚采来的药草。 “我当是谁,原来是苏兄大驾光临,真是难得。”秦苑见到苏夜来访,俊美儒雅的脸上浮现出笑容,“快屋里坐,近日来天气益寒,在外头容易着凉。” 苏夜点了点头,迈步入内,动作自然落座。环顾四周,屋内装修简练,只有个乌木药柜立于墙边,上百种草药存于其中,闻着这屋内药香,到如同身在药铺。 “我又不是哪家的娇小姐,哪那么容易就着凉。”想起那日与严洛在雪上承那云雨之欢,自是极冷极寒,居然没有着凉,苏夜自己都觉得诧异。 “那自然好,只要不遇见严洛,你的身体还是很好的。”秦苑似是打趣似是叹息说出这句,倒让苏夜脸色微变,有些不自在起来。 “秦兄,其实这次来是有事要问,不知秦兄是否方便。”苏夜不想提起严洛,便将话题支了开去。 “在这月华宫内也无甚差事,横竖是为你看病罢了,你既身体康健,我自然没什么可忙。有话便说吧,也可解我一人在此寂寞。”秦苑有些落寞的笑笑,修长手指执起桌上冒着热气的茶壶给苏夜斟了一杯茶。 “秦兄既然寂寞,我却有个解闷的法子,”苏夜拿起桌上茶杯,吹凉了几分缓缓喝一口,故意不说话吊着秦苑胃口。 “哦?什么法子?”秦苑神色茫然看着苏夜,倒真是被吊起了兴趣。莫不是你要搬过来陪我…… “我兰苑也无甚要事,每日清闲的很,脉门又被封住,每日无所事事……”苏夜斟酌了半天,也说不到重点,只是一味的吞吞吐吐。这说媒的差事他还是第一次做,竟有些拉不下脸来,看来这媒婆的一张利嘴,还真不是他这等江湖粗人可以练得出来的。 “你……”秦苑越听越是心里打鼓,这苏夜的意思,难道竟真的是要来陪他么,他若是来了,严洛怎么办,严洛难道不会将这个月华宫翻过来么。或者……他是要与自己私奔?! 想到这秦苑自己都吓了一跳,手上一抖,一壶的香茶落到了地上,上好的紫茶壶摔了个稀碎。 “秦兄?!”苏夜正琢磨着怎么和秦苑说这晚樱的婚事,却听见一声碎裂声响,一壶热茶尽数泼了地。顿时从椅子上站起,一把拽过秦苑的手查看,秦苑的手不似那些练武人的手,粗糙满是老茧,却像是读书人的手,细嫩白皙,修长如葱。 “秦兄……你这手可烫着了没有?” “没……没有。”秦苑垂眸看着神色紧张的苏夜,脸色有一瞬间的恍惚,苏夜手上传来的温度,竟似能传递苏夜的心跳,秦苑看着近在自己眼前的一张脸,忍耐着直接吻下去的冲动。 许是两人静默了太久,本来好好的气氛变成一种难说的暧昧。苏夜将秦苑手指抓在手里,竟也有一股意笃神摇,便似想起什么似的放开了秦苑的手。“对……对不起。” “这有什么对不起的,茶壶是我碰翻的又不是你。”秦苑收敛了心神,手指握成拳缓缓摩挲着指尖的温度。“苏兄要说的事……我能猜到一二,若是苏兄执意如此,我便却之不恭了。时日定下,来找我便可,只是此事不能张扬,需谨慎行事。” “什么?你……同意了?”苏夜倒是有些惊讶秦苑的爽快,不过秦苑是个聪明人,晚樱对他的心思,想来他一直是知道的。两人又认识了那么久,晚樱是个好姑娘,秦苑也是明了,同意了也在情理之中。苏夜倒是有些欣慰自己不辱使命,伸手拍了拍秦苑肩膀。 不过说什么不能张扬,莫不是秦苑不喜欢大操大办,只想两个人安安静静的过日子?以秦苑的性格,倒也该是如此。不禁释然点头,“就按你说的办,知道你不喜张扬,我们便一切从简。反正我闲来无事,不如帮你把准备事宜办妥,你只等着到了时候去兰苑抱得美人归便是。” “美人?”秦苑听后一笑,想这苏夜一向性子爽快,却也不想居然这么自觉,还自称为美人,实在是和严洛在一起太久了,净学了些混话。“那好,我便静待你的消息了,我秦苑发誓,定不辜负你这一番心意。” “好,你懂我的心意便好,我便没有白忙活这一趟。”苏夜想起秦苑和晚樱为他做了那许多,今日促成此事,也算对二人有个交代。 “天色也不早,我便回去了,若是严洛见我不在,少不了又是一番折腾。”苏夜订了这门婚事,心中欢喜,便想着回去告知晚樱。 “好,你且忍耐一段时日,待此事一成,便不会再如此烦恼。”秦苑见着苏夜处处忌惮严洛,心中不免心疼。“外头又下雪了,将这伞拿去吧。”秦苑从桌上拿起一把油纸伞,黑色的伞面倒是与秦苑的一身白衣尤为相配。 苏夜想起这伞便是他第一次见到严洛的时候严洛手上拿的,那时他还在昏迷,只朦胧间见了那一袭白衣,一柄黑伞。想起当日种种,竟也有了物是人非之感。 “多谢秦兄了,请敬候佳音,勿送。”苏夜颔首告别,撑起那一柄纸伞,踏着满地素白回了兰苑。 没等走到院里就远远见一个人站在门口,身着一身墨色狐领长袍,头发上却落满了雪花。那人站在苏夜门口,动也不动看着枝头挂满积雪的那棵枫树。放佛是那个月夜,这么静静注视着那个吹着玉笛的男子,想听出他的调子里到底有几许乡愁。 苏夜料的没错,严洛果然来找他了。今日严洛来的比较早些,往常倒是天黑了才来,严洛喜欢在苏夜这里坐着,屋子里烧足了炭火,暖和。只是待太久了难免误事,便不敢来的太早,只等将那些琐碎杂事处理的净了才会过来。 苏夜手中撑着那柄纸伞,脚下踩着雪踩出咯吱的闷响,走到严洛身边将伞撑在严洛头上。 “站在这里做什么?” “等你。”严洛转过身来,看着苏夜,眼中似有光芒闪动。 只两个字就让苏夜有些措手不及,冰天雪地的站这么久,便只为了等他么。 “那便进屋去吧,你不冷我还冷。”苏夜也没再理会严洛,转身收伞进了屋,自然将伞放在了门框边上,黑色的伞底映着白色的雪花倒是有几分韵味,可惜屋里太过暖和,这雪不出片刻便化了,一滴滴顺着伞骨滑到地上。 “你这伞哪里来的?”严洛见苏夜望着伞出了神,随口问道。苏夜的屋子严洛常来,主殿的卧房已然废弃不用,苏夜的东西严洛比苏夜还要了解几分,他却不曾记得苏夜有这样一把伞。 “这……”苏夜想起严洛向来心小又不喜秦苑,又不知该不该说,严洛的小气量他可是见过的,但凡谁与苏夜接触多一些,便要疑神疑鬼。 只是这在苏夜眼里是小气,在世人眼里还有一个说法,叫吃醋。 “难道是你偷的不成?怎的如此吞吞吐吐?”严洛见苏夜犹豫不决,更加好奇。原本只是随口一问,这回便非要听他说来历不可了。 “严洛,今日有一事问你,你只管告诉我答应不答应。”苏夜为了避免麻烦,又使用了老招数,转移话题。 “哦?何事问我?”严洛的兴趣果然被拉走,在严洛的印象里,苏夜很少主动开口与他说什么事。每次都是他苦苦相逼,苏夜才会说出“太快了,”“慢一点”,“不要了”等语,其余的话,倒是少之又少。 “晚樱是个能干又得力是丫头是不是?”苏夜直视着严洛,说话的架势倒像是谈判。 “这个自然。”严洛一笑,不置可否。 “这样好的姑娘,该不该找个好人家?”苏夜继续循循善诱,这种事不能明说,要一步步来,若是严洛不同意,他之前做的便都白费了。晚樱再怎么说,也是严洛的手下,还是要听从严洛的吩咐的。严洛对秦苑总有些莫名其妙的敌意,是以苏夜不敢冒进。 “应该。”严洛配合点了点头,“不过……”手指摸着下巴沉吟片刻,冷然开口道,“如果你敢打晚樱的主意,我会让你后会一辈子。” “啊?不不,不是。”苏夜一脸哭笑不得,这严洛,怎么想法就那么奇怪,什么都能和他苏夜扯上关系。“我打她主意干嘛啊,我们仅仅是朋友而已。今天跟你说这个,不过是因为我已经为她向一个人提了亲。” “提亲?谁?”严洛此刻倒是有一点严肃起来了,晚樱要嫁人?之前不是还为那秦大夫要死要活,怎的这么快就想通了。 “秦苑。”苏夜一脚踩在严洛坐的凳子上,一脸痞子相,“你就说你答不答应吧。要是答应了还则罢了,不答应……嘿嘿,我就……” “不答应能如何?”严洛心内已经转了几个来回,晚樱嫁给秦苑,这再好不过,严洛本来是将秦苑当成争抢苏夜的情敌,此刻突然听苏夜说秦苑要娶晚樱,这可是天大的好事。一来他可放心了秦苑与苏夜,二来可全了晚樱的心意,以解他对海棠的愧疚之心。只是虽然同意也未说出口,只等着看苏夜如何威胁与他。 “不答应……就再……一把火再烧了月华宫!”苏夜本想说就再咬舌自尽给你看,话到嘴边想起这句话中的不对之处,他的生死与严洛有什么相干,用他的命来要挟严洛,不就是在赌严洛的在乎么。 第六十四章:春意 “烧了月华?”严洛眉毛一挑,手掌握住苏夜手腕,腿上施力压住苏夜大腿迫使苏夜坐在身后的椅子上,欺身将苏夜压在椅上,低头啃吻苏夜的锁骨,咬出深深浅浅牙印,“胆子倒不小,今日我便让你怕一怕。” “严洛,你……怎么又……”苏夜本来很认真在与严洛说着秦苑和晚樱的婚事,严洛却还是这么不分场地情况的发情,搞的苏夜额头青筋暴起。 扯着脖子挣扎反而使领子开的更大,严洛灵活软舌将苏夜脖子细嫩皮肤啃了个遍,苏夜脖子最为敏感,稍微挑逗身上已然酥软。不多时苏夜已经开始气喘,凭借最后一丝理智,苏夜一脚踹在严洛腿上,严洛方才停了动作,有些愠怒看着苏夜,放佛搅了他好事是苏夜的不对一样。 “严洛,你听我说。”苏夜说话还带着喘息,手掌抚着严洛的脸,让严洛面对面看着他,“秦苑和晚樱的事,你到底答不答应,倒是给个话儿。” “哦,还有这么一回事。”严洛恍然大悟般应了一句,险些将苏夜气晕过去。片前说过的话,竟然这么就忘了,脑袋里除了那档子事便什么都没了。 “同意,当然同意。”严洛放开禁锢苏夜手腕的手,坐起身来,“秦大夫温柔雅正,可为君子,晚樱才貌双全,文武兼修,两人正是相配。既然你做了媒人,我岂有不同意之理。” “啊?你不反对?”苏夜听了答复反而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严洛竟然这么轻易就答应了这门婚事,难道有什么阴谋?他知道严洛一向不喜欢秦苑,怎么还对秦苑满口夸赞起来。苏夜看着严洛的脸,眼睛微脒,一脸的怀疑。 “咳,苏夜你不要这么看着我,我确是同意的。”严洛心中恨不得哈哈大笑,这秦苑一向是他接近苏夜的阻碍,整日的与苏夜来往亲密,要不是他医术高超,指望着他照顾救治苏夜,早就将他除之而后快了。疏不知,这次苏夜提起要成全秦苑和晚樱正是中了严洛下怀,一来表明苏夜对秦苑并没那个心思,但凡有一点心思也不会将秦苑推入他人怀中。二来是秦苑成亲必会将心思放在自己的妻子身上,便不会再整日缠着苏夜,如此好事,对他严洛有百里而无一害,何乐而不为。 “那便好,他们二人也是早已有情,这段日子又没什么大事,二人办办喜事正好。”苏夜倒是不知道严洛的那点小心思,还在为自己第一次促成别人的姻缘而沾沾自喜。 “好,我来帮你。婚事的准备事宜我来操办,一定会办的风风光光。”严洛恨不得秦苑早点成亲,便一口应承下来。 “不可。”苏夜听着严洛的话反对道,“秦兄说并不想张扬,我们便一切从简吧。” “也罢,不管是简是繁,早日完婚才最要紧。”早一日成婚严洛就能早一日少了秦苑这个劲敌。严洛心情大好,不管苏夜说什么都一口应承,倒使得苏夜有些许不适应。 便只当严洛今日有什么开心的事,没有再多想。 原本严洛来时五内满是愁绪,只因崇云教名声太盛,行事又不喜拘束,便成了众矢之的,除了那些来路不明的黑衣人不断骚扰,还有那些武林正派,结成同盟不断吞食崇云分坛。 傍晚之时,严洛正是接到第五处分坛被蚕食的消息才甩下手中的所有大小适宜,冒雪到这兰苑找苏夜。见着那棵枫树严洛想起那夜之事,才一时呆住了,知道苏夜不在屋里,便一直等着苏夜。苏夜回来时严洛已经站了一个时辰。 这个时候也只有和苏夜在一起才能解去心中烦忧,喜欢一个人,便是见着他的面便开心,守在他身边便一切苦的都成了甜。严洛现在才体会到这种滋味,他对苏夜已经不是最初时身体上的需要,而是心理的上的需要。只要有一刻见不着苏夜便心慌,只要瞧见了便高兴,这种情绪上最本能的波动,就算想控制都控制不了。 “他们的事了了,这回该轮到你我的了吧。”严洛将苏夜搂在怀里,身体一番调换两人位置,自己坐在太师椅上,苏夜却是坐在了严洛的腿上。 “我和你没什么好说。”苏夜被严洛带着翻转一周,发丝都有些撒乱。 严洛伸手扶正了苏夜头顶的银色发冠,还是上次严洛亲手给他戴上的那个,与严洛头上那个金色的样式一样,只是更为低调和雅致,不似严洛张扬。 “今日一整天都未见面,你可有想我?”严洛抵着苏夜额头说着甜腻情话,身上的冷冽气息半分也无,倒真像个深情的情人。 “脑袋被门夹了才会想你。”苏夜不屑冷哼一声,手掌抵着严洛胸口挣扎着想要从严洛腿上起来,这种尴尬的姿势苏夜一分钟也不想再维持。 “别动。”严洛声音低沉许多,一手钳着苏夜的腰,一手伸入苏夜的衣衫中,找准苏夜腰侧位置技巧性来回抚摸。 本来苏夜不动也就是抱一会子便放开,然而苏夜这么左右一蹭,隔着衣物感受到苏夜臀部的热度,严洛的身体便有了反应。他甚至怀疑苏夜是故意勾引他,每次都用各种方法使他把持不住,苏夜越是被卖到了那勾栏院里做一个小倌,定也是能挂个红牌。 好在这话是严洛心里头想想便罢,并未真的说出,否则苏夜又该气的再咬一次舌。 严洛身体的变化苏夜第一时间感应到了,臀下顶着那块熟悉的硬物,苏夜欲哭无泪。严洛还真是不分时间地点,连坐这椅子上都能发情。苏夜恨不能直接咬死严洛这个禽兽,就不能指望他能正经超过一个时辰。 “你个混蛋,放开我,有本事咱就真刀真枪打一场,这种下流玩意你也好意思。”苏夜一次次在床上被严洛治的服帖,竟还不服气的叫阵,床事方面赢不了严洛,他武功可是赢过严洛的。 “我这是不是真刀真枪你最清楚。”严洛听着苏夜倔强叫阵眼中含着笑意,说出怎么下流的话都是脸不红气不喘,倒是把苏夜造了个大红脸。苏夜的脸皮可不像严洛这么厚,他可是名门正派的开山弟子,遇到这个流氓算是吃尽了苦头。 严洛的手在苏夜衣服里肆意来回,很快便不满意有衣服阻碍,将苏夜衣服拖了个七七八八,也不甚在意的扔了一地。严洛知道苏夜怕冷,便花了大笔银子让工匠在兰苑造了地龙,屋里温度堪比夏季,两人赤裸着身体,竟也不觉得凉。 窗外雪花纷扬,屋内盎然春意。 两具修长身体纠缠在太师椅上,严洛扶着苏夜的腰,半引诱半强迫将苏夜身体按下含住严洛硬物。 苏夜啊的一声叫喊出声,不同以往的姿势带来不一样的体验。说不上是痛感还是快感,使苏夜头上沁出一层热汗。严洛也忍耐的浑身都是汗液,卡在了一半苏夜便不肯再向下沉腰。愣是不上不下的搞的两人都痛苦难耐。 苏夜看着严洛的脸色,知道严洛也不好受,心内升腾起一股快意,挑衅似的一挑眼角,却有一丝说不尽的风情,学着严洛常说的话道,“想要?求我啊。” “求你?”严洛看着苏夜的神情,心口像是被什么击中,一股热流涌向小腹,手掌施力掐着苏夜的腰,猛一用力将苏夜身体狠狠压下,便一下将那物尽数没入苏夜紧致体内,“苏夜,你真是让人喜欢的发疯。” “哼啊……严洛……你卑鄙……”苏夜仰起脖子叫喊一声,还是不忘骂着严洛的小人行径。 “你又不是第一日知道我卑鄙,舒服了便好。”严洛早已将苏夜的每一句骂声当成床帏乐事,乐得见苏夜在羞耻和快感之间挣扎的模样。待尽数没入苏夜体内,严洛便开始动作起来,猛烈的颠簸使得苏夜整个人都被顶起又沉沉落下,每一次都似身体最深处被刺穿,放佛从未有这么深的地方被进入。 苏夜嘴里的呻吟成了呜咽,也没了力气再骂严洛,麦色皮肤上滚动着一层汗珠,表情似是痛苦又似是享受。 严洛盯着苏夜的脸,不放过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他喜欢苏夜为他欢喜为他痛苦,他乐意看到苏夜在他身下的样子,只有这个时候的苏夜才是完全属于他的。不会忽略他,不会据他于千里之外,不会冷漠待他,不会让他有若即若离的不安全感。 从前的严洛不是一个纵欲的人,虽然贵为一教之主,他身边的床伴也不过只有海棠一人,只是为了解决单纯的生理需要,从未如此对一个人留恋不已。 他对苏夜却是几乎夜夜索取,似乎只要是苏夜,便何时都有欲望。或许正是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占有欲,才使得严洛如此想占有苏夜的身体。他得不到苏夜的心,就只能得到苏夜的身体。 苏夜在他身下欢愉的模样,使得他能宽慰自己一句,苏夜是需要他的,只有他才能给苏夜这样的欢愉。或许他于苏夜,除了这些,便什么也给不了。 他想给苏夜幸福,却发现只给了他越来越多的伤害,每日每夜靠着侵占苏夜的身体来麻醉自己,制造两人恩爱的假象。 越是占有,越是无尽的空虚,身体上的满足非但不能填满心里上的空缺,反而使得这缺口越来越大,越来越渴望能得到苏夜的爱。 第六十五章:解镯 窗外的雪仍在继续,晚樱从外头回来不断的呵着手,待要推门的片刻从门纸上见了屋里场景便脸一红匆忙退出。 大厅内苏夜跨坐在严洛的腿上,衣衫凌乱散落在地上,两人身体以最原始的频率律动着,苏夜脖子仰起,汗珠顺着脖颈青筋流到胸口,胸前两点被蹂躏的发红挺立。严洛双手扶着苏夜的窄腰,背靠在太师椅背上,不断起伏的身体使屋内充斥着一股火热的喘息。 让人血脉喷张的场面正巧被晚樱撞上,正是年纪轻的少女年纪,见着这种场面岂能不想入非非,晚樱退出房间走到自己在苏夜房间边上的小屋时脸还是烫的。 想起苏夜今日为她去提亲,也不知成了没有。寻常人家的女子,都是男方来上门提亲,偏她是自己巴巴的找上男方,也不知传出去会不会笑话。都说江湖儿女布局小节,晚樱还是心里七上八下。秦苑对她从来都是以礼相待,并未有半点逾矩之处。也不知是喜欢她还是不喜欢她,或许秦苑对哪个姑娘都这样。 晚樱坐在妆奁盒前,看着镜中那张不施脂粉仍旧美艳的脸,一会喜一会悲,一时间难解难分。 入夜时分,晚樱见着严洛衣衫整齐离了兰苑才敢进苏夜的屋。屋内充斥着一股男人特有的麝香,让晚樱的脸又开始发烫。 低头拾起散落了满地板的苏夜的衣衫,晚樱走到内屋见苏夜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睡着。一条赤裸的胳膊露出棉被外,不难想象苏夜身上定是不着片缕。晚樱往日伺候苏夜惯了,该见的不该见的都见过了。今日却还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想着日后若是嫁了人,便不能如此伺候苏夜了。 想到这晚樱不禁在心里唾弃自己两下,怎么满脑子都是嫁人,真是给江湖儿女丢脸。晚樱将苏夜的胳膊放入被中盖好,坐在床边想问苏夜话又不知道该不该打扰苏夜。 最后终于还是忍不住心中的焦急,抬手推了推了苏夜的肩膀。“苏公子?苏公子?” 苏夜眉头皱了皱,缓缓睁开了眼睛,见是晚樱露出一抹笑容。“怎么?又起火了么?” “起火倒是没有……”晚樱有些不知该如何开口,最后还是咬了咬牙,豁出去了似的问道,“公子,那事儿……有结果了没?” “那事儿……”苏夜见晚樱难得一见的小儿女情态,有心思逗一逗,语气茫然道,“是何事?” “公子你真是……”晚樱心里抱怨严洛来的不是时候,他这么一折腾,苏夜便将正事都忘了。“公子答应的好好的,怎么说忘便忘了,真是枉了晚樱如此诚心诚意伺候你。” “哎哎别急”苏夜脸上笑意盎然,“我说忘了便忘了吗,你倒是心急。” “怎?那到底成是不成?”晚樱也顾不得什么脸面羞怯了,问的直截了当。“若是不成也便罢了,也要谢公子辛苦了这一趟。” 苏夜含笑点了点头,“自然是成了。” “成了……?”晚樱本是没抱这么希望,听着事成反而有些不自然,反应了半晌才知道苏夜这简单的几个字包含的意思。当即羞红了一张花容,也不再多说,转身就跑出了房间。 “哈哈哈,这丫头……”苏夜看见跑出的晚樱不禁失笑,晚樱与秦苑,一个性格烈如火,一个温如水,男才女貌,倒是相配的很。 苏夜不禁想起这些日子以来遇见的一对对江湖爱侣,先是杜寒鸣和杜希,一个肯为了对方放弃生命,一个肯为对方放弃权势;还有悦来客栈的胡老板和老板娘,虽然从未见过这个老板娘的面,却也知道胡老板待她是极好,苦心经营一个小客栈,只为了给老板娘医治顽疾,两人日子过得平平淡淡,却不离不弃,相偎相依;还有小墨和云翰,一个风流倜傥,多少美貌小姐他不要,偏看上了自家书童,小墨聪明伶俐,却也逃不出这一情关。 小师妹与五师兄也是经过多次生死磨难方才走到一起,晚樱与秦苑何尝不是如此,苏夜还记得晚樱为秦苑挡严洛那一掌时眼睛中的决绝。 他与严洛…… 不,不对,他与严洛是仇人,怎么能归于此类。可是仇人,何曾有如此耳鬓厮磨的,苏夜想起刚刚在大厅中就与严洛行那事,心中又是一阵悔恨。他怎么就如此克制不住自己,严洛随便一挑拨就忘了哪边是北任人摆布了。 若是武功还在……也不至于如此了吧。 自此后苏夜每日必做功课则是看着手腕上的琉璃镯子发呆,时不时拿过茶碗,桌上的砚台,对着镯子比比划划。 每日都是晚樱发现的及时将那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抢走,若不然不知道苏夜会干出什么事来。 严洛来时,苏夜正在拿着自己的手腕往墙边的花盆上碰,碰了一下已经满脸都是汗水,疼的太阳穴都在跳动。 苏夜明知这样做对身体只会有害不会有利,却还是忍不住想继续撞下去,做点什么总比坐以待毙强些。严洛握住苏夜胳膊的时候,苏夜的手腕已经一片血肉模糊,镯子内侧的刺扎入苏夜皮肤更深,鲜血顺着苏夜的手腕滴滴答答的滴到地上。 严洛满脸不悦将苏夜禁锢在怀里,出口话语严厉,“你疯了吗!” “放开我!”苏夜激烈挣扎手肘撞击着严洛肋骨,撞的严洛一阵气血翻涌。 “苏夜,你到底想怎么样?”严洛承认,他曾经喜欢看苏夜在他身下臣服的摸样,不断的折磨他,用各种手段让他疼,让他痛。让他痛苦到受不了再来求饶,如今看见苏夜的伤口滴血,严洛心里却没有一点快意,反而像是心头也在滴血一般。 “严洛,别在这假惺惺,这镯子还是你亲手戴上的。你若真是真想阻止我,就将这镯子解了去。”苏夜回头,看着严洛紧锁的双眉,有些不屑。这会子来心疼,早干什么去了。 “这镯子……”严洛手指摸上苏夜手腕玉镯,想起那夜与苏夜在沉欢池翻云覆雨,一时兴起便将偶然得的万一扣在了苏夜手腕。一来不想苏夜逃跑,二来也是想给苏夜点苦头尝尝,让他对自己心里有所惧怕。 “这镯子是我偶然得来的,据说是能工巧匠废了心血做出,非是那么容易能解的。”严洛无奈叹口气,为苏夜解释缘由,“若是强行将这镯子打碎,恐怕这只手也是要废的。” “反正已经废了一条腿,再废一只手又如何?”苏夜话语清冷,似是全然不在乎自己这只手,说着又把手腕往那花盆上撞去。 “苏夜!”严洛一手搂苏夜腰一手扣住苏夜胳膊一个转身将苏夜压倒在地上,迫使苏夜离那个花盆远一点。只是推的时候没了轻重,苏夜的后脑猛的撞上地板石砖,当即就撞的头脑一阵昏沉。 “严洛……你要是想杀了我就快些下手,不要再折磨我……”苏夜闭着眼睛抵抗着脑袋中的眩晕,对严洛这救他的法子恨的牙痒。 “苏夜,你听我说,你就算强行将这镯子打碎,你这右手便不保了,以后你还怎么使剑,就算恢复了武功也跟废了没什么差别不是么?”严洛看着苏夜软软垂下的右手,心中一阵痛楚。 苏夜听着严洛的话,想起他已经几个月未曾使过剑,不免心中悲戚。 严洛趁着苏夜出神的空挡将苏夜抱起放在床上,又吩咐了丫鬟去叫秦苑来给苏夜治伤。 严洛见苏夜脸上都是疼出来的汗,便伸手去给苏夜擦汗,苏夜转头便将严洛的手一口咬住,牙齿深深陷入肉里,咬了半天也不松口。 严洛疼的眼角一跳,忍了将苏夜一巴掌扇晕的冲动任由苏夜咬着他的手背。 不多时苏夜口中就有血腥味弥漫,苏夜仍是不知足似的咬了更深些直到没了力气才将口松开。 严洛的手拿出时已经血肉模糊一片,严洛却半个字也没坑一声。只从苏夜衣角扯了一块布随意绕着手掌包了一圈。严洛苏夜都不说话,苏夜满眼尽是露骨恨意,严洛则是咬着牙忍着痛楚和怒气,若是以前他早一掌拍上苏夜胸口,这会也不知是怎了,竟是宁愿忍着这怒气也不肯再碰苏夜一个指头。 正僵持着,秦苑提着那个随身带着黑色药箱进了屋。听到丫鬟来报让他去医治苏夜的时候,他还以为是他与苏夜私奔之事被严洛得知,苏夜才被严洛打伤。是以心里一直七上八下,进了屋又觉察到气氛的僵持,更是心如擂鼓,他了解严洛的脾气,若是有一点不顺他的意他便会大发雷霆,这要是知道了他与苏夜的约定,定是要杀了他才能解气。 他倒是不怕死,只怕严洛对苏夜再像以前一样,万般折磨,倒还不如死了的痛快。 “秦大夫,你来的正好,给他瞧瞧吧。”严洛见秦苑进屋,也就顺着这个台阶下了,不再与苏夜僵持,反而站起身给秦苑让出医治的空间。 听见这一句秦苑算是放了心,看来严洛并不是为此事才伤了苏夜,他的命也算暂时保住了。 秦苑片刻后静下心来看着苏夜手腕上的伤口,只用干净的布巾子擦了擦血迹,“这伤有镯子隔着,上药都上不得。不知是怎么伤的,莫不是严教主又用了什么刑罚?” 第六十六章:温忆 秦苑话中的讥讽严洛怎么会听不出来,只是此时严洛也没空和秦苑斗嘴。苏夜腕上的镯是严洛亲手所戴,但严洛并不想因为这个镯子废了苏夜的手。严洛何尝不心疼苏夜,只是一次次伤害后才想起这份心疼,都显得晚了些许。 秦苑目光落在苏夜的手腕上,那个镯子还是散发着耀眼的光彩,美丽异常,只是这镯子内侧的尖刺却与美丽的外表不符,尽数刺进肉中,毒辣无比。秦苑光是看着就觉得脊背发凉,这等残忍的手段,严洛一直用在苏夜身上,严洛这个禽兽,到底有没有一点人性。 手腕处乃是心脉与其他经脉汇合的要处,被这硬物生生阻断经脉运行,对身体百害无一利。失去内力是小,阻碍心脉流畅,造成血液凝结是大,此镯若不早日解了,恐怕苏夜不止废一只手那么简单。 秦苑轻轻放在苏夜的手腕,洒了药粉处理了血迹,其余的伤只能靠着苏夜的皮肤自愈。即使身为一代名医的秦苑也是没有半点办法。 “严洛,你且告诉我,你真的想看见苏夜的手就此废掉么?” “废话,当然……不愿意。”严洛既不想承认自己做了后悔之事,又真的不愿看见苏夜的手就此废去。面对秦苑相问,只有无奈承认。“秦大夫,你可有什么办法?这镯子是否可解?” “这……我也不能说的准,姑且一试吧。”秦苑摸了摸下巴,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人影,如果说这世上还有秦苑治不了的人,就只有他可以了。 “哦?”严洛听出话头,眉峰一挑,“这么说你的确有办法?” “什么办法?”苏夜也忘了与严洛置气,赶紧起身相问。苏夜做梦都想将这个禁锢他自由的玩意儿解去,他怎么会放弃这个难得的机会。 “如果说这世上有一个人能解此物,那个人就是我师父。”秦苑也不多卖关子,直接将自己的猜想说了出来。 “那尊师是何人?在何地?我怎样能找到他?”苏夜目光急切看着秦苑,伸手拽住秦苑袖子像是抓到了他的救命稻草。 “咳。”严洛手掌半握成拳放在嘴边轻咳。 苏夜像是触电一般下意识缩回拽着秦苑袖子的手,放下后苏夜觉出不对,为什么要怕他,大不了被他一掌打死就是。苏夜闭眼揉揉眉心,算了,就当是为了秦兄的安全。 见苏夜识相放开手,严洛皱紧的眉头方才放开,只有秦苑默默摇头,刻意无视这一份尴尬。苏夜在严洛这里已经成了惊弓之鸟,看来私奔之事不能再拖,需要早些将苏夜带离这里才好。苏夜如果再呆在这里,连三十岁都很难活过。 “家师江湖号称无情医仙,名为……瘟忆。”秦苑犹豫了片刻还是说出了师父的姓名,他这师父不仅性子怪,连名字也怪,身为一介神医,竟然名为瘟疫,不知惹来多少非议。秦苑往往对自己师承何处缄口不言,倒不是因为什么不能说出师门的江湖规矩,而是因为他这师父的名字真的是难以出口。 “瘟疫?这名字倒是有趣。”连平日最不苟言笑的严洛也低低笑出了声,“还医仙,怎的叫这么一名字,当真会有人找他看病么?” “严帮主,那你觉得我医术如何?”秦苑也不反驳严洛的话,只笑问了一句。 “秦大夫自然医术了得,几次将苏夜从鬼门关救回,都是我亲眼所见。”严洛也不是因为个人情绪随意贬低对方的人,秦苑的才学他看在眼里,自然大方承认。 “既然如此,也不妨告诉帮主实情,我这医术,只是从我师父手里学得的皮毛。师父的本事,当真可称为肉枯骨,活死人。只是我天资不如师父,难以学成如此绝技。师父不但精通医术,更是精通机括之术。”秦苑说起他师父,倒是一脸尊崇。 他从小跟着他师父,自然见过他师父出手救人。小时的一场瘟疫险些要了秦苑小命,满城的人都因为城门封死只能自生自灭,父母也死于这场瘟疫中。只是秦苑碰巧遇见了前来救人的温忆才将命捡回,虽然温忆一个人力量有限,却也将整个小城的人救了一半之多。秦苑跟着师父打打下手,被师父发现有学医的天资,又见秦苑没了家人,孤苦伶仃,才将他收为徒弟。 温忆虽然被称为无情医仙,秦苑却知道温忆最是有情。对天下苍生的有情,即是对个人的无情。因为师父连日出诊塞外边境风雪苦寒之地,师娘空闺独怨另嫁他人。因为师父将无法医治的濒死之人拿来试药,从乱葬岗挖来死尸解剖查看内脏构造,才会遭到江湖人的非议,避之如蛇蝎。 有一种温柔,人人都不懂,秦苑却懂。他知道师父的不容易,他知道师父平静无波的眼睛中是对整个天下苍生的爱。只是这等大爱,秦苑并不曾拥有,秦苑善良,温和,文雅,他走到哪里,救治了谁都会得到一片赞誉,谁家的姑娘小姐说起秦苑,都是芳心萌动。 秦苑收获了这名,这利,但是他心里知道,他不如师父。师父才是真正的神医,他从小到大一直这样认为。 “如此说来,尊师倒真是一位高人。”严洛摸着下巴思索半晌,也找不到关于这位医仙的消息。许是他江湖阅历尚浅,未曾听过此人么?“只是若是有如此名医,我也该听过才是,怎的今日是第一次听说这无情医仙名号。” “这……”秦苑叹了口气,苦笑道,“这又是一段秘辛了,放眼江湖,知道这事的除了我也就只剩老一辈的那些前辈了。师父年轻时曾经有一位友人,两人虽不常常见面,感情却是日渐笃厚,两人把盏谈酒,切磋武艺,几乎无话不谈。每当他们两个聚在一起,我都能看见师父最真的笑容。后来那位友人得了重病,但是师父却没有去救治,眼睁睁看着那人,命赴黄泉。” “这是为什么?”苏夜越听越是糊涂,“既然交情如此之好,又为何见死不救?以你师父的本事,救他一命难道不是翻手之间的事么?” “这就是师父无情二字的体现了。”秦苑嘴角噙笑,想起那日把自己关在屋中默默哭泣的师父,还是一阵阵心痛。“那时我还小,并不明白这其中原委,也问了和你一样的问题。师父只说,那人并不是好人,他是邪狞一派,并不是什么好人,留在世上反而会遗憾江湖,不如不救。再有就是,师父不想再让自己有任何羁绊,师父说,人心很小,装的了一人,便装不了天下。” “这……”苏夜听到这,似乎有些懂了,又似乎没懂。见秦苑神色黯然,也不打算再去追问,只是心里笼罩上一种莫名的悲伤愁绪。老一辈的恩怨,他解不了,已经发生的事再也没有办法回头。这两人,也说不出谁对谁错,一时间心头百感交集。 “一派胡言!”严洛不屑冷哼出声,“什么有情无情,什么天下一人,如果真喜欢一个人,便为他做尽一切能做的,善恶又如何,天下又如何。与其后悔一辈子,不如按照自己心意活一天。什么大义,什么苍生,与我又何干?” “便知你是不会懂的,不过也罢,这天下都没几个人会懂,何必强求于你。”秦苑勉强笑笑,严洛所说未尝不对,只是从小跟着师父耳濡目染,这种大仁大义的想法像是种在了心里。两种想法交汇间,秦苑只觉得头疼,只是他自己也控制不住的偏离了种在心里的想法。自从遇上了苏夜,他就再也不是凡事皆一笑置之的“妙手书生”,他会心痛,会焦急,会不顾性命,会一意孤行。师父若是见了今日的他,定是要骂他的修行不够的。 “温大夫……温忆……”苏夜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眼睛发亮,“严洛!你可记得那个清流镇的温大夫?” “清流镇?”严洛想了半天才想起这个名字是那个苏夜躲他时藏身的小镇。“那个怪老头?”严洛脸上露出怀疑神情,“难道是他?” “怎么?你们见过我师父?”这回倒是轮到秦苑诧异了,他师父行踪不定,此时在江南许是明天就到了大漠,就算是他找他师父也是要放好暗号,才能在半个月内找到他师父。想不到竟然在一个小镇上碰见了苏夜严洛,这倒是一件奇缘了。“他可与你们说过什么没有?” “他说……要用十两黄金买了我的手和镯子。”苏夜想起那怪老头的眼神,还是觉得心里怪怪的。 “那你可答应了?”秦苑听到这略微思索急忙出口相问。 “怎么会答应?苏夜的手岂是他想砍就砍下的?”严洛冷然出口,倒是一片袒护之意。 “如此,便只能看造化了。”秦苑叹了一口气,一脸的讳莫如深。 第六十七章:寻访 飘了几天的雪终于放晴,整座月华宫都是一片银装素裹,如同上古神话中的龙宫。往日的翠绿垂柳如今如银条垂挂,雾凇垂于道路两旁,倒真似不似人间。晨时阳光并不浓烈,被远处山峦挡了大半,却还有丝丝暖色红晕从山后透出,将天幕与白雪都染上一层朦胧的红粉色。 马蹄的声响打破了清晨的这份宁静,远处两匹健马先后而来。马鬃闪着油亮的健康色泽,腿部肌肉健硕,在奔跑中微微震颤。当头马上乘着两人,一人一身黑色狐裘,架着马缰,怀中揽着一位白衣男子,眉目英气俊秀,发丝飞扬间有一种别样光彩。两人身后的马匹上同是一位白衣男子,气质与之前那位又不相同,纯白色的衣衫可与这雪之莹白媲美,领口袖口绣着绿色竹纹,在这冬日里更显清雅。虽然这人一副文雅模样,骑马却还骑的有模有样,白色衣衫随风翻飞,猎猎有声。 这一行人正是严洛苏夜与秦苑三人,听得秦苑说起他师父之事,苏夜兴奋不已,认为这镯子终于有了可解的希望,便与秦苑严洛一起动身前往清流镇,只盼能再见这个无情医仙一面。 因为苏夜的焦急,也未多加准备,次日清晨三人便已经出发,严洛并未像上次去崆峒山那样带着浩浩荡荡的随性队伍,而是两匹快马加急奔行。一来是苏夜解镯心切,催促的紧,二来是无情医仙行踪不定,若是去的晚了怕难以见到。 这样急行骑马,严洛自然是毫无阻碍,苏夜一路被严洛抱在怀里,倒也没吃什么苦头,何况苏夜从小就练武打下的功夫底子,骑马了这大半日,也不觉得怎样累。倒是秦苑,能坚持到现在着实不易,他一介文弱医生,靠的是一手起死回生的医术,从来都是极少做力气活,更是不会半点武功。能骑马这么久没有一点慌乱已经是出乎严洛的所料,本想借此让秦苑出丑的打算也落了空。 还是苏夜说了累了三人才下马休息,秦苑额头上已经有一层汗水,想必也是强忍着不肯说累。倒不是为了和严洛置气,只是他心里明白苏夜的焦急,怎么会拖苏夜的后腿。苏夜早一日恢复武功就能早一日摆脱严洛。 就能早一日和他在一起,离开这尘世纷扰,过属于两个人的生活。 他还记得苏夜曾经答应过他的话,要与他离开月华宫浪迹江湖,虽然苏夜的决定有些突然,但秦苑将严洛的一切禽兽作为都看在眼里,他深知苏夜离开严洛是必然,而他秦苑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三人坐下树下简单休整,严洛从怀里掏出一块包着牛皮纸的点心递给苏夜,苏夜左手在抚摸着手腕的镯子,很是自然低头从严洛手上咬走了点心,放佛这个动作做了几百遍,根本就熟悉的成为了习惯。 严洛和苏夜都未曾察觉这动作间的亲密,看在秦苑眼里则是一股锥心的痛楚。他爱的人明明就在眼前,他却没有能力保护他,眼睁睁看着他在别人手中受辱,却什么都做不了。他甚至有些恨自己只会医术并不会武功,不能与严洛酣畅淋漓战一场夺回苏夜。 苏夜自然不了解秦苑心中所想,他与严洛之间的默契,他自己都未曾察觉,从严洛身后的包裹里掏出一袋水喝了几口,苏夜翻身上马。 “秦兄,你可休整好了?可以赶路了么?” “走吧。”秦苑也不多说什么,翻身上马,一扬马鞭率先奔出,倒是有几分不同以往的洒脱。 严洛仍是挤上了苏夜的马,将苏夜圈在怀里,两人一路紧密的挨着,身体互相摩擦。虽然是冰天雪地的天气,倒是出了一身汗,丝毫不觉得冷。苏夜本不想与严洛同骑,然而严洛能答应他将镯子解去已经是难得,若是因为这等小事触怒了严洛,后果怕是会更凄惨。不知何时,苏夜已经学会了低头和迁就,他了解严洛的性子,只要哄他开心了,要天上的月亮他也是会给的,只是苏夜要的却并不是月亮,而是自由。 严洛唯一给不了的东西。 不多时三人已经到了清流镇镇外的小溪,小溪已经结冰,再也没有到河边洗衣服的小媳妇。还不到一个月,再次回到小镇已有了物是人非之感,苏夜心里七上八下,不知道这传说中的神医到底在不在镇上。勒马停住不敢再前行。 “怎的不走了,这清流镇马上就要到。”严洛看见苏夜停住马缰,有些纳闷看着苏夜。这不是苏夜日想夜想的么,怎么来了反而不走了。 “他若是不在,我当如何自处?”这世间最可怕的事就是将摆在眼前的希望生生砸碎。就像那个夜晚的五里坡,原本以为师父师妹会安全逃走,不成想见到的只有师父的满腔恨意和一抔鲜血。 希望愈大,失望就愈大,苏夜不是没有尝过这种滋味。无数个夜晚苏夜都渴望将这禁锢他的镯子摘下,真到了这个时候,内心反而忐忑不已。 “走吧,若是他不在,我想办法再找他就是。这世上能找到他的人,也只有我一个罢了。”秦苑停马转身到苏夜身边,笑看着苏夜给与鼓励。 苏夜点了点头,双腿一夹马腹飞奔而去。 不一会三人已经来到了熟悉的悦来客栈,许是冬日较冷,客栈打了棉布门帘子,站在门外却还看不清里头的状况。苏夜下马抬手将门帘子撩开,屋内倒是一股暖和的热气喷面而来。 “几位客官里面请!”热情的小二上前招呼,那小二身材瘦高,动作麻利,声音却有些尖细,将几人衣着华贵,忙着将几人引入屋内。 苏夜有一瞬间的恍惚,放佛看见了当时的研磨,那乖巧可爱的少年,也不知现在过的如何了。 “几位客官是打尖还是住店?” “不必,找你们胡老板有事,不必招呼了。”严洛非常干脆的回绝了小二的殷勤,小二哦了一声,转身讪讪走开了,许是因为没得着赏钱,心里郁郁。 苏夜径直走到柜台前噼里啪啦打着算盘的掌柜的面前,胡老板将算盘打的震天响却没有注意到几人。脸上的那抹愁绪也尽消,算账算的眉飞色舞,叫人看了都在猜测这掌柜的到底是赚了多少银子能高兴成这样。 苏夜无奈,伸手从袖子中掏出一锭银子,轻磕着桌面,放在了桌上。那胡老板听见银子的声音,耳朵一动,眼睛寻着声音去了,定定看着桌上那银灿灿的一锭银子,嘴笑的更开了,“哎哟几位客官好手笔,请问是打尖还是……” 胡老板忽然话语一顿,有些不可置信擦了擦眼睛,惊呼出声,“苏夜?是你们?这么快就回来了?”说着胡老板的眼睛不住往门外瞄,“小墨也……” “小墨没有回来。”苏夜直接出口打断了胡老板的念想,看见胡老板的模样,心里也有些难过。原来他也不曾忘了小墨,看来他真的没有说谎,他确实是将小墨当儿子养的。 “你们……回来是……”胡老板看着三个人一身风尘仆仆,知道此次来定不是住店那么简单。虽然胡老板不晓得江湖之事,他却知道苏夜他们是江湖中人,如果不是江湖中人,怎么能在他们悦来客栈门前杀了黑老鼠,还没有官差敢来找麻烦。 严洛的出手胡老板是看见过的,他知道严洛是个厉害角色,加上严洛和苏夜算是救了他一命,他怎么会怠慢。 “有什么事,咱们楼上雅间说,这里人多眼杂,不方便。”胡老板还是有些眼力价的,生意人做久了,自然有一股子别人比不了的精明。 苏夜三人点点头,随后跟着胡老板上楼。 一壶热茶摆于桌上,胡老板挨个给倒了一杯,三人倒也不喝茶,直接开口直接了当的开始打探消息了。 “胡老板,上次来给云公子医治的那个温大夫,他可是镇上的人?”这里苏夜与胡老板最为熟悉,严洛又不善于与常人打交道,这问消息的事儿自然就落在了苏夜的头上。 秦苑则是在一旁听着,来判断这人到底是不是他那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师父。 “温大夫?”胡老板摸摸下巴,面露思索,“说起他的来历我也不清楚,我在这镇上住了几十年,也只是知道那家药铺有一位主人姓温,很少见到这么个人。后来夫人病了,求尽一升郎中也未治好。那晚就心灰意冷,万念俱灰,内人一再病发,命在旦夕,痛楚难当间,我……去温家药铺买了砒霜。” “砒霜?”此话一出几人皆惊,“砒霜,那不是毒药么,难道你们……” “是的,说的没错,那会实在是不想活了,内人痛苦模样我实在不忍,便想不如早日死了的干净,也比活着受罪来的强些。只是那夜卖药的不是白日里头的打杂伙计,而是一个耄耋老者。”胡老板似是沉浸在回忆里,半晌才道,“那老者自称姓温,是这温家药铺的主人。知道了我要买砒霜,便问了缘由。我本没想太多,便一五一十的告诉了他。岂料这老者当即便说,这病他直得,便随我回了客栈,将内人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原来医术这等高超,又姓温,倒是像。”秦苑默默沉吟,心中已然开始分析这人是他师父的可能性。 第六十八章:雪莲 “那将尊夫人救回来的老人,就是那日给云公子诊治的温大夫么?”苏夜听着胡老板这一段往事,心想这大夫倒也不是无情之人,能于危困中雪中送炭,倒也是悬壶济世的良医。 “没错,正是他。因着他为内人诊治,与我算是熟识,当日云公子受伤我便寻了他来给云公子医治,总是信得过的。”胡老板提起这温大夫倒是一脸的感激和信任,看来这温大夫在他心中留下了极为良好的印象。 “他既姓温,那你可知他全名叫什么?”苏夜终于问出了众人心中所想,只要知道此人姓名,便大致可以确定身份了。这世上叫瘟疫的大夫,恐怕只此一家。 “哎,这我还真不知道,总是叫温大夫叫顺了口,也未曾请教老人家名讳。何况……温大夫性子你们也是见过的,我也不敢问啊。”胡老板一摊手,一脸的无可奈何。 那温大夫的怪脾气苏夜是见过的,是以只能无奈摇摇头。 “你可知道那温大夫住在哪里?带我们过去可否?”秦苑终于忍不住开口,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师父,听这人的描述,这温大夫倒有极大可能是他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师父。 “好的,我这就带你们过去。”胡老板吩咐了新来的小二照料客栈,带着几个人出了门。 小镇路两边都是积雪,还有几个孩子在跑着打雪仗,一派安然宁静。一行人走了片刻便已经到了温家药铺的门口,胡老板抬手指着那个“温家药铺”的牌匾,回头对几个人道,“这里就是温大夫的住处,你们是有朋友病了需要医治么?” “我们……算吧。”苏夜实在不好说出自己这镯子的事儿,他当着外人通常是用袖子掩着镯子的,一个大男人带着一个流光溢彩的镯子,真是叫人笑话。 几个人谢过了热心带路的胡老板,走进了药铺。 屋内与其他药铺并无不同,一进屋就是药香扑鼻。秦苑是草药的行家,偏头轻轻嗅了嗅屋里的味道便言道,“这草药干湿事宜,保存完好,药香纯正,药力当是极好。这管药之人必是极懂药之人。” “原来如此,那此人……”苏夜听见秦苑的话转头看着秦苑,目光中有光华闪动。 “是他,普天之下能如此懂药的人,除了师父别无二人,我是伴着这种药香长大的,对这种熟悉的味道自然不会认错。”秦苑点了点头,肯定了苏夜的想法。 苏夜自然欢喜不已,直接大步走到内堂。眼见着那内堂主屋越来越近,脚下步伐反而不稳起来。若这人是秦苑的师父,也不知能不能解镯,就算能解也不知肯不肯解,若不是,便是白来一趟。 “别担心,进去再说。”严洛做事一向干脆,直接将门推了开。 苏夜刚想出声阻止,门就被严洛推开了。这么直接闯进人的屋子,怎么说都有失礼数吧。这严洛,向来不知礼物两字如何写。 定睛一看,屋中竟然空空如也,一个人影也没有。到这时苏夜才想起自从进了这铺子,便一个人都没有看到。这间药铺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竟然没有一个人看着,苏夜忽然觉出这里的蹊跷。 “奇怪,这里怎么半个人都没有,莫不是荒废了?”严洛皱着眉看着空荡荡的屋子和院子,说出几个人心里的疑问。 “确实奇怪了,也不知这里的人都哪里去了。”苏夜满满的希望落了空,低叹一口气。 只有秦苑不言不语,慢慢走进屋内,在书架药架周围转着,时不时打开匣子查看。 “你这师父到底靠谱不靠谱?怎的神出鬼没的。实在不行咱这镯子就不摘了,苏夜戴着,挺好看的。”严洛目露欣赏看着苏夜手腕上的镯子,想起那夜与苏夜在水池中翻云覆雨,苏夜的配合和主动,一身寻人不得的火气都化成了热气,嘴角笑容愈发诡异。 苏夜对严洛这种眼神再也熟悉不过,恨不能直接一刀挖出严洛眼睛当泡踩,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想这些有的没的。 “我刚刚查看了一下,外面的药铺里只有108种药,其中3个装贵重草药的盒子是空的,而这里有那种草药的香味,显然是一直将那几种药放在了这里。”秦苑说着,手指着一个空空的匣子。 “哦?那这药哪里去了?”苏夜倒是从想掐死严洛的情绪里摆脱出来,疑惑的看着那空盒子,等着秦苑的解释。 “定是被我师父带走了。他就算舍得这整间药铺,他也舍不得这几株珍贵药材,师父就是这样,爱药如命。他定是找到了其他存身的地方,暂时离开了这里。”秦苑说出了他的猜想,“他之所以留在清流镇,怕也是这附近有什么吸引他留下的药材,我来之前查探了地势,这里属于山环水绕,极好的地形,本是滋生草药的宝地。师父来此居住也不奇怪,只是师父为什么要离开这里呢……”秦苑看着那空空的盒子又陷入了沉思。 “原来还有这许多讲究,看这痕迹似乎人走的不久,或许我们能够赶上。”严洛走到房间中央,看着暖炉生出的袅袅烟丝,下了结论。 “对了,我想起来了。”秦苑手握成拳一捶掌心,“这里的小溪几十年来从未断流,现又到了冬天,师父定是去了这溪水的源头,师父说过,冬日里溪水之缘,会有雪莲出现。” “雪莲?那东西不是只有雪山才有?”苏夜原本就不懂药理,今日来这药铺看见秦苑一条一条的分析,简直听天书一般,才知道这医药里头也有不少门道,其高深程度不输武功。 秦苑虽然不会武功,但他凭借医学方面的造诣,比那些武林一流高手怕是还要受欢迎些。 “按常理说的确如此,但是凡事都是例外,师父说,至清之水的源头多半空气纯净,水汽充足,是滋养雪莲的上佳之地,他来这清流镇,想必最大的目的还是源头的雪莲。”秦苑解释道。 “那我们便去溪水源头找他,无论走到哪里,终归是能找到的。”苏夜解镯心切,倒是有一股子热血。 “既然你要去,那便去吧,横竖我陪着你就是。”严洛叹口气,不得不放下手中的一干事宜随着苏夜出来解这个该死的镯子。一来他不忍看见苏夜再伤害自己,二来他心底也想知道,去了这镯子苏夜还会不会留在他身边。一直以来靠一个镯子禁锢一个大活人,严洛也觉得有些有些说不过去,他堂堂教主,难道连苏夜的心都留不住么。 其实我更愿意你不陪我,苏夜将这句话在心里说了一遍,只对严洛说了一个“嗯”字。 三人空跑一趟,情绪都有些失落,严洛倒不明显,还是一双眼睛盯在苏夜身上,恨不能当街就将苏夜压倒。只是碍着秦苑在旁不好做什么过分的动作,严洛便一直忍着。苏夜最为低落,也不怎么说话,闷闷走回了悦来客栈。 三人喂了马,整理了干粮便骑马上路。顺着溪水往前走,便只能看见一片苍茫雪地。眼中的景物没有任何变化,再美的雪看久了也会疲劳。不多时苏夜就不断的揉眼睛,只觉得一阵阵眼花。这三人中也就严洛坚持的久,脸上没什么表情,一路在前头走着。 看见怀里的苏夜面露疲态,严洛才停住马,从怀里掏出一块干粮递给苏夜,“休息下吧,这么久都等了,不急于一时。” “你自然不急,这镯子是你亲手扣上的,你自然不希望它解下来。”苏夜冷笑一声,并没有接严洛递过的干粮。 严洛有些尴尬手停在半空,“你……真是不识好歹。” “我不识好歹?严洛,你还好意思说自己好么?你做了多少恶事,难道要我一一数给你听?”苏夜一路上心情焦躁,没有寻得无情医仙,再加上这单调的景色,使得苏夜满肚子闷火,这下好,一下子都发到了严洛的身上。 “我做了恶事?江湖中人有谁的手上是没有鲜血的?苏夜,别当你是正派弟子就颐指气使,当今的正派有几个不是鸡鸣狗盗之徒,做尽坏事还披着正派弟子的皮囊,当真虚伪至极让人作呕。”严洛也被苏夜激怒,忍不住反唇相讥。 “强词夺理,对我做的恶事,难道就一笔勾了去么?”苏夜气的直发笑,抬起严洛的手放到自己的腿上。“这根骨头也是你打断的,难道你不记得吗?” 本来严洛生气的紧,却因苏夜这一个动作怒气全消,温热手掌放在苏夜的腿上,严洛一阵意笃神摇,心中的怒气早已化为乌有。“记得,当然记得……你可还疼么?”严洛的语气已经温柔许多,嘴唇贴着苏夜的耳朵像是低语呢喃。 这倒轮着苏夜一愣,本想与严洛大吵一架必不可免,却没想到严洛并不生气。身后的身体紧贴,严洛的手掌还在苏夜的腿上,传递着属于严洛的死死热度。苏夜瞬间脸就涨红,抬手想要挥开严洛的怀抱。 正在这时却听见一声风声,一柄飞刀贴着苏夜肩头划过,“严狗贼,拿命来!” 第六十九章:遇袭 风声掠耳,严洛警惕回头果然见一伙黑衣人由远及近,来势汹汹。亏着严洛提前察觉到暗器抱着苏夜略微侧身,那暗器贴着肩膀而过,倒是没有留下什么伤痕,只是刮破了严洛的衣服。 “何人如此大胆?”受惊的马嘶鸣一声被严洛勒住,双腿抬起险些将严洛与苏夜掀下马去。秦苑也是用尽了全力才止住受惊的马,马儿似乎也知道眼前危机,惶恐不安地原地踩着蹄子。 “是他们。”马儿前方也有黑衣人接连窜出,竟将他们三人包了个严实。看来此次袭击是蓄谋已久,非要取了是三人性命不可。 严洛低声说道,“上次血洗月华的就是这些人,攻破了分坛的也是他们。” “原来就是这些人么?”苏夜定睛看着那些黑衣人,明显的训练有素,不紧不慢的缩小包围圈,浑身包裹在黑衣里,脸上也蒙着黑布,根本看不出是哪门哪派。上次就是因为这些人,严洛才误会他里通外合对付严洛,才有那三日三夜的折磨。这笔账除了严洛也要找那些人算一算。 行事诡异,杀人如麻,定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一群黑衣人如同狼一般慢慢收缩包围圈,转眼间就将三人死死围住,不给一丝缝隙。严洛虽然对自己的武功破有自信,并不将这几个蟊贼放在心里,却也知道双拳难敌四手,猛虎不敌群狼的道理。一时间也不敢大意,暗中积蓄内力随时准备迎敌。 那些人终于按捺不住,几个人一齐冲上,手中弯刀亮闪闪直接朝严洛招呼。看来他们也知严洛武功高强,不敢大意,一上来就采取群攻政策。只求取人性命,不讲究什么江湖道义。 严洛一手揽住苏夜的腰一手拍一掌马背,从马上悬空而起,一脚踹到一名黑衣人的腰上,将人踹的直接倒地再也爬不起来。此时有人眼尖,一刀横削严洛抵着马背的手臂,企图趁机将严洛手臂削断。严洛怎么会不察觉这狠辣招数,身子一沉与苏夜再次坐于马背之上,将手抬起一掌拍于那名狠辣黑衣人头顶,那人立刻眼眶流血倒地暴毙。 顷刻间严洛已经解决两名黑衣人,其他黑衣人心里发憷,却也没有慌乱,只犹豫了一会不敢再进攻。转而似乎发现了什么破绽,其中几名黑衣人身体腾起直奔秦苑袭击而来。 当真是老太太买柿子,竟挑软的捏。知道严洛这是硬骨头难啃,瞬间转换了目标。秦苑一直坐于马上未曾动手,又是一身白衣一派温雅。他们也不曾听说过严洛身边有这样的高手,便断定了秦苑并不是武功高强之人,顷刻间到了秦苑跟前,举刀便向秦苑的全身招呼。 “严洛,救他!”苏夜与严洛刚刚经历过一场惊险,还未缓过劲儿来就瞧见那些卑鄙的黑衣人攻向了秦苑,苏夜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秦苑不会武功他是知道的,定是无法应付这群黑衣人。 严洛见此情形知道这些人的目的,想去营救又担心苏夜遇袭,竟是有了片刻的犹豫。只这片刻的犹疑那些黑衣人已经攻到了秦苑身前。 秦苑自是不能像严洛那样应付自如,脸上却意外的没有慌乱。只见秦苑一手扬起,白色袖子飞扬带起一片烟雾,那几名黑衣人还未等刀落到秦苑头顶就已经软绵绵到下。 这回倒换苏夜瞪大了眼睛,看见只一招就将几名黑衣人撂倒的秦苑,倒像是重新认识了一遍似的。想不到这妙手书生还有这一手,只是不知道这洒的是什么药,居然效果如此之快。 此刻严洛也已经掠起落在了秦苑身边,本以为救不得了却见几名黑衣人顷刻倒地,严洛赶紧一手捂了鼻子闪身离开几帐外。这才免遭和黑衣人一样的命运。 “此地不宜久留,还是想办法冲出去为好。”秦苑眉头紧皱,拽着马缰的手指有些泛白。他刚刚洒的不过是强效的麻沸散,在医治病人时往往需要开刀剜肉等手段,为了防止病人太过疼痛才用麻沸散将病人麻醉,才动手施行这些医治方法。他身上带的药也不多,他已经能看出严洛照顾两人有些捉襟见肘,若是耗的太久反而容易死在这里。 说话间又一波黑衣人冲上前来,这次并不是像之前一样各个击破,反而是群起而攻,一副鱼死网破的架势。 严洛唰的一声从腰间拔出长剑,剑上光彩流动,龙吟森森中将攻来的黑衣人抵挡在一片剑光之外。苏夜的马腿挨了一刀,马一个趔趄,苏夜已经从马上滚下。几名黑衣人立刻抢攻而上,一片刀光将苏夜笼罩其中,苏夜武功全废,身手不比当初,只能凭借着本能的练武底子在地上翻滚,堪堪从一片刀光中闪出。 这一身好好的衣服也滚上了雪,一时间狼狈不堪。严洛见苏夜被打下马立刻转身接应,一剑将举刀攻向苏夜的黑衣人穿了个透过,转身与苏夜脊背相靠,“怎样,你没事吧。”“无碍,几个蟊贼而已。”苏夜心里暗骂,还不是严洛你这个混蛋,要不老子何以如此。 听着苏夜如此轻描淡写,倒也有几分英雄气概,严洛心中不禁热血燃烧,长剑更是武的虎虎生风,剑光所到之处皆是一片鲜血飞溅。黑衣人总共来了二十几人,这一阵剿杀后也剩了不足十人,秦苑和苏夜虽然可以勉强自保,身上却也添了几处伤口。鲜血染红了一片雪地,带着热度的血液将白雪融化。 这边严洛酣战中浑身沾满了鲜血,也不知是敌人的还是自己的。身体中的嗜杀性子被激起,竟然有些收不住手,出招比那些黑衣人还要狠辣,剑刃划过其中一人脖颈,鲜血喷了严洛一脸,更显狰狞。 苏夜看着这样的场面,竟然分不清眼前的杀手是谁,到底谁才是那个恶人。严洛是为了保护他才如此杀人,看在苏夜心里却有些不舒服,想起那悦来客栈枉死的被割了舌头的矮胖子,苏夜心底竟有人惧怕严洛。这个人到底是崇云教主,就算会亲自喂他粥,虽然会跟着他去巷子中买萝卜,终究还是那个杀人如麻的崇云教主。 苏夜再次闪身躲过一名黑衣人的袭击,腿已经有些发软,后背上被刀划出一道长长的口子,流血不止。苏夜动作已经迟缓,开始有些力不从心,明明可以躲过的招数,却因为没有内力的支撑而中了招。严洛就算武功再高,被几名高手同时缠上也一直很难脱身,那几人配合默契,有人抢攻有人助攻,且战且退,打的就是耗死严洛的主意。 直到这时严洛才知道事情的严重,赶紧回身对苏夜说道,“你们快走,他们恐怕还有后招,再不走就来不及了。”这些黑衣人杀不了严洛便改杀为缠,定是有后援,严洛也是老江湖,怎么会不明白他们的战术。 苏夜听了严洛的喊声,知道这严洛是要给他殿后,让他逃命,一时间心中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涌动。这个一直以来的仇人竟然还有心思救他,不知是要感恩还是看他殒命而高兴。 秦苑纵马来到苏夜身边,白色衣衫上也有几处血迹,这药只能保证那些黑衣人无法取他性命,却防不了明刀暗箭,还是受了伤。秦苑坐于马上朝苏夜伸出了手,苏夜抬眼看着目光坚毅的秦苑,回头看了一眼浴血奋战的严洛,将手搭到了秦苑手上,秦苑一拉,苏夜翻身上马。 “想跑?没那么容易!”突然一声阴森的嗓音从虚空传来,转眼间一个黑袍人影出现在空中,放佛在空中踏着虚空前行,几步就追上了马上的苏夜和秦苑。 那人动作奇快,一掌就朝苏夜背心打去。黑色的指甲在阳光下泛着微光,诡异无比。眼见着这一掌就打到了苏夜后背,严洛不知何时已经抢到了这人身前,没有多余时间蓄招,只抬剑横挡那黑袍人的手掌。 黑袍人不屑低哼一声,掌力尽数拍于严洛剑身之上,严洛顿时闷哼一声倒飞而出,落地之时在空中硬生生翻转一周将地上那些等着严洛落地落井下石的黑衣人打了一掌。在那黑衣人倒地的同时严洛也喷出一口鲜血,顺着嘴角滴滴答答流到雪地之上。而此时秦苑已经驾着马与苏夜驰远,严洛看着苏夜和秦苑的背影,不但没有生气,反而嘴角挑起一抹笑容。 那黑袍人武功深不见底,见一计不成便放弃追逐苏夜和秦苑,转身看着吐血的严洛,斗笠下的脸看不清,声音入耳却极其沙哑难听。 “严洛,我们终于又见面了。” “你是谁?”既然是又见面了,此人必是与他相识的,但是严洛的记忆里并没有这个人,这人包裹的如此严实,定是改头换面过的。然后严洛仇家不可谓不多,实在想不出这人到底是何许人也。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今天要取你的性命。”黑袍人站在严洛的对面,浑身散发着一股诡异的气息,他的武功定然不在严洛之下,才能一击就伤了严洛。 严洛行走江湖这许多年,还是第一次遭遇如此严峻局面。此刻他心中最为欣慰的一件事便是让苏夜离开了这里,不至于与他同葬此处。 第七十章:回头 “取我性命,也要看你的本事。”严洛虽然受了伤,嘴角笑容仍然狂妄,手中长剑前指,直指那神秘黑袍人。严洛已经能确定这人就是趁他不在月华宫去血洗月华宫的人,此人卑鄙狠辣,简直没有任何人性可言。严洛此刻眼中燃着仇恨的怒火,目光灼灼看着那黑袍人,总觉得这人有些许熟悉却因此人浑身黑袍包裹甚严而无法识别面容。 “狂妄!”黑袍人看严洛以寡敌众又没有什么慌乱,不屑哼出一声,干瘪的手掌一挥剩余的差不多十名黑衣人一拥而上。 看来这黑袍人对单打独斗的规矩不屑一顾,只要能战胜对手,便不择手段。 严洛举剑谨慎应对这些冲上来的黑衣人,招招剑招狠辣,逼的那些黑衣人不能靠近一步,时不时挽一个剑花刺伤一个黑衣人,竟然在以寡敌众的情况下不落下风。 那些黑衣人功夫也都在一流,更要紧的是他们配合严密,一个失去战斗力另一个马上补上,始终将严洛紧紧困住,时不时甩出些暗器阴招或从身后偷袭,净是些下流功夫。严洛原本的节奏也被这些下流招数打乱,应付的颇有些吃力,再者又有那个黑袍人在战圈外虎视眈眈,严洛又不得不分神时刻提防。 这样的打法使得严洛逐渐陷入疲倦,早晚会被这些人拖垮。严洛咬了咬牙,突然变招,剑剑比之前凌厉,朝身边最近的那个黑衣人攻去,那人没料到严洛忽然变招,躲的慢了那么一刻,便被严洛刺了个透明窟窿。几乎是片刻不停将长剑从那人体内拔出,严洛回身又将攻到身后的一个黑衣人拦腰斩断。一袭衣衫渐满了鲜血,若是被苏夜瞧见,又该说这严洛杀人不眨眼。 一招之内结果了两人性命,已经将剩余的几个黑衣人震慑,原本配合默契的一个阵法也被严洛强硬破开,眼见着就要撕出一个口子顺利脱身。严洛猛然听见身后一阵风响,果然出手了。 严洛早已料到似的脚下步伐微错,堪堪躲过那人掌风,衣袖被掌风带起,在空中猎猎飞扬。既然严洛料到了黑袍人的动作,黑袍人岂能不知道严洛的心思,冷笑一声手掌一翻,带着强劲风力再次袭上严洛胸口,此时两人距离颇近,严洛不是想躲便躲的开的,只能咬了牙硬抗。到头来严洛还是被算计了,他身上有伤,体力也耗费了大半,再硬接下与自己武功相差无几的黑袍人的一掌,登时身子向后飞出,落地时踉跄了几步。那黑袍人倒是比严洛强的多,只后退了三步便稳住了身形。 严洛稳住身形后咳嗽了两声,嘴角溢出红色鲜血。黑袍人也一阵气血翻涌,只是没有像严洛伤的那么重。严洛之前还未苏夜挡了一掌,能支撑到现在,已然是身体强悍。 “不要给他喘息的机会,上。”黑袍人冷冷下令,一副不死不休。 严洛只能再次打起精神,应付仅剩的五个黑衣人。没有繁复的剑招,没有那些虚虚实实的花架子,严洛的每一剑都恰到好处,节省每一分力量。每一剑都刺向那些人的要害之处,就算不死也失去了一战之力。不多时这些黑衣人竟然全数死伤于严洛剑下,那黑袍人只在旁边冷冷观看,并未施以援手,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属下一个个毙于严洛剑下。 那些属下的作用紧紧是耗费严洛的体力,让他无法施展全部功夫而已。不过是一些用过便弃的棋子,黑袍人没有一丝怜悯。正在最后一个黑衣人倒下的时候,黑袍人飞身到严洛身前,又是那如骨附蛆一般诡异的掌力,不是刚硬的招数,软绵绵的像没什么力道,招呼到严洛身上却掌掌可置人于死地。 “这是……玄天太极掌!”严洛不低呼一声,他不是没与会这种掌法的人交过手,这是崆峒的掌法,当初攻陷崆峒的时候曾经与苏夜和赵成德对决,两人都用过玄天太极掌,却没人用到如此纯熟地步,这人的身份定与崆峒有着极大关系,只是他到底是谁,严洛心里也没底。他不是没问过苏夜关于崆峒的事,苏夜的样子不像撒谎,严洛仍旧记着苏夜浑身是血极度虚弱的样子,那会的苏夜几近崩溃,却还是咬定了崆峒绝无此人。 “受死吧!”那人阴狠怪叫一声,干瘪手掌又像严洛攻来,严洛咬紧了牙关与他拆了几招,更是被掌力震的一阵气血翻涌。不多时额上已布上一层冷汗,嘴角又开始不断溢出鲜血。 黑袍人见严洛支撑不住,更是攻势猛烈,最后趁着严洛疲于应对一掌拍向严洛胸口。这一掌蕴含了十层功力,铁了心的是想将严洛毙命于此。严洛应接不暇,又被那粘腻掌力黏住半分动弹不得,顿时心生悲凉,想不到他严洛自诩高手,最后败在这个卑鄙之人手中。 电光火石之间,这人的掌力就要落下,忽然一阵白雾袭来,将二人笼罩其中。严洛对这白雾很是熟悉,这是秦苑的药粉!严洛心中顿时升起一丝喜悦,赶紧抬袖子封了口鼻,那黑袍人并不知这是何物,虽然飞速后退想退出这层白雾包裹,终究晚了一刻。 “严洛,手给我!”苏夜从坐于马上伸出手看着严洛,目光中有着担忧和急切和一丝看不懂的复杂光芒。 严洛看着苏夜的脸露出笑容,脸上的也不擦直接抓着苏夜的手翻身上马,秦苑驾着马缰狠劲一抽马鞭,那马便扬蹄飞奔起来。 黑袍人反应极快,并没有被这强力的药粉撂倒,提气刚要去追那逃窜的几人忽然发现地上有一物什闪闪发光。黑袍人眼睛一眯,从地上捡起一根银簪,极为熟悉的蝶簪,少女们常戴的式样。黑袍人手指微微颤抖,将那根簪子收入怀中,此时那马已经跑远,黑袍人便不再追,转身径自去了。 “苏夜,你怎么没走……”严洛坐在苏夜身后,几乎是整个人搭在苏夜身上,身上的血还带着热度,使苏夜后背都有一股湿热感。 苏夜也没回头,没有回答严洛的话。他也不知自己究竟是抽什么风非要跑回来,明明与秦苑已经逃出了很远,却想起严洛在挨了一掌后那抹笑容,那时忍不住的一个回头,恰巧看见的那个笑容。好似苏夜在他眼中,比他自己的命都重要,好像为苏夜挨了这一掌,他却发自内心的开心,好像……他就算这么死了,也没有遗憾了一样。 苏夜从不知道严洛会为他做到这一步,他一直以为严洛对他的温柔不过是为了达成目的所施的小恩小惠,却没想到严洛为了他肯连命都舍了去。 “严洛,我苏夜绝不会欠你的人情。” 苏夜心里默念着这句话便不顾一切地回来救严洛,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也死在那里,他知道那个黑袍人到底有多狠辣,他知道他一回头就是九死一生。但是他就是无法丢下严洛一个人自己偷生,他欠谁的都行,就是不能欠严洛的。 也不知何时种下这个怪异的想法,苏夜就是本能的抗拒着严洛的一切恩惠。 后背被严洛身上的血濡湿,苏夜不知道这血是严洛自己的还是那些黑衣人的,一阵阵血腥味钻入鼻腔,严洛整个人已经意识不清,将全身所有重量都压在苏夜的肩上。 苏夜这时若是想杀了严洛,便是一抬手的事儿,但是苏夜没有这么做,他甚至没有动这个心思。他见严洛伤成这样,没有半点往日教主的威风架子,竟然心口像是被一团棉絮堵着,难受的连话都不想说。 一声马嘶将苏夜的思绪打断,由于承载了三个男子的重量,那匹红马不堪重负,嘴角已经吐出白沫,蹄子刨着雪地,一步也不肯再走。 “马累坏了,我们只能步行了。”秦苑转身看着苏夜和严洛,语气沉重。他何尝不想就这么带着苏夜远走高飞,然而苏夜执意要回去救严洛,他也不能放任苏夜一个人闯入危险境地,只好也跟了去。幸好他的那点麻沸散还有最后一包,才解了几人危机。只是他不知道那黑袍人有没有追上来,便一路策马狂奔,直奔了一个时辰,才使得马儿不堪重负。 苏夜试着扶着严洛下马,严洛却失去了平衡摔落在雪地上。苏夜赶紧跳下查看严洛气息,鼻间的温热表明这个人还活着。 “放心吧,他死不了。”秦苑看了严洛一眼,劝慰苏夜道。 “怎么?”苏夜心头一喜,莫不是秦苑有什么治伤的灵丹妙药? “有句话说道,好人不长命,坏人活千年。”秦苑不紧不慢说道。 苏夜听了秦苑的解释,低头一笑,“说的也是,严洛若是会死,倒也是为江湖除害了。”虽然嘴上说的恶毒,苏夜心里还是放松不少。严洛在他心里就是不可逾越的存在,他使了种种手段想杀死严洛都未能成功,严洛岂能这么容易就死了。 秦苑顺手拍了拍那累坏了的马的脖子,“你自由了,找个地方歇息去吧。” 那马似是通了人性,鼻子喷着热气在秦苑胸口蹭了蹭,大眼睛湿漉漉回头看了秦苑一眼,转身飞奔而去。 第七十一章:喂饼 没有了马匹的支撑,三人想回月华宫更为艰难,三人身上都有伤,本来力气最大的严洛却是伤的最严重的,若是没有苏夜扶着怕是早已摔倒在地上。秦苑根本不会武功,虽然伤的比较轻,力气却不够。苏夜就更别说了,手腕上上的镯子将他的一身武功都废了,后背又被砍了一刀,好在秦苑给他简单包扎上了药,也不至于流血过多,现在的苏夜身体也是虚的很,哪里有力气背严洛。 “不如……”秦苑看着伤重的意识不清的严洛,犹豫开口。 “不行!”苏夜想不不想出口拒绝,“我们不能这么丢下他。”苏夜抬眼看见秦苑的表情僵硬,便轻咳一声,语气柔和的解释。“毕竟……他也是为了救我们才伤成这样的。” “没事,我刚刚只是想说不如我们一起扶着他。”秦苑坦然一笑,看起来并没有将苏夜的误会放在心上。 “嗯……只能这么办了。”苏夜表情尴尬,想起自己刚刚的激烈反应,似乎有些反常了。他不是一直想让严洛死么,怎么机会就在眼前,偏偏又放过了呢。只要将严洛丢在这冰天雪地了,不出一晚严洛就会被冻死,或者那黑袍人追来,严洛也是必死无疑。 但是苏夜却不想丢下他,也许是因为严洛救了他太多次,让他以为严洛是他的盟友而不是死仇,或许,只是单纯的不想看着一个熟悉的生命死在自己面前吧。 苏夜说服不了自己杀他,苏夜自己也觉得无力,便决定不再纠缠此事,便架着严洛胳膊将严洛架在肩上。秦苑也走过来帮忙,抬起严洛的另一条胳膊扶住严洛。 严洛也不知是不是清醒,手掌搭在苏夜肩头,沾着血的手指还在缓缓抚摸苏夜肩膀…… 苏夜默默翻了个白眼…… “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早些返回月华宫吧。那里守卫严密,即使严洛受伤也能抵挡一阵。”秦苑是不愿再带苏夜回到那个牢笼的,但是此时事情紧急,苏夜执意要救严洛,就会被那些黑衣人追杀。那些黑衣人武艺高强又心狠手辣,若是被缠上定是九死一生。为了寻求庇护,只能回去月华了。 “好,我们走。”苏夜深吸一口气,与秦苑一起架着半昏迷的严洛一步步往月华宫方向走去。他们骑着快马来到这里还需两天,这要冰天雪地步行回去,着实艰难。 夜晚的野外冰冷无比,冷风刺骨使得三人都打着寒颤,这次没有了上次的好运气,也没有见到什么人家和木屋。苏夜和秦苑为了不被冻死只能坚持着行进,只有不断的走路才不会冻死在这冰天雪地里。两个人的腿已经快麻木的没有知觉,苏夜的腿更是被打折过一条,更是被冷风吹的疼痛难忍,那风好似吹进了骨缝里,让苏夜疼的双腿都在打颤。 三个人不断的跌倒在雪地里,又不断站起,鞋里已经灌满了冰冷的雪,却还是咬牙坚持着向前走着。 又一次跌倒后,严洛皱了皱眉头,发出一声低沉的哼吟,睁开眼看着四周黑漆漆的树林,转头看着满头都是汗水的苏夜一眼,严洛脸上露出了笑容。 “你……走吧……别管我了。”严洛伸手抚了抚苏夜的侧脸,手指冰冷的没有温度。严洛知道此行的艰难和凶险,他本以为此次只是去清流镇,并没有什么危险,并未带着暗卫随性,想不到遭了人的暗算,竟然伤成这样。 他知道再耗下去三人都有冻死在这里的危险,不如让苏夜先走,他就算死了,至少苏夜可以保存。 “要走一起走。”苏夜尝试着从地上爬起来,却没有了力气又跌倒在地上,那边的秦苑也累的喘不过气。三人都没有吃过东西,饥饿和寒冷使得三人根本没有力气行走。 严洛笑的越发虚弱,看来这内伤的拖延已经损耗了他的生命力,也许就算他们走出这里,严洛也未必等得到。 “苏夜……把手,伸到我衣服里……”严洛看着苏夜,说了这几个字。 苏夜一愣,随即脸色一红,这个混蛋,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想这些有的没的。想起上次严洛也是不分时间地点的将苏夜按在雪地里行事,这次又…… 严洛见苏夜迟迟不动手,有些心急,冰凉的手指轻轻握住苏夜的手,缓缓往自己怀里探。 苏夜虽然羞耻难当,但看严洛如此急切模样,也没有抽回手,顺着严洛的力道探入严洛胸前的衣服里。忽然苏夜眼睛一亮,从严洛怀里掏出一个小小包裹。 秦苑凑到苏夜旁边,忙问,“这是什么?” “吃的!”出来的时候严洛带了饼,几个人并没吃完,就被严洛随意塞在怀里。 苏夜看见这剩下的半个饼,就似看见救命稻草一般,将饼掰成三份,给了秦苑一份,自己留了一份,又将剩下的一块塞入严洛手中。严洛看着苏夜,脸上仍是那个笑容,只摇了摇头,手指一松,放开了那块饼。 苏夜只觉得一阵心焦,此时严洛似是存了死志,脸上的笑容越发渗人。 “老子没让你死,你就不能死!要死也是死在我手上!”苏夜暴躁吼了一句,捡起地上的那块饼塞入口中大口咀嚼,之后捏住严洛下巴,嘴对嘴将嚼碎的饼喂入严洛口中。 严洛只觉心头一片暖流涌动,再也不觉得冷,本能的舌头扫过苏夜嘴里的饼渣滚动喉头将饼咽下。能得苏夜如此,他就算就此死了也值得了。 秦苑看着苏夜动作震惊不已,他还是第一次看见苏夜如此主动对严洛亲密,他一直以为,一直以为苏夜是被迫的,以为苏夜是恨严洛的…… 想不到……难道是他错了么…… 秦苑自嘲一笑,别过头去,不再看严洛苏夜二人。 苏夜喂了一口又咬了一块饼,这饼已经凉透了,甚至还带着冰碴,极为难吃,严洛却还吃的香甜,放佛此生再没吃过比这更好吃的东西。 不多时一块饼已经喂完,苏夜也将自己的那块吃了下去,不知是食物的作用还是心理作用,苏夜竟然觉得有了些力气,挣扎着站起,和秦苑一同扶着严洛继续一步步往月华宫而去。 也不知走了多久,天渐渐亮了,苏夜和秦苑都已经体力透支,眼见着到了极限。只是在为了心中的某个执念坚持着,执念,愿意耗费所有毅力乃至生命力而坚持的东西,不管到底有没有意义,都不会后悔的东西。 正在几个人将要再次倒下的时候,几个身影从暗处窜出,一把按住了三个人的肩膀。苏夜心下一凉,只想着是那些黑衣人追来了,身体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倒下,心中只默念四个字,这下完了。 再次醒来时苏夜并没有睁开眼睛,他试着感受自己的身体,却只是一片虚软,身体像是陷在柔软的棉被中,带着一股倦意和慵懒,丝毫提不起力气。莫不是他们又对我用了什么药,就像严洛用过的海棠蚀骨香。 苏夜闭着眼睛仔细听着身边动静,却听见一个女孩的声音,“药来了,刚熬好的,他怎么还没醒。” 哼,果然有药! “放下吧,这药一会我来喂,但愿公子能安然无恙。” 好熟悉的声音,“晚樱?”苏夜睁开了眼,看见了坐在床边连连叹气的晚樱。 “公子,你醒了?”晚樱自然惊喜,脸上的忧愁一扫而空。 “我这么会……”苏夜扫了一眼熟悉的床铺和房间,“在这里?” “是我见你和帮主离开月华宫许久都没有回转,怕你们出事,才带着人出去寻找。”晚樱欣慰说道,“也巧在路上碰见了你们,居然那样狼狈,这么久以来,除了公子设伏那次,还真没见人能将教主伤的那么狠。不过,你们没事就好。” “原来是这样,多亏了你,我们才能转危为安。”苏夜笑看晚樱,感慨这晚樱果然是严洛的得力下属,竟然这么快就找到了他们。心中的提防也因回到了兰苑而放下,竟然觉得轻松许多。不知何时,兰苑这个囚禁他的地方,已经成了给与他安全感的地方。 “公子过奖,为教主分忧解难,本就是我分内之事。”何况其中还有秦苑……“公子还是趁热把药喝了吧,身上的伤都是外伤,没什么大碍,只是这手上都生了冻疮,要擦些药膏才好。” “严……他们呢,情况如何?”苏夜本想问严洛如何,话到中途又改了口。 “秦公子没什么大碍,不过是疲劳过度,受风着寒,喝了参汤便精神多了。教主伤的重些,现在还昏迷着呢,其中醒了一次,”晚樱顿了顿,“还在不断的叫你的名字。” “哦,是么。”苏夜语气平淡的回答,似乎完全没将晚樱的话放在心上。只是苏夜喝着药的表情越发的不自然,晚樱只当药苦,也没放在心上。 “公子莫急,这就给你取蜜饯去。”晚樱知道苏夜身体弱,总是要喝药的,便特意备好了蜜饯给苏夜解苦。 苏夜一听蜜饯两字顿时脸色红到耳根,当即把空了的药碗放在桌上,翻身倒在床上,说道,“不必,我不爱吃蜜饯。” 第七十二章:择日 晚樱见苏夜反应冷淡,讪讪缩回端着一盘蜜饯的手。“那公子便休息吧,我先下去了,有什么事再叫我就是。” “嗯。”苏夜低低应了一声,生怕晚樱发现他的异样。 那一次就因为严洛喂了他一颗蜜饯,便开始缠着严洛死要活要了一夜,从此的一段日子,严洛每晚都给苏夜吃那药物,使得苏夜一日比一日浪荡却无法自控。对于苏夜来说,那简直就是地狱一样的折磨,本来已经久远的想要忘了的事,今日被晚樱一提起,却又全部想起。苏夜手指抓住枕边被单,恨恨咬牙,手指都因用力过度而白了指节。“我到底为了什么要救他!” 苏夜想起那一切心中悲愤不已,严洛待他如此残忍,他却救了严洛,还巴巴地将他从雪地里背回来,他是被猪油蒙了心才干这种傻事。 苏夜越想越是气愤,再也忍耐不住,遂一个翻身从床上坐起。猛烈的起身使苏夜一阵头晕,定了定神用手肘撑着床才坐稳身体,另一手揉了揉太阳穴太缓过劲来。这一次并没有伤的多重,但连夜赶路的疲劳还没有完全恢复,苏夜也未吃什么东西身体自然没有什么力气。 但是苏夜已经顾不上身体的种种不适,只有对自己所做之事的悔恨。苏夜咬咬牙还是下了床,套上一件大氅便出了门。外头仍是北风凛冽,苏夜被风迫的险些退回到屋里。手上的冻疮鲜明的提醒他,这严寒的天气是多么的可怕。 但是苏夜没有停顿太久,坚持出门朝严洛的卧房走去。这个地方他似是轻车熟路,当时兰苑被烧,严洛便将他抱到了这里。门口的守卫见到来人是苏夜,都有些面面相觑却未敢阻拦。他们知道教主疼爱苏夜,苏夜来看受伤的教主似乎也是情理之中。在月华宫人心中,苏夜俨然成了这里的第二主人。 苏夜带着一股凉气走入严洛卧房,屋里除了地龙还燃着炭盆,比兰苑还要暖上几分,许是严洛受伤,格外怕冷吧。苏夜身上从外头带来的冷气不一会便被屋里的暖热烘散。苏夜的脸却还是冷着的,几步走到严洛榻前。 严洛睡着似的安静地躺在床上,几个丫鬟围在严洛旁边,正拿着温水洗过的毛巾在小心翼翼地给严洛擦洗身体。几个人见到苏夜过来都福身行礼,“见过苏公子,可是来瞧教主的?” “你们先下去吧。”苏夜走到床前,出声遣散几名丫鬟。 待人都徐徐退下,苏夜转头盯着严洛,眼中现出一抹复杂的光芒。严洛闭着眼睛躺在床上,由于屋内足够温暖,身上只盖着一条薄被,由于丫鬟们退的匆忙,身上的被子也未完全盖上,将胸口和小腿暴露在了空气中。 想不到严洛也有如此任人宰割的时候,苏夜挑起嘴角一笑,就算不是光明正大的杀了你,总算是为师父报了仇。 苏夜想着从严洛床边的桌子上,拿起严洛的佩剑。是把极锋利的宝剑,削铁如泥,吹毛断发。这把剑锋芒毕露,就如同严洛的人。苏夜手掌握着剑柄,“唰”的一声抬起指在了严洛的胸口。 那胸口还残留着一个血红的掌印,那是和黑袍人对掌之时被黑袍人震伤的。苏夜眉头紧皱,剑尖离严洛的胸口只有一寸,却有些微微的颤抖。 严洛这个人,杀人无数,作恶多端,死有余辜。 苏夜的剑又递进一分。 “苏夜……”昏睡的严洛忽然发出一身低低的呼唤。 苏夜身子一震,难道是被发现了?苏夜想起每次刺杀严洛不成都会被严洛狠狠“惩罚”,想起那种可怕的后果苏夜打了冷战,不能给他机会,抢着他还没有力气杀了便好!苏夜像是一个被发现了错误的孩子,急于毁尸灭迹,手中长剑下意识的往前一递已经刺进了严洛的皮肤。 “你快走……”严洛皱紧了眉头,眼睛却还未睁开就发出一声闷哼。 苏夜听见严洛这句话顿时身体僵直,手中的剑跌落在地,发出一声金属撞地的脆响。 原来,他只是讲梦话么。他在梦里,也在这般护着我的么。 苏夜忽然有一种想流眼泪的冲动,眼眶都有些发酸。他刚刚在干什么,他要杀了自己的救命恩人么,用一条命救回他和秦苑两条命,他却想趁他受伤杀了他,苏夜啊苏夜,你未免太不是人了。 苏夜刚刚还觉得自己是为民除害,顷刻间便觉得自己的做法卑鄙无耻,遭人唾弃。 苏夜恍惚了片刻,低头看见严洛胸口刺目的红。剑虽然刺入不深,总是伤了他。苏夜俯身拿起丫鬟留下的毛巾,坐在床边,缓缓为严洛擦拭着伤口的鲜血。 两寸长的浅浅伤口,却流了不少的血,半条毛巾都被浸湿。苏夜却是想让这血停止,血似乎流的越多,便是成了心的让他愧疚似的。 苏夜眉头看皱越紧,手上也不敢太重,生怕弄疼了严洛。就这样缓缓给严洛擦着身体,时间都仿佛静止了一般,苏夜也是太投入,竟连严洛什么时候醒来的都没发觉。 直到严洛的手放在苏夜的腿上,苏夜才猛的一惊,看向严洛时严洛已经睁开了眼睛,脸上带着虚弱的笑容看着苏夜的动作。严洛目光柔和,全然没了往日的杀伐。就这么静静看着苏夜,也不知看了多久。 苏夜有些心虚的垂下眼睑,“你伤的很重。” “没事,不重。”严洛笑着摇摇头,手掌的温度透过衣物传到苏夜的腿上。“没有你那次刺的重。” “我……”苏夜想起那次他暗杀严洛,却是实打实刺下去的,虽然失了准头,却不是那么好受的。 严洛缓缓握住苏夜的手,放在自己胸口,“这里痛。” “什……什么?”苏夜有些慌了。“你受了伤,被那个黑袍人打了一掌……” 严洛再次摇摇头,笑道,“这次虽然伤的颇重,却不觉得痛,那次被你扎了一刀,心口一直是痛的。” “……”苏夜不知该如何回答严洛的话,这话里的意思,苏夜似是明白,又似是糊涂,到现在还拿不准严洛到底是不是在怪他刚刚刺他一剑。 “你没事就好,不是让你走了,为何还要回来。”严洛一醒来就看见苏夜守在他身边,还那么温顺的给他擦洗身体,实在是受宠若惊,心情好的不得了,又想起那日苏夜冒死回来救他,说话间就带着一股甜蜜的味道,笑的也格外温柔,倒笑得苏夜心里发毛。 “你以为我想回来。”苏夜不屑冷哼一声,“我不过是不想你死在别人手里,这样我如何体会手刃仇人的快感。” “哦?”严洛习惯性一挑眉毛,随即笑开,“原来是这样。那你现在就可以手刃我了,为什么不动手?” 你以为我不想动手,还不是!还不是因为…… “趁人之危可不是我苏夜的作风,怎么说也是正派弟子,如何会用那些下三滥的手段。让你死也是堂堂正正的比试中落败于我手,怎会……”苏夜慷慨激昂的话还未说完,就被严洛一把拉入了怀里,猝不及防间苏夜就倒在了严洛的怀里。 “苏夜,等伤好后,就大婚吧。”严洛本来就重要,抬手拽倒苏夜的一个动作就将严洛疼的龇牙咧嘴,不过严洛还是笑着开口。 “什么?大婚?!”苏夜一瞬间愣住,怎么也转不过弯来,这话题是怎么诡异的转变的。受伤干着大婚什么事?哎,不对,我什么时候答应和他成亲了?想到这苏夜额头顿时暴起青筋,“严洛你再胡说八道信不信我真一剑宰了你。” “嗯?你不是一直惦着秦苑的婚事么,我们伤好了就为他完了婚事不好么?”严洛有些无辜的看着苏夜,似是对苏夜的反应颇为不解。 “……原来是秦苑的婚事”原来是他想太多了么,苏夜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却又觉得哪里不对,想了半晌也没识破是严洛故意在框他。“原本秦兄和晚樱也是同意了的,晚樱说要你做主,秦兄说我来定日子。既然这样,便定下吧,等伤好了便让他们完婚,这人世无常的,也不知道哪日就丢了性命,不能让秦兄留有遗憾。” “嗯,说的是,秦苑是没了遗憾了,那我怎么办。”严洛摸着苏夜的头发,深深望着苏夜的眼睛,似是要看进苏夜心里去。 “等你死在我剑下那一日,你便没有遗憾了。”苏夜毫不示弱回看严洛,似笑非笑说了这么一句。或许真的一剑把严洛杀了,他也能解了他的遗憾。当初师傅自尽的时候,苏夜真的对世间毫无留恋,想要就那么殉了崆峒派,可是对严洛的仇恨支撑他活到了现在,如果报了仇,苏夜不知道,他还有没有继续在这举目无亲的世界上活下去的勇气。 是夜苏夜留在了严洛的卧室,月华宫里的人都说秦苑不知收敛,竟然在教主重伤的时候还去索欢。也有好事的去听墙角,竟真有时强时弱的呻吟声传出,更是加大了这句话的可信性。也有宫人羡慕严洛苏夜的恩爱,两人经历一场生死终于团聚,不亲热亲热才怪。有的丫鬟默默去苏夜门前的树上挂签,只为了求得一个如此这般恩爱的如意郎君。 只是除了苏夜严洛两人没人知道,那一夜只是两个伤病患挤在同一张床上时不时碰到对方伤口才会叫的如此销魂。 第七十三章:大婚 愿留在严洛那里过夜,奈何外头天色已晚,严洛又死死拽着苏夜不让苏夜起身。苏夜想要挣脱严洛的桎梏,又怕扯痛了严洛伤口,竟然真的半分移动不了。 无奈之下苏夜只能顺了严洛的意,脱了外炮和鞋子在严洛的床上睡下。严洛此刻伤重自然不能对苏夜做什么,但苏夜仍是浑身不自在,因为严洛的眼神一直直勾勾盯在苏夜的身上,盯的苏夜好不自在。 “你看什么?” “看你。” “我有什么好看的。” “你哪都好看。” “……”苏夜一如既往的额头暴起青筋,与严洛进行这种对话是他的错误。 两人虽然挤了些,好歹挨到天亮。苏夜与严洛一起睡的多了,也没什么忌讳,并且严洛身受重伤也不会夜半骚扰他,便睡的香甜。 不出半月,几人的伤都好的差不多,只有严洛还面有疲色,虽然外伤好的差不多,内伤还需好好调养,但于行动已经无碍。 月华宫内人人忙碌,准备着这件月华宫几年都未曾有过的大喜事。曾因秦苑吩咐过事情要谨慎低调,严洛便下了令,宫中人不准张扬,所有的布置都悄悄进行,一句废话不准说。 只十天左右,大小事宜已经布置妥当,喜堂就布置在兰苑的花厅,因为晚樱与秦苑都住在月华宫,所以不用准备花轿和迎娶队伍,也是按着秦苑的意思,一切从简。 因此这事看在秦苑眼里,只知道月华宫中在暗中策划着什么,本来他并不是月华宫的人,不应该搀和月华宫的内事。但是那些宫人看着他的眼神都奇怪而诡异,使得秦苑一阵阵发懵。莫不是严洛知道了他与苏夜的计划而在秘密策划杀掉他?也不对,严洛要杀一个人还不容易,为何要如此大张旗鼓,弄的人尽皆知。 秦苑越发糊涂了,正在心中狐疑之时,一个俏生生的小丫鬟走到秦苑门前,看见秦苑在院子里出神,掩嘴笑了半晌。“秦公子你怎么还在这里发呆,苏公子叫你过去呢。” “去哪?苏公子又病了?”每次秦苑被叫去见苏夜,都是因为苏夜身体出了什么问题,不是受伤就是生病,是以秦苑张嘴便问了出来。 “好好的日子,别说这晦气话。”丫鬟嗔怒似的瞪了秦苑一眼,随后又笑道,“苏公子好好的,有什么事你到了便知道。” “哦?”秦苑听了小丫鬟的话,心跳如擂鼓,想着难道是苏夜与他研讨出逃之事?当即有些心神不宁,忙打发丫鬟道,“你先下去吧,我随后就过去。” 小丫鬟又暧昧朝秦苑一笑,笑嘻嘻退了下去,秦苑又是一阵心里发毛,不知道这些人在搞什么名堂。不过不管严洛耍什么花招,他与苏夜见面便可离开这个鬼地方,从此自由自在,逍遥江湖。 理了理复杂纷乱的心绪,秦苑动身来到了兰苑。本以为苏夜会将所有的丫鬟都支开,却一进院子就被一个丫鬟领着来到一间侧房,因为是苏夜的安排,秦苑也未多疑虑,抬步便迈入了房间。 一袭大红色的喜服挂在屋内,几名丫鬟七手八脚的开始扒秦苑衣服。 “哎?你们这是做什么?”秦苑顿时就懵了,死死拽着领子一脸防备看着这些年轻漂亮的小丫头,“非礼勿视,你们平日里都是知礼之人,难道要做非礼之事么?” 几个丫鬟见了秦苑的反应,笑成一片,便将架子上的红色喜服取下,递到秦苑面前。 “秦公子莫怪,如果不习惯我们姐妹侍候,便自己换了即可。苏公子和晚樱姑娘都在等着呢,千万别误了时辰。”丫鬟叮嘱一句,转身退下。 秦苑拿着手中的那件红色发了楞,苏夜这是使得哪一招,穿成这样要怎么逃?鲜红鲜红的衣料,就算隔着二里地也是被人一眼瞧见。 莫不是……这是苏夜的计划?晚樱?她也知道了么?难道是要借着这身衣服隐藏身份么?秦苑终于为自己找到了一个合理的解释,墙角铜镜中男子缓缓脱下自己的白衣,着上一件红色喜服,丝质的料子贴着皮肤,一片顺滑。秦苑换上桌上备好的金色头冠,与一身红色喜服相配,熠熠生辉。 就算是刀山火海,都要闯他一闯,秦苑咬了咬牙,推开了面前的门。 门外的丫鬟等了很久似的,一把将一根红色的绸子塞入秦苑手中。 “秦公子可出来了,走吧,莫要误了良辰。” 秦苑跟着丫鬟走到苏夜的门前,有些愣住了。难道苏夜要嫁给他不成?他这样大张旗鼓,不怕严洛的报复么? 饶是如此,秦苑的手还在颤抖,一想到他会取到苏夜,就不可抑制心中的狂喜。无论是真也好,做戏也罢,只要能看苏夜为他穿上这身大红的喜服,他就此生都没有了遗憾。 秦苑的手放在门板上,迟迟不肯推开,他害怕这一刻只是他的一场梦,推开门就会梦醒。醒了便醒了罢,能看他一眼也是好的。秦苑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门。 推开门,屋内布置的喜气洋洋,红绸挂在梁上,墙上贴着大大的喜字,桌上摆着各种干果盘子。抬头见一个盖着盖头的背影,喜服宽大却是女人的款式。秦苑想想也是,如果苏夜嫁他,自然是女人的衣裳,难道两人都穿男人的衣裳拜堂不成? 秦苑缓缓走到那人身边,将手中的一缕红绸递到那人手里。那人接过绸子点了点头,也未曾说话。胖胖的喜娘满脸含笑,屋里顿时挤满了来观礼的丫鬟仆从,喜娘扯着嗓子喊道:“吉时已到,一拜天地!” 秦苑和新娘两人双双跪倒在地上的石砖上,对着天地扣了一个头。 由于对方盖着盖头,秦苑看不见苏夜的表情,不管是不是甘愿,这拜了下去是改不了了,秦苑一直以来的心愿,竟然就这样达成,秦苑一直高兴的一直笑说不出话来。 “二拜高堂!”虽然一切从简,但是这拜堂的礼数却半分不能少,少了哪步都不庄重,而且心不诚,夫妻二人不会和睦。 说到二拜高堂,两个人都直愣愣站着,并没有什么动作。喜娘也愣了一愣,随即问道,“姑娘没有高堂?” 新娘摇摇头。 “那相公你呢?” “在下倒是有一师父,只是并不在此处,怕是……” 喜娘也挠了头,不知这婚礼该怎样进行下去。 “没有高堂?拜我即可。”众人朝声音的源头看去,只见严洛抱着一名男子从房间里头转出,这花厅与苏夜的卧室是通着的,隔着花厅,对面是晚樱的卧房,在这里拜堂是因为送入洞房比较方便,显然这两人是从苏夜卧室而来。 秦苑自然也被严洛这一句狂妄之语吸引过去,抬眼一看立刻脑中炸起一道惊雷,严洛怀中之人,可不就是苏夜么! 那……那这是谁? 秦苑转头看向身边之人,抬手便掀去了那方盖头。 众人皆是一片惊诧,哪有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掀新娘盖头的道理,这人怎么半点规矩也不懂,这以为还让晚樱怎么有脸见人。 “是你?”秦苑掀了盖头,看见晚樱那张明艳的脸和惊诧的眼神,一时间竟然不知该何言以对。 “自然是我,难道还会是别人?”倒是晚樱不气不恼,只微微一笑,便将这问题轻描淡写的扔了回去。 “这是怎么回事……”秦苑转头看着还在严洛怀里的苏夜。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一个大男人抱在怀里,苏夜气的牙痒,之所以出来的晚了也是因为严洛身体好转,竟然说要在这大喜日子留点纪念,将苏夜按在卧房行了一回那事。苏夜腰疼腿软,严洛才将他抱出来。 严洛稳稳当当将苏夜放在了桌子前的太师椅上,自己则坐在了旁边的那一把,看着堂下慌乱也未放在心上。“我严洛是这月华之主,是晚樱一直以来的主子,苏夜也算是晚樱的半个主子,我们受这一拜,也不委屈了你们。” “苏夜,这便是你给我的答案噩梦?”秦苑手指狠狠捏着手中的那方红盖头,眼睛都有些泛红,几乎是咬着牙问出这句话。 “秦兄,你……也是,我来受你这一拜的确委屈了你,那不如我去下头,你们单掰严洛也好。”苏夜想起他平日都与秦苑以兄弟相称,来硬撑人家高堂本来也是勉强,看秦苑的样子似乎有些生气,便想要起身。“你们早些拜完,也早些入洞房,以免误了时辰。” “哈哈哈,早些拜完,早些入洞房……好好好,苏夜,你便受了这一拜吧,也算是你我没有白相识一场。”语毕秦苑便一撩衣摆,扑通一下子跪在了苏夜面前的石砖上。 人都跪下了,苏夜再起身难免做作,苏夜僵直了半晌,终是坐下了。 “既然没有什么异议,便开始吧,喜娘。”严洛转身给喜娘打了一个眼色,示意喜娘继续。严洛何尝看不出这其中有蹊跷,但是为了将秦苑早日打发,以免日后缠着他的苏夜,严洛自然不希望横生枝节。 “二拜高堂!”喜娘唱歌似的喊出这句,晚樱看了一眼地上跪着的秦苑,也咬了咬牙,矮身跪了下去。两人对着严洛和苏夜,深深拜了下去。 “夫妻对拜——” 秦苑站起身,抬头看了一眼苏夜,希望从他脸上看出些不舍与愧疚,然而苏夜脸上有的只是笑容。他知道苏夜不是那种有心事藏的住的人,他知道苏夜若是这样笑,是发自内心的高兴…… 他这最后一拜,到底是拜,还是不拜。 第七十四章:出走 秦苑僵住了动作,深深看着苏夜,这个他一直以来维护着的男人,此刻严洛正在拿起桌上的一粒花生剥了皮喂到苏夜嘴里,苏夜稍微偏脸躲避,严洛执意将手放在苏夜嘴边,苏夜还是张嘴咽了下去。 秦苑痛苦闭了闭眼,原来他一直错了么?他一直以来的坚持,错了么?他为苏夜做的一切,换来的就是这样的一场婚礼么? 秦苑不由得发笑,笑自己这些日子的傻,笑自己错看了人,错认了情。 “好,拜便拜,既然是苏兄一力促成的婚事,便完了它就是。”秦苑笑的凄然,撩起衣摆再次跪倒在地,一头便朝晚樱拜了下去。 晚樱看着秦苑拜下,便也盈盈跪倒,低头相拜。 “礼成——送入洞房。”喜娘高喊了一句,一些丫鬟们也嬉闹着看晚樱和秦苑走入花厅右侧的耳房。进了屋又是一些礼节,喝了合欢酒,两人默默坐在床上。晚樱头上一直没有盖盖头,凤冠上的金色凤头衔着一串坠饰在晚樱眉间微荡,晚樱妆容艳丽,能看出是用了心思打扮的。 晚樱就静静坐在床上,脸上无喜无悲,不说话也不看秦苑,只默默的坐着,似乎在等秦苑开口。 屋内挂着喜字红绸,一片喜气洋洋。但两个身着红衣的人,脸上却没有喜色。 秦苑这么单独对着晚樱,才知道刚刚的一时冲动,换来的是什么后果。他从此就娶了一个女子,这个女子是他的妻子,不抛不弃,守护她一生,照顾她一生。 这不仅仅是因为怄气而做出来的戏码,他们是真真切切拜了堂的,他已经是……有家室的人。 秦苑早上还是一个自由自在的妙手书生,想着有朝一日带苏夜离开这个鬼地方,逍遥江湖,这才不过几个时辰,就莫名的有了妻子,有了羁绊。 秦苑只看着晚樱,手里还抓着晚樱的盖头,细致的丝质滑顺无比,秦苑手指轻轻揉搓那盖头,暗自下了决心。 “晚樱……既然娶了你,你便是我的妻子。”不知两人静默了多久,秦苑说出了这句话。 他秦苑不是不负责任的人,他既然晚樱拜了堂,便是承认了她是他的妻子,姑娘的名声比什么都重要,若是拜了堂再不认,纵然是江湖女子日后也是要落人笑柄。 晚樱对他有意他不是不知道,晚樱甚至还为了他对抗过严洛,这一切他都一一记在心里。晚樱情深意重,不管这日这婚礼来的再怎么蹊跷,晚樱不会拿她的名声来害他。能得如此待他的姑娘为妻,他秦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我,是你的妻子?”晚樱抬起眼,含笑看着秦苑,额前的金坠子微微一偏,划过晚樱的睫毛。 “对,我们是拜过堂的名正言顺的夫妻。”秦苑蹲下身,握住晚樱的手。“日后我定好好待你,不会欺你偏你,定要敬你护你。” 晚樱看着秦苑的眼睛,半晌轻轻把手抽回。“我晚樱如何需要你护?我又不是护不了自己。”晚樱冷笑着站起身。“你在花厅说的话,我都懂。” “懂?你懂什么?”秦苑转身看着晚樱背影,忽然想起她并不是以前那个跟在苏夜身边的小丫鬟,而是严洛手下四堂主之一。 “我懂你并不是来和我成亲,你心里根本没有我的位置。自始至终,你的目光……”晚樱身体晃了一晃,继续说道,“你的目光一直在苏公子的身上。” “我……”秦苑被晚樱的一番话说的哑口无言,想不到他的一切都落在了晚樱的眼里,他无法否认晚樱说的一切,他也不想否认。“我是喜欢他。不过我既与你成了亲,便……” “不必。”晚樱打断了秦苑的话,深吸一口气。“你何必如此执着,就算是拜了堂,也只不过是一个空架子。你对我,当真有半点夫妻情分吗?罢了,你能与我完了这场婚礼,我已经心满意足。”晚樱转过身,一行清泪已经顺着眼角流下,“就当是幻梦一场也好,我为你穿上了这身嫁衣。日后你去哪里,我不阻你,你做什么,我不碍你,你爱上什么人,我亦不管你,你可以不必待我如妻子,我只要待你如夫君就够了。万不要对我心存愧疚,走到今天这一步,我从来没有后悔过。”说到最后,晚樱已经语带哽咽,这个她心心念念已久的男人,如今就在她的身边,他们拜了堂,成了亲,洞房花烛。 但是晚樱从来没觉得,这个人离她那么远过,当秦苑蹲下身一脸认命的说要当她为妻子时,晚樱就已经知道了她该怎么做。 “晚樱,你……你如此待我,你要我怎样,怎样不愧疚于你?”秦苑看着晚樱的眼泪,鼻子也开始发酸,他与晚樱已经相识了几个月,不比认识苏夜的时间短一天,晚樱待他的情义,他一丝一毫都感觉得到。只是他什么都没有给她,晚樱却如此情深意重,秦苑的心里,怎能没有愧疚。 花烛光芒下的晚樱,更加美艳动人,一双眸子清亮,脸上还挂着泪痕。这样的女人,世间有几个男子能不动心,这样的美人,嫁给谁都是谁的福气,偏偏秦苑,心里有了人,便再也放不下另一个。 “夫君,你好生保重。”晚樱笑着走上前抱住秦苑的身体,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濡湿了秦苑肩膀的衣裳,这一声更是叫的秦苑心里一痛。秦苑停顿片刻,将手掌抚在了晚樱后背。“夫君,莫要念我,待到陌上花开日,我便缓缓归矣。”语毕晚樱放开了秦苑的身体,又深深看了秦苑,转身袖子一甩屋内红烛尽灭。 秦苑立刻心生不好预感,急忙喊丫鬟进屋掌灯。众人匆忙赶来时,只见窗户大开,屋内帘子被风吹的飘起,晚樱已经不知去向。 “晚樱呢?”严洛就在苏夜的屋里,离这耳房也不过一厅之隔,听见有动静便赶了来。见秦苑一人对着窗户发呆,便知道出了事。 “她……走了。”秦苑说着就往门外冲去。 一行人也才反应过来,这是新娘子逃婚了,只是众人心里纳闷,要说逃婚,也该没拜堂的时候逃,这堂都拜了,就算逃走了,名声也不在了啊。 严洛从窗户窜出,踏着雪地上的脚印追逐。以晚樱的轻功,这么一会功夫也走出了几里了,除了严洛没人能赶上。严洛身上穿的是单衣,一时着急也未曾着厚衣服,赶了半里路就觉得一阵阵冷风刮过骨头,想起那一夜险些冻死在雪地里,严洛打了个哆嗦。 再往前走了几步,地上的脚印已经断了,前面是官道,平日过的车马很多,脚印混杂就再也寻到晚樱踪影。 严洛为自己又损失一员爱将而扼腕叹息,无奈之下只得返回月华宫。“阿嚏!” “找到了没有?”苏夜第一次这么主动的跟严洛说话,几乎是直接贴到了严洛的脸上。 严洛默默把脸别到一边,躲开苏夜的直视,然后打了个喷嚏。 苏夜一愣,“莫不是着了风寒?”然后才发现严洛还站在门口,便向旁边一闪,把严洛让到屋内。 严洛赶紧窜进屋,二话不说爬进苏夜的被窝,之前他和苏夜已经在被窝里准备也洞房一把,被窝已经是捂暖了的。 苏夜见严洛摸样,有些好笑,无奈摇了摇头。“晚樱人呢?为什么不把她带回来?到底出了什么事?” “晚樱她可能是不想嫁,自己走了,她功夫不弱,如果她成心躲避,即使是我,也很难追到她。”严洛脸色终于红润一些,回答了苏夜的问题。 “为什么不想嫁?她不是一直喜欢秦兄么?”苏夜反而有些搞不清状况,他算是秦苑和晚樱的媒人,本来以为他们两个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怎的中途就出了岔子。 “她喜欢秦苑,秦苑喜欢她么?”严洛一语道破,有些无奈摇头,“看来是我低估了晚樱,本想借此拴住秦苑,想不到晚樱心气如此之高。” “秦兄……不喜欢晚樱么?”苏夜坐在床上,有些苦恼挠了挠头,好像在为自己办了件坏事而自责。 严洛顺手把苏夜揽在怀里,安慰道,“世间情爱是最说不清的,你这样苦恼也没甚用处,不如先睡一觉养足了精神,明儿我们一起去找晚樱。” “也好,无论发生了什么,逃避总不是办法,先把她找回来再说。”苏夜难得的与严洛达成了一致,便挤上床与严洛一同躺着,这一日也折腾的累了,脑子里闪烁的都是晚樱穿着嫁衣的样子,从前他从未发现晚樱那么美,果然女子出嫁的时候,是最美的么。有一瞬的恍惚,他竟然觉得小师妹穿上嫁衣也是这个样子的。可惜小师妹嫁的人,不会是他罢了。 这一晚,秦苑独自一人躺在那布置的热闹喜庆的婚房中,想起晚樱那张带泪的美丽面容,一夜没有闭眼。无论如何,他也要将晚樱找回来,为了给她一个交代也好,为了责任也罢,或许就为了让她不再哭泣,秦苑都应该去把她找回来。 江湖如此辽阔,一个女子,总会寂寞。 第七十五章:机缘 翌日一早,严洛便带着苏夜秦苑一行人下山寻找晚樱。晚樱不但是苏夜的贴身婢女,更是严洛的得力助手,秦苑的妻子,海棠死后,在月华宫中能引起如此重视的女人怕是只有她一个了。 派出的暗卫不断传回消息,报告他们发现的蛛丝马迹,一夜晚樱赶了十几里,那些暗卫追的颇为吃力。而且晚樱打小也接受过这些训练,总有办法甩掉那些暗卫。是以就算严洛撒出了天罗地网,也没有抓到晚樱。 何况他并不是要抓晚樱,即使见了晚樱,那些属下也不敢造次,每次都被晚樱成功脱身。 严洛几人到达暗卫报告的最后一个地点,是一条繁华的街道,不是清流镇那种安详静谧的小镇,而是一座繁华的城池。扬州城内人来人往,似乎对这几个江湖人并没多少好奇,应该是见惯了大场面。 扬州城是距离月华宫最近的一座城池,这里商贾来网频繁,城内富庶,民风也较为开放,每日人来人往,什么人融入到这里,都像鱼入大海,再难找寻。 城内车马往来,热闹非凡。秦苑和苏夜愁闷的情绪,也似乎散去些许,几人在街上转悠,挨个瞅来来往往的女子,都希望能遇见晚樱。这不瞅不要紧,一看人家姑娘小姐,手帕子就掉了一地。 姑娘家往往比较害羞,有时看上了什么男子,便故意落了手帕,暗示那男子去捡了送回,两人借此相识交往。 而严洛几人皆是江湖人,哪懂得这些个东西,看有女子缠上苏夜,只一瞪眼,那姑娘就吓的花容失色,不多时身边的姑娘都跑的干干净净。 苏夜不禁眼角跳了跳,这严洛的杀气太重,别说姑娘,就连身边的几个鬼鬼祟祟的扒手也吓的无影无踪。 “这也找了大半天了,不如我们找个地方休息片刻。”严洛看了苏夜额头上的汗水,缓缓出声。 “秦兄……你看呢?”苏夜虽然累也没有吭声,他知道秦苑是他们中最急的一个,晚樱是他的妻子,若是在外头出了什么事,秦苑一辈子都会内心不安。 “也好,欲速则不达,晚樱成心躲着咱们,这么大摇大摆的找,未必找得到。”秦苑叹了一口气,愁眉不展。 “听说贵宾楼的糖醋鲤鱼是一绝,不如我们去那尝尝鲜。”严洛看苏夜同意,立刻建议道。 他当这是出游么?怎么半点不关心他属下的死活,苏夜内心狠狠鄙视了严洛一把。 “不必,随便吃一点便好。” “热汤面条嘞,补气又补肾嘿,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千年难遇的药膳面!”正说着吃东西,便听见街边小摊的叫卖声。声音是一个老者的声音,却没有什么疲态,带着一股子爽利。 秦苑听见药膳面几个字,停下了脚步。 严洛和苏夜不禁回头看秦苑,几个人眼神交流一番,点了点头走向那个面摊。 “老板,来三碗面条!”严洛三人到长条的凳子上,严洛头也没抬就喊了三碗面条。 虽然严洛比较想吃糖醋鲤鱼,奈何他实在饿了,大冬天的有这热汤面也是不错。 倒是秦苑一脸沉思看着那位老者背影,一言不发。 “药膳面?你们吃过么?能治病的面条?”苏夜闻着空气中淡淡的药香,不知道这面条会不会是苦的。 “吃倒是没吃过,不妨一试。”严洛倒是一脸无所谓,反正有秦苑在,他也不怕吃出什么病来。 不多时便有个小厮将三碗热腾腾的面条摆在桌上,那位老人却一直在煮面,连头也没有回。 闻着这面的香味,苏夜和严洛有些忍不住了,拿起筷子就想夹起一根尝尝。 “别动。”一直没有出声的秦苑忽然打断了苏夜和严洛的动作,而是自己拿起筷子,挑起一缕面条送入口中,缓缓品嚼半晌喉头一动将面条咽下。而后眉头紧皱,又挑起一缕。 苏夜和严洛看着,也不知这面条是能吃不能吃,也不知这秦苑到底尝出来什么没有。只能干咽着口水,看秦苑慢悠悠吃完了一大碗面条。秦苑擦了擦嘴,将碗放下。 严洛和苏夜赶紧看着秦苑,等他的结果。 秦苑笑了笑说道,“入口爽滑,汤料味足,暖体驱寒,补血养气,好面好面。” 顿时苏夜和严洛都有直接吐血的冲动。 “哈哈哈,我当是谁,这么懂我的手艺,原来是你小子。”那位煮面的老头转过身,用身上的围裙擦擦手,笑看着秦苑。 秦苑看见老者,了解一笑,站起身双手抱拳行礼,“参见师父。” “原来是他?”严洛和苏夜见秦苑一行礼突然想起这个眼熟的老头是谁,不就是当年在清流镇遇见的温大夫么?当时只有一面之缘,之后再未见过,这老头又打扮的如此平凡,半点也看不出“无情医仙”的架子,若不是秦苑出口相认,他们打死也不会想到这个卖面条的老人是他们千辛万苦寻找的温忆。 “许久未见,你倒是味觉更为灵敏,为师甚感安慰。”温老头笑抚着胡子,看着自己的宝贝徒弟,几月不见,倒是消瘦不少。 “师父,您什么时候来了扬州?难道没去寻那雪莲么?”秦苑也没想到在这面摊上吃个面能撞见他那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师父。 “为师在寻雪莲途中,听说这扬州发了一种怪病,不论壮年还是老人孩子,个个腹泻不止,很多郎中都束手无策,我便赶了来,开了这家面摊。”老者扶着胡子笑的讳莫如深。 秦苑笑摇了摇头,师父还是那个性子。 “对了师父,这次徒儿有事相求,还望师父答应。”秦苑低下头,语气恳切,不管师父能不能答应,总盼能看在他的面子上网开一面。 “有事?”老者转头看了一眼严洛苏夜二人,意味深长哦了一声,“徒儿啊,你怎的和这样的人混在一起。若是你为了他们求我,便不必了。” “师父!”秦苑知道他师父会拒绝,却没想到拒绝的如此之快。许是师父认出了严洛的身份,师父一向不喜邪道中人,见了便会生气。 “莫要纠缠,这便去了吧。”老者说一不二,转身便往离摊子不远的巷子里拐。 “哎!你这老头怎的把话说的这样绝。”严洛见那老者压根不问索求何事就一口拒绝,难免有些不讲道理,便带着苏夜和秦苑一起追了上去。 不多时温忆走进一栋屋子,回身关了门,险些将追来的严洛鼻子撞扁。 “秦兄……莫不是我上次真的得罪了令师。”苏夜见这人如此不待见他们,心中尴尬,想起上回这人主动要给自己解镯子自己却没有答应,许是这一次拒绝得罪了这老者也说不定。 “别乱想,师父的脾气我了解,现在做什么都很难挽回。”秦苑回身往外走去,“我们走吧,断了这条路再走别的也未为不可。” “就这么放弃了?”严洛有些不解看着秦苑的动作,“大不了我冲进去逼他就范就是,区区一个大夫。” “严洛,不得对家师造次。”秦苑话中带着对那名老者的尊重和维护,“没等你近他的身,他自有几百种方法让你七窍流血而死。” 苏夜一拳捶在墙上,“不如就将这手剁了去,反正现在也和废人没什么区别。” “你……”秦苑看着苏夜,“不论付出任何代价你都愿意将这镯子解下么?” “是。”苏夜坚定点了点头,就算这老者真要剁他的手,也比现在像废人一样活着要好。 “那便如此吧。”秦苑朝苏夜一笑,转身跪在了老者门前。 严洛和苏夜一惊,“你这是干什么?” “普天之下,能求的动他的人,只有我一个。你们放心,他会心软的。” 和无情医仙赌心软,秦苑定是头一份,当年那位挚友重伤垂死,他都没有施以援手。 秦苑一跪,就跪了整整一个下午,苏夜和严洛都冻的直打颤,严洛跑去成衣店买了件大氅给秦苑披着。也不知道是不是那碗面的作用,秦苑竟然比秦苑和严洛还要耐冷些。 眼见着天就要黑了,没吃饭的严洛和苏夜已经饿的肚子咕噜咕噜叫,但两人都没有离开,一直在门口陪着秦苑。 终于在秦苑快要支持不下去的时候,那扇门,开了。 老者仍在屋内,声音苍老而低沉,“秦苑,你进来。” “是,师父。”秦苑腿打着颤从地上低身,也不用苏夜搀扶,一步步挪进了房间。 房门再次紧闭,严洛和苏夜在门外面面相觑,不知两人在屋里说些什么。不管能不能成功,两人能做的只有等待。 天色渐晚,屋内燃起了油灯,老者的脸上布满皱纹,像树皮一样苍老。他这一世,悬壶救人,没有落得什么好名声。因为他无情,他只救自己想救的人,那些不想救的,就算是达官显贵武林高手他都不会为之所动。 就算是当年交情甚笃的崇云教主受伤,他都未去救治。与那人相识本是意外,不能容忍自己的朋友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邪教教主,却因为那感情下不去手为武林除害。 老者思绪从记忆里抽回,看着对面端坐的秦苑,叹了一口气,“若你非要救他,不是不可,只是你要答应为师一件事。” 第七十六章:自由 “师父有什么事让徒儿做的,尽管说就好。”秦苑知道他师父的性子,他一旦决定的事,必定不会改变,这时语气松动,定是有极难的事让他来完成。或许是为了让他打消为苏夜求情的念头,不过不管再难,他已经应了苏夜,断不能再反悔,只能见招拆招了。 “好,看来你为了那个孩子,真的是用了心思,连我的意思都敢违抗。”温忆目光深邃看着面前的爱徒,他了解秦苑远比秦苑了解他要多。他知道秦苑悲天悯人的性子,温忆是无情医仙,秦苑却是菩萨心肠,而且秦苑还年轻,该狠心的时候永远都狠不下心来。 “徒儿不敢,只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为他解了那镯子,也算是做了件善事。”秦苑被温忆的眼光盯的发毛,不知为何心里竟有几分心虚。 “好,只要你答应为师,一辈子都不对那个苏夜动情,一辈子都不和他在一起,我便帮他解了那个镯子。”既然你不会狠心,那为师便做这个坏人,帮你狠心。 “什么?”秦苑听见温忆这句话,顿时愣住。他怎么也想不到师父能提出这样的要求,他已经做好了爬雪山给师父摘雪莲的准备,想不到师父提出的条件,竟然是要他……与苏夜断情。 “你喜欢那个叫苏夜的,从今日起,你便这心思断了去吧,这份心思对你有百害而无一益。” “果然什么都瞒不了师父……”秦苑苦笑,想不到师父只一眼就看出了他对苏夜的喜欢,苏夜却这么久都没有看出来……或许这就是天命吧。“是,徒儿谨记师父教诲。” 秦苑站起身撩起衣摆跪下,恭恭敬敬朝温忆扣了个头。 不多时,房间的门被推开,秦苑神色平静从屋内走出。 “怎么样?尊师可曾答应?”苏夜自然等不及上前去问。 秦苑微微一笑,点了点头,“师父这便要你进去。严洛,师父邀你耳房去坐,院子冷,莫要冻坏了。”说着秦苑便带着严洛去了厢房,苏夜在看着敞开的门,有一瞬间以为自己是在做梦,放佛一脚踏进去就能走向一个新的生活。 苏夜没有过多犹豫,抬脚迈入屋内。 屋内一股香气缭绕,苏夜看见屋中央的诊台旁有一老者端坐,面前铺开一列闪亮亮的各色刀具。“晚辈苏夜,拜见温前辈。”苏夜一个礼还没拜下去,就已经腿软栽倒在地,想挣扎已然失去了意识。 案旁的老者抬眼看了看地上倒着的苏夜,如树皮一样干枯的手中拿着一柄闪着寒光的小刀,笑眯眯朝苏夜走去…… 苏夜迷糊间只听见骨肉断裂的令人牙酸的声响,想挣扎一点力气也没有,想睁开眼都是徒劳,冰凉的刀刃滑过手腕,带来让人打冷战的触感。奇怪的是并不觉得疼,放佛这被人任意宰割的身躯并不是自己的。 “这玩意可是好东西,万不能弄坏了……”老头边进行着手上的动作,边兴奋地自言自语。 苏夜开始怀疑,秦苑把他交到这个怪老头手里,到底是不是个明智的决定…… 只挺了一会苏夜的意识就越来越沉重,再也无法保持清醒,头一歪直接陷入了深度睡眠。 “师父,你明明可以保住他的手,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是秦苑的声音,似乎带着怒气。 “我只答应给他解了镯子,又没说保住手。你也没提前告诉我,不怪我不怪我。”老头咕哝着狡辩道。 “老头,你信不信我直接宰了你!”严洛唰的一声抽出长剑,屋里顿时乱作一团。 苏夜听着这些杂乱的声音,慢慢找回意识,在脑中将这些话思索一遍,苏夜心里一沉。 “严洛……”苏夜声音虚弱叫了严洛一声,严洛立刻停止了追着老头满屋子绕圈的活动,转身直奔床上的苏夜。 “苏夜,你醒了?还疼吗?”严洛看着苏夜的手,眼底一片温柔。 “不疼。”苏夜摇摇头,看着严洛的脸色,心中更是悲戚,“严洛,我的手,是不是不在了?” “……” “……” “……” 其他三个人皆是沉默。 “原来是真的,罢了罢了,废就废了,我早就说过不计代价的。”苏夜将头转了过去,由于身上的麻沸散时辰还未过,身体不能动弹,也无法看见自己的手臂,身体已经失去了知觉,根本感觉不到手指的存在。 “苏夜你真是……”严洛不禁失笑,抬手刮了苏夜鼻子,“放心,你的手还在,不过那老头为了保存玉镯的完整,竟然不惜挖穿你的皮肉,虽然又给你缝上了,仍然是让你多受了苦,我才要收拾他的。” “苏夜,你别介意,我师父的性格,咳咳,你这手我会给你治好的,连疤都不会留。”秦苑赶紧出来打圆场,虽然他也恨师父为了一个镯子竟然对苏夜那么残忍,但手心手背都是肉,他也不希望严洛真一刀把他师父剁了。 “那就好。”苏夜长出了一口气,终于放下心来。苏夜试着运转体内的真气,竟然真的开始缓缓流动,不多时便运行了一个周天,虽然还有些许阻塞,但已经比以前完全阻塞好了太多。 苏夜不禁喜上眉梢,眼角都带着笑意,脸上的阴郁一扫而空,整个人都像是重新活过来一样。 严洛看着苏夜神情,自然知道苏夜恢复了武功。这以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想起苏夜经常在床上对他拳打脚踢,这要是带了功夫,严洛不禁咽了口唾沫。 秦苑这里也是心事重重,苏夜总算是摆脱了桎梏,但是他此生与苏夜已经再无可能。一来他与晚樱已经成婚,二来,他要信守对师父的承诺。不过看见了苏夜崇光焕发的样子,秦苑还是会心一笑,也许这样,没什么不好。 三人又在扬州城转了几天,连带着吃了严洛心心念念的糖醋鲤鱼,还是对寻找晚樱一无所获。最终几人也无可奈何,只得回去,盼着哪一日晚樱许就自己回来了。 最矛盾的还是秦苑,他还是无法接受忽然多了个妻子的事实,心里对晚樱,盼着也不是,不盼也不是,整天唉声叹气,愁眉不展,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对晚樱多么情深意重。 再回到月华宫,看见宫里仍是布置的喜气洋洋的样子,严洛不在,那些下人又不敢收,三人回来一见又是一阵伤心。 严洛拽过身边的一个小厮,照着屁股就一脚,“还摆什么喜堂,都给我收了收了。” 那小厮连滚带爬的去了,苏夜看着倒是有趣,他倒是头一次看见严洛如此教训下属,哪里是什么邪教教主,简直就是不着四六的二世祖。 严洛把苏夜送回了兰苑就匆匆赶回书房处理这些日子落下的帮中政务,他本是痴心武功之人,对这些琐碎的教务厌烦无比。倒是大公子杜寒鸣,擅长处理这些东西,以他的手段定能将崇云打理的井井有条,可惜,二人终是走上了对立。 积压的文碟摆满了一张桌子,摞了三尺有余,严洛头都大了一圈,喝了一大壶凉茶,也还是打不起精神。抬腿想往苏夜那走,又折返回来,长臂一揽将桌上文碟抱起一些,也不管那些零零散散洒到地上的,抱着一堆折子信札就大步走向兰苑。 “苏夜!开门。”门外传来严洛的喊声。 苏夜在屋里比划着往日学过的招式,正武的一身汗,听见严洛的喊声吓了一跳。“他往日不都直接推门进来么,怎么今日客套起来。”苏夜迟疑一瞬走到门前推开了门,“我倒要看你耍什么花样。” “你……拿的这是什么?”苏夜看见严洛抱着一堆折子站在门口,倒是有一股说不出来的……傻气。 “没什么,需要处理的教务。”严洛从苏夜身边走进屋,直接走到床边将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扔在了苏夜床上,然后自然而然脱了靴子上床,半靠在床上拿着毛笔批批改改。 苏夜看见严洛这一串流畅的动作,有些不满瞪了瞪眼,这根本就是反客为主,还一脸的理所当然。不对,谁是主,谁是客来着。苏夜忽然想起他并不是月华宫的人,这月华宫的一草一木都是严洛的。 “这么多?”苏夜看着满床的折子,不禁有些头大,随便捡起来两本看了看,无非都是和哪个门派抢地盘,去哪个镇上收粮食,抢了多少赚了多少都要上报。苏夜不屑哼了声,“鸡鸣狗盗之辈。” “你说什么?”严洛脸色一冷,抬手将站在床边的苏夜拽倒在床上,手指铁钳似的捏住苏夜的下巴。 “我说,你们这些人都是鸡鸣狗盗之辈,真是江湖的败类。”苏夜一个字一个字咬的清楚,生怕严洛听不清似的。自小在心里种下的正邪意识,已经在苏夜心里生根发芽,苏夜此时见到邪教作风,顿时一股火气在心中油然而生。 严洛眉毛一挑,低头在苏夜耳边沉声道,“苏夜,好好的别惹我生气,你分明知道我生气你也不会好过。” 第七十七章:制毒 “你让我好过过吗?”苏夜不屑一笑,全然未将严洛的胁迫话语放在眼里,头一偏挣脱严洛的桎梏,下巴上被严洛捏出红色的指印。 “我没让你好过?”严洛笑意更深,手指挑开苏夜腰带,轻车熟路摸到苏夜的腰上,温热的体温带来一阵悸动,严洛的手一沾上苏夜皮肤,就像是被某种魔力吸引住一样,再也移不开。严洛将脸贴在苏夜脸侧,舌尖顺着苏夜耳垂滑到脖颈,“现在,不好过吗?” “严洛,你这个混蛋,有本事……嗯……我们真刀真枪……”苏夜手指抓着身下床单,身体一阵抽紧,严洛手指不知何时已经探索到苏夜体内,生生将苏夜的话截断。 “这么快就要真刀真枪了?”严洛低笑一声咬着苏夜脖子皮肤磨出一个鲜红的印记,手指在苏夜体内按着原始的频率插弄。 苏夜虽然千般不愿,身体却已经习惯了入侵似的自己放松,让严洛顺利的玩弄。 苏夜闭上眼,弥漫心头的都是屈辱,不知何时已经如此任人摆布,这样就算武功找回来又有何用,还不是报不了仇,还不是要继续受辱。 苏夜手腕还缠着白布,伤损了经脉并不是轻易几天便养得好,但没有了镯子的束缚苏夜的内力又开始运转,将苏夜已经干涸的身体再次滋润,每日苏夜都一次次运转体内内力,感受他的实力一分一分的回来。 他总觉得报仇之日指日可待,却没想到在他恢复功力之前,还是无法对抗严洛,还是要被他压在身下受着非人之辱。越是离自由越近一步,苏夜越是心焦。如同被关在笼子里的鸟看见了天穹,如若整日被关在暗室也就弃了这出逃的心思,一旦见了这蔚蓝苍穹,便再也克制不了内心对飞翔的渴望。 苏夜本想直接一脚将严洛踹下床去,但怕惹怒了严洛,再断他一条腿,他可就今生都逃脱无望了,苏夜深吸一口气,将心理的抗拒压下,闭起眼默默忍受严洛在他身体里肆虐。 严洛也没想到苏夜会如此乖巧,见苏夜这几日气色恢复,以为他会再闹腾出点什么妖蛾子来,想不到却如此乖巧。严洛心下狐疑,也不再留情,一把揽起苏夜的腰将苏夜抱起以跪姿按在床上,双手扶着苏夜的窄腰,从身后狠狠贯穿了苏夜的身体。 “哈啊……”苏夜一声呻吟出口,额上顿时冒出一层冷汗,不同的姿势带来不同以往的怪异感觉,苏夜肌肉紧绷,反倒让严洛寸步难行。 “痛了么?”严洛低头亲吻苏夜的光裸后背,近乎温存爱抚着苏夜的身体。他不想让苏夜再为这种事痛苦,这本来是件换快来的事儿,何必搞的像受刑。 苏夜说痛也不是,不痛也不是,只一味摇头,屈辱的姿势使苏夜的拳头紧握,一口银牙险些咬碎。 见苏夜倔强不出声,严洛也知道苏夜能忍到这步也是辛苦,往日他早该破口大骂,或者要么给他一拳要么自己伤害自己。不得不说,今日的苏夜,格外乖巧。 严洛的欲望也已经膨胀到极致,也没再忍耐下去,直接扶着苏夜的腰狠狠顶动。苏夜跪在被子上,被严洛从身后贯穿,腰塌出一股好看的弧线,苏夜将脸埋在枕头里,被严洛顶的一次次向前滑动。头发被汗水打湿贴在脸侧,口中哼哼呀呀的溢出销魂呻吟。 在严洛视线看不到的地方,苏夜的手指紧握成拳,手骨节都有些泛白,要忍耐…… 不知过了多久,苏夜的意识已经有些模糊,身体又被一阵熟悉的快感淹没,感官像是完全失去了效用,只有脑海中那一种极致的欢愉,苏夜长出一口气,嗓子已经有些许沙哑。 “严洛……不要了……” 严洛见苏夜已经达到了顶峰,口中还呢喃着不要了,顿时被刺激的一个失神也泄在苏夜体内。 两人躺在床上都有些浑身酸软,严洛将苏夜搂在怀里,扯过被子给盖个严实,他还记得苏夜怕冷。 “苏夜,可好过么?”严洛声音带着发泄后的特有的磁性和慵懒,还不忘打趣苏夜。 “禽兽。”苏夜没好气瞪严洛一眼,转身想面朝着墙,却一动就觉出一阵粘腻在腿间流淌,便僵住了动作。 严洛揽臂将苏夜又扳了回来,看着苏夜有气无力的模样心里满是怜爱,“你便睡吧,我先去把文碟看完。” 苏夜本也困了,便听话闭上了眼,听到后半句又睁了开来,“怎?你不睡?” 严洛只一笑,低头在苏夜汗湿的额头吻了一记,掀起被子起身下床,弯腰从地上捡起散乱了一地的文碟。“崇云教务还没处理,自是不能睡。” “嗯。”苏夜此刻才知道教主的辛苦,因为困的很了,也没多说什么,便沉沉睡去了。 严洛便掌了灯坐在桌旁一本一本看着那些糟心的杂乱文碟,多数说的不过是一件事,那就是不断的有兄弟死于非命,都是被一伙黑衣人暗杀。这些人如同跗骨之蛆盯上了崇云,倒像是不将崇云尽数杀尽不会罢休似的,真是欺人太甚!严洛啪的一声合上折子,床上的人轻微的翻了翻身,严洛才缓过神来,轻轻将最后一个折子放下,吹了灯再次钻入苏夜的被窝。 拿着笔的手冻的冰凉,严洛握住苏夜的手,苏夜睡梦中的身体颤了一颤,也没有推开严洛,反而是转手将严洛的手包在掌心。 黑暗中严洛听着苏夜均匀的呼吸,他知道苏夜的身体和武功正在逐渐的恢复,他的意气风发的那个苏夜就要回来了。只是恢复之后的苏夜,若是想走便再难找到,没有了束缚的苏夜,会留下么? 严洛长叹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明日的事明日再说,至少今日,你在我怀里。” 从这次后,严洛便每日都抱着文碟来与苏夜同睡,有时兴起会与苏夜云雨一番,有时便两人各自坐着,严洛看折子,苏夜看剑谱。两人也不说话,却莫名感到安心。 如果日子能一直这样下去,也不失为岁月静好。 只是这种表面上维持的平静,总有一天会失去他的伪装,露出本来的狰狞。 当苏夜再一次踏入秦苑的院子时,秦苑正在将一片紫色的叶子喂给一只兔子。苏夜也是在兰苑闷的无聊,自己打了一套剑法,因为用的是树枝也觉不出什么进益,晚樱也不在,本来不大的兰苑也变得冷冷清清。适才苏夜才信步来到秦苑这,想不到一进门便见到这奇异的玩意,苏夜也跟着蹲下身去,眼睛盯着兔子瞧。本来还活蹦乱跳的兔子,不一会就倒在了地上,也不知是死了还是怎了。 “秦兄,这……?”苏夜有些疑惑看着秦苑,这一片叶子竟是剧毒么?这活生生的兔子就这么毒死了,秦苑一向是仁义着称,也被温老头教的残忍了么? “苏夜,你来的正好,我这几日辛苦收集药材,终于找到了海棠蚀骨香的原料。”秦苑的表情可谓是兴奋,他向来温和沉稳,甚少有激动的时候。只是当秦苑目光落在苏夜身上的时候,眉头微微皱了皱,苏夜脖子上的痕迹太过刺眼,即使被领子半遮掩,还是让秦苑心里泛起一股不舒服的感觉。 “你也知道海棠蚀骨香?”苏夜对这个词汇并不陌生,他刚被抓到崇云教时,便是因为被用了这药才浑身无力任人宰割。 “自然,这药只有崇云教有,据说是海棠从西域带来的,中原尚无人能制,无人能解。”说到这秦苑笑了笑,“苏兄忘了么,我乍之时你身上还有这药物的残留,身上的香味,隔着几丈都闻得到,想不注意都难。” 竟然是这么回事,秦苑不愧是一代名医,竟然因为一点味道,便能找到这海棠蚀骨香的原料。苏夜目露沉思看着那只倒地的兔子,“秦兄的意思……” “自从海棠死后,这药便近乎失传,更是没有人会解,若是任凭它自然消融,便半个月之久。如果能再次制出这药,定是会派上大用场。”秦苑拿起手中的那片叶子不断翻转,一边为苏夜解释,一边细细用指腹摩擦叶子的经脉。 “你制这毒有何用?”苏夜虽然知道还海棠蚀骨香的厉害,却不知秦苑为何要研究这种东西,毒药都是害人的玩意,正经的郎中都不会研制毒药,只会研制解毒之法。上次秦苑用来抗敌洒的都是麻沸散,而不是什么可以置人于死地的毒药。 “我说过,我会帮你逃出这里。”秦苑贴近苏夜的脸侧压低了声音。 “你……”苏夜虽然也猜出几分,却也想不到秦苑如此明目张胆,“你不要命了吗?若是严洛被发现……” “那便做到滴水不露好了。”秦苑无所谓一笑,他此生已经负了晚樱,不能再负了苏夜,就算答应了师父不能对他动什么心思,好歹,让他这离开这个折磨人的地方,平安喜乐一辈子。 第七十八章:宝剑 苏夜从秦苑那里回来之后,心事重重,想从这月华宫逃出谈何容易,上次能逃走全是因为那把火,且严洛并没有立刻去抓他。严洛一直都掌握着他的动向,只是一种类似宠爱的纵容,苏夜自以为逃出却仍是在严洛的手心里。 这次与秦苑的计划似乎并没什么漏洞,只是这准备的功夫要下的多些,苏夜低叹一口气,“但愿不要连累了秦兄。” 当务之急是先把自己的功夫恢复,苏夜也不再多想,拿着剑谱就走出房门来到院子。这剑谱是从严洛那里要来的,严洛仗着自己武功高于苏夜,也没将现在的苏夜看在眼里,苏夜瞧上了他的剑谱,便二话不说送给苏夜研磨。 苏夜翻开那本寒水剑谱,放在院内的石桌上,从地上捡起一根树枝便开始演练。手腕上的伤口已经好的差不多,终于能用右手持剑,苏夜觉得畅快许多。从小便形成的习惯想改变何其困难,手腕受伤之时苏夜受力的都是左手,万事都不方便。 剑谱上的招式极为普通,并不是什么精妙的功夫,勉强算是剑法中的中上层,只是苏夜长久未曾动武,已经遗忘了最基本的动作反应,便拿这剑谱练一练。树枝带着风声在院中游走,时不时发出一道剑气将那棵枫树上的积雪震落一下块。一套剑法已经学会大半,苏夜练的颇为顺手,只是有时意到力不到,身体上的配合还不协调。毕竟之事一日不可废,苏夜忽然恢复内力,还是有些许不适应,想将之前的功夫再捡回已经很难。 一套剑法下来苏夜身上已经腾起一层热汗,浑身也觉得比以前有气力很多,打出一拳都带着风声,真有几分武林高手的风范。这会的苏夜虽然不一定打得过严洛,若是碰上在清流镇的那几个小混混,十个八个也不是对手。 这种实力上的逐步恢复使得苏夜心中兴奋异常,拿过剑谱翻阅,又瞧了几页便开始演练。太过投入的练着剑法以至都没有注意到慢慢变黑的天色,往日到了这时候他便会回到屋子里等着严洛来找他。不是因为多想念严洛,而是不想被严洛一眼看穿他的实力,毕竟还是要防着些,他可从没忘记过严洛是他仇人这个事实。 严洛来到兰苑见着的恰是练剑练的入神的苏夜,衣衫飞动剑法轻灵,时不时有几片枝头雪花被震落,倒是如同画中人一般。严洛这一看便入了神,从未见过苏夜如此潇洒俊逸的一面,不禁想起初见苏夜的时候,他也是这般神采飞扬。 站了许久,忽略了冬日的寒冷,眼中只有那个俊逸飞扬的身影,只是手中的那根树枝略有遗憾,其余倒不失为赏心悦目。 看得久了严洛便发现了苏夜这剑法的不足,有几个招式速度慢了几分,又有几招力道不够,苏夜身体毕竟曾经受过重创,很难在短时间内恢复,虽然剑法整体流畅,却还是有些瑕疵。 严洛皱了皱眉,纵身而起,一掌带着风声向苏夜后背袭去。 出于练武人的直觉,苏夜顿时感应出身后的危险气息,转手将树枝横削企图打乱人的掌势。虽然苏夜手中执的是根树枝,贯上真气打在人身上也是不好受的。真正的高手,飞花摘叶皆可伤人,就算是一根树枝,在苏夜手里也化腐朽为神奇,杀伤力一点也不逊色于名兵利器。 严洛自然不敢硬接此招,他自恃武功高,认为就算是被苏夜用树枝在身上抽出个红印子也是不可忍受的耻辱,便一点也不敢怠慢。空中变招侧身闪过树枝,手掌绕着树枝蛇一般绕了几圈握住了苏夜手腕。苏夜惊讶严洛这轻描淡写的就破了他的招数,但也没有慌乱,抬手拍向树枝根部,将树枝递出直奔着严洛胸口刺去。 这一招摆明了是与对手同归于尽,如果他手中是一把长剑,严洛若是不放开苏夜的手腕便会血溅当场。不过严洛并未将这根不起眼的树枝放在眼里,转身抱住苏夜的腰两人一起滚倒在院中雪地,本来是花圃的位置,土壤本来松软,盖上了雪更是柔软异常。 两人摔倒在地也没有摔痛,倒是严洛衣服上被树枝挑出一个洞,严洛也未想到苏夜剑法精妙到如此,能于绝境中反击,最终拼得鱼死网破。 “让我起来。”苏夜被严洛抱紧压在身下,后背一片冰凉。此情此景让苏夜不能不想起那日遭遇,不禁恨的直咬牙。 “也是,地上冷,我们进屋。”严洛今日可没有再在雪地上来一次的兴致,苏夜的身体刚刚恢复,这又是深冬时节,比刚下雪时不知要冷了多少,若是再来一次,定是要冻伤的。 严洛说着站起身,也不顾自己一身的雪,朝地上的苏夜伸出了手。 苏夜本来两招就被严洛制服心中极为不爽快,此时见严洛就那么静静站在那里,倒是一股说不出的温柔。便也没了气,抬手借着严洛的手起身。 回到屋里抖落了一身的冷雪,两人都围坐在火盆旁边烤着冻僵的手。这一到冬天,北风就冷到骨子里,两人还在雪地里滚了一圈,又都是怕冷的人,便似是默契似的,都围着这火盆坐着。 严洛的目光落在苏夜的手上,本来纤细修长的手颇为好看,却在手腕上留着一排锯齿样的狰狞疤痕,想起给他戴上镯子之前,这手本是完美无瑕的。严洛不禁有些后悔,早知如此,就算一直用海棠蚀骨香也不应该给他戴那个镯子,这疤痕当真难看。严洛伸过手,将苏夜的手握在掌中,手指摩挲着苏夜腕间的疤痕,“还疼么?” “疼不疼都过去了。”苏夜不自在把手抽回,想起这镯子扣入腕中的种种痛楚,心头就泛起对面前这个男人的憎恨。这辈子没吃过的苦,严洛都给了,这辈子没受过的疼,严洛都做了。“到这个时候还来假惺惺的关心,严洛你收起这一套吧。” 本来是心疼苏夜的一句话,到苏夜那便成了假惺惺的关心,严洛有些无奈缩回手,手指上还留着苏夜的温度。 “再过些日子,就是年底,月华宫照旧例要举行宫宴,你便也来凑个热闹。”严洛淡淡出声,不是上次的命令,而是商量的口气。 苏夜一顿,想起中秋之夜的那次宫宴,场面极为尴尬,说是吃饭,最后连人头都上了桌。只是想起那时的人,海棠,杜寒鸣,现在都已经不在,连晚樱也不知身在何处,偌大的月华宫竟然一派寂寞。想到这忽然觉得严洛这个教主当的可怜又可悲,本来想拒绝的话被苏夜咽了回去,“那便去吧,横竖不过吃顿饭。” “嗯。”严洛听见苏夜同意,面露欣喜。不多时有个小丫头将严洛要批阅的文案抱了来。严洛倒也聪明了,每次自己抱着那一堆东西都麻烦的很,不如派个丫头每日定时送过来,倒也省了不少力气。小丫头刚要退下便被严洛叫住,“回去将我的流风拿来。” 丫鬟低头行了礼便下去了。 苏夜疑惑严洛这流风是什么东西,每次严洛叫人送东西来都是些折磨人的玩意,不知严洛又要搞什么花样。 不多时丫鬟已经再次回来,手中捧着一个檀木匣子,双手奉在桌上便转身退下了。 严洛站起身走到那匣子旁,转身看着苏夜一笑,“不过来看看么,这是送你的礼物。” “又搞什么花样,再敢折腾我就用树枝戳你几个透明窟窿。”苏夜没好气的看着严洛的笑容,不知那匣子里又是什么古怪。 “真不要?”严洛将匣子打开一部分,偏又不让苏夜看见里头是什么,只摇头啧啧叹息。“这么好的东西都不要,日后可不要后悔。” 苏夜有些狐疑看着严洛的动作,终于抑制不住好奇心,站起身几步走到严洛身边,低头看那匣子。里头是一柄银色长剑静静敛着锋芒,匣内黑暗苏夜只能看见做工精致的剑柄和一小部分剑刃,只这一眼便知此剑不俗,霎时眼睛便直了。 苏夜伸手从严洛手里接过剑匣,缓缓拉开露出完整剑身,一把三尺长剑流动着光彩静躺于剑匣之中,苏夜的脸都被这剑光照亮,眼睛中似有星芒闪动。这等绝世的宝剑,谁不爱,何况苏夜本身就是痴迷于剑法之人,对于剑的喜爱更是近乎痴迷。这些日子被严洛软禁,根本没有机会碰剑。 此时见了这把流风,便亢奋异常,恨不得现在就执着这把剑尽情的武一番。 “这是……送给我的?”兴奋之余苏夜还有丝惊讶,严洛一直怕他逃跑,为此不惜废去他武功,今日竟然将一把宝剑赠与他,竟是与往日行径大相径庭,难道这是试探? “是,此剑名为流风,舞动间如同风声过谷,龙吟声声,剑光凌人,不失为绝世宝剑。看你刚才练剑,行云流水间自有一股凌厉,与这剑再合适不过,便取了来送你。”严洛倒也没有为难苏夜,直接将这把剑的出处说出,并没有什么异样。 苏夜伸手抓住剑柄,再也克制不住心中的喜悦,一把将长剑抽出,苏夜手腕一翻挽了个剑花,剑光残留间真如同风的残影,美幻绝伦。 忽然间苏夜手臂前指,剑刃直接指向严洛咽喉,嘴角挑起,“严洛,你就不怕我一剑杀了你吗?” 第七十九章:风寒 “你要杀我不会等到现在,”严洛倒也不慌忙,锋利的剑刃划过脖颈,耳旁一缕头发轻轻飘落,可见这把宝剑有多锋利,“你下手的机会很多,但你并没有动手。”严洛手掌握住剑刃,立刻有鲜血顺着手掌滴滴答答淌下,严洛却似乎并不觉得疼痛,只定定看着苏夜,“苏夜,你舍不得杀我。” “胡说些什么,我不是不想杀你,只是要堂堂正正的杀你。”苏夜将剑收回,似乎很满意这剑的锋利程度。 “好,我等着你来杀我。”严洛向前一步拉近两人距离,伸臂两苏夜揽在怀里,“在你杀我之前,我还是要好好疼爱你。” “你给我放开!” “不放。” “再不放我宰了你。” “你打不过我。” “你……唔……”衣裳窸窣间两人已经滚倒在床上,只留了满桌的折子散乱。 次日一早苏夜醒来时严洛已经不见人影,苏夜早就习惯了每夜与严洛厮混,早晨不见严洛身影还有些失落。不过也好,他可以趁机练练剑法,免得严洛又跳出来捣乱。 想起剑法苏夜就来了精神,一个鲤鱼打挺要起身忽觉身下一阵滑腻,顿时脸色微变。 “晚樱,打热水来。”苏夜系上衣服上的带子,将裸露的胸膛掩住。 “回公子,晚樱姐姐她……”一个声音怯懦的小丫头在门外回话,说到一半却说不下去了。 苏夜这才想起晚樱已经走了有些日子了,不禁心内一阵怅然。没有这个丫头在身边照料,还真是诸事都不方便,其他的侍女虽然也是极为听话,总是不如晚樱熟稔。 “无碍,你去张罗便可。”苏夜叹了一口气,“是,公子。”门外的丫鬟应了一声,不一会就带着人给苏夜屋里的浴桶倒上热水,试好了水温便退下了。 苏夜见人走了,便脱了衣服下了水,还随手抄过一本剑谱边泡着澡边琢磨着。看到精妙之处便更放不下手,不由自主入了神,也没注意到洗澡的水凉了。没等一套剑法看完,苏夜打了个响亮的喷嚏,这才想起自己还泡着澡,一桶水已然凉的让人打颤。苏夜抱着胳膊从浴桶里头出来,随便擦了擦身子便钻入了被窝。 暖了许久缓过劲来,喷嚏却一直不停,苏夜想起身练剑的想法都打消了,只觉得头昏脑胀,连早饭也没动几口。侍女看出苏夜懒懒的,知道是身体不适,正犹豫要不要去请秦大夫,严洛便进了屋。 “怎么还躺着?身体不舒服?”严洛一眼便见着躺在床上脸色发红的苏夜,走过去伸手探苏夜的额头。 “没事,就是……阿嚏……偶感风寒。”苏夜吸吸鼻子,头脑更加昏沉,洗个澡居然还着了凉,说出去真让人笑话,苏夜索性闭口不提。 “风寒?莫不是昨儿在雪地冻的?”严洛想起昨天下午他将苏夜压在了雪地上,那会他正练完剑,一身的汗,这猛然躺在雪上,可不是要冻着了。想到此节严洛倒是有些内疚,也不待苏夜开口,直接道,“来人,把秦大夫请来。” 原本还想将洗澡冻着的事儿遮掩过去,严洛这句话倒是替苏夜下了台阶,苏夜赶紧点头称是,“许是昨儿雪凉冻着了,这天是愈加冷了,也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 “也快了,眼看着就到了年底,过了小年的宫宴就要过年了,过了年离春天就不远了。”严洛心里还记挂着宫宴的事,上次中秋闹的不欢而散,希望这次能平和一些,到了年底该给兄弟们分红的粉红,发饷的发饷,大家都乐乐呵呵把年过了,至于其他的事,便也等明年再说吧。 “原来都大半年了。”苏夜听严洛这么一说,想起自己来时还花红柳绿的,这么一转眼就到了年关,他与严洛都这么斗来斗去的斗了大半年,日子还真是不够过的。 “苏夜,那个黑袍人,有消息了。”严洛将侍女递上的湿毛巾覆在苏夜头上,状似无意提起。 “哦,是吗?那个人抓到了?”苏夜蔫蔫的提不起兴致,听见有了黑袍人的消息眼睛一亮,忍不住多打听了几句。 “抓到倒是没有,只是查出了一些蛛丝马迹,知道这个人的来历并不简单。”严洛专注看着苏夜的脸,因为发烧有些微红,神色也没什么异样。 “这等高手,来历绝不会简单的。那此人是何门何派,为何以前江湖上并没听过此号人物?”武功甚至在严洛之上,行事处处诡异,如果以前就存在定是会听说过的。 “打听这么多,你对他很感兴趣?”严洛不经意似的问出口,实则在仔细观察苏夜的神色变化。 “怎么会不感兴趣,这人奇高,又视人命如草芥,此人在世上一天,这江湖便不会有一日安宁。”苏夜越说越是气愤,“可恨我现在体质不如从前,否则合你我之力,拼死也能杀了他为武林除害。” “你愿意和我合作,杀了他?”严洛似乎对苏夜的话感到诧异。 “当然,虽然你也是武林一害,两害相较取其轻,先除了他再算你的帐。”苏夜一股子正气凛然,倒是处处看严洛的行事不顺眼,只是严洛并非大奸大恶之人,这才使苏夜一来二去难以下手。 “原来你竟是不知道。”严洛细细瞧了苏夜半天,终于下了这个结论,他了解苏夜,苏夜的表情从来不会隐藏他的心思,总是那么爱恨分明。只有在少数时候才会说出口不对心的话,比如在床上明明喊着不要了,还是一脸的享受。 “不知道什么?”苏夜听着严洛话里有话,刚想细问就听见门口侍女给秦苑打帘子。“秦公子来了,里头请。” 秦苑仍是那一身白衣,一进屋带着些外头的凉气和一股子药香。秦苑拱手朝严洛行个礼,“见过教主。” “嗯,你来给他瞧瞧吧,许是冻着了。”严洛自床上起身,给秦苑让出诊脉的空间。 自从秦苑和晚樱成了婚,不管晚樱是不是出走,严洛都对秦苑放松很多。这么久的相处以来,他对秦苑也有几分了解,秦苑是名副其实的正人君子,若是与人有了婚姻的束缚,自然不会再做出违礼之事。 秦苑朝严洛点了点头,坐在了床边,手指搭在苏夜手腕上为苏夜诊脉,背对着严洛朝苏夜打着眼色。“脉象虚浮,体内燥热,是风寒之症,开副方子吃了便好。你身体还未恢复,不要再出去乱走着了凉,切记切记。”秦苑如同一般的老大夫那样嘱咐着苏夜,还在苏夜手上拍了拍。 “多谢秦兄费心了,我都记住了。”说着苏夜将手臂缩回了被子里,手指紧紧攥着一个小小的药包,手心已经出了汗。 “记住便好。”秦苑一笑,起身到桌前提笔写了副方子,交到严洛手里。“按着这个方子吃,三日内便好。” 秦苑为防严洛疑心也未多留,客套一番告辞而去。 “也不知这秦苑身上带了什么东西,竟然这般香。”秦苑走后严洛闻着屋里残留的味道,有些疑惑。 “秦兄终日与药草为伴,自然身上什么味道都有,许是又收到了什么奇花异草,沾染上了香味。”空气中香味极淡,严洛分辨不出,苏夜可是熟悉的很,这味道分明就是海棠蚀骨香。 “许是如此,若是他真能冬日里养出香花来,倒是比宫里的花匠强上许多。”严洛玩笑着说道。 “妙笔书生到你这就成了花匠,还真是暴殄天物。”苏夜见严洛并未在意,稍放下心来。 严洛走到床边,伸手给苏夜掖掖被角,“你身体伤了元气,不要逞强,日后不要再到外头去练功,出一身汗再吹凉风,不生病才是怪事。” 苏夜见严洛伸手过来,吓的心砰砰直跳,若是被他发现了秦苑给的蚀骨香,就什么都功亏一篑了。不过最后严洛只给苏夜掖了掖被角,倒是让苏夜松了一口气。“嗯,不练便不练吧,来日方长,不急于一时。” “近了年关,崇云要忙的事又一大摊子,怕是顾不上你。你便自己多注意些,晚樱又不在,自己要记得多穿衣服,想吃什么就去丫头说,这里没人敢怠慢了你。那你便好好养着,晚上再来看你。”严洛深深看苏夜一眼,转身离去。 “去吧。”严洛刚刚一番话,极为简单不过,句句嘱咐倒是真心实意,搅的苏夜心里七上八下。严洛若是这么温柔待他,他越是不知该如何面对严洛,莫名的情愫萦绕在心头纠缠不清。 苏夜长出一口气,从被子里抬起胳膊,手心里攥着一个小小纸包。淡淡的海棠香气从这个纸包发散开来,与秦苑的筹划浮现在脑海,“宫宴之日,月华宫防守松弛,以苏夜的武功,那些守卫都不足为虑。只要将这药粉放入严洛的酒里,使严洛浑身无力,便可从月华宫顺利逃脱。” 苏夜拿着那包蚀骨香在面前晃了晃,笑道:“严洛,这便是以彼之道,还彼之身吗?” 第八十章:宫宴 小年夜转眼临近,月华宫里终于摆脱之前的沉闷气氛,开始为迎接新的一年而用心布置。从那次血洗后来又失了火,好不容易有一场婚礼来冲喜,新娘还连夜出走,可以说这一段日子所有人都过的惶恐不安。不管经历过什么,日子还是要一样的过,新的一年总算是新的希望。月华宫人的脸上重新有了笑容,因为大年夜各路兄弟都要回家陪妻儿过年,这帮里头就在小年夜聚一聚,不知是多少年前留下的传统,严洛执行的一丝不苟。 苏夜身体本没什么大碍,吃了几日药也恢复的差不多,也不像以往一样闷在屋里,闲来无事便出门走一走。严洛并不像之前一样将他关在地牢里限制他的自由,在月华宫内苏夜是不会遭受阻拦的。只是当苏夜走到宫门口的时候,守门的侍卫就会礼数周全的把苏夜送回来。 自从上次苏夜偷跑之后,那两个不小心把苏夜放出去的守门侍卫就莫名消失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所以新来的侍卫尤为上心,不敢有丝毫怠慢。 苏夜也没想就这么出去,他知道上次的好运不会再有第二次,不过是想查探一下守卫情况,看来严洛表面对苏夜放心,实则对属下做了交代,显然是防着恢复了武功的苏夜。 苏夜早已料到会如此,也没多少泄气,只很配合的回了兰苑。 月华宫再大,也只是江湖一隅,宫内风景再美,看了几百遍也已经腻烦,苏夜无时无刻不感到束缚和压抑。他受不了如同金丝雀一样被关在笼子里,他是崆峒七子,他是江湖少侠,不是谁养的小玩物。 严洛能给他一切,却给不了自由,严洛对他的好能消除厌恶,却不能消除恨。 小年当日,严洛一身锦袍威风之极,带着一身风雪走进苏夜房内。苏夜还是平日里那么一身,朴素干净,几日来严洛都忙的不见人影,今日一见倒觉得很久未见了似的。 “走吧,我们去宫宴,在清辉殿那边,我怕你找不到,特来寻你。”严洛脸上挂着笑,伸手便牵了苏夜的手。肩膀上的雪慢慢融化成水珠渗入肩膀上的衣衫中。苏夜伸手给严洛拍了拍,笑道,“月华宫横竖这么大,也住了大半年了,哪里找不到呢。” 被拆穿了严洛也没说什么,只笑着接过侍女奉上的大氅给苏夜披上,伸手给系了带子。“这次没人敢对你无礼,上次的事不会再发生了,有我在,你不用怕。” “下雪了么?”苏夜倒是没答严洛的话,抬头看着漆黑的天色,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是,刚来时下了一路了,今年冬天的雪格外大。”严洛扯着苏夜的手两人走在月华宫弯弯曲曲的回廊小路上,时不时有雪花飘落两人身侧,“不过瑞雪兆丰年,这也是好兆头。” 月华宫内四处都挂着红灯笼,将严洛的脸照着红彤彤的,映着一股子喜气,苏夜对着严洛的侧脸看了半晌,才发觉严洛今日竟然真的格外的高兴。 “还有多远?”两人已经走了一刻钟,苏夜也不是不熟悉清辉殿的方位,只是觉得今日的路,太长又太短。如果能这么一直走下去也好,如果能干脆不走也好,只是这路终归要到头,苏夜心里五味陈杂。 “不远了,就在前面。若是累了,我们就走慢些。”严洛放慢了脚步,手掌仍然握着苏夜的手,冰天雪地里,似乎只有这一处温暖。 “嗯。”苏夜点了点头,放慢了步子和严洛一直走着,想说点什么,又怕露出什么马脚。今日严洛也有些许不同,似乎格外高兴,脸上一直挂着笑,与往日的冷冽大相径庭。但是严洛纵使高兴也很少说话,只时不时回身看苏夜一眼,然后转过头继续脸带笑意的走着。 不多时前方就出现一座宫殿,殿内灯火通明,房檐上一溜的红灯笼格外喜庆。殿内人声鼎沸,但却没人敢动面前的酒菜,教主未来,这宴会自然不能开始。 到了殿门口,苏夜抽了抽手想要将手缩回,苏夜自然知道他与严洛见不得光,这等关系放在哪里都是惊世骇俗,严洛是一教之主,这样带着男宠公然出现在如此场合,毕竟也有不妥。不料手却被严洛握的更紧,严洛偏了偏头在苏夜耳边道,“有我在,他们不敢说什么。”苏夜也就放弃了挣扎,只得手牵手跟着严洛进了大殿。 严洛一踏进大殿,之前高声交谈的教众立刻鸦雀无声,下一刻便全部拜倒在地,“见过教主,恭祝教主洪福齐天。” 殿内上百人,只有苏夜和严洛站在殿中,极为惹眼。苏夜顿时觉得脸上发热,此时跪也不是,站也不是。 “都起来吧。”严洛点点头让众人起身,带着苏夜走到殿中主位落座。“各位兄弟都坐,大家都是自家人,不要拘礼。” “谢教主。”一干教众起身坐好,眼神都不由自主落在了坐在严洛身边的苏夜身上。苏夜被严洛扯着坐在了严洛身边,苏夜是外人不知道,这些人心里可清楚的很,那个位置是副教主位。此时见苏夜坦然坐在那里,这些人不禁面面相觑,疑惑不已。 “今日为小年,各位兄弟都辛苦了一年,有功的论功行赏,有罪的我们改日再说。今晚酒菜管够,想喝多少喝多少,我们不醉不归!”严洛说着从桌上拿起一碗酒举起,一时间豪情万丈,几百人同时将酒举起,大喝一声,“干!” 严洛也将一碗酒尽数喝干,将碗翻过一滴剩余也不曾有。立刻有几个叫好的,严洛哈哈一笑,重新落座。 转头看着苏夜也端起一碗酒要喝,严洛握住苏夜手腕,“你身体弱,不喝也罢。” “一碗酒而已,他们喝得,我如何喝不得。”苏夜挣开严洛阻拦,也将一碗酒一口闷了个干净。苏夜将碗放下,脸色已经微红。“好酒!” 严洛倒是有些哭笑不得看着苏夜,抬袖子给苏夜擦去了下巴上遗留的酒渍。 他们二人的亲密动作自然被底下无数人收尽眼底,这些教众有些对苏夜的存在不以为然,教主养个玩意解闷,不是他们做属下的可以管得的。也有一些人曾是海棠的属下,满打满算海棠能混个教主夫人,自己日后也飞黄腾达,想不到海棠因为苏夜而死,便将这笔账默默记在了苏夜的头上。还有些人是单纯对男宠这关系从内心鄙夷,更是听见了这男宠来后教中就没一日好日子过反而更恨苏夜。 只是他们没几个人知道苏夜自己的意愿,没人知道他并不想留在月华宫,而是他们教主强行将人留下。 这会严洛与苏夜在大庭广众之下亲密,更使得那些教众愤愤不已,终于有人再也忍不住,一个大胡子老汉站起身笑道,“教主,这么喜庆的日子,咱们为何不来个喜上加喜,教主也老大不小的了,老教主走时还千叮咛万嘱咐要我们几个老头子为教主寻摸一个漂亮又爽利的姑娘给教主做教主夫人。不知教主可有看上的没有?” 显然这人在教中资历颇老,又把老教主搬出来,摆明了倚老卖老,逼迫严洛在大庭广众之下答应与别人的婚事,算是狠狠给苏夜一个耳光。 苏夜听着这话,怎能不明白什么意思,脸上表情一僵,随后又不屑一笑。既然要离开这里,这里的恩恩怨怨与他还有什么相干,严洛愿意娶什么样的姑娘便娶什么样的姑娘,与他又有什么相干。 “胡老,才一碗你就喝多了吗?”严洛皮笑肉不笑看了那人一眼,顿时那被称为胡老的老者就有些腿软,赶紧道,“是是,小老儿老了,不胜酒力。” “哈哈哈,不过你说的也不无道理,酒后吐真言嘛。”严洛笑着扫视一众,“你们是不是也这样想。” 一干人默默无声,显然是对严洛极为惧怕,不知严洛这话里藏着什么玄机,附和也不是,反对也不是,便只能沉默。 “很好,那我今日便告诉你们,我已经物色好了教主夫人的人选,不日便会成婚。”话一出口殿中一片哗然,有震惊的有道喜的也有好奇到底是谁的。 苏夜拿着筷子的手一抖,一粒花生骨碌碌滚到了地上。 “不知……教主看上的是哪门哪派的姑娘?江湖上是什么名号?”最后还是那个老者站起来替大家问出了这个关键的问题。 “这人选嘛……”严洛脸上笑意更甚,伸手扯过苏夜手腕,站起身来,“便是我身边的这位苏夜了。崆峒派开山弟子,配我倒也不亏。” “什么?!”顿时殿内炸开了锅,众人一片震惊之声,虽然知道严洛素来行事不羁,想不到竟然如此出格,养个男宠不算,竟然还要娶他做教主夫人,这要是传出去,算个什么事,真是将崇云的脸丢光了。 “你说什么?!”苏夜被严洛拉着站起身来,才知道严洛说的人选竟然是他,严洛竟然要娶他!“严洛,你疯了吗?” 第八十一章:下药 “我是疯了,从见你的第一面我就疯了,你让我控制不住自己,我要娶你,成为我的教主夫人,我的江湖有你为伴,我的权势,与你共享。”严洛这番话在心里早就嚼了不知多少遍,反反复复琢磨怎样才能说出口,今天是个大日子,他希望能把苏夜长久留在身边,因为他发现,他离不开苏夜了。 严洛,你的权势我不稀罕,我堂堂一个男人,怎么会嫁给你。苏夜本想出言讥讽,话到嘴边想起今日计划,心中又有几分怜悯,便将那话咽了回去。对,是怜悯,他忽然觉得这个自以为是的男人有些可怜,他在心中描绘着他的未来,美人在怀,江湖称霸,呼风唤雨,要什么有什么。殊不知他的危机就在眼前,不知这个牵着他手的男人,正在琢磨着如何给他设圈套。 “严洛,这事我们日后再说,你我两个男子,成婚怕是有些不妥。”苏夜想办法将拒绝的话说的委婉,他现在不能惹怒严洛,心里再大的不服也得忍着。 “不妥?谁敢说个不字。”严洛眼神冷冽扫过一众,之前喧哗的大殿便安静的落针可闻。他们就算再不同意严洛的作法,还是对严洛的手段心内惧怕。这些人知道严洛做的决定是改不了,一如当年严洛执意要攻打崆峒,提了反对的长老全都莫名失踪,非死即伤,严洛便是这样才能摔着一队人马将苏夜劫了回来。 教中上下都知道严洛的心思,他为了苏夜做了太多违背众意的事,今日又多加了一件。所谓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咬,严洛已经做了太多离经叛道的事儿,不在乎再多这一件。 “严洛,你且坐下。”苏夜反握住严洛手掌拽着严洛坐下,事到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今日本是大好的日子,犯不上和那些属下动怒不是,若是想成婚也不如不可。过几天便是过年,过了年也就开春了,草长莺飞的时节才是办喜事的好时候,严洛你看如何?” “这么说你答应了?”严洛也不傻,一下便懂了苏夜话里的意思,当即脸上也不知该做什么表情,竟然似哭似笑的。“你真的答应我了?” 我不答应你不是也决定了么,苏夜心中暗暗腹诽,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只轻轻了点了点头,“应了。” “哈哈,我的好苏夜。”严洛喜不自禁,也忘了刚刚那冻死人的怒气,直接倒了一大碗酒,站起身来,“兄弟们不要见外,尽情的喝,谁不喝醉我抽谁。” 这话一出,那些吓的哆嗦的长老都捏了一把汗,教主从前不爱笑,总是一脸的心事重重,他们从来都摸不透教主脾气。自从苏夜来了,教主爱笑了,只是这一笑更是奇怪,就是江湖上说的喜怒无常,他们这些做手下的不知道这教主的心思,话都不敢多说一句,也不知道自己的小命什么时候在什么时候丢,之前还气的什么似的,这会苏夜在他耳边嘀咕了一句便又开心的什么似的,看来这苏夜还真是个蛊惑人心的小妖精,已经将教主吃的死死的了。 教众见教主也不提那婚事了,也不生气了,都庆幸自己保了一条命,严洛一发令哪敢不配合,全都站起来举起酒碗开怀畅饮。这些江湖人也是性子豪爽的,一喝起酒来就忘了之前的不快,一碗接一碗的倒,酒香飘出去都把那看门的侍卫馋坏了,一个个伸着脖子留着口水巴巴的瞅。 殿内复又恢复热闹,严洛一双眼睛在苏夜身上打着转,怎么也离不开,若不是在这大庭广众,便是连吃了苏夜的心思都有。也不知苏夜身上有什么特别,竟能让他如此着迷,苏夜隐忍的样儿,开朗大笑的样儿,打抱不平的一身正气样儿,都把严洛迷的肝儿都颤,见他第一回,就想着这人干起来一定比海棠爽快,便当夜就潜入苏夜房间把苏夜给办了。 苏夜自己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酒,把持着量不让自己喝醉,袖子里还藏着一包药粉。这会严洛已经有些醉意,加上菜香酒也香,这海棠蚀骨香的味道才没被严洛察觉。严洛时不时趁人不注意在苏夜腿上摸两把,苏夜只恨的牙痒,碍着有人不好发作,只在心里念着,你给老子等着,一会就让你知道老子的厉害。 严洛心里高兴,这么多年从没这么高兴过,一碗接着一碗的给自己倒酒,到后来说话都有些口齿不清,“苏夜,你知道我喜欢你什么吗?我就喜欢你这不服气的样,你每次瞪我我就觉得心都被你瞪化了,哎,对对,就是现在这样。” 苏夜无力翻个白眼,严洛总是这么没正经,非要把他逼到退无可退才甘心,他越是不喜床事,严洛越是要挑逗他,他越是不想与严洛计较,严洛越是要气的苏夜咬牙切齿。这辈子就碰见这么一个克星,纠缠了也不是一日两日,许是什么时候死了一个,这段纠缠算是完了。 严洛很快又喝完了一碗,正抬手去拿酒壶,苏夜便覆上了酒壶,严洛的手便恰巧盖了苏夜手上。严洛一愣,随即笑着收回手,“你来。” 苏夜执起壶给严洛倒了杯酒,也给自己倒了杯。“严洛,我们也认识这么久了,一起过个年,不如喝一杯。” “好,难得你有这样兴致。”严洛带着醉意笑着弯眼觑着苏夜,他认识了苏夜这么久,有多久了,三年多了,他心心念念的苏夜,就坐在他的面前,给他倒着酒。 “严洛,虽然在我眼里,你不是什么好人,但你也算是行事果决,敢作敢当的汉子,我敬你一杯。”苏夜说着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哈哈,苏夜你真是有趣极了。”严洛哈哈一笑,将一杯酒一滴不剩喝下。“苏夜,你是好人,你侠肝义胆,你匡扶正义,你惩奸除恶,我也敬你。”严洛半醉不醉的,又饮了一杯。 苏夜被严洛一席话说的脸上臊的慌,加上酒气竟有些泛红,他算哪门子名门正派,都沦落到男宠要嫁给人做男妻了,还有什么脸面说自己是什么仁义少侠。 “苏夜,春天的月华宫极美,你那兰苑后头,有一片桃树林子,你来的时候,花都落了。来年春天,那里定是美的仙境似的,你若是再想吹笛子,在那桃花下头吹正好,我便喝着桃花酿与你作伴。”严洛眼神已经不复清明,说话尽是胡话,这会子想起明年春天便美的合不拢嘴,他的苏夜要嫁给他,不论是哪都美的仙境似的。 “严洛,你对我做过什么,我都记着,你对我好,我知道,你对我的不好,我也没忘,来日若有机会,我便一件一件还给你。”苏夜两杯酒下肚已经眼眶有些发湿,人一喝酒,就会说平日不敢说的话,多数则是用酒做引子,才有胆子说那些话。“若是没机会,便这么欠着吧,我这辈子不会忘,也许哪日练好了功夫,会回来寻你。” “寻我?我便在桃树下头等你,我年年看那桃花开,就想着若是你在就好了,花开花落的,终于把你盼来了。”严洛没有听出苏夜话里的意思,他满心思都在那桃花上,月华宫里哪里景色好,他都记着,日后定要带苏夜来看看,看看他拥有多么华丽的宅子,两人就这么住着,住一辈子。 “严洛……”苏夜想往下说,有些哽咽,严洛分明醉了,他不是醉在酒里,是醉在自己的幻想里。苏夜看见严洛这个模样,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各种滋味掺杂在一起,泛到嘴里尽是苦味,刚刚喝的酒尽数化了眼泪,顺着眼角往外淌。“严洛,你知道我多恨你吗,我多少次想杀了你,多少次想你死,可是和你在一起越久,我越下不了手。严洛,我再这么下去,一辈子都报不了仇。” 严洛此时已经软软趴在了桌案上,手掌还捏着苏夜的手,严洛睁着眼睛看着苏夜,身体却丝毫都动不了,软的像一滩泥。严洛似乎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看见了苏夜的眼泪,被酒冲昏的脑袋也恢复了许多,“苏夜……你要做什么……” 话出口是虚弱的喑哑的无力,也只有近在咫尺的苏夜听得见。其他的人皆是以为教主醉了,都笑的什么似的。 “严洛,海棠蚀骨香的滋味不错吧,你这是十个人的药量。你当初说,我受不住那药,是浪得虚名,现在看你也不过如此。”往事一幕幕浮现,苏夜想起那夜的侮辱,真是刀子一样刻在心上,每一寸回忆都钻心剜骨的疼。 “苏夜……”严洛浑身已经没了任何力气,抓着苏夜的手仍旧执拗不肯放开,严洛眼中已经爆出血丝,想说什么都没有力气,只能反复着呢喃,“苏夜,苏夜……” “严洛,待我练好了功夫,便会回来找你。”苏夜一根根掰开严洛抓着他的手指,严洛的胳膊便软软的垂下。“我们不死不休。” 严洛就那么定定看着苏夜,嘴唇不断开合却无法喊出声音,手指被强硬掰开,只留下一片冰冷温度,因为强硬催动真气眼睛已经通红,苏夜转身的刹那,一滴眼泪顺着严洛眼角滑下。 苏夜…… 苏夜撂下一句话便站起身来,头也不回的往外走,一些还清醒的教众看见苏夜那么坦然阔步的走出去,只当是教主纵的,也没放在心上。何况教主都没吱声,他们也不敢对教主的心头肉造次。 苏夜镇定着心绪一步步走出殿外,当冰凉的夜风吹拂到苏夜脸上的时候,苏夜只觉得脸上的泪痕冰冷的刺骨。衣衫飞扬间,那个繁华的宫殿已经被抛在身后,一同抛去的还有那解不开的爱恨情仇,严洛通红的眼睛还在他的脑海挥之不去。 严洛,这是你欠我的,你活该。 第八十二章:抛却 小年夜的清辉殿灯火通明,崇云宴饮,觥筹交错,门口的侍卫都站着打着瞌睡,大红的灯笼被风吹的一晃一晃,侍卫的影子在地上不断缩短拉长。忽然“砰”的一声,杯盏破碎的声音从屋内传来,侍卫打一个激灵摇摇晃晃醒来,转身就往屋里跑。 殿内一团混乱,教主摔在地上,张着嘴要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身体软的像一滩泥。被属下围了一圈却不知道教主想要什么,几个高手意识到教主中了毒,赶紧叫大家提高警惕,一时间殿内所有人唰唰拔出刀剑。 “苏夜……”严洛使尽全身力气将桌上杯盏碰碎,才让大家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严洛手指被杯子碎片割出个口子,不断流着血。严洛伸出手指在地上缓慢滑动,最后用鲜血写了个苏字,便软软垂在一旁,再也提不起气力。 “果然是他,就说他不是好东西!”“原来是来害咱们教主的,应该还没跑远,追!”“走,兄弟们杀了那个妖精给教主报仇!”群情激奋,几百人接连冲出清辉殿。 严洛嘴唇嗡动,莫要……伤了他…… 一时间除了几个留下照顾严洛的婢女,大殿内已经空空荡荡,因为海棠蚀骨香一直是海棠保管,是以严洛身上并没有解药。严洛被侍女扶起坐在毛皮坐垫的椅子上,默默合眼运行真气,想将体内毒药逼出。严洛额头渐渐渗出汗水,呼吸却越来越急促,不多时竟呕出一口血来。 超量的海棠蚀骨香已经伤了严洛的身体,加上亲眼看着苏夜离开急火攻心,运功时脑海里都是那个身影,险些走火入魔。 “哈哈哈哈,想不到风光一时的严教主竟然也会落得如此地步,真是大快人心呐。”刺耳的嗓音不似人声,严洛抬起眼,锐利的眼神看向从殿外掠进的黑色人影。 “什么人,竟敢擅闯月华宫!”几声娇喝,严洛身边的四名侍女纷纷拔剑,护在严洛左右。 “严教主,我们又见面了,果然是缘分不浅,不知你可还记得老夫。”黑袍人站在严洛面前,遮住脸的斗笠缓缓摘下。 “果然是你。”严洛倒像是没什么意外,说话声音虽然虚弱,却没有任何惊讶和恐惧,还是拥有那种上位者的淡然和冷静。“赵成德,你果然没死,想不到你如此卑鄙。” “卑鄙?哈哈哈哈,无毒不丈夫,这江湖霸业,不牺牲几个人如何能成。说起来我还要感谢苏夜,若不是我这好徒儿给你下了这毒,我也不能如此轻易得手。”赵成德头发披散,脖子上有一圈狰狞疤痕,若不是用头发挡着,这头就像是后接上的,诡异无比。 “你……你们……咳咳咳……”严洛一听赵成德的话,心口一阵剧痛,他倒是忘了,苏夜是赵成德的七弟子,苏夜……终究是背叛了他…… “哈哈哈,严教主,没想到今生还能见到老夫吧,你的这条命,老夫亲手来收。”话音刚落,黑袍人已经向前掠出,无声无息如同鬼魅,速度奇快无比,转眼间带着黑气的一掌已经袭上严洛胸口。 严洛在他这掌上吃过亏,知道此人武功极为厉害和邪门,这一掌若是挨上,定是要了半条命。严洛没有慌乱,却是将眼睛闭上,嘴里飞快念动着平日里练功的静心口诀。 这是认命了么,赵成德看见严洛没有任何反抗反而闭上了双眼,心中充满即将胜利的喜悦。忽然一声娇喝自身旁传出,一名侍女手执长剑向赵成德,剑身闪着寒光,并没任何花样朝赵成德直刺,侍女知道她的武功在黑袍人眼中不值一提,但使的却是围魏救赵的法子,能为教主缓的了一时便是一时。 赵成德黑袍一甩,布料将侍女长剑卷入袍子中,接着一掌便打在姑娘胸口,那侍女摔出几丈远,撞翻了一张桌子,杏眼圆睁,口中不断泛着血沫,显然已经不活了。 顷刻间便将一名侍女毙命,赵成德不屑哼笑一声,“真是不自量力,”说着目光在屋内环视一周,看了剩下的三位姑娘一眼,“那便先收拾了你们,再让你们的教主下去陪葬。” 话落黑影一动已经来到离他最近的那名侍女身边,侍女慌乱间也是长剑递出,不出意外被赵成德一掌拍在手腕上震落。这侍女不是别人,是一直伺候在严洛身边的蝶儿。赵成德没有任何犹豫接着便手掌掐住那侍女白嫩的脖子将蝶儿提起,竟是想要将她活活掐死。蝶儿求助的目光看着严洛,严洛却只闭着眼,额上渗出一层一层的汗。 蝶儿眼睛已经充血,这是窒息死亡的前兆,“教主,蝶儿先去了……”不知何时从袖口抽出一把匕首,深深扎入了赵成德小腹。赵成德闷哼一声,他没想到这蝶儿还有这一手,恼羞成怒直接扭断了这蝶儿的脖子。 “你个畜生!”其余两名活着的侍女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小腿都发着抖,蝶儿一直照顾她们,与她们情同姐妹。两人见蝶儿眼见着要被活活掐死,两人一起攻上,却没等到赵成德跟前,就见蝶儿的尸体软绵绵被抛了出来。 “两个一起倒是免了我的麻烦。”赵成德冷笑一声拔了自己小腹上插的匕首,带出一股鲜血,很快便被他点穴止住。显然这点伤并未能伤及他的根本,也不知为何,赵成德的武功突飞猛进,连严洛都不是他的对手,这提升的速度怎么看怎么古怪。 两名侍女也是存了死志,一直以来跟着严洛,严洛虽然对下人苛责,也没亏待过她们,自从苏夜来后更是有人情味许多,主仆感情也日益增进。这时见严洛有难,两名侍女都没有退缩,招招拼着死志,往赵成德身上招呼。 赵成德虽然没将这两个丫头看在眼里,然而毕竟受了伤,行动略有迟缓,也是过了十招左右才将这两个丫头一一掌弊。 其中一个丫头,临死前抓住了严洛的下摆,喊着“教主,给我报仇。”便倒在了严洛脚下。 此时的清辉殿,四具尸体死状各异,屋内飘散着刺鼻的血腥味,任何人见了此时场景都会从心底发寒。只有严洛还端坐在那,闭着眼睛,似是对外界发生的事情一概不知。 就算是赵成德,此时也对严洛的定力不得不佩服,竟然眼睁睁看着四个如花似玉的姑娘死在面前而不出手相救,果然是做大事的人,心肠够狠。 赵成德滴着血的手拎着匕首一步步走向严洛,手中匕首还带着自己的血,闪着寒光便朝端坐的严洛胸口刺去。此时的严洛,气息沉稳,宛如睡着一般,眼见着匕首刺到,严洛才睁开了眼,眼中精芒四射,全然没有之前的那种混沌和倦怠。 刹那间火星四溅,严洛手中的长剑和赵成德手中的匕首相撞,严洛向后翻去长剑撑地,赵成德只是略微退了一步。“小子,有点意思。”严洛不知用何秘法将身上的毒暂时压制,赵成德知道严洛不会就这样束手就擒,还是要费些手段。 赵成德嘴角扬笑,攻势更加猛烈,他知道严洛坚持不了多久,就算防守再严,被他抓到一个疏忽便可一刀毙命。 屋内两个身影一攻一守,一追一闪,严洛狼狈在地上翻滚,身体不敢有一丝停顿,饶是如此还被打了一掌,小腿也被扎了一刀。严洛眼睛中透出一股执着,他还不能死,他还没找苏夜问个清楚。苏夜答应了嫁给他,都是骗他的么,苏夜做的这一切,苏夜在月华宫的这半年,都是骗他的么,苏夜,如果这些都是假的,你未免也太会骗人了。 “严洛,受死吧!”赵成德见严洛的速度慢了下来,眼见着是体力不支,能在中了毒又受了伤的情况下挺这么久,严洛已经算是高手中的高手。此时被杀死,也不委屈。赵成德手中匕首飞出,用的是那打暗器的手法,只要能了解了严洛,无论用什么手法都没什么所谓,至于是不是卑鄙,他早就不在乎了。 严洛闷哼一声从空中摔下,在地上滚了两圈已经见满地都是血迹,再也没有力气逃命,难道今日便是他的劫数么?苏夜,这便是你给我的圈套吗,你竟恨我到如此,不杀了我,你一辈子也不会安心是吗。 严洛看着赵成德一步步走来,嘴角反而挑起一丝笑意,“苏夜,你给我出来!想杀我便亲自动手,你不是说过不死不休的吗!”严洛的嗓音近乎困兽的嘶吼,久久在殿内回荡。然而却没有任何回应,只有赵成德的冷笑相呼应。 “严洛,想不到你还真爱上了我那笨徒弟。真是江湖奇闻,看来我将他留在你身边是对的,真是帮了我的大忙,你便到阴间去等着他吧。”赵成德干枯如同树皮的手搭在严洛肩头,另一手如同鹰爪就像严洛的头抓下。 刀光剑影中一个修长身影穿梭有余,远处一名白衣男子纵马而来,男子翻身而上,两人相视一笑绝尘而去,将那身后的几百追兵和繁华笙歌的月华宫远远抛去。 第八十三章:心伤 迎面而来的掌风带着死亡的味道,严洛脸边的发丝飞扬,眼神中仍然含着希望。他还记得就在他生死关头的时候,那个魂牵梦绕的身影骑着马飞奔而来,伸出手拉了他一把。那个人肯为他回头一次,为什么不会有第二次,苏夜,只要你回头,你做了什么我都会原谅你。你是奸细也好,是骗我的也罢,你只要现在回来,我们就放下一切重新开始。 然而直到那枯枝般的手掌落到严洛身上的时候,严洛也没有等来他期待的那个人。严洛在最后关头偏了下头躲开了致命一击,肩胛骨却被赵成德一爪抓碎,骨骼碎裂的声音让人牙齿发酸,严洛卯足了劲一脚踹在赵成德腰侧,也借力将自己弹了出去,身体翻转两周后狼狈单膝跪地,手抬起手背擦着嘴角的血。 “想要我的命,没那么容易。”严洛一手软软垂在身侧,一手擦着下巴血渍,嘴角却挑起一丝放肆的笑容。想取他的命,怎么可以不付出点代价呢。 “还有两下子,我果然小看了你,咳咳……”赵成德说两句话也开始猛烈咳嗽,看来严洛那全力一脚他也不好受。赵成德就是知道严洛中了毒,才会轻敌,若是开始就趁着严洛不能动的时候将他击杀,而不是去虐杀四位姑娘,许就没了这些麻烦。就是因为给了严洛喘息的机会,才会变得如此难缠。“咳咳咳……”赵成德喉咙间如同拉风箱似的响着,喘的尤为费力。他的身体早在诈死的时候遭受了重创,练了邪门功夫虽然能暂时提升功力,但是对身体损害极大。 短时间内杀掉严洛可以说是手到擒来,越是拖得久越是后续不足。赵成德眼中崩出一丝凶狠,之前猫捉老鼠的戏谑心态已经荡然无存,他要尽快除了严洛,以免夜长梦多。 赵成德眼睛微脒,再次蓄力于掌,脚下步伐微错如同鬼影一般贴近严洛,严洛眉头紧皱,他知道赵成德动真格的了,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可以说毫无胜算,但就算再没有胜算都要搏一搏,他严洛可不是轻易低头的人。 严洛一脚挑起蝶儿之前用过的长剑,克服着袭上头顶的一阵阵眩晕,一片剑光将赵成德笼罩,竟是防的滴水不漏。赵成德也不知严洛底子到底多深厚,只想速战速决,从地上捡起一柄侍女的长剑唰的一抖,强硬的剑风撕裂了严密的防守,直朝严洛喉咙刺来,严洛横剑去挡,被震出了几丈远,落到地时已经提不起丝毫力气,浑身肌肉像被车轮碾过一样痛,强行逆行经脉冲破药物控制,严洛已经元气大伤,又被赵成德打了几掌,几乎只剩一口气吊着命。 赵成德见严洛完全失去了反抗能力,心中大喜,也不敢耽搁,提着剑就接连攻去,不给严洛丝毫喘息的机会。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名侍卫飞身而来攻向赵成德,赵成德挥剑去挡,却发现身后正有源源不断的崇云教众赶来。 “教主,属下护驾来迟!”侍卫们迅速布好阵型将严洛严密保护在内,赵成德则被层层叠叠的崇云教众围住。这些人本来喝的烂醉,经过严洛中毒,苏夜逃跑以及回来见严洛重伤,酒早就吓成了一身冷汗,被风吹干了。 若不是其中有些人想到了调虎离山之计回来支援,怕是严洛就死在了这月华宫最辉煌的大殿中。 “这都被你逃了,严洛,算你命大,下一次绝不会给你这样的机会。”赵成德恨恨看一眼严洛,黑袍一抖人已经闪出大殿,几名侍卫迅速追去都无果而终。 直到赵成德飞出大殿的刹那,严洛才猛的咳出一口黑血,眉头紧锁晕死在了清辉殿的地砖上。 苏夜……我终是没有等到你…… 青山镇外没有青山,只有白雪连着白雪,一片一片,皑皑入目。笨重的马车拉着一大捆柴禾,有的上面还沾着雪,赶车的老汉叼着长长的烟斗,时不时吧嗒吧嗒抽两口,算是给乏闷的旅途找点营生。冬日的柴禾极其的难找,要跑几十里的山路才能砍回这一车,因为大雪封了山,这柴禾也格外的珍贵,一车能卖上两吊钱,也能给老汉一家过个好年,买二两猪肉祭祭五脏庙。 老汉嘴里呼出白气,也不知是吐出的烟气还是被冰凉的空气动住的呼吸。牛车吱呀间,有马蹄声经过,一队五六个人,都是江湖短打扮,一身蓝色衣衫料子也算上好,绣着金色云纹。 骑马的几个人绕过老汉的车一路飞奔,不时又有两人转回,其余人都在驻马路上等着。 “老人家,你可曾见过两个人没有,一个一身白衣服,长的斯斯文文,一个一身狐裘,个子高,脸上有淡淡的疤痕。”骑马的人简略形容一番,腰间挎着的刀还在阳光下闪着寒光。 老汉赶紧摇头,“没见过,俺是砍柴的,没见过你们说的人。”老汉放下手里的烟袋,咽了口唾沫,他听说过这些江湖人,说是把人命不当回事的,想砍谁就砍谁,官府都不敢抓。顿时腿就有些抖,想起一家老小,都等着他这车柴禾去换猪肉吃,他要是被砍死在这深山里头,都没个人收尸。 “没有……奇怪……”问话的人扯了马缰绕了两圈,“若是见了他们,便告诉我,不管能不能抓到都赏银100两。” “哎哎,知道。”老汉忙不迭点头,这赏钱够他拉两辈子的车了,也不知道是谁这么值钱。可惜他没那个财命了。 骑马的人叹了口气跟随行的人说道,“你确定之前在林子里见过他们?” “见过,属下识得苏公子,哦不,是苏奸贼,他害的咱教主现在还昏迷不醒生死未知,化成灰属下也认得他。”旁边的人一脸愤恨,恨不得将那姓苏的直接撕了解气。 “我们那边看看。”领头的环顾一周,入目皆是一片单调的白色,说着便带着一队人马飞奔远去。 老汉抬起袖子擦了擦大冬天出的一头的汗,“好险好险。” 两个时辰后,马车吱呀吱呀回到了老汉自己家的宅院里,低矮的土坯房,笼着暖和的火炕。老汉进屋孝顺的儿子女儿便上前给扫了一身的风雪。“顺子,去把牛车卸下来,喂喂料,这一天也累坏了它了。” “哎,这就去。”顺子是个憨厚老实的小伙子,黝黑的皮肤显然是常年的风吹日晒所致,一笑嘴边还有个酒窝,叫人看了就舒心。 顺子卸了牛的鞍子,把柴禾一捆一捆塞入简陋的木板仓库,拿开两捆柴禾后忽然发现一抹衣角隐藏在柴堆之下。“爹,你拣着啥了?”顺子知道他爹每次上山都有些意外收获,或是一个别人穿漏的皮靴,或是一件别人不要的衣服,捡回来巧手的母亲改一改,便都是极好用的好东西。 顺子边嘴里念叨着边伸手去扯,只听得哗啦啦一声声响,满车的柴禾都掉到了地上,两个大活人从车里起身,一左一右迅速跳下,转身就窜入屋中,把老汉吓得手上喝热水的碗险些摔了。 “你……你们是谁?” 顺子没看清那两个人影的模样,赶紧拿起院子里的镐头冲到门口,“爹,有贼!” “老伯,你们不要误会,我们不是贼。”这时白衣男子开了口,一身衣衫已经破烂,脸上也被划出不少血痕,温和的相貌仍然给人好感。“我们只是被人追逃到此,想借宝地躲一躲。” “老伯,我们真不是贼。”苏夜说着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摆在了屋里的木头桌子上。“我们只是想借宿一晚,不会偷您家东西的。” 顺子拎着镐头楞在了门口,看了一眼老汉,“咋办?” “爹,我看他们……不像坏人。”一直在厨房做饭的闺女小翠走了出来,沾了油的手在围裙上抹了两上,伸手扶了扶头上唯一的一根粗银簪子,觑着秦苑苏夜二人抿着嘴轻笑。 “小翠,回去,别出来添乱。”顺子对小妹打了打眼色,他知道有些男的不正经,专打年轻小姑娘主意,虽然这俩看起来像是有钱人家的公子,但顺子还是觉得有钱人反而不如庄稼人老实。他可不想让他如花似玉的小妹落了这二人的眼,万一是坏人,小妹这辈子可咋活。 “二位……公子,咋着跑咱张老汉家避难?得罪了什么人?”还是老汉年岁大,拿得住气,不紧不慢在这开始了问话。就算是收留,也该知道这两人是什么来头,可别为了两个陌生人,惹了不值当的仇家。 “我们……我们得罪的是江湖上的邪教崇云派,不知老人家您听过没有。”苏夜苦笑一下,继续说道,“崇云教的势力极大,得罪了他们的确是九死一生,如果您不愿收留,我们即刻就走,不会再给你们一家惹麻烦。这次路上能载我们一程,我们已经感激不尽了。” “崇云教……进城里卖柴的时候倒是听说书的说过,貌似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得罪了他们,倒也算是好人。”张老汉又吧嗒一口烟,眼角褶子堆起。“你们就住下吧,大晚上的冰天雪地,让你们这么冻死在外头,是造孽。记住了,就住一晚,明儿一早就走。” “谢谢老伯。”苏夜和秦苑对视一眼,吁了一口气。 “你们和顺子住一屋,翠儿,去给烤两个红薯。”张老汉朝厨房喊了一声,不多时那个小翠姑娘便端出一盘红薯放在了桌上,笑瞅一眼苏夜又瞅一眼严洛,放佛在比对这两人到底哪个好看,“两位来吃口热乎的吧,估计也冻坏了吧。” 第八十四章:池鱼 一盘热乎乎的红薯摆上桌,苏夜和秦苑拱手道了谢,看着那盘红薯感动的几乎落泪。从月华宫出来已经三天,马不停蹄的逃命已经耗光了两人所有的精力。这一盘廉价的红薯,却足以救了他们两条命。月华宫中的种种精致吃食,每一口却似都噎在心口里,食难知味,无法下咽。 二人几乎有些狼吞虎咽吃着红薯,苏夜似乎想起那夜的篝火旁,火光映红了严洛的半边脸,他烤着偷来的红薯还振振有词的样子。苏夜心里蓦的一痛,想起白日那几个追兵说的话来,“是那个姓苏的还得咱们帮主昏迷不醒生死未知。”难道严洛出了什么事么,他下的药,只是海棠蚀骨香而已,他又不是没吃过这药,就算是十倍的量也不会有什么大碍才是。 苏夜一顿饭吃的心神不宁,逃出月华宫的喜悦被这一句话搞的烟消云散,他不是不为自己重获自由而高兴,只是心里始终装着严洛的安危,无法静下心来。 苏夜吃了人家的晚饭有些过意不去,便在身上找了找,值钱的物事只有那管严洛送的玉笛,便塞到了顺子的手里。顺子本来死活不收,奈何苏夜说若是不收他和秦苑马上就走,顺子也不想两人冻死在冰天雪地,只有叹了口气将玉笛揣入怀中。 只有秦苑的眼神一黯,原来苏夜仓促之中,竟然连这笛子也带着。 饭后两人住进了顺子的屋,顺子则搬到了老屋,张婶和小翠一屋。 天色暗下,没有一丝光亮,漆黑中两人并排躺在土炕上,各有心事,难以入眠。 按理说,两人逃亡了三天三夜,该是累的精疲力尽,却是谁也睡不着。屋内静谧的呼吸可闻,还是苏夜先开口。 “秦兄,我有一事相询。” “你说。”秦苑离苏夜不到一尺远,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离苏夜如此之近。若是一个月前,他可能还会起点旖旎心思,可是现在,他已经是一个有妇之夫,晚樱至今下落不明,他又答应了师父此生不再与苏夜往来,更是半点心思也没有了,心中有的,只是一丝怅然。 “你给严洛的药……”苏夜知道他不能怀疑秦苑,秦苑把他从月华宫救出来,等于是赌上了一条命,这会反倒来怀疑他,于情于理都太不应该,苏夜叹了口气,没有说下去。 “今天那几个人的话我也挺到了。”秦苑嘴里泛出一股苦涩,他明白苏夜的意思,他其实早就应该明白了,只是一直在心甘情愿的骗自己。“我给严洛的药,的确就是海棠蚀骨香,我之前亲自试过药的,不会危及生命。” “原来如此,可是严洛……” “许是后来发生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你别想太多。”严洛受伤你难过了么,苏夜,你执意逃出来,难道不是在逃避自己的内心么。 “嗯,不想。秦兄,日后你可有什么打算。”苏夜转过头看向秦苑的方向,虽然看见的仍是一片黑暗,秦苑仍能感受到苏夜的注视。 “许是寻一个小镇开一家药铺,趁着采药的时候四处找找晚樱,这一辈子若能再遇见她,定要给她个交代。”秦苑头枕着手臂,感受着身下火炕的温度,听着屋外北风的呜咽,想起晚樱那一夜的明艳美丽,和最后走时的决绝,他才知道自己错过了多少不该错过的东西。 “晚樱……没了这丫头在身边,我也真不习惯,月华宫里头,她是我第一个朋友。”苏夜想起晚樱也是一阵感慨。“秦兄,严洛要抓的人是我,你便与我分开走,也就不会有什么危险。哪日你和晚樱团聚了,记得告诉她,苏夜挺挂念她,希望她过的好。” “你这说的什么话,这几日我不会扔下你,等你什么时候寻到了安全的地方,我再离开。”秦苑深深吸一口气,他一直心心念念的苏夜近在咫尺,但是他与苏夜注定不能再有任何交集,给苏夜自由,给苏夜安全,之后便也不需要他了。 “我们去聚贤山庄吧。”苏夜忽然提议,“那里三年举行一次武林大会,算算日子,这一届的也快到了,那里武林高手云集,多是正义之辈,就算严洛来了也不能拿你我如何。” “哦?还有这样盛会,”秦苑一笑,“那我便要和苏兄一起去长长见识了。” 苏夜也露出了笑容,或许他们的路并不是那么难走,现在他恢复了武功,恢复了自由,他的一切还可以重新开始。 两人说着说着便缓缓睡去,只剩屋外北风在呼号。 四更天时屋外传来马蹄声,紧接着便有几道黑影窜上房顶,几人围着房子转了一圈,便用刀撬开了门闩轻手轻脚潜入屋中。借着窗外白雪的微光,黑影举起刀便砍向火炕上的人影。 沉闷两声声响,一人从角落掠出一剑刺入黑影身体,顿时屋内打做一团,只有寒光闪动。 “秦兄,你先走!我殿后!”苏夜手执长剑在屋内灵活闪动,寒光四射的长剑龙吟声声,细听却如风声,正是严洛赠与的那柄流风。 几个黑衣人也不言语,招招是杀招。苏夜应对自如,为秦苑拼出逃出之路。 “不好,张老伯他们!”一声惊呼从秦苑口中发出,苏夜心里一颤,唰唰几剑刺出几招刺伤了黑衣人,闪身而出。 跑到是正屋时已经满鼻子都是血腥气,苏夜心里咯噔一声,看来他们还是察觉的晚了。这伙人从主屋杀了人后才摸到了客房,张老伯一家人也许都…… 苏夜的手指微颤,从怀里掏出一个火折子一晃,果然张老伯和顺子都满身是血躺在火炕上,转个弯走向后屋,打开了帘子则看见张婶和小翠也躺在血泊里,鲜血滴滴答答的往下淌,苏夜浑身都在发抖。 “不能饶了他们!”苏夜眼珠子发红,拎着流风就追了出去。黑衣人都受了伤,跑的没多远,苏夜不出片刻便已经追上,二话不说刺穿了一个黑衣人背心,长剑荡开,所到之处皆是一片血光。 那些黑衣人本来想抵挡一番,然而见苏夜如此气势都吓退了几分,伤的轻的立刻抛弃了重伤的同伴跑远。苏夜长剑指在一个黑衣人的脖子上,那人坐在地上不断往后挪动,腿上的伤口在雪上拖出一道长长的血痕。 “说,你们是谁的人?”苏夜强烈抑制着怒气,要不是为了问出真凶,他早就一剑将这人杀了。 “要……要杀便杀……”那人似还有点骨气,只是说出的话有些底气不足。 “说!”苏夜手中长剑一递,刺入那人脖腔半寸,顿时鲜血哗哗往外淌。 “我说我说……苏公子,我是严洛派来找你的……”那黑衣人哆哆嗦嗦说出了这句便将自己身体往苏夜剑上一撞,顿时鲜血四溅,这人便睁着眼睛滑倒了在了雪地上。 “这……”苏夜脚下的雪地温热的鲜血浸染,这人一时间怕死,一时间又寻死,他是怕自己折磨于他么。严洛,果然是你么,你竟然残忍到如此,一口气杀了张家四口人。严洛啊严洛,你究竟要把我逼到什么地步才甘心。苏夜眼前还是那几个善良的人的音容笑貌,还记得那热乎乎的红薯吃到嘴里的味道,苏夜身体晃了一晃,咬咬牙飞身回了张家小院。 只是苏夜不知道,他身后十丈远的树枝上,有个一身黑袍的人影站在树枝上默默窥视这一切。“严洛,你终究会死在我的手里。” 此时天色亮了些许,远远的便看见一个白色的身影跪在雪地上。那身影跪的笔直而端正,苏夜脚步一顿,眼眶一热。 “秦兄……”苏夜走到秦苑身旁,也屈膝跪了下来。两人默默跪在屋外,恭恭敬敬对着这个土坯房磕了三个响头。 “张老伯,你们全家都是好人,是我们连累了你。”苏夜磕过头举起三指,“我苏夜发誓,定会手刃仇人,替你们报仇。” 两人站起身,本想找个地儿将这一家人入土为安,但是大冬天的土地都冻得结实,很难挖出个坑来。秦苑只能从那个简陋的仓库里拿出张老伯砍的一车柴,都摆在了房子的周围。这本是老汉给全家人换猪肉吃的柴禾,如今却成了他们的葬身之物。 “我们走吧,否则严洛的追兵赶来,我们都跑不了。”苏夜站起身,伸手将秦苑拽起。 “是严洛做的?”秦苑声音有一丝疑惑和惊讶,虽然严洛并不是什么好人,也不至于到了滥杀无辜的地步。 “嗯,那人亲口交待的,何况这个时候追杀你我的,除了严洛再没别人。”苏夜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秦苑还是能从中听出刻骨的恨意。 熊熊火光燃起,在这清冷的早上没有一丝温暖。苏夜和秦苑看着这火光眼眶都有些发湿,两人咬了咬牙,转身离开了那座房子。火光照亮了苏夜的脸,和他眼中熊熊的复仇火焰。 严洛,你把我往绝路上逼,就莫要怪我无情。 火焰吞噬着这座低矮的房子,天还未大亮,火势已经渐渐变小,烧光了可以燃烧的一切,火舌便渐渐安静下来。一队人马从远处缓缓奔来,看着烧成废墟的房子眉头紧皱。 “他们真的在这里?”这几人打扮相同,皆是蓝衣绣着金色云纹,如果张老伯还活着,定能认出这几人就是在官道上向他打听消息的那几人。 “按理说是这样,我怎么想那个老伯都有蹊跷,赶回来时已经成了废墟,进去查验一下尸体,看看有没有苏公子的,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要给教主一个交代。”出声的是白天问话的那人,像是这一队的领头的。 几人下马在废屋中检验着尸首,两男两女都面目模糊,只从一个男子身上发现了一管玉笛。几人看着这笛子面面相觑,都有些无奈叹了一口气。 “不管结果如何,回去禀告教主再说。”那人将染上血迹的玉笛收好,翻身上马向月华宫的方向奔去。 第八十五章:死讯 天气日渐的冷寒,眼见着到了大年三十,月华宫内却一片死气沉沉,再没了往日的繁华笙歌。门口的红灯笼被朔风吹烂了红纸,晃动间洒下一地凄凉烛光。 几个一身素白的丫鬟偷偷蹲在后园子烧着纸钱,嘴里呼出白气在地上摆上果酒,“蝶儿姐姐,你往日素来照顾我们,晚樱姐姐走了,你也走了,我们的日子要怎么过。”说着便把酒洒在了地上,火光映红的俏脸上滚着泪珠。 严洛的房内更是压抑,不断有大夫进出,侍女捧出一盆盆的血水,属下们都站在门外,一脸的噤若寒蝉。没人敢说一句话,若是教主死了,他们的日子也不会好过,崇云教已经不如从前,大公子也走了许久,教中连个主事的人都没有,若是这么死了,必然四分五裂,他们这些做属下的,也是人尽可欺。 北风吹的干冷无比,人的脸色却比那北风还要冷上几分。忽然一阵马蹄声传来,竟然有人到了教主门口还不下马。便有几人立刻回头去看,只见几匹马停在了门口,一名侍卫从马上翻身下来,径直走到门口单膝跪地。 “禀教主,属下找到了苏公子的线索。” 这人跪了半晌屋内才走出一个侍女,低头看了一眼侍卫,冷着脸说道,“教主还在睡着,有事容后再禀。” “可是事关紧急……”侍卫有些不甘愿看了侍女一眼,如此大好的露脸机会如不能在严洛面前邀功一番,岂不可惜。 “让他进来。”虽然虚弱,语气仍然刚硬,外头的人一听知道是教主醒了,无不脸上露出笑容,松了一口气。这些日子以来教主都是睡睡醒醒,伤的太重,许是哪日睡了便再也醒不过来。 之前教主醒来过一次,只说了倾尽全力捉拿苏夜便又晕了过去,这回醒来,应是身体好转了。 侍卫听着教主命令,站起身恭恭敬敬进屋,在离教主床边两丈远的时候跪下。“禀告教主,属下发现了苏公子的东西。” “呈上来。”严洛在身边侍女的帮扶下坐起身来,半边身子依着床,脸上毫无血色,如同白纸一般。 侍卫双手举起,手中捧着一把玉笛。 侍女走过将笛子接过,递到了严洛面前。 严洛看着那笛子愣了一瞬,眼眶一下子便发红,手指握上暖玉的笛子,连声音都有些颤抖,“这东西,在哪里找到的?” “这是在百里之外的青山镇上一户着了火的人家找到的,废墟中有四具尸体,两男两女,其中一人怀里便是这笛子。”侍卫也不敢有何隐瞒和夸大,便将所见实情一字不差尽数告知了严洛。 害了教主的苏公子死了,教主定会高兴的赏他个白银千两,再不济也是本武林秘籍。 这侍卫正眼巴巴的等着教主赏赐,严洛却看着那笛子出了神,手指在笛子上细细抚摸过每一寸,在抚摸到一处血迹时,顿了一顿。 “那抱着笛子的,是什么样的人?可能认出他的身份?” “面目已经烧焦,验尸只能看出是个年轻男子。” “不会的……不可能……”严洛紧紧握着那笛子,手指节都泛出白色。苏夜怎么会这么容易就死,苏夜就算伤重的奄奄一息也会活过来的,苏夜还说过会回来寻他,苏夜还没来杀他报仇,怎么会就这样死了。 苏夜……你还没有把我害死,你怎么能就这么死了呢。 严洛手指紧攥几乎要将玉笛捏碎,全身每一寸肌肉都疼入心扉,太过用力的捏这笛子,肩头被捏碎的骨头便是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你们这群没用的东西!苏夜不可能死!去把他给我找出来,找不出来统统杀了你们陪葬!” 严洛剧烈地喘息着,眼睛散发出野兽般的凶戾光芒。那跪在地上的侍卫吓得连滚带爬出了严洛卧室,打了一盆温水的侍女吓的“哐当”一声失手打翻了水盆,转身便也慌乱跑出了房间。 “你不能死,我不许你死,你怎么敢死。”叮叮当当的响声从屋内传来,不断的有东西砸到窗子上,门外的侍女都吓得抖做一团不敢出声,只跪倒一片喊着教主息怒。这会若是谁闯进屋去,必是有去无回。 门前的灯笼在风中剧烈摇晃,不多时便被寒风吹灭,顿时世界一片漆黑无光。 “苏夜,那个聚贤山庄还有多远。”一条小路上两个男人背着一个包裹慢慢前行,其中一名白衣男子边走着边抬袖子擦掉脸上的汗,有些疲累的问道。 “不远了,翻过前面那个山头就到。我们不能走官路,若是被严洛的人瞧见,便没等到聚贤山庄就死无葬身之地了。”苏夜见秦苑面有疲惫之色,放慢了脚程。他这些日子虽然赶路辛苦,但是每次都运足了真气,慢慢的禁锢许久的内功也慢慢恢复,整个人已经将武功恢复了七七八八,这走起路来自然脚下生风,倒是苦了秦苑,并没有练过什么武功,还要如此辛苦的陪苏夜一起赶路。 “等你到了聚贤山庄,我便去寻我师父,至今才明白师父的良苦用心。”秦苑苦笑摇摇头,以往都觉得师父太过无情,现在想来,多情反而害人,严洛若不是对苏夜有情,何以两人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他若不是对苏夜有情,又何以两人一起亡命天涯。晚樱若不是对他有情,又何必独自一人远走江湖。这些恩恩怨怨,情情爱爱,果然会使人失去决断,若是不爱上一个人,是不是就真能像师父说的,去爱天下人。 “……”苏夜脚下一顿,“也罢,我们终归要各走各的路,和我一起反倒不安全。”苏夜虽明白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也有些舍不得这个朋友,他与秦苑,可谓是同经历生死,就这么分开,倒是有几分怅惘。 这余下的路,两人倒是有某种默契似的,越走越慢。也许都想这路再长些,两人就不会有分道扬镳的时候。 原本可以在天黑之前到聚贤山庄,两人偏偏走到了晚上才到离聚贤山庄几十里的那座山里。山间的小路更加难走,有时一脚踩下去会被雪淹没膝盖。小路的另一边是万丈悬崖,稍不注意便会跌入这深渊,粉身碎骨。是以两人都走的小心,若不是为了躲避严洛的追杀,两人才不会冒险走这条路。 两人正走的艰难,忽然听见不远处传来微弱的呼救声。 “救命……有人么……救救我……”听声音清澈稚嫩,倒像是个孩子。 苏夜与秦苑对视一眼,两人便向那声音来源走去。绕了两圈终于在一个山沟里找到了一个布衣少年,少年脸上皆是痛苦之色,倒在雪地里,细看能发现脚上夹着个猎捕野兽的夹子,锯齿扣入皮肉,脚上一片血肉模糊。 “这孩子好生可怜。”秦苑看那孩子满脚的血,不禁眉头紧皱,就要上前解救。 苏夜伸手拉住了秦苑的胳膊,“等等,这荒山野岭的,怎么会有个孩子,莫不是有诈。有些山贼就喜欢用诱饵钓过路人上当,劫财害命。”苏夜也是个混江湖的,这些门道也知道不少,眼前情景怎么看怎么蹊跷。 “世上哪会有人这么心狠,能拿个半大孩子做诱饵。我们若是不救,他必会死在这山上。”秦苑刚刚见四个无辜的人枉死,不愿再见人死在他面前,那孩子脚下的血已经染红了一片雪地,看起来触目惊心。 “说的也是,不如问问他的家世如何。”苏夜终究了软了心肠,同意了秦苑的提议。 “孩子,你是哪里人士?怎的会被困在这山上?”秦苑向前走了两步,远远的朝少年喊道。 那少年听见人声,急忙转头寻找,远远看见秦苑和苏夜的身影,险些哭出来,忙答道。“救救我!我是来林子里帮爹打兔子的,走迷了路。我家就住在山下,是这里的猎户,你若是打听王猎户,定是人人知道的。” 苏夜和秦苑没从这少年话里感出什么不对,看那孩子着实可怜,便走近给少年卸了脚上的夹子,为少年包扎。秦苑从怀里掏出药粉给少年覆上,少年的手脚都冻出了冻疮,可怜兮兮的吸着鼻涕,看来已经在这困了不少时辰。 “一会我们把你送下山,以后可别乱跑了,记住了么。”秦苑给少年包扎完,伸手抚了抚少年的头。 少年乖巧点点头,忽的从袖口抽出一把匕首唰的一下寒光一闪,刺入秦苑小腹。 “秦兄!”苏夜发觉少年动作的时候已经晚了,少年离秦苑太近,苏夜一掌拍在少年肩头之时,少年的匕首已经刺入了秦苑腹中。少年被苏夜打的摔出很远,一口血从嘴里呕出,又加上之前失血过多,已然是不活了。 “秦兄……秦兄你怎么样?”苏夜的声音出口有些发颤。 秦苑的额头沁出一层层汗水,疼痛和寒冷使他牙齿都打着颤,“你……快走……是……圈套……” 第八十六章:绝路 “秦兄,我们走。”苏夜环视一周没有见到埋伏的人,伸手架起秦苑胳膊,“既然有人在这里设了圈套,定会有人埋伏在附近。我们快走,不然就走不了了。” “不……不用管我了。”秦苑皱着眉,脸上皆是痛苦之色,叹口气朝苏夜摆摆手,“你先走,带着我跑不远的。你走了还能回来救我,或许我们俩还有一线生机。” “我不会丢下你不管,我就你这么一个兄弟了。”苏夜不顾秦苑的反对将秦苑架在肩膀上,一步一步艰难往回走。 “你们谁也走不了。”熟悉的声音使苏夜脚步一顿,愣在了那里。 一瞬间有大批人影从树丛中涌出,将苏夜秦苑团团围住,一人一袭墨色狐裘从树丛后绕出,脸上表情似笑非笑,一双眸子紧紧盯着苏夜,“跑啊,我看你还能跑到何处。” 两人隔着几丈远,苏夜再次看见这个人,心底一片冰凉。“严洛,果然是你。” “自然是我,这大冷的天,能兴师动众的出来找你的人,除了我还能有谁。”严洛脸色白如薄纸,嘴唇也毫无血色,远远看着苏夜与秦苑那副亲密的模样,严洛心里又是一阵阵绞痛。 原来你真的没死,苏夜,你要死,也是死在我手里。 “严洛,你做事太绝了,为什么连那些无辜的人也不放过。手上沾了太多血是会有报应的。”苏夜想起枉死的张老伯一家,心痛莫名,他曾天真地以为,严洛与外界传言的不同,以为他正慢慢变得善良,以为他的血,是可以暖热的。可是当他看见张老伯一家的惨死,才知道那些百姓为何将他恨入骨子里,这么久以来,严洛一点都没变,他仍然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活阎罗”,与他同床共枕那么久的仍然是个满手血腥的杀人恶魔。 “报应?”严洛眉头一挑,露出了笑容,随即这个笑容在脸上慢慢扩大,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似的大笑出声,“哈哈哈哈,报应,苏夜,你觉得我会怕那种玩意?咳咳咳……”严洛手掌握成拳在嘴边掩着咳嗽,渐渐手中一阵温热粘稠。 严洛边张狂笑着,边一步步向苏夜走去。 “严洛!今天我非走不可,我不会再和你回去,你不要逼我。”苏夜见严洛笑不可抑,心底一片片发寒,严洛疯了,他能感受到严洛歇斯底里的疯狂。 严洛咳了好一会才止住,将染血的手背到身后,脸上仍是一副不可一世的笑容。 “苏夜,你放下我……你一个人,可以闯出去。”秦苑一手捂着小腹流血的伤口,伏在苏夜肩头轻声道。 “秦兄,相信我,我不会让你死。”苏夜果真放下了秦苑,把秦苑扶到一棵树边让秦苑靠着树干,苏夜低头在秦苑耳边道。“此事本就因我而起,也该由我来结束。” 几名崇云教众见苏夜扶着人走来倒退两步,手中的刀剑纷纷拔出,然而苏夜并未采取什么行动,反而将秦苑放在了树边。本想着苏夜曾经也是他们的半个主子,如今刀剑相对不知如何下手,见苏夜没有动手,也都松了口气。 这一切看在严洛眼里又是另一番滋味,苏夜对秦苑的耳语,在严洛眼里便是耳鬓厮磨,亲密无间。两人此次一起逃走,接应的尤为默契,而且他中的蚀骨香是秦苑所研制,严洛眼中崩现出杀意,看来此人,是留错了。 “苏夜,是你在逼我。这么久以来,你一直在骗我。苏夜,我曾经以为你是正人君子,以为你单纯善良,想不到你骗起人来一点也不含糊。”联合赵成德取他性命,师徒两个演的一出好戏,自始至终被蒙在鼓里的只有他一个么。严洛啊严洛,枉你聪明一世,结果到底栽了。 “我……我骗你也是逼不得已,你对我做过什么难道你忘了么,我不过是还给你罢了。”苏夜当严洛说的是下那海棠蚀骨香的事儿,他是骗了严洛,他并不为此感到内疚,区区一点蚀骨香,严洛对他所做的,比这要残忍百倍。 “苏夜,我没死,你很失望吧。”严洛笑的凄然,放佛要从苏夜的眼里看出些什么,目光锁在苏夜的脸上,怎么移都移不开。 “哈哈哈,说得对,我恨不得你死,日夜都在盼你死。梦见你死了我都会笑醒,你若不死,我怎么对得起我师傅。”苏夜气的发笑,心里一阵阵钝痛,他们终究走到了这一步,没有开春的桃花,没有飘香的桃花酿,也没有悠扬的笛声,只有恨,恨的心口像堵了一团棉花,像千万只蚂蚁在咬。 严洛一生不曾心软,只对大哥心软过,却险些被大哥夺了教主之位。对秦苑心软,他却不识好歹与苏夜做出这等勾当。就算苏夜再骗他,苏夜也曾是他的枕边人,如今枕边人与人私奔,这顶绿帽子算是给他戴实了。 严洛此时心中再也没有半点温情,他的好心并没有人理会,他的善意都被当成了傻子一样利用。他竟还想着与苏夜长相厮守,想娶苏夜为教主夫人,想守着他一生一世,换来的是什么?是暗算和圈套,是利用和背叛。几天来严洛在鬼门关不知道转了几圈,连一条胳膊也险些废掉,苏夜,你够狠,你忍辱负重,你师命如山,苏夜,原是我小看了你。 严洛一步步走近二人,眼神中尽是一片冷意,这呼啸的北风也不如他的眼神凄寒,左手软软垂着,右手拎着剑,每一步踏在雪上都像踏在苏夜的心上。 “背叛我,是要付出代价的。”严洛话音刚落长剑闪着寒光便向秦苑袭来,他不会杀了苏夜,苏夜的代价远不止一条命那么简单。 秦苑本就不会武功,此刻身上有伤更难躲开严洛一击,在开始研制海棠蚀骨香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已经走上了一条死路,严洛与他,从来不是朋友。 眼见着长剑就到了眼前,秦苑反倒内心一片安然,闭上了眼。 “住手!”苏夜唰的一声拔出腰上的流风,叮的一声撞上严洛剑刃,剑刃上弹出些许火光。苏夜本以为自己的功力未曾恢复,很难与严洛抗衡,却不料一剑过去,严洛竟然后退了两步,脚步还有些虚浮。 难道是诱敌之招?还是自己内力突飞猛进了?苏夜心底一阵狐疑,严洛诡计多端,他可不会上当。 “苏夜,我杀了他,你便可以活。”严洛恶趣味似的瞟一眼苏夜,又看一眼秦苑。“你们两个可以活一个,你如何选?”苏夜,你若是骗我的,你可还有真情?苏夜,你到底是怎样的人,你是我认识的苏夜么。 “严洛,你说的可是真的?”秦苑的伤口不断流着血,呼吸渐渐微弱,脸色冻的发青。环顾一周,笑道。“这里众百位兄弟都在,严洛,你可不要说话不算数。” “哼,你未免太小瞧我严洛,我与你不同,虽然做恶人被人唾骂,我也不会玩那套假情假意。”严洛句句带着讥讽,恨不能将苏夜生吞活剥了。他严洛怎的就瞎了眼,被苏夜骗的团团转。被骗的团团转还不算,居然在知道了真相后下不了杀手。严洛,你真是窝囊透了。 “严洛,记得你说的话。”苏夜啪的一声将手中流风扔到雪地上,流风的剑刃还闪着寒光。寒光中似乎瞧见了当日苏夜拿到流风时那欢欣的模样,他走的时候没有拿什么东西,单拿了流风和笛子。严洛送的东西,每每都是他心头所爱。 苏夜看着严洛,脸上挂着笑,倒不似刚刚沉重,“那我便信你一回。”苏夜缓缓往后退着,“严洛,我有许多许多话要跟你说。” “嗯?”严洛也被苏夜的转变搞的摸不着头脑,苏夜难道与他好好说话,严洛点了点头,“你说。” “严洛,我虽然骗过你,但是我苏夜没有对不起你,我对你做的都是你应得的报应。”苏夜惨笑了一下,“严洛,还记得从地牢开始,你就不断折磨我,你不把我当人,你当我是玩物,是男宠,比那勾栏院里的小倌还不如。你辱我,欺我,你打断我的腿,你割下师妹的手指,你禁锢我的自由。一桩桩一件件,我想忘都忘不了,梦里都是你那残忍的样子,还有小师妹满手的血。” “苏夜……我并不是想伤害你,我只是……”严洛听着苏夜一件件的指责,却想不出辩解之语,他辩解不了,桩桩件件,都是他做的。 “严洛,我不可能不恨你。但是我更恨的是,我居然爱上了你。”苏夜闭上眼睛,脸上一片绝望。“严洛,我爱上了你,我不可能下手杀你,才出此下策。我只是想从你身边逃开,我才下那蚀骨香,我想为师父报仇,不能让师父那么白白的死了。我只想等哪日忘了对你的爱,再回来杀你。” “什么?”严洛听着苏夜的话,越听越是心惊,难道苏夜竟然什么都不知道么?不知道他师父并没有死,不知道严洛中毒之时被赵成德打伤,他难道,并没有骗他。而且苏夜说,他爱严洛……苏夜,你真的爱我吗? 每一个字都像锤子一样敲在严洛心上,“苏夜,你说的可是真的?” “不过,我怕是没机会杀你了。严洛,记得你的承诺,否则我做鬼都不放过你。”苏夜恶狠狠威胁一句,人已经退到了峭壁旁边。 苏夜双手张开闭上了双眼,整个人向后倒去,风声猎猎中只剩一句撕心裂肺的呼喊,“苏夜——!” 第八十七章:死亡 北风如同刀子般划着人的脸,天地间静默无声,只有那一声呼喊久久回荡在山间。 严洛扑通一声跪在了崖边,膝盖陷入雪中。浑身颤抖着却感不到外界的一丝寒冷,他心里的冷比这雪要寒上百倍。严洛就直愣愣跪在那里,他这一生未曾跪过谁,他贵为一教之主,他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而此刻的严洛,脸上再没了往日的傲慢,再没了上位者举手投足的自信与压迫,身上只剩下一个失去了爱人的男人的悲伤。 身后的一干下属也没料到这样的变故,见教主沉默不语,其中有一个胆子略大的走上前来,“教主,我们是回去还是去……” “找!统统下山去给我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严洛回身时眼睛已经一片血红,直将那些侍卫吓的一个哆嗦,便片刻不敢耽误去寻找苏夜的尸体。 “苏夜……苏夜!”秦苑听见苏夜的字字句句,已经意识到了苏夜要做什么,只是他身上有伤,起身时已然来不及。当秦苑站起身来的刹那,苏夜已经坠入山下,万劫不复。 秦苑手掌捂着小腹伤口,手指染的一片血红。走一步摔一步连滚带爬来到苏夜坠崖的崖边,有些不可置信看着山下那些云雾,“苏夜……你怎么这么傻……”秦苑手指捏着地上的雪,眼泪顺着眼角啪嗒啪嗒滴落。 秦苑知道,苏夜这么做全是为了护他,两人若是只能活一个,苏夜宁愿去死也要保他性命。 严洛听着身边哭声,慢慢转过头来,严洛目光有些呆滞,皱着眉看了秦苑半天,放佛不认识这人一般。随后严洛展颜一笑,抬手捏住了秦苑的下巴,“你哭什么?你应该笑才是,他为了你宁愿去死,你才是赢家。” “严洛,是你逼死他的,你还有脸说这样的话!”秦苑不顾撕裂伤口,猛的拂去了严洛的手,一向温润的秦苑说话也有些歇斯底里,“严洛,苏夜到底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你非要将他逼死才甘心,他不过是不想被你折磨,他有什么错?” “他没错……哈哈哈哈,错的是我,他什么都没做错,他没有害我,他什么都不知道……”严洛近乎疯狂的大笑着,脚下脚步踉跄,踩到悬崖边缘踩落几片雪块。 “严洛,你对他做了什么你自己明白,可是他没有害你,他给你下了海棠蚀骨香,本可以趁你不能行动之时杀了你,但是他没有。苏夜说过,他杀不了你,不是他武功没有恢复,而是他下不了手。严洛,苏夜爱你。”秦苑近乎讽刺说出最后几个字,他这个外人都看得清清楚楚,只有严洛自己还不明白,他生生逼死了爱着他的人。 “你胡说,他恨我,苏夜没有一天停止过恨我。”严洛呼吸渐渐急促,眼底一片死灰,“我从来不知道,他居然爱我。” “爱和恨不过一步之遥,他越是说恨你,越是因为在乎你,若不是在乎你,何以日日夜夜惦着你。”秦苑字字句句都刺到严洛心里,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为了让他更加难过一样。 “都是因为你苏夜才会死,秦苑,都是你在挑唆,你以为你对苏夜的那点心思我不知道么?”严洛脸上有一股狠戾的偏执,眼神似要将面前的人生吞活剥,敲骨吸髓。“秦苑,你想带着苏夜私奔去过你们自己的小日子么?真是做梦!今天你就别想活着离开,杀了你都会将你的尸体挫骨扬灰,让你们在阴间都不能相聚。” 严洛脸上笑意狰狞,眼神似燃着一团火,将秦苑整个人吞噬。疯狂的气息涌动在严洛身体里,一股从未有过的真气横冲直撞,将全身力量凝聚在一双手掌。 “秦苑,受死吧!”严洛疯狂催动体内真气,身体如鬼魅般飘出,一掌带着万钧掌力向秦苑胸口拍来。 秦苑知道严洛不会放过他,在他给苏夜那包药的时候他就知道难逃一死。这两日与苏夜朝夕相处,亡命天涯,是他生命中最美好的日子。他们无话不谈,他们一起分吃一个红薯,他们在深夜睡在一个炕头,这些就够了。苏夜,我这便来找你。 严洛这一掌结结实实拍了人的身体上,直将一个人影打的倒飞出去。严洛收掌,脸上尽是震惊之色,声音中带着不确定的颤抖,“……晚樱?” “晚樱!”秦苑只觉得眼前白光一闪,一个身影已经挡在了他的身前。那个张开双臂的背影,秦苑再熟悉不过,那一头如瀑的长发拂过秦苑的脸,便软软倒了秦苑怀里。 秦苑一把抱住倒下的女子,伸手抓住女子的纤细手腕,想说话已经泣不成声。女子静静躺在秦苑怀里,一张脸明艳美丽,女子脸上没有悲戚,眼神中闪动喜悦的光芒,目光紧紧锁在秦苑脸上,一瞬也不肯放开。秦苑手指擦着晚樱嘴角不断涌出的血,白色的袖子染了一片血渍。 “晚樱……晚樱你不会有事的,晚樱我会治好你。”秦苑抱着晚樱的身体,喉咙已经发哑,想哭喉咙发出也只是类似于野兽的嘶吼。 “相公……我回来了。”晚樱抬起一只手,抚在秦苑的脸上,眼神专注而清澈。 “晚……娘子……”秦苑闭上眼,脸轻轻蹭着晚樱的手指。“你回来就好,我找了你很久。既然回来了,我们开家药铺,我主外,你主内,救死扶伤,治病救人。” “好……相公医术最好,我想通了,不管你心里的那个人是不是我,我都是……咳咳……”晚樱话说到一半,咳出一口血,血里带着血块,竟是被一掌震碎了内脏。“我都是……你的娘子……我们拜过堂的……” “对,你是我娘子,我明媒正娶娶来的,我说过,我会守你一辈子。”秦苑边说着,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不断滑落。 “教主……”晚樱艰难转过头来,朝呆立在一旁的严洛笑了一笑,“我还要谢谢你,为我办了那场婚事,能嫁给秦苑,我晚樱……此生无憾了。” “晚樱……”严洛低头看着晚樱,脑海中浮现出海棠的脸,那个美丽的女人,为了救他,浑身是血的死去。现在她的妹妹就死在自己的面前,苏夜也死在自己的面前。哈哈哈哈,凡是在乎他的人,都没有好下场。严洛啊严洛,你到底要害死多少人才罢休。 “晚樱,你不会死,晚樱,我们还要过日子呢,你怎么会死。”秦苑紧紧将晚樱的身体揽在怀里,身上流出的血将晚樱的衣衫打湿,“晚樱,你才刚刚回来,我们还有那么多的事没做,我们甚至还没有圆房,你怎么忍心扔下我一个人。” “谁要和你圆房……”晚樱闭眼笑骂一句,眼角眼泪流入发里。“相公,我死后把我埋在陌上花丛边,古时有王,王后出行,王思念之,便道,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我埋在那里,便似你一直在思念我。”晚樱又呕出几口血,眼神也不复清明,只有一只手拽着秦苑的袖子,怎么也不肯放开。 “晚樱,我日日都在等你归来。晚樱……晚樱……”晚樱的手缓缓松开了秦苑的袖子,“晚樱!!”秦苑仰起头看着昏暗的天色,发出野兽样的哭嚎,“晚樱——” 严洛沉默着看着这一切,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看着晚樱断了气。严洛深深看了嚎哭的秦苑一眼,没有再动手为难他,之前的杀戮之心放佛都消失的无影无踪。严洛转过身,缓缓离开了这片崖顶空地。 苏夜死了,严洛没有掉一滴泪,没有哭一声。他羡慕秦苑,能那样大滴大滴流着眼泪,能那样哭的痛快。 严洛不能,严洛的心口像是被一块石头堵上,闷的无法呼吸,闷的无法说话,就这么闷闷的堵着却流不出一滴眼泪。他不是不难过,他不是不悲伤,只是他难过得忘了怎样是难过。他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该如何发泄,心口痛得像要炸开,一颗心脏四分五裂,血肉模糊。 严洛不是不想哭,他只是将任何发泄的手段都杜绝,他忍受着这种痛苦,将这痛苦尽数堆积在心口。越是痛,他越是能舒服一些,这种自虐似的忍耐,是他对苏夜的歉意,对死亡的无声抗拒。 现在不仅是苏夜恨他,他甚至也开始恨自己,他自负聪明一世,为何这次糊涂的这么彻底。他明明问过苏夜的,苏夜说,他不知道那个黑袍人是谁。他明明不知道的,为什么自己就不肯相信呢。他不是了解苏夜么,他明明不会撒谎,他明明不会隐藏心事,他爱着自己,都那么明显地放过他那么多次,为什么他就没有发现呢。 严洛,你真是个天地第一号的大笨蛋! 为什么不信他……为什么爱一个人那么容易,信一个人却这样难…… 如果信了他,他就不会死。 “严洛,放开我!” “严洛,我真的不知道……” “严洛,你对我的好,我都记着” “严洛,我要光明正大的杀了你” “严洛……严洛……严洛……” 第八十八章:哀思 月华宫西北角有一片梅花,红梅白雪,开的甚是热闹。按照月华宫的惯例,没到年节便剪了这梅花插到瓶中,来添添节气。严洛虽为江湖中人,做事倒也讲究,穿的是最好的云秀,吃的是最好的山珍,月华宫里也是布置的富丽堂皇又不失雅致。 月华宫的每一块砖瓦都是严洛亲自挑选石材督工建造,哪里该建亭台,哪里该挖池塘,什么院子种梅花,什么角落种桃林,都是严洛一一规划。教中杂物甚忙,教主却在百忙之中抽出闲情对这些上心,也让属下们吃惊不已。 人多眼杂嘴也杂,有些聪明的便猜出,这教主是为了未来的教主夫人安排新家呢。只听得海棠心花怒放,那些稍有姿色的侍女都又羡慕又嫉妒。 然而今年的月华宫,却改了惯例。墙边的梅花开的再好,也未曾有人来剪枝。前些日子挂上的红灯笼也都被统统卸下,换上了糊着白纸的灯笼,来来往往的丫鬟仆从都是一身素白,整个月华宫一片白色,只有这墙角的几只梅花透露出年三十该有的喜庆的气息。 “教主,午饭……”一身素白的侍女抬手敲了敲门框,欲言又止。 “滚!”房中传来啪的一声声响,不知是何物撞在了门上。那侍女一个哆嗦,便将那装着午饭的餐盘放在地上,顺手端走了早上放的那个。 “教主他……”侍女无奈,回身看着身后一脸焦急的几个长老。 “教主已经三天没有吃东西了,我们还是硬闯吧。”其中一个长老深吸一口气,做出一个艰难的决定。其他几人也无奈,为了不让教主活活饿死,被教主拍死也值了。 几人点了点头,一同发力将门撞了开。 屋内一片狼藉,往日搭理的井井有条的书架东倒西歪,那些让江湖人垂涎三尺的武林秘籍撒了满地。凡是瓷器无论是多名贵的花瓶古董,都变成了地上的碎片,床上的床幔也撕破成几片碎步洒在地上,还有一半挂在床上。床上却空无一人,屋内传来压抑的哭声,沙哑的男人嗓音极力压抑,又似野兽走到绝路绝望的嘶吼。 严洛大字躺在狼藉不堪的地砖上,眼睛直勾勾看着房顶,也不看来人,也不言语。只有眼泪顺着眼角簌簌流到发里,身上穿的还是那天从崖顶回来的衣服,就这么在屋里不知道躺了多久。 几个长老战战兢兢走到严洛面前,教主这副模样,实在是生平之仅见,一个长老咽了咽口水克服对严洛的惧怕,道。“教主,您不能这么下去了,要不……吃点东西?” 严洛似是才知道有人闯进屋,转头看着那个长老,一言不发。 长老被严洛发红的眼睛盯的发毛,腿一软就跪到了地上,“教……教主……苏公子他……” “苏夜?”严洛像是瞬间回魂一般坐起身来,眼巴巴看着那长老,急切问道“苏夜?苏夜怎么了?有他的消息了?他没死对不对?” “教……教主,苏公子他,已经回不来了……”那长老浑浊的眼睛也有些泛红,苍老的声音有一丝颤抖,“您就别等他吃年夜饭了!” “你胡说,不可能。他说过会回来的,他说过他喜欢我的,你们都骗我,天下间不骗我的,只有苏夜。” “教主……我们虽然没有苏公子的消息,但是秦苑我们可以找到,随时可以动手,教主你看……该怎样处置?”教主的反常使这些人很是挠头,也不能自己私自处置了秦苑,一切还是要听教主定夺。 “秦苑……”严洛嗓音格外的沙哑,想起秦苑抱着晚樱的尸体嘶吼的模样,严洛叹了口气。“他也是个可怜人,随他去吧。” “是,教主,那晚樱姑娘的尸身……” “晚樱已经嫁给秦苑为妻,便让秦苑埋葬了吧。”可我的苏夜,连个尸首都没有…… 正事都问完了,几人也没留下的理由,几人咬咬牙齐声道,“教主,还是吃写东西吧。请教主身体为重,大局为重。” “都、给、我、滚!”严洛一字一顿冷笑着说道,几个人便连滚带爬的退出了房间。 几个人灰头土脸的出来,正唉声叹气,身后的门吱呀一声被打开。 严洛站在门口,脸上没有表情。 “教主出来了!” “恭迎教主!” 门外的教众一脸喜色,他们的教主终于出来了,若是真饿死在屋里,他们还怎么在江湖上混下去。 严洛瞧了这些人一眼,也未说话,转身就出了门。脚步不紧不慢,倒像是饭后漫步似的,一步步走到那熟悉的兰苑。 那些属下原想跟着,被严洛一个眼神逼了回去。 严洛几乎形成了一种本能,自他的屋子出来,抬脚便走向兰苑,不用思考,不用看路,这路上几颗石子他都感觉的出来。 上次来时,他从这里把苏夜接到了清辉殿,他们一路走着,黑着天,下着雪,那时的严洛,一心的欢喜。 那次来时,他抱着一堆文碟,都是些繁杂的事,抱到苏夜的屋里便不会那般枯燥,苏夜还会为他扫去领子上的雪花。 还有那次,月色正好,苏夜一个人,坐在院子中的那棵枫树上吹着笛子。 还有那次,他站在门外不敢进屋,晃了半宿,他怕苏夜再来一次咬舌,再也不理他。最后还是忍不住从窗户跳了进去,抱着苏夜睡了一夜。 还有那次…… 不知不觉间,严洛已经走到了苏夜的门口。严洛手指触碰着门框,想起往日,晚樱都会为他打帘子,他进去便有拢着火盆的暖气喷面,苏夜或坐或躺在床上看书,见到严洛进屋便睨一眼,便接着低头看书。 严洛的手放在那门框上,久久不敢推开这道门。 严洛害怕了,他怕推开了门,屋内空无一人,推开了门,见到的只是冷冰冰的布满了灰尘的桌椅。 三天三夜未曾吃饭,未曾睡觉,严洛只是想知道,苏夜在地牢里又饿又渴的时候,是否也是这种绝望的滋味。苏夜受了太多的苦,他要怎么才能补偿。 也许开了门,严洛还像往常一样,坐在屋里,见他进屋仍旧抬眼白他一眼,一脸被打扰的不悦。经不住这忽然冒出的想法的诱惑,严洛终究推开了门。 严洛熟悉这里的每一寸气息,苏夜未来之前,这里的家具已经布置好了,都是严洛亲自布置,一件一件看过选过的。雕花的窗檐,锦绣的屏风,檀木的桌子,紫铜的香炉,松软的床被。 只是这些苏夜都不知道罢了,严洛也早就忘了此事,这屋子里最耀眼的是苏夜,只要苏夜在,用什么家具都不要紧了。而今严洛一推开门,入眼的却只有这些家具。 雕花的窗檐,锦绣的屏风,檀木的桌子,紫铜的香炉,空荡荡的床被…… 屋内的任何物件都没变,变的是那份心境。严洛步子有些打颤,手指拂过那个太师椅,想起那日与苏夜在椅子上春意盎然,那时的苏夜销魂而火热,每一寸呼吸都勾魂摄魄,而今只有一层薄薄灰尘覆在严洛手指。 走到床边,严洛便似往常一样,将靴子脱掉,爬上了床。 他每次到苏夜这里,都会赖在苏夜的被窝里,苏夜怎么轰怎么撵都不走。便将靴子一脱,直接爬到苏夜的床上,苏夜无奈也只好默许,久而久之,这便成了严洛的习惯。 一个人在身边久了便会成为习惯,在的时候不觉得什么,一旦不在了,便觉得空落落的,吃饭不觉味道,睡觉不觉香甜,连心都掏空了一块。 严洛自然而然爬上床,扯开了叠的齐齐整整的被子,盖到了自己的身上。这被子里,从来都是他和苏夜两个人,枕头上还残留着苏夜的味道。 严洛喜欢苏夜的头发,乌黑乌黑的,发丝又软,摸上去极为舒服。每次两人这样躺着,严洛必要有一下没一下的顺着苏夜的头发。严洛将脸埋在苏夜的枕头里,无法控制的眼泪将绣着鸳鸯的枕头浸湿。 “苏夜,你一直说报仇报仇,这下子你可报了仇了。” “苏夜,我没有你狠,我输了……” “苏夜,我都认输了,你为何不回来。” “苏夜,春天快到了,你不是答应了嫁给我吗,你不是最重承诺的么,你怎么不回来……” 第八十九章:覆灭 严洛就这样躺在苏夜的床上,嗅着苏夜几天前留下的味道。他以为会和苏夜长相厮守,想不到才隔了两日,就天人难见。原本以为他们的路很长很长,想不到连这个冬天都没能过去。 侍女和长老们也放弃了再劝解的打算,严洛的性子,认准了一件事,是几头牛都拉不回来的。只能默默做些严洛平日爱吃的东西悄声放在外屋,只备着严洛饿的受不住了会吃些。只过了一日侍女便清楚的发现有一碗清粥是被动了的,便回去喜滋滋的宣布并让厨房多做些清粥。 只是他们不知道,这清粥严洛曾经一口一口喂过苏夜喝。苏夜喜欢的东西,严洛怎么会不喜欢呢。 好好的一个新年,便是这样低沉的度过,严洛每日在苏夜的房里,只喝些清粥,不出几日便发了高烧。但是他拒绝任何人的医治,只一个人慢慢咬牙挺过来。严洛只是不想让自己好受,若是舒服了一点半点,便觉得对不住苏夜一般。 属下们用尽了办法逗严洛开心,甚至从勾栏买了两个长得有几分像苏夜的小倌送到严洛房里,险些被严洛打断肋骨,便慌张张跑了出来。直到今日他们才知道,对于严洛来说,苏夜有多重要。苏夜并不是什么绝色,也不会什么手段,偏就留住了严教主的心。本想借着严洛身边没人的机会趁机上位的一些姿色颇好的江湖女子,听见严洛打了小倌,便也没人再肯冒这个险。 原本以为严洛会一直这样消沉下去,没想到最后令严洛振作起来的,会是一页战书。 战书送来的手段颇为特殊,不似往常的传话送信,而是直接一箭射在了一位月华宫人的喉间,箭尾绑着一卷信笺。当严洛拿到那卷带血的信笺的时候,打开了那扇紧闭已久的门。 许久没有说话的嗓子略微沙哑,目光中露出决绝的凶狠,“赵成德,你的死期到了。” 三日后,月华宫门口集结着上百人,各个都是武林好手。每个人脸上都带着严肃的神色,等候教主的命令。此时已经到了崇云教的生死关头,每个人心中都憋着一股气,恨不能将那赵成德碎尸万段。自从几个月前开始,就有不知道多少兄弟殒命在这个阴损小人手中,今日他竟然敢来宣战,自然要给他个好看。 不多时,严洛便从宫中走出,一身紫袍英姿尽显。腰上长剑闪着寒光,一翻身便跨上了马。“你们且留在教中,我一人去便可。” “教主,不可,此行凶险,怕是那个奸人的诡计,我们不去怎能放心。何况您的身体……”侍卫队的队长一直忠心耿耿,平日里为严洛做了不少事,深得严洛信任。最近严洛情绪不稳定,现在敢如此和严洛说话的,也就几个亲信了。 “你是信不过我?”严洛扯了扯缰绳,安慰似的一笑,“你跟了我这么多年,还不知道我的本事吗,那个赵成德只是靠秘法暂时提升功力,单论武功他不如我。你们且将崇云教守好,近来风声紧,不要出什么意外才好。” “可是教主你……”一身黑衣的侍卫队长身材又高又壮,平日里最是稳重的汉子,此时也是一脸欲言又止。 “不必再说了。”严洛抬起手制止那人的话,“你们谁也不许跟着,发现者,杀无赦。”留下一句严厉的警告,严洛转身便驾马远去,一干教众便只能焦急看那一抹英姿渐渐远去。 他们每个人都知道此行的凶险,教主才被赵成德伤了不久,又因苏公子伤心难过,身体早就经不起折腾。这次却这般决绝接了赵成德战书,可以说并没有几分胜算。一干人也只能是干着急,都围在月华宫门口,久久不肯散去。就像在这里等着,是一种默契一般,北风再冷也无法动摇这几百男女的江湖义气。 也许在正派人眼中这些人只是一群乌合之众,然而他们之间都是过命的交情,彼此之间的情义甚至超过那些到貌盎然的正派。几百人坐在那里,等着一个人的归来,那个可以带着他们打败一切的教主,那个武艺超群的教主,只要有教主在,就没人敢动他们崇云教的人,只要他们教主在,他们崇云教就还是那个可以在江湖上横着走的跋扈门派。 一直等到夕阳落下,还是没能见到那个归来的身影。这些人再次慌了,他们还记得上次在清辉殿严洛一身血的样子,昏迷的那几日,教众人心惶惶,这些日子崇云教发生了太多事,已经容不起任何的损失了。 正在大家绝望之际,忽然有一骑马匹从远处绝尘而来,众人眼前一亮,全都站起身迎接。然而待马匹渐渐跑进,大家才看清马上的人并不是他们心里盼着的教主,而是一名分坛的弟子。 那人身上刀伤数处,一个不稳从马上跌到了地上,立刻被众人围住。之前那名侍卫队长走过去将那人扶起,低声问道,“兄弟,出什么事了?” “被……被包围了……那些武林正派……围剿……”那人说一句便从嘴里移除一口血,勉勉强强说完这句,便一仰头没了声息。 “兄弟?兄弟!”侍卫队长晃了晃怀里的人,发觉已经没了气息,叹了一口气。眉头紧皱,手中的刀柄握的更紧。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几名侍卫都一脸疑惑看着侍卫队长,他们心里也有不好的预感。 “正派围剿,先从分坛下手,最后必定来这月华宫。”侍卫队长转过身目光扫过几百号崇云教众,“教主今天被约出去决战,必定也是他们设计好的,想不到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竟然和赵成德那种奸诈小人勾结在一起!”侍卫队长的手指不断在颤抖,如今是崇云教生死存亡的大劫,容不得一丝疏忽。“教主不在,只能靠我们来守住这里。只要我们能坚持到教主回来,便能抱住崇云,抱住我们的兄弟。” 几百人被他一席话说的热血沸腾,生死存亡的关头,谁也不愿意逃走独活,誓死保卫月华宫! 不出半个时辰,就有马蹄声远远传来。几名白衣男子发冠高束,一身衣衫料子极好,干净的衣着更是趁着肤色白皙。几人一马当先朝月华宫方向奔来,每个人脸上都是一派得意之色,白衣上沾着些许血迹,他们一行人毫不费力清洗了山下的分坛,正打算一鼓作气掀了总坛,又师兄弟间争着抢功,便一个比一个抽马鞭子抽的狠,快速的行进中并没有看见路边的一丝光亮。 马匹过去,几颗被切的整整齐齐的人头从那几名弟子脖子上骨碌碌滚下,几人眼睛还未闭上,那马便跑出了几里,留下一地的尸身和人头。 后来的人看见这些尸首不由暗暗心惊,看来这月华宫的确不是容易攻下的,便不再冒进。各个门派掌门人一商量,便不再让这些人分散,而是让众人聚集在一起,平铺着向前推进,这不是最聪明的办法,却是最保险的办法。月华宫的人虽然厉害,人数却少,就算用什么恶毒伎俩,横竖不过几百人,在这由十二个武林正派联合的几千人面前,完全不堪一击。 虽然有些门派怕走在后头抢不到功劳,又怕走在前头没了性命,便也勉强答应了这个提议。 十二个正派人士缓缓行进,每遇到一处机关和反抗便将那些人尽数杀死,如同一个石头碾子,缓缓碾向一个脆弱的鸡蛋。 崇云教众已经损失了大半,剩下的不足一百人,这些人明明知道对手的战术,却仍然无法抵抗,他们的武功虽然都是一流高手,但是没人能讲他们的力量组合起来发挥到最大,群龙无首,也不过是一些虾米。这样的局面明显的处于下风,大家只有一个盼头,便是教主战胜赵成德早点回来,只要教主在就一切还有转机。 侍卫队长还算是这些人中比较冷静的,一直在不断指挥着反抗和躲藏,不让十二门派的人找到他们的藏身之处。然而月华宫只有这么大,他们仗着人多一寸一寸的寻找,早晚会找到他们。 混战之中,侍卫队长只盼着教主早点回来,他在心里一遍一遍安慰着自己和大家,“兄弟们坚持住,教主会回来的!”然而就在他说出这句话的同时,身体被一柄长枪贯穿,剧烈的疼痛使他的面容扭曲,眼中看见那落到山下的夕阳洒了漫天的霞光,他直到死,也没能等到教主回来。 天上红霞弥漫,如同血液染红了半边天,每个人都在期盼着奇迹的发生,然而直到他们死去,奇迹都没有出现。 最后一个人倒下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那是个女人,是曾经给教主做过清粥的厨娘,教主只吃她做的粥是她一直以来的骄傲,死时唯一的念头也只是,她到了地府还继续给教主做粥。 伴随着这个厨娘的死,盛极一时的崇云教,覆灭了。 当严洛一瘸一拐的回到他的月华宫时,一切早已不是他走时的模样。那些等待着他的人都已经亡去,辉煌的宫殿都成了废墟。严洛一身鲜血,衣衫破烂,拄着一根木头的拐杖,站在那破败的月华宫门前。 他想起了曾经的崆峒,曾经的大公子府,曾经的苏夜,果然是,韶华易逝,盛名难在。 该走的都走了,世间,只剩下他一个严洛,无亲无爱,形影相吊。 第九十章:平淡 小镇外的郊外青草一片绿油油,微风吹动草地一片片起伏,微风带着泥土的味道吹入鼻腔,倒是让人心旷神怡。一辆马车缓缓走到镇外的小桥上,桥下溪水清澈,几尾游鱼甩着尾巴游到下游。 两辆马车缓缓行过小桥,后面的马车上载着一马车的货物,都拿蓝色的布盖着,也不知是什么。车上坐着一个车夫一个伙计,前头马车有车厢挡着,并不能看见车里的是谁。 不多时已经到了小镇的城墙门口,有两名官府的士兵站在城门口,手里拿着长枪,百姓们都排着队通过。墙上贴着一张通缉的榜单,也被雨水打湿的模糊不清,早已不知是什么年月。只能模糊看见几个字“崇云教主缉拿赏黄金百两”,画像上点点墨痕模糊一片,已经看不出那人的本来面貌。 黄金百两的赏金足够那些贪财之人争相冒险,但是自三年前崇云教被围剿之后教主严洛就再未出现过,放佛人间蒸发了一般。这些赏金猎人就算再贪钱,找不到人也没有办法,便只能作罢,至此这张通缉榜便和废纸一样成了摆设,偶尔路过的大姑娘小媳妇也许会瞧上两眼暗自心跳又可惜一番。这样俊朗的男人,怎的就是朝廷钦犯呢。 终于到了检查马车的时候,官兵说是检查,也不过是想从过路人手中捞点油水,一个小镇,大家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街坊邻居,原没什么可查的。 “哦,是赵老板啊,上货去了?”官兵走上前,笑着看着那马车。 马车里的人抬起了帘子,一只手从帘子里伸出,这是一只男人的手,皮肤虽不甚白皙却也细腻,不像是做过粗活的。手指上带着翡翠的戒指,代表着这人殷实的家境。“官爷辛苦了,布庄的生意不错,倒是靠官爷多关照。”那人声音低沉,说着客气话,语气却也是淡淡的。 “没事没事,我们的生意……”那小兵眼睛一眯,嘴上挂笑,“还要靠赵老板多多照顾呢。” “自然,”那人应了一声,抖了抖袖子拿出一锭银子,足有二十两,“军爷辛苦,这是茶水钱。” 那小兵的眼睛都被那银子反射的光点亮,忙不迭伸手去接。 吱呀吱呀的声音响起,马车缓缓走入热闹的小镇,小镇内人来人往,叫卖声不绝于耳。春日的午后阳光最是温暖,马车里的人听见车外的热闹,心里也有几分松动。低沉嗓音从帘子内传出,“停车,我下去走走。” 马车停下,一个年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下了车,身材颇高,穿着一身不算太贵的缎子褂子,剑眉星目颇为俊朗。只是嘴上两撇小胡子使得他添了几分商人气息,这人眼神中也没有商人应有的精明,只是一派古潭无波,似是未把什么事放在心上。 那赵老板在街上慢慢走着,眼神扫过街上的一砖一瓦,最后在一个卖萝卜的摊前停下脚步。卖萝卜的是个小媳妇,每次见赵老板来都红透一张俊脸,像是达成了某种默契似的,见人一来就手脚麻利的包了一包萝卜递给赵老板。 “婆婆怎么没来?” 话不多的赵老板主动开口和小媳妇说话,小媳妇愣了一愣,随即叹道。“婆婆她……已经过世了。” “也是,终究是年龄大了。”那人拿着萝卜点了点头,递了银子便走了。 “哎,找你的银子!”那小媳妇拿着一把碎银子喊时,赵老板已经走远。 马车最后在“念业”布庄门口停下,一行人下了马车开始搬运布料。赵老板也没摆老板的架子,也动手开始搬那些布匹。倒是伙计阿福比较激灵,帮着布置,“哎哎,那个蓝底白花的放那,那个深色的离浅色的远一点。哎老板你就别动手了,我来我来。” 阿福不由分说抢走了赵念业怀里的布料,赵念业也没说什么,走到柜台前跟老掌柜打了个招呼,便要进屋去。 “老板!”那老者拿出手上的账本,递到赵念业跟前,“这个月的账……您看看吧。” 赵念业便坐在旁边的太师椅上,手中执着一支朱笔,在账本上画了几笔。乍一看来却向皇帝的批红,只是他是老板,也没人会对他的习惯说什么。赵念业总能一眼就挑出有问题的账目,掌柜的和几个账房都不敢大意,也不敢做什么假。做的好的,赏的银子让人眼红,做的不好的,便直接走人,赵念业不会有半点的犹豫。 他的心里似乎没有什么在意的东西,左邻右舍的姑娘都盯着这个没有娶妻家境殷实的单身男人,却不管扔了多少手绢都得不到回应。有的姑娘甚至放下了身为女儿家的面子去托媒婆来说媒,都被他不冷不淡的挡在门外。姑娘们的面子扫了一地,就再也没人再来提这回事。 赵念业不紧不慢看完了帐,刚要合上账本中却飘出一张纸条。赵念业伸出两指夹住那张下落的纸条,好奇的打开。 “这是什么?” “哦哦,这是一位公子订做的喜服,上头都是那位公子的身量尺寸。”老掌柜擦了一把汗,想起那日那位公子来量尺寸的时候他便随手夹在了账本里,这纸条若是丢了,定也是难逃罪责。 “尺寸……那你说说这位公子的身量是什么样的。”赵念业看着纸上一个个数字,脑海中慢慢勾勒出一个轮廓。 “这身高嘛,七尺,与您差不多,稍微矮那么一分。身量嘛,比您瘦些,也算是玉树临风的公子了。快要成亲了,这喜服咱们店是做的最好的,他也是有眼光。”老掌柜比比划划说完那人身形,还不忘拍一拍这赵老板的马屁。人老了,都混成精了,东家爱听什么不爱听什么,都知道的门清。 “原来是这样……”赵念业放下手里的账本,“成,你们去忙吧,这些布料要点好了入库。别弄混了。”随口交待一句赵念业便回了后屋,屋内一桌一椅一床,与外头布庄的红火生意并不相符的朴素。 唯一的装饰是墙上的一幅画,画中一位男子在一棵数下练剑,眉目星彩,衣袂飘扬,一派英姿飒爽。赵念业负手走到画前,伸出手指抚摸着那画中人,慢慢将脸颊贴上画中人的脸,鬓角已经有数根银丝。 赵念业声音中带着沧桑的沙哑,“苏夜……桃花又开了,你为何还不嫁给我。苏夜,我终是杀了你的师父,你还恨我吗?苏夜,我知道你喜欢这个小镇,我便带你来这里。那个卖萝卜的婆婆也过世了,这样也好,你在那边也能问她买萝卜。苏夜,你过的好不好,苏夜,那边可还冷吗?” 原来这个布庄的老板,正是被通缉的崇云教主严洛,他不但没有远逃,反而就在月华宫山脚下的清流镇住了下来,所谓大隐隐于市,竟没有人发现他的身份。 那日与赵成德的决战没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有人说两人都死了,有人说严洛被赵成德杀死,至今没有定论,严洛也并没有再出现过,使得那一日终究成了武林上的一个谜案。 严洛贴着那张画像坐到了地上,自言自语似的说着一些话,手中攥着那支玉笛。这并不是进入过苏夜身体里的那支,却是苏夜吹过的,严洛每日摸着这暖玉,便像回到了那一夜。他强迫自己日日想起苏夜的样子,他怕有一天,他自己都不记得苏夜的模样。 “苏夜,今天在茶馆里听说,你的那个五师兄因为帮着十二正派提供月华宫地图,为剿灭崇云教立了功,又带领着崆峒日渐壮大,近日被推举为武林盟主。你那心心念念的小师妹,现在也成了盟主夫人,当真风光无限。苏夜,你对那小妮子就死心吧,她已经是盟主夫人了,怎么会瞧上你呢,你就凑合凑合和我过吧。”严洛想到哪里说到哪里,说话随意而自然,倒像苏夜真在他眼前一般。 “其实那天,那钗子被我扔了后,就没找回来过。我送给你的那个,是我派人去现磨了一个,费了不少功夫呢。你说你也不珍惜,不知道丢在哪了。不过丢了也好,免得你再想起你那个如花似玉的小师妹,你一看他,我便打心眼里的不舒服,恨不能直接杀了她让你没的可看。哈哈,我知道你会恨我,所以我不会杀她,你放心吧。我要是想杀她,她早就是一堆白骨了,哪里还有命做那盟主夫人。看你,又皱眉了,你皱着眉头的样让我又喜欢又心疼,来,我给你抚平。”严洛说着便伸手抚上了那画,细致的抚摸着画中人的眉头,眼神耐心而又专注。 “唉……老板他又……”阿福凑到窗口,伸着脑袋看向屋内。 “嘘……他这样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咱们也没办法,由他去吧。”老掌柜叹了一口气,拽走了趴在窗边唉声叹气的阿福。 屋内的严洛竟然毫无所觉,脸上带着笑意与苏夜“相谈甚欢”,把一路上的见闻都讲给苏夜听,时不时想起当年的事,便一遍一遍的重复着说着,放佛那些记忆是他活下去的一切动力。 第九十一章:抢亲 日子一日一日过去,镇东的一小片桃花林从开始的几个花苞开到了一片绚烂。严洛每每经过那几颗桃树便会出神,在料峭春风中站了多久都不觉冷。怕看见,偏又想看见,明明知道见了要伤心,偏是忍不住要看,有意无意偏要路过这里。 正在严洛出神之时,一声叹息从身后传来,“花开花落不随意,人去楼空泪空流。劝阁下莫要伤心过度,凡事皆不绝对。” “你是……?”严洛转过身,一个手拄竹杖身着道服的男子映入眼中,手中还拿着一个幌子,上写“十算九不灵”,典型的江湖骗子打扮,到让严洛有些发笑。这骗子好不长眼,居然骗到他的头上来了。 “阁下若真是爱这桃花,便耐心等待,峰回路转,转机便在前处。”道士说着手指朝前方,一张脸上带着江湖术士特有的神秘表情,也不解释他这一句话的意思。 道士倒也不似那些骗子一般举动轻浮,说话似真似假,意有所指。严洛皱着眉头看这人半天,也不知这人搞什么花样,这人说的似都在他心里,又似随意开口,他并不明白是被这道士看透了还是这道士胡扯。正欲上前一问,忽然远处传来一声呼喊。 “道士!你这是去哪?快跟我回家。”远远跑来一个身影,一袭锦缎衣衫也因慌忙赶路染上了草地的绿色,跑到道士身前伸手便将人手拽在手里。“你算的不准,输了便输了,快跟我回去做我的男妾。” “宇文公子你放手!”那道士剑眉一皱,脸色不自然甩开了那俊朗公子的手。“你此生要娶一妻两妾,都是宇文老爷安排好的,怎的就说不准?” “我说不准便是不准。”那公子不屑一笑,反倒更过分将手臂揽紧了道士的腰,“老爷子要娶让他娶去,我是一个都不要。我这辈子就娶一个,那便是你。” “你……”道士一时语塞,“你来找我算姻缘,根本就是没诚心。” “我是诚心诚意想娶你。”那公子二话不说将人手握紧,“不管他们怎么想,我是娶定了,什么传宗接代什么伦理纲常,跟你比都是狗屁。” “你……真是个混球。”道士光天化日之下被人这么扯着脸上有些不自在,却还含着一丝隐秘的甜蜜。便没有再甩开那公子的手,反而将手指握紧。 “这位公子,我和道士有事要办,就不能继续给您算卦了,不收您的卦金了,不用谢我!”那公子一连串说了一堆,还没等严洛解释就扯着那道士跑远。 “……”严洛看着有说有笑拉拉扯扯的两人,怅然若失许久。只是那道士的话再次浮现在脑海里,真的会有转机么。 “念业”布庄,虽然才开张两年,也办的红红火火,已经渐渐成为了小镇上较大的一家布庄,有头有脸的人都喜欢来这里订做衣裳。原本也只是那些想看帅气的东家的姑娘们爱来这店里逛逛,加上这里的布料都极有品味,久而久之就出了名气。老掌柜一脸和善,平日里打着算盘看着账本,来了大生意便会亲自领着去后头量尺寸。 这一日有个水灵灵的姑娘走进布庄,看年纪也不过十五六岁。姑娘年纪不大,眼神却是极为伶俐的,没去看布料而是直接来到了老掌柜的柜台前。“掌柜的,前些日子定的衣裳,可是做好了?” “哦,您是宇文府上的,宇文二小姐的嫁衣已经做好了一天了,这就带你取去。”老掌柜认人功夫倒是一流,一眼就认出这姑娘的来历,便颤巍巍带着这丫鬟掀了帘子来了后屋。 屋里挂满了做好的成衣,都挂着木牌,记着哪家人家订的,万不能弄错。屋子正中挂着两件喜服,红色的料子染的极好,极为艳丽又不俗气,那姑娘一见绣了金线凤凰的嫁衣便有些耐不住了,眼神中都闪烁着光彩,喃喃道,“这衣裳真好看,我们小姐穿上,一定美极了。” “那是,我们念业布庄的嫁衣,百十里地都闻名的,哪个姑娘成亲都要来这里订做的。姑娘现在还小,若是以后要穿着衣裳了,也来这里便可。”老掌柜及时夸着这店铺,又忍不住逗着小姑娘。 “哎呀你说什么呢,谁要嫁人了。”姑娘脸上果然出现一抹绯红,“快收拾收拾,明儿可就是婚期了。”小丫鬟伸手便将架子上的婚服取下,女装叠起后又去取男装。拎着男装一抖便将衣服撑开,虽没有嫁衣上那么华丽的绣文,却也能想象出这新姑爷穿上这身衣服也是仪表堂堂。 红色抖落间严洛掀开帘子进了屋,见到那丫鬟手中的衣衫愣了片刻。那丫鬟动作本来就利索,几下便将衣裳叠了起来,偷瞄一眼严洛,叫了一声赵公子好,便飞也似的跑开了。 “东家,这姑娘是来取衣服的,喜服还是赚得多,人嘛,成亲一辈子也就一次,谁都不会小气。”老掌柜脸上带着生意人的精明,笑着算着这个月的进账。 “这成亲的人,是谁?”严洛问道。 “是宇文家的二小姐啊,宇文家可是镇上的大户,宇文大公子宇文寻天仪表堂堂俊美非凡。这二小姐嘛,虽然没出过闺阁,听闻也是长的不错的,再加上那万贯家财,更是人人都想娶的天仙了。”老掌柜说起这镇上的事,件件都知道的清楚,严洛有什么不知道的都是问他。 “新郎是谁?叫什么名字?”严洛皱了皱眉,脑海中总是那一抹红色飘荡不去。 “新郎……名字我倒忘了。”由于新娘子的姿容出身太过耀眼,大家反而忽视了这新郎是谁。“听说是个穷小子,人也不错的,二小姐没看上什么富家公子偏偏瞧上了他,拼死拼活才使得宇文老爷答应了这门婚事。这傻小子,也算是有福气了。” “嗯,没事了。”严洛点了点头,他对这些儿女情长家长里短倒是没什么兴致,便也没有多再打听,一个人回了后院。 半夜里旧伤发作,严洛胸口闷的喘不过气,便扯开衣服睁着眼睛过了半宿。自从那一战后他就留下了旧伤,一直无法根治,略微动情动气便会心口憋闷。他倒也盼着一口气喘不上来,或许这样就能去见苏夜。 到了后半夜才睡的熟一些,却在睡梦中被一阵阵鞭炮声惊醒。严洛有些郁闷拿被子蒙了头,翻身想继续睡。这身体已经一日不日一日,连个安生觉都睡不成,当真是处处为难。 然后那些吹打声倒是越来越近,直到这声音渐渐远去,已经搅的严洛再无睡意。严洛翻身坐起,忽然想起昨日的那件红色喜服。他想起在为秦苑和晚樱办婚事的时候,就想着给苏夜做一套那样的大红色的喜服,却一直没有机会。 昨天在仓库看见的那件,若是上了苏夜的身,定是合适的。和苏夜同床共枕了那么久,他便是闭着眼睛靠摸都能知道苏夜的尺寸。 想到这严洛忽然对那个新郎有了些兴趣,便直接穿了衣服起身出门去寻。待出门时迎亲的轿子已经走出了很远,严洛也顾不得自己平日里沉稳持重的形象,一路上提着真气在人群里穿梭,跟着那顶红色的小娇,渐渐接近。 由于这宇文家财大气粗,走一路扔了一路的干果铜钱,倒让跟着这喜轿的人越来越多,严洛被挤的不能再近前一步。 远远看见那个骑着高头大马一身红衣的背影,严洛的心跳如同擂鼓。严洛从腰间拿出一块碎银子,照着那新郎的后背便打了过去,严洛的暗器手法何其厉害,噗的一声便打在了新郎的肩胛骨上。新郎吃痛回头,眼神中透着一股子茫然。 在见到新郎这张脸的时候,严洛已经呆立在街上。涌动的人潮似乎已经不存在了,茫茫天地,便因那一张熟悉的面容变得明亮。 “苏夜……”当严洛喊出这两个字的时候,嘴唇都在哆嗦,他一生经历过太多生生死死,从未有什么可以使他如此失态,而现在的严洛,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一眨眼这人便再次从眼前消失。 喜轿不快不慢的走着,眼见着就要拐过街角,严洛不再耽搁,脚尖一点,凌空飞起,直接踩着那些拥挤着抢银子的人的肩膀,几下子便来到那喜骄前。一脚踩在轿子顶上的栏杆,转瞬就跃上了那匹带着红绸子花的大马。 众人一片惊呼,这时那些丫鬟仆役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严洛不待众人反应一把揽住马上之人,双腿一夹马腹就从人群中直奔而去。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马匹转眼就消失在了街的尽头,身后甩下一片慌乱。 严洛的脸上又有了笑意,只一眼便可确定怀中之人是他的苏夜。温热的气息绝不是假,苏夜没死,苏夜还好好的活在人世。严洛内心被狂喜满满占据,驾着马一路跑出了十几里才停下。严洛若不是怕累着这马,便想一直跑到海角天涯。 这时那一身红衣长得与苏夜一模一样的新郎才转过头来,眼神中带着不解和茫然,眉宇间还有一丝气愤,说出的几个字让严洛当场僵立,“你是谁?” 第九十二章:大结局(上) 枣红马吐着鼻息在草地上喘着,马蹄子不断轻刨着脚下的草地,将草叶都踩断,马蹄上沾染了绿草的草香。两人坐在马上,静默对视。 严洛的手还在那红衣新郎的腰上,表情却有些僵硬,半晌才说出一句话,“苏夜,你不记得我了么?” “你……”新郎官眼睛从上到下打量了严洛一番,最后笃定摇了摇头。“不认得,不过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我……我是……”严洛咽了一口唾沫,手指抚上苏夜脸颊,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说起,我是你的仇人?我是逼死你的人?“我是你的爱人。” “爱人?”苏夜一愣,随后笑出声,“哈哈哈,你这人好生奇怪,好端端的认一个男人做爱人,莫不是认错了人?”苏夜说着拿起严洛的一只手放到胸口,“不信你摸摸看,我真的是男的。” 严洛的手一挨上苏夜身体,就不自觉一阵战栗。三年未见的爱人,此刻就活生生在自己面前,穿着一身喜服,让自己的手按在他的胸膛……严洛险些把持不住,强咽了口气稳住心神。他可不想再一次把人吓跑,他不会再犯以前的错误,他要好好对苏夜,宠着他,纵着他。 手心传来苏夜真实而有力的心跳,让严洛清楚的知道他不是在梦里。这场景,比那些凄风冷雨的梦要美好的多。这几年来,严洛每次梦见苏夜都是看见他一身的血躺在乱石上,每次醒来胸口都是刀挖似的疼。 严洛猛的抓住新郎官的手腕抬起,袖子滑下,露出了半截白皙手臂,手臂上都是划痕,手腕上还有一圈狰狞的疤痕,如同被猛兽牙齿撕咬过的一圈齿痕,格外残忍。严洛见了那疤痕,眼泪差点落下,一下子把苏夜抱在怀里,紧紧勒在胸口。“没认错,真的没认错,你是我的苏夜,你是苏夜。” “喂,你放开!你谁啊你,你真认错人了。”苏夜眉头紧皱,眼前这人简直就是不可理喻。苏夜使劲推着这人的肩膀,虽然没有什么武功招式,奈何力气颇大,竟然将严洛一下子推到了马下。 严洛也没料到苏夜竟然力道如此之强,忽然想起苏夜虽然不知道什么原因失忆了,却没失去那一身武功内力。加上严洛原本就有旧伤,几年未曾动武,体质大不如从前,竟然没抱住苏夜,一下子摔到了草地上,一块石头硌在腰上,龇牙咧嘴爬不起来,本来以为苏夜会纵马而去,想不到苏夜竟然就坐在马上看着他。 苏夜低头看着四仰八叉倒在地上的严洛,表情中带着凝重,“喂,你真的认识我?我以前是什么人?” 原来他竟不知道自己的过去,严洛心里再次窜起希望的小火苗,仰头对上苏夜目光,说道,“你本是崆峒派七弟子,我叫严洛,我是你的……六师兄。” “崆峒弟子……”苏夜喃喃自语,半晌道,“崆峒我倒是知道,现在的崆峒掌派是个大英雄,剿灭了邪教崇云教,说书的李二每天都在讲。” “苏夜,师兄找你找的,好苦啊。”严洛艰难从地上爬起身,伸手拽住马缰防止苏夜跑出他的视线。“苏夜,你便是在那场惊天大战中受了伤掉入山崖,我和你的其他几个师兄找了你很久都没有找到。想不到在这里遇上了你,真是上天的眷顾。” 苏夜狐疑的看着严洛,他不知道自己竟然有这种传奇似的经历,看严洛的眼中的喜悦也不是作假,他的心里对眼前这个男人有一种天然的亲切感,竟然开始犹豫起来,“你……真的是我师兄?” 严洛狂点着头,“当然是,不信你看,这是咱们本门的玄天太极掌。”严洛说着手中开始比划,平时看苏夜练过这套掌法,此刻使出来倒还真有那么几分神似。 苏夜看着看着似也想起了什么,竟然跳下马,伸手扶住严洛肘弯,“这里不对,要用虚力。” “师弟悟性一向比我要好,自然是师弟使的好,以前你也经常这样指导我。”严洛被拆穿错处并不惊慌,反而顺着这话说了下去。 “原来真的是……”苏夜看着自己的双手,满心惊喜,自从他落崖被救之后就不记得从前的一切,日夜照顾他的大夫对他的过去闭口不提,只告诉了他的名字,却不告诉他关于过去的一个字。就算他生活的很好,也觉得缺了什么,如今找到了自己本门本派的师兄,他怎么能不开心。 “师弟,你不在的这些年里,发生了许多许多事,我们找个清静的地方,我慢慢告诉你。”严洛说着一伸臂将苏夜揽入了怀里,闭着眼睛深吸一口苏夜的味道,抑制着要哭出来的冲动。 “好,一切听从师兄安排便是。”苏夜失去记忆后,一直生活在小镇上,如同一张白纸一样单纯,忘记了一切权术与谨慎,便就这样跟着严洛走了。两人一路有说有笑,一人牵着马,一人跟在身后,脚下是散发着香气的草地,扑面是带着春意的熏风,对面则是起伏的山峦和清澈的溪水。 严洛没有带苏夜回到他的布庄,他赵老板的身份,镇上人人都知道,若是回去了,被宇文家找上门来事情便麻烦了。严洛便循着记忆,带苏夜来到了他们曾经留宿过的茅屋。 那一日雪花飘飞,他忘不了苏夜在洁白的雪上铺满黑发的模样,忘不了苏夜冻的浑身发抖紧紧搂住他后背索欢的表情,苏夜是唯一一个让他失去理智的人,他知道对苏夜做的那些事,没有一件是好事,却只因想听苏夜的呻吟,便将种种磨难施加于他。 而今的苏夜却是一张白纸,毫无瑕疵,他还有一辈子的机会,给苏夜画上一幅写意山水。 “苏夜,你可还记得这里?”严洛推开木屋的门,木屋因为年久没人来过而变得破败失修,严洛伸手扯下房檐上的蛛网,回身看着苏夜。他想知道,苏夜到底忘了多少,记得多少。 “这里……”苏夜近前几步,手指拂过沾了厚厚一层灰的木板床。“我来过这个地方……”苏夜闭上眼,脑海中闪过严洛的脸,却只有一瞬,抓也抓不住。苏夜抱着头痛苦蹲了下来,手指紧紧抓着头发。“什么时候,想不起来了,想不起来……” “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严洛抱住苏夜的身体,轻轻为苏夜抚着后背,“没关系的,你想不起来,师兄就一件一件讲给你听。” 严洛从墙上扯下兽皮,又铺上自己的外衫,把苏夜扶在了床上。看着苏夜的一身喜服,心里开始一阵阵泛酸。 “你今天……成亲?” “嗯,我本来是去宇文家送药,被宇文二小姐从妆楼瞧见,便说看上了我。”苏夜双手枕在脑后,倒是一脸的得意洋洋。“听闻二小姐长的不错,我便同意了这门婚事。连秦大夫都说,这是天赐的姻缘,该好好珍惜。” “秦大夫……你是说秦苑?”严洛一凉,原来这三年,他们都在一起么…… “原来你也认识秦大夫,他可是个好人,多亏了他我才能活到现在。”苏夜这会倒是相信严洛了,严洛似乎了解他的一切,第一眼就叫出他的名字,还认识秦苑。 严洛也挤上了那张窄小的木板床,抓住苏夜的手将苏夜轻轻揽入怀,语气中带着从未有过的低沉和小心翼翼,“苏夜……你跟我走了,你的二小姐怎么办?” “我又没见过她,事已至此,只能日后登门赔罪了。何况宇文二小姐,家财万贯,姿色出众,定有许多人抢着娶她。”苏夜一脸的无所谓,并未对严洛的亲密动作产生反感,“师兄,你跟我说说以前的事吧。” “以前啊……以前我们两个天天在一起,形影不离,是整个崆峒派里头,最好的一对朋友。”严洛三年来未曾说过的几句话,便在这一晚说了个干净,“直到那一天,我突然告诉你,其实我一直……一直喜欢你。对,你当时也是这个眼神看着我的,我当然知道这感情离经叛道,但是我克制不了对你的喜欢,半夜偷偷溜到你的卧室,和你云雨一番。你本来也不愿意,可是日久生情,我们便瞒着全派上下在一起了。” “这怎么可能……”苏夜不自然在严洛怀里挣了挣,苏夜看着严洛的脸,一点一点消化严洛所说的话,虽然觉得不可思议,冥冥又觉得严洛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对的。至少那种喜欢的感觉,是真的。 “后来,小师妹发现了我们的关系,她本是一直依恋着你的,却因为知道了这件事后,整日以泪洗面。再后来……小师妹嫁给了五师兄,成了现在的盟主夫人。你在剿灭邪教的时候受伤落崖,小师妹心里记恨我,我便在崆峒再也呆不下去,便出来找你,一找便找了三年……”严洛说着说着,眼泪顺着眼角淌下,他多么希望自己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他多么希望他真的能如他自己所说,永远给予苏夜关爱而不是伤害。 “你哭了。”苏夜看着面前的这个谈不上熟悉也说不上陌生的人,看见这个男人因为他流下了眼泪。苏夜鬼使神差抬手抚上眼泪脸颊,手指轻轻擦去眼泪滑落到脸侧的泪痕。“师兄。” 第九十三章:大结局(下) “师兄,这块木板要钉哪啊?”苏夜仰着头递出一条木板,阳光洒在苏夜头发上,映的一双眼睛如溪水样清澈。 苏夜已经换下了一身喜服,穿着严洛半夜从布庄里头倒腾出来的一身锦缎月白的衣裳,只是因着这衣服干活并不方便,苏夜便将下摆掖在腰带里头,袖子挽起,露出一截手臂,全然没有了那衣服本该有的富贵模样。 平日里可是店里的镇店之宝,便被这老板自己偷了出来。老掌柜每天急的团团转,丢的何止是一件衣裳,连老板那个大活人都丢了,他要是不回来这个月的月钱可就泡汤了。只是听见有人说,他们赵老板忽然出手劫走了宇文家的女婿,也不知是真是假。一屋子掌柜伙计都唉声叹气的发愁,他们老板却又偷偷拿了几件衣服再次跑路。 “给我就是。”严洛爬在木屋顶上,一手拿着榔头,嘴里咬着铁钉子,回身去接苏夜递过来的木板。砰砰几锤子将木板钉下,严洛得意一笑,“想我堂堂教主,这小小屋顶能奈我何。” “什么教主?”苏夜半靠在身后的树上,有些疑惑看着房顶上的严洛。 “哦,我是说,想当初那崇云教主,都被我制服,我怎么能制服不了这个小小屋顶。”严洛压下心中尴尬,若无其事道,“上次咱俩没修好,才着了雨潮,我们趁着天儿好把它补上,过两天便又是雨季了。”这屋顶不是第一次修了,上次修的时候发生了点意外,严洛想起便一脸诡异的笑意。严洛拍拍手嗖的一声从屋顶跳下,像是有意在苏夜面前卖弄一般,落地时还转了两圈,衣衫飞扬,倒有几分潇洒模样。 “小心!”苏夜一惊拽住严洛胳膊一使力,两人一起滚倒在旁边草地。“那地上有……钉子”苏夜一句话未曾说完,严洛便吮上了苏夜的嘴唇。 “唔……你也不小心点……”苏夜声音越来越小,慢慢闭眼投入到这个吻里。没有记忆的世界像是心脏空了一块,自从遇见严洛以来,这一块正在逐渐的被填满,苏夜知道了爱的甜蜜,每日等着严洛从外头采购吃用,两人去林中打猎,一起修补破旧的屋顶。苏夜接受了这个六师兄,他忽然觉得失忆之前两人便是这样过来的,日复一日的相伴相,如胶似漆。 严洛吻着苏夜的嘴唇,苏夜从开始的不适应到本能的回应,两人纠缠越来越深。严洛强克制着欲望,放开了苏夜的唇,他现在还不敢对苏夜做什么,他怕苏夜再一次从眼前消失。便这样每天吻一吻,抱一抱,严洛已经心满意足。听着苏夜一声声叫着师兄,严洛心里满足又苦恼,他知道这样一直骗苏夜不是办法,但又无法对苏夜坦白。这样虚假的快乐与幸福,不知哪一日便会突然结束,只要苏夜想起来,便会更加恨他,甚至会一剑杀了他。但是这又如何呢,能与苏夜这样相守一天也比自己孤单过了百年也幸福的多。若是真到了那一日,死了便死了吧。 他怕他一说出事情,苏夜便再次离他而去。他日日盼着苏夜想起过往,记起他们之间那刻骨铭心的爱,又怕苏夜想起那伴随着爱的无尽伤害。严洛将苏夜紧紧抱在怀里,感受苏夜的温度,久久不语。 “师兄,这房子总算修好了,没像上次似的。我们就在这里住一辈子么?”苏夜将手指插入严洛发里,细细抚摸。他喜欢抚摸严洛的头发,每次手指一触到他的头发,脑海中便浮现出两人在一面镜子前,严洛为他戴一顶发冠的样子。他之所以容忍严洛的亲密举动,是因为他的脑海里,偶尔回忆起的片段统统都是关于严洛的。 “叫我严洛吧,师兄叫着多生分。”严洛平趟着看着天,太阳透过树叶洒在点点光斑。“苏夜,你愿意这样和我过一辈子么?” “无纷无争,逍遥自在,谁不愿意?何况能和你在一起,就算日日刀口舔血我也愿意。”苏夜握起严洛的手,十指交扣。 “苏夜……”严洛忍不住又吻上苏夜的唇,这些话他从来未曾听见苏夜说过,每一句甜言蜜语都比他的命还珍贵。严洛从未想过,有生之年还能与苏夜如此厮守。“苏夜,我明天要去附近的镇上买些米和盐,你老实呆在家里,等我回来。” “好,你且去吧,回来我们再过几招,我最近又想起来一些招数,你来看看我这招数对是不对。”苏夜说到武功兴起,不禁坐起身来比比划划。 “嗯,好,你能想起来的倒是越来越多了。”严洛微微一笑,伸手揉了揉苏夜的头发,却暗暗叹了一口气。 次日清晨严洛便下了山,直到下午还未曾回来。苏夜本来在木屋里等了许久也不见严洛回来,便到外头的树上坐着,许是能瞧见的远一点。远处官道上倒是不断有马车经过,却没有一匹是严洛的。苏夜便再也等不及直接从树上跳下,直接朝小镇走去。 许久不曾回来这个小镇,苏夜有一瞬间恍惚,看着那些人不断在面前来回,倒是有种自己远离尘世之感。这种熟悉的感觉侵袭着大脑,似乎很久以前也有过这一幕,只是越是刻意去想越是想不出来。 苏夜干脆不再想,只一个人慢慢在镇上转悠,每一条巷子都有一种熟悉的感觉,路边的萝卜摊,还有那个热热闹闹的悦来客栈,这个小镇似乎藏着他的太多记忆。苏夜在小巷中来回寻找着严洛的身影,他第一次有如此焦急的感觉,心中装着一个人,不想让这个人消失不见。 脚步越来越紊乱,苏夜已经不记得自己找过了多少条巷子,苏夜扶着膝盖大口大口喘着气,呼吸也越来越急促,“严洛你这个混蛋,敢丢下我你就死定了。” 苏夜暗骂一句正要抬脚继续往前走,忽然瞧见墙角闪过一个熟悉的人影。那是一个女人,长相清秀温婉,衣着鲜亮华贵,长发挽起已为人妻,怀里还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儿,正拿着一个小小的拨浪鼓逗着那个孩子笑。 苏夜像是着了魔一般,一步步走向那个女子。 那个女子抬起眼来,表情瞬间呆滞,唇边笑容僵住,眼泪滴落在好看的脸蛋上,“七师兄……” 严洛回到木屋时,太阳已经快要落山。严洛手里比往日多出的,是一包草药。他回到了念业布庄想要将那里的产业安排一番,便在柜台上找到了这包药,还有一个信笺。 虽然没有写上严洛的名字,严洛却知道这信是给他的,这一股子药香,严洛便知道是谁留下的。 拆开信笺,入目字迹清俊。 严教主亲启,秦苑拜见,三年前事,不想再提。听闻前日抢亲之事,便知苏兄下落必在你手。苏兄落崖之后,被古道热肠之人救起,我遍寻山脚下村庄找到苏夜下落,因不忍见苏兄日夜悲戚,便以药物使其忘记前尘事。此药留与你,若是想与他白头偕老,便日日以此药入饮食。孽缘无法可解,只愿苏兄无忧一生。若是再敢重犯前事,必使君九死赔罪。 秦苑拜谢。 严洛看完这封信,静默半晌。想不到今日苏夜的失忆,只是因为那些药物……如果他没了药,便会想起一切么……严洛忽然一阵脊背发寒,想起自从他回屋以来都未曾见到苏夜的人影。 苏夜……苏夜! 他一定是想起什么来了,他一定又恨死我了,苏夜,你不要走,苏夜…… 严洛扔下手中的东西向外跑去,心口熟悉的剧痛袭来,脚下提起真气快步飞驰,眼眶都有些发红,“苏夜,苏夜,你在哪,苏夜……我错了,原谅我好不好?” 严洛漫山遍野找了许久也未曾见苏夜的影子,回到小屋前看那和苏夜一起住了几天的地方,这个充满着温馨和快乐的地方,在残阳的照耀下如此凄凉…… 严洛膝盖一软跪了屋前,“苏夜,苏夜你回来好不好,只要你回来,我做什么都愿意,哪怕你一剑把我杀了也好。” “真的?” “嗯?”严洛募的一惊,转身时一把长剑递到了喉咙口。剑刃上闪动着流水一样的光泽,是严洛的那把流风。 苏夜手执长剑,眼中是严洛熟悉的那股凌厉,“严洛,你可要说话算数。” “我算数,你动手吧。”严洛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好!”苏夜俯下身将剑柄塞入了严洛手中,“你可是说过要教我剑法的,怎么,要赖账么?” “你……?”严洛看着苏夜含着笑意的脸,一时间倒有些不知所措。“苏夜……你跑哪里去了……”严洛一把抱住苏夜的腰,险些哭出来。他真的以为苏夜想起来一切,便又一次离开了他。 “哎,别动手动脚的,想上我的床,打败我再说。”苏夜一掌拍下了严洛揽住他腰的手臂,朝严洛挑衅一笑,“严大教主。” ——正文完—— 番外一:严洛苏夜屋顶大作战 这一日天气晴好,风清气朗,苏夜卷着袖子,蹲在木屋前的一块空地上拔着新开垦的空地上的野草。这块地是苏夜非要开垦出来的,眼见着严洛每天镇里镇外的跑,两人连根新鲜的青菜都吃不上,苏夜心里不舒坦啊。所以他决定,将木屋前的空地开垦出来做菜园子。 严洛开始极力反对,想他堂堂教主,何时亲力亲为种过菜?荒唐!荒谬! “苏夜,听我的话,想吃菜什么都有,聚仙楼的菜牌子上,你想要哪道我给你买哪道,咱就别自己种了。”严洛耐心劝着苏夜,又不敢态度太强硬惹怒了苏夜,只得蹲在空地边上,看着独自忙碌的苏夜发愁。 “这说的什么话,聚仙楼的东西再好,他也不方便啊,我们既然住在这里,总不能一日三餐都去聚仙楼吃。反正你我也闲来无事,这又到了惊蛰的好时节,种点青菜自己吃不也挺好。”苏夜有些恨铁不成钢看了严洛一眼,翻了个白眼以表达对严洛这种奢侈浪费行为的深恶痛绝。 “……苏夜你,这是何苦来呢。”严洛第一次因为和苏夜在一起产生了烦恼,蹲在苏夜旁边狠劲抓着头发也想不出什么解决之道。 “你别跟这捣乱,看见没,屋顶一直是漏的,看这天气像是要下雨,你最好在雨前把屋顶修好。”苏夜站起身,指挥的镇定自若。 严洛看着那个破败的随时像要倒塌一样的小木屋,顿时满脸苦涩。他武艺高强是没错,他智勇双全是没错,他叱咤江湖,名盛一时也没错,可是修屋顶这事,严洛是真不在行。 曾经就算有多少刺客拿剑指着他的喉咙他都不会有任何慌乱,但是爬到屋顶的刹那,严洛的手,抖了。这么大的窟窿补个屁啊!直接拆了重盖好不好! 转过头看见在屋檐下双臂环胸盯着他的苏夜,严洛硬着头皮把木板一块一块钉在了那个足有一丈宽的窟窿上。 “哎,不对,你钉反了,左一点,不对不对,右边一点。”苏夜仰着头不断的指挥着,严洛便在房顶左挪一下右闪一下,上好的锦缎衣裳也被刮裂了好几个口子而不自知。严洛终于暴躁了,回头朝苏夜道,“要不你来?” “我来就我来!”苏夜二话不说卷起袖子,七手八脚就爬上了房顶,两个衣衫华贵的男人趴在房顶,对着那个呼呼灌着风的窟窿时,都束手无策了。 “这房子怎么破成这样……”苏夜亲眼见了这个窟窿也就不难为严洛了,得亏现在是春天,要是冬天住在这屋里头非冻死不可。冬天……苏夜脑海中忽然闪过那一片皑皑白雪,木屋里点着篝火,他躺在那个硬硬的木板床上,接过严洛递给他的烤红薯…… “苏夜?苏夜?你怎么了?”严洛紧紧抱住苏夜的身体,一脸焦急看着神色恍惚的苏夜,“你刚刚差点从这里滚下去,你怎么了?” 苏夜揉揉太阳穴,看着严洛的脸,这个人的一言一行都放佛刻在了脑子里,就算并不记得以前的事,也记得这个人,记得和他在一起的感觉。苏夜瞬也不瞬的盯着严洛的脸,抬臂揽上了严洛的脖子,将脸埋在严洛的颈窝,头发戳的严洛脖子发痒,严洛抬臂揽住苏夜的后背,这样亲密的姿势,让严洛的声音透着一股情欲特有的沙哑,“苏夜……你怎么了?” “不要离开我……师兄……”苏夜紧紧抱着严洛的脖子,心口像是有一团炽热的感情在堵着,得不到爆发,找不到出路,放佛已经将这感情压的太久,才会因为那一个小小的细节而难以克制。 “傻苏夜,我怎么会离开你,疼你爱你都来不及……”严洛捧起苏夜的脸,轻轻吻上苏夜的眼皮,温热的舌头隔着薄薄的一层眼皮舔弄眼皮下不断轻颤的眼眸,苏夜呼吸也渐渐急促。 所爱之人,不需要什么挑逗,随意一个动作便可以大火燎原。何况严洛熟悉苏夜的身体,比苏夜自己还要熟悉。严洛的手掌在苏夜身上游走,点燃一团团情欲的火焰。 “严洛……严洛……嗯……这里舒服……”从前的苏夜从来不会叫出这种话来,失去了记忆的苏夜便失去了一切束缚,反而比以前更放得开。被严洛解开了的衣衫露出整片胸膛,苏夜抱紧严洛的脖子,将自己赤裸的胸膛贴上严洛的身体。 严洛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在克制,怕他再做什么过分的事伤害了苏夜,这次苏夜如此主动,严洛便再也克制不住,手掌便伸入了苏夜的裤子,苏夜低哼一声抬起臀来配合严洛的动作,随后两人一同失去了平衡,顺着房顶便滚落了房檐。 砰的一声,两人摔到了还算柔软的草地上,严洛把苏夜护在怀里,所以苏夜并没有伤到,严洛已经摔的七荤八素眼冒金星。房顶低矮,两人都还没反应过来用轻功的时候,就已经着了地,本来好好的情事,搞的两人一身狼狈。 苏夜龇牙咧嘴的站起,扯了扯散乱的衣襟,脸上皆是窘迫。他做梦都没想到他会有白日宣银的一天,居然在屋顶……苏夜恨恨在严洛腿上掐了一把便转身进了木屋。严洛拿拳头抵着嘴,却怎么也忍不住内心的笑意。 一个是崆峒开山弟子,一个是崇云教主,两人滚落屋顶摔个七荤八素,说出去谁信呢。 是夜,苏夜和严洛正要铺床睡觉之时,天空中突然打起了惊雷,在两人愣神的片刻,大雨滂沱而至。 “妈的,房子漏雨!”严洛骂了一声抱着苏夜便远离了漏雨区的木板床,两人找了块勉强干爽的空地拿块兽皮铺上,暂时避雨。 “怎么说下就下,早知道把房顶修上啊,这可如何是好。”苏夜也有些无可奈何,“本来打算今天修好屋顶的,结果结果来了那么一出,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哈哈哈哈哈,自作孽不可活啊,都怪你勾引我。”严洛再也忍不住放声大笑,想起白天的事,严洛内心皆是喜悦,那种单纯的,不参杂任何杂质的快乐。 “你勾引老子才对,”苏夜白了严洛一眼,却瞧见严洛刮的破烂不堪的衣衫和被雨淋湿了的头发,还有那张充满笑意的脸。苏夜终于也忍不住笑出声来,“自作孽不可活啊,哈哈哈哈哈。” 严洛和苏夜,便就这样避了一夜的雨,相视一笑的瞬间,心结尽数如水般消散,他们没了权势,地位,名望,却有了最真实的脸孔,最亲密的厮守,和最深沉的爱。 ——此情节发生在苏夜回复记忆之前的第一次修房顶。 番外二:云翰小墨初遇 扬州城,历来的风雅之地,文人墨客的聚集之处。土地丰饶,百姓富裕,扬州城内更是商贾遍地,随便打面前走过一个人,都可能是腰缠万贯的富商。 钱财多的地方,小偷也多,满大街的小叫花子,小野孩子,撒着欢的跑,不知何时撞在你身上,便顺手拐走了一个钱袋。 喧闹的街上正有一个锦衣公子追着一个半大孩子,嘴里还不住嚷着,“臭小子别跑!让我抓住你就死定了!”那贵公子边跑着边跳过路上的种种障碍,绕过一个个摊子追着前面一个衣衫破乱的少年。 那少年身子小巧灵活,七拐八拐就从人流中消失不见,少年拐到一个没人的巷子里,抬手一抹脏兮兮小脸,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手里颠了颠那个鼓囊囊的钱袋子,少年黑亮的眼睛里闪着光彩。 少年几乎是蹦着跳着前走,忽然脸上的笑容僵住,缓缓后退。巷子前头几个汉子手中拿着刀,缓缓逼近。少年小脸满是惊慌,转身便跑,没跑两步便又退了回来,拐角处又转出几个汉子,一脸狞笑看着少年。 “小子,敢在我们地盘上分一杯羹,你是活腻歪了吗?”其中领头的一人道,“这可是金三爷的场子,你敢在这撒野,抢我们的生意,按道上规矩,要剁手的。” 少年攥紧了手中的钱袋子,算是明白了这些人截他的意思,不过就是道上的黑吃黑,少年嗓音稚嫩却清亮,“我不认识你们金三爷,也不知道偷东西也划地盘,剁手是犯律法的,你们……你们别乱来……” 几个人也不答话,只拎着明晃晃的刀步步逼近那少年。 少年腿都软了,不敢跑也不敢动,就这么傻愣愣的看着,正当他以为这手真要被剁了吓的直哆嗦的时候,一个人影从天而降。那人两脚就踹翻了一个大汉,接着又一掌拍飞了一个,顷刻间就给少年腾出了一片辗转的空地。 少年见有人来帮忙,大喜过望,抬头细一看那出手相救之人,刚刚回暖的心又瞬间掉回了冰窟。这不是刚刚被他偷钱袋子的那个公子吗,真是冤家路窄。少年这下子便彻底的绝望了,他这辈子就这天最倒霉,失手被追半条街不说,还被两伙仇家堵在了巷子里头,被剁了一只手是轻的,搞不好连小命都丢了。 少年苦着一张小脸,把刚偷到手还没捂热乎的钱袋子往前一递,“还给你,别打我。” 那锦衣公子听着少年的话倒是扑哧一乐,转头看了少年皱巴巴的小脸,摇了摇头,“小小年纪不学好,吃苦头了吧。” “我……用不着你管,多事!”少年脸上似有些挂不住,把钱袋子往那公子怀里一扔,“你爱要不要。” 那几个大汉见这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起话来,倒是压根没把他们放在眼里,顿觉身为混混的自尊受到了伤害。几个人对视一眼,便同时发难,朝两人扑了过去。 那公子接了钱袋子回身便是一脚,将冲过来的混混踹到了墙上,顺手将钱袋子挂在腰上,左一掌右一拳与那些混混交战起来,无形中的掌风将少年保护在内,并未让任何一人近身。少年也不敢乱动,就跟在那公子身后,他直觉这公子不会伤害他,至少不会剁他的手。 不多时地上便有横七竖八的躺着几个汉子哼哼唧唧,那个领头的混子见来个硬气的,也不敢再多逗留,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转身气哼哼带着一干混混连滚带爬的跑远。 那公子拍了拍手,脸上不是一般的神气,像是特意炫耀一般回身说道,“怎么样小子,开眼了吧……哎,人呢?”锦衣公子转了两圈发现小巷中空空如也,身后那个亦步亦趋寻求庇护的少年也没了影子,消失的好似未曾存在过一般。伸手一摸,腰上空了,刚刚那个钱袋子不知何时又不见了,锦衣公子恨恨咬了咬牙,“行啊,臭小子,等你云爷逮着你定要你后悔出现在这个世上。” 云家是扬州城的名门望族之一,云家镖局远近有名,也算扬州城的大镖局之一,云家云翰是独子,自然是全家人护着的宝贝,从来都是骄纵惯了的。今天居然在一个小鬼手里吃瘪,云翰一整天都是一会生闷气一会又笑起来,搞的一家子跟着着急上火这孩子是不是在外头惹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就差找法师作法驱邪了。 云翰头几日还想着那个少年,后来要压趟镖便离了扬州,一走就是半个月多,一直也未曾再见到那个少年,渐渐的也就忘了。 再次见到那个少年的时候,云翰只觉得面熟,便在那个挂着卖身葬母的牌子前,顿下了脚步。 一个全身披麻戴孝的少年跪在草席子上,低着头抹着眼泪,身体还一抽一抽的,连气都喘不匀。云翰见了心软了,便蹲下身,拿出腰上的汗巾子给少年擦脸,柔声道,“你卖身卖多少?” “娘亲死了三日未曾下葬,狗蛋愿意为奴为仆,当牛做马,分文不取跟着公子一辈子,只愿公子葬了我娘。”那少年说着便朝云翰不住磕头,要多可怜有多可怜,看来是没认出那公子就是那日偷过钱袋的那个。 “原来你叫狗蛋……起来吧,我帮你葬了你娘,你跟我回府好不好。”云翰此刻看见这少年的惨况,也就忘了那日的恩怨,一袋子钱对他来说本就不算什么。 “真的么?公子的大恩大德,狗蛋一定结草衔环来报答。”少年又要叩头下去,被云翰一把拉住。当狗蛋抬头看清这公子的长相时,浑身一个哆嗦,想说后悔的话已经来不及,便乍着胆子住进了云府,只是狗蛋不曾想过,他这一住就住了一辈子。 府里新来的小男孩谁也未曾在意,只是那一日狗蛋正在刷脏水桶的时候,忽然被叫到了公子书房,一身脏兮兮还带着泔水味,狗蛋都不敢踏进那飘着香气的书房,不敢踩地上的毛毯。 “你来了,进来啊,愣着干什么。”云翰放下手里的书,笑着伸手招呼,“你以后就是我的书童了,这书房可是常来常往的。” “什么?”狗蛋猛的抬起头,有些疑惑看着云翰,他这刚来府里不久,也知道这公子在府里头的地位,富贵人家的公子,伴读书童都是清白出身的好孩子,长得还要好看,怎的偏就挑上了他。莫不是……狗蛋打了个哆嗦,该不是这人记仇想要两人离的近了收拾他吧。 “瞧你这一身脏的,快去换身衣服。婉儿,快去带狗蛋梳洗一下。”云翰喊了句,便见一个俏丽的丫鬟走了进来,扯着狗蛋便下去了。 又是洗澡又是换衣裳又是扎头发的忙了半个时辰,狗蛋才又重新回到那飘着香气的书房。狗蛋头发上还有些湿潮,就被用发带绑成了个小髻在头顶,露出一张干净秀气的小脸,腮边还有些婴儿肥,一笑露出两个酒窝和尖溜溜的小虎牙。 云翰看见这个出现在门口的少年,眼神瞬间就定住了,再也移不开。“狗蛋……过来。” 狗蛋咽了一口口水,蹭到云翰身边,没等云翰开口就梗着脖子说道,“公子那天我偷你的钱是不对,但是我娘快死了就差那点钱买药,现在落在你手里要杀要剐你随便,我狗蛋绝不喊一个冤字!” “这孩子还真有趣,我不杀你也不剐你,来给我研墨吧。”云翰将一个砚台推了过去,狗蛋一愣,拿在手里摆弄半天不知如何研墨,云翰将手掌覆在狗蛋手背上,慢慢在砚台里头磨着。光线透过糊窗户的窗纱映在两人身上,拉出一个纤长而柔和的影子,云翰连声音里都带着暖意,“以后,你就叫研墨吧。” 就这样,研墨便成了云翰的书童,云翰念书,研磨便陪在一边,收拾桌子,洗毛笔,研墨。 挺公子念那些之乎者也,研磨听也听不懂,便趴着睡觉,等什么时候公子念完了便把他叫醒。云翰不是用毛笔戳他的鼻孔,就是干脆在脸上画几根猫胡子,小墨醒来一笑露出小虎牙,配上那胡子就真是绝配。 每当这时云翰就会毫不顾忌的放声大笑,小墨便会跑去照镜子,然后愤愤的把脸洗净。 平和的日子便这样一直过下去,五年后,小墨十七岁,云翰二十五岁。 在一次又一次拒绝了家里安排的婚事后,云翰决定向小墨坦白说出他的心意。那天云翰喝了很多酒,酒壮怂人胆嘛,虽然云翰自认不怂,但是他还是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心思,那一夜,他摇摇晃晃的拍开了小墨的门。 就是那一夜的酒,改变了小墨一生,横生了很多枝节,两人未来的艰辛之路,才走出了第一步。 番外三:云翰小墨滚地板 小墨打开门便被一个黑影扑倒在地上,后背撞到了凳子腿,疼的小墨眼泪差点出来。“公子,公子你醉了。” “我没醉”云翰一身酒气的压在小墨的身上,手掌本能伸进小墨的衣服摸着腰侧,“小墨,小墨,你喜欢公子么?” “哈哈哈,痒,别挠”小墨被摸的咯咯直笑,“当然喜欢公子了,公子是小墨的救命恩人。” “紧紧是救命恩人?”云翰不悦皱起眉头,手掌抓住小墨的手腕举过头顶,一股怒气油然而生。 小墨挣了两下没能挣脱,“公子对小墨好,小墨知道,小墨感谢公子一直以来的照顾,公子对小墨来说,就像最亲最亲的大哥一样。只是公子要娶少夫人了,厨房的张大妈说,小墨不能再留在公子身边了,小墨也要走了。”小墨说着说着,眼睛里就涌起一层水雾,他不想离开公子,又不想给公子添麻烦。 “什么?你要走?”云翰一听小墨的话,登时眼睛发红,手上的力气没不受控制的加大,捏的小墨骨头咔咔作响。“我让你走了么?你怎么敢。”云翰只觉一股热流涌上脑海,近乎暴躁的情绪占据了他的身体。云翰不顾小墨的挣扎脱去了小墨的衣衫,越加放肆的抚摸着小墨娇嫩的身体。 “公子,公子你要做什么?”小墨只觉得浑身起了一层冷战,又惊又惧,他跟了公子五年,从未见过这样的公子。小墨往后瑟缩着身体,又出于多年的对公子的服从的习惯而不敢太过反抗,由着云翰扒了身上的衣服,小墨只是惊恐的看着云翰,并不知道这个人要做什么。 “小墨,小墨,你别走,你别走……”云翰似乎喝的醉了,说话都有些模糊不清,一把搂住小墨光果的身子将小墨压在身下。 “公子……你好重……”小墨伸手使劲推着云翰的身子,奈何他力气不够怎么都推不动,只觉得身底下冰凉,被压的严严实实丝毫不能动弹。 云翰手掌抚摸着小墨的腰侧,滑顺的皮肤一沾手就再也克制不住抚摸的欲望,云翰的酒气都化成了欲望和不舍,在小墨身上摸了又摸,最后摸到了滑嫩的柔软的皮肤,便再也移不开手,呼吸都急促起来。 “小墨乖,我不会伤害你,我只是想疼爱你。”云翰拦腰将小墨抱起,放到卧室里的床上。小墨的房间不比云翰的卧房,没有宽软的大床,没有轻纱的床帐,只有一张硬板床上铺着一层薄薄的被褥。云翰酒醉的脑子里居然还想着明日给小墨再发一床好被褥,免得小墨晚上受凉。 小墨睫毛不安的颤动,身体起了陌生的反应,惹得小墨一阵阵轻颤,“公子……唔”话说一半嘴唇就被堵住,带着云翰气息的舌头毫不客气的探入小墨口中,纠缠住小墨的舌头不断吮吸咂弄,舌头一片酥麻。 云翰忘情的吻着小墨的嘴唇,未曾经历过情事的少年身躯在他的身下颤抖,云翰不由自主加深这个吻,吮吸着小墨的嘴唇发出啧啧水声。他日思夜想的人,此刻就在他的身下,与他接吻,行那云雨之欢。 云翰一想到此层,身下就精神百倍,恨不得立刻进入小墨,狠狠疼爱小墨一番。但是云翰知道小墨在这方面就是一张白纸,完全不懂情爱为何物,何况男男之间的情爱。云翰忍着难捱的发胀感,耐心的吻着小墨的脖颈,胸口,大掌抚摸腰侧,低头吻住了小墨的大腿根,柔软舌头对着腿根柔软处不断舔弄,抬眼扫着小墨也有了反应。 云翰再也忍耐不住,抬起小墨的双腿露出那处销魂所在,指腹绕着圈,时不时轻按几下,惹来小墨一阵本能的收缩。小墨手指抓着云翰胳膊,脸上表情是犯了错误的无错,这种向身体深处聚集的快感令他体会到从未经历过的快乐,却又因为对这世界的未知而感到彷徨和不安。 修长的手指一寸寸陷入那处,小墨痛呼出声,身体不自然弓起,想要排斥那侵入身体的手指,又因羞耻连眼角都泛着眼泪。云翰动作颇轻,缓缓的深入到最深处,停顿片刻才开始轻柔扩张。云翰轻柔吻去小墨眼角的泪,他不想看小墨哭,他只想让小墨舒服。 在进入小墨身体的瞬间,云翰长长吐出一口气,紧致的身体紧紧包裹着云翰,云翰直有一种灵魂出窍升入天堂的错觉。 小墨半张着被吻的红润的嘴唇,一双黑亮的眼睛放佛失了焦距,喉间少年特有的嗓音溢出沙哑的呻吟,“好痛……公子……我好痛……” “没事的,很快就不痛了”云翰低声安慰着一脸痛楚的小墨,在小墨身体里静止了很久见到小墨脸色缓和才开始继续动作,轻柔的进出带来销魂的摩擦,云翰最后一丝理智在小墨低哑的呻吟中消失殆尽,动作也不可抑制的越来越快。手掌抓着小墨的脚腕将腿抬高,一阵猛烈似一阵的动作将小墨身体撞的前后晃动。 小墨的呻吟最后带了哭腔,抓着云翰胳膊的手指都犯了白,“公子……别弄了……难受” “小墨乖,马上就舒服了……”云翰见小墨脸上挂了泪也于心不忍,停下下身的动作伸手握住了小墨柔嫩的那处,云翰手法又轻又柔,生怕弄破了小墨这柔嫩的皮肤。 小墨常年跟在云翰身边,从未接触过这些,也为有过自己排解的经历,那处被云翰一碰,强烈的快感如同蛇一般窜过脊椎直达大脑,小墨不可抑制的喘息着,眼神都失去了焦距,嘴里说着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的混话,“公子……好舒服……啊……慢点……小墨受不了了……” 小墨身体极为敏感,不多时就缴械投降,一股股白浊喷涌而出,湿了云翰的手。小墨闭上眼,连呼吸都喘不匀,还沉浸在那余韵中回不过神来。 云翰已经忍耐到极限,之前小墨发泄的时候云翰还留在小墨的身体内,使云翰没了克制,扶着小墨的腰就开始不断开拓。一下比一下深,一下比一下猛烈,云翰的身上涌起一程热汗,从未有过如此快意的体验,只有跟最爱的人在一起,才会如此契合,才会如此感觉强烈。 终于在小墨哭的嗓子快要哑掉的时候,云翰一股脑泄在了小墨体内,缓缓拔出的时候,在小墨腿根流出一片白浊,这种场面让云翰更觉得愧疚,他到底……做了什么…… 看着小墨挂满眼泪的小脸,云翰的酒算是彻底醒了,小墨还这么小,他怎么……云翰连腰带都来不及系上,就赶紧拿毛巾给小墨擦拭了身上的污浊,待他处理这些,小墨已经睡的熟了。 许是太累了吧,他还这么小,只是个十七岁的少年。云翰有些愧疚的爬上床,抱着小墨蜷缩的身体,他心里何尝不苦,他要怎么跟爹娘说,他爱的是小墨,不会娶任何家族的姑娘。 后半夜云翰才睡熟,次日醒来时已经不见了小墨的踪影,空空的床上没有任何温度,小墨的小包裹也不见了踪影,细查了小墨的柜子只少了一点银两和两件衣裳。 云翰站在云府门口,看着那人流涌动的扬州城,心中一阵阵发慌,小墨,你这是在惩罚我么,只要你回来我什么都愿意做。 小墨,就算走遍天涯海角,我也会把你找回来。 番外四:狐狸忠犬的归隐生活 从前,有一座山,高耸入云。山脚下有个狭窄的山谷,却在夹缝之中,有一片天然形成的空地,空地在一片山坡的岩石上,如同一个天然的天台。 平台上有一个小茅屋,用简易的树枝和藤蔓搭建而成,虽然看起来东倒西歪颇为寒碜,倒也禁得住风吹雨打,结实得很。 夏季到来,林中草木葱郁,雨季要来了,动物们都迁徙着自己在低洼地带的窝巢。一个灵活的白影闪过,跟着闪过一个黑影,速度奇快,只留下空气中的残影,两个影子直接窜进简陋的茅屋。 淅淅沥沥的雨点从空中落下,雨声中勉强能听见茅屋中传出说话声。 “你说,他们是不是忘了咱俩了。” “忘了正常,我们从十五章就消失了。” “呸,还不是那个十二后妈,对咱们太吝啬,居然就给那么点出场机会!想我狐狸公子仪表堂堂,怎么就不能当主角了。” “公子说的对。”咔嚓一声刀剑出鞘声响,“要不要我去为公子除了那个后妈。” 一声响雷,闪电照亮了屋内两人的脸。身上衣衫凌乱破烂,胡子长到胸口,指甲如同鹰爪,皮肤干裂如树皮…… “……”杜寒鸣咽下辛酸泪,说道,“杜希,放下剑,我们对十二大人忠贞不二,决不可起背叛之心。” “公子说的对。”杜希面无表情,其实是被胡子头发遮挡的看不出表情,收了剑。 又一声响雷,一道闪电照亮了屋内两人的脸。身上衣衫凌乱破烂,黑发垂到后腰,一个相貌英俊,一个丰神俊朗。 杜寒鸣满意点了点头,回头看向杜希,“说话不能太直,你要学的还有很多。” 杜希将长剑放在屋内的桌上,回身点着了油灯。油灯如豆,发出昏黄光线,在风雨大作的夜晚,倒显得一丝温馨。 “公子,被子给你铺好了,最近雨季有些潮,我从附近的镇子上买了驱虫的药。”杜希自从来到这里后,也渐渐变得开朗起来,不似以前做暗卫时那般寡言少语,反而是因为只有两个人才会多说几句,他知道他们公子是喜欢热闹的人,若是一整日不说话,倒是要闷坏了他。 “杜希,明天就要到雨季了,会有山洪么?”屋外雷声大作,杜希担忧看了看这栋简陋的茅庐,有些担心的问道。 “应该不会,雨季年年都有,咱们的房子结实的很,冲不垮的。那年冬天掉下来个大活人也没压倒。” “那个人……叫什么来着?”杜寒鸣露出思索的神情,俊眉皱起。 “叫苏夜,是你那宝贝弟弟的心肝宝贝,后来他被一个大夫带走了。”杜希从一个盒子里倒出药粉均匀撒在那张不大的木板床上,床上只有一床被褥。 “退隐许久,都忘了江湖的纷争,这崇云教还是保不住了,我那二弟,也是为情所困,才会落得如此下场。”杜寒鸣连连叹气。 杜希僵下手中动作,冷冷道,“你要去找他?” “当然不会,我们三年前就已经分道扬镳,我若是出现他第一个要除掉我,我何必自讨没趣。” “是么。那你当时明明可以得到教主印,为什么放弃了,以公子的才华,不该埋没在这深山野林。”杜希没有回头,只慢慢说道,“你若是想回去,我不会拦着你……” “胡说!我狐狸公子是出尔反尔的人么,何况……以我一个承诺换你一条命,这个买卖值得。”坐在小桌子前的板凳上看着杜希忙碌的背影,眼神有些闪烁。渐渐的眼神有些下移,看着杜希因为在床上抹驱虫药而撅起的P股……眼神渐渐变得火热…… 啪啦一声响动,杜希手里拿的药粉盒子掉到了地上,转了几圈。一阵衣衫摩擦之声,杜寒鸣成功将杜希压倒在了嘎吱嘎吱响的木板床上,低头一顿猛啃。 杜希伸手抚摸着杜寒鸣的头发,“公子这是想要了?属下会尽力满足的。”说着一把抓住杜寒鸣手腕,将杜寒鸣生生翻了个个,脸朝下压在了床上。 “杜希!你放开老子!我不要在下头,我是你的主子,你敢不听话!”杜寒鸣偷袭不成反被制,气的跳脚。一双狐狸眼皱起,脸上皆是不甘不愿。 “属下对公子忠心耿耿,天地可鉴。”杜希果真放开杜寒鸣,转而自己坐到了床上,主动扒下了自己的裤子。“公子,来吧,你在上头。” “这还差不多。”杜寒鸣骑到了杜希的腿上,慢慢坐了下去…… “杜希,舒不舒服?想要就求我啊。” “你别动,我来动!” “再往下一点……嗯……对,就是这里……” “靠,你慢一点!” “不了……停下!” “杜希……杜希……” “我爱你……” 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