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别人异地恋,异城,异国,异星球,撑破天一趟宇宙飞船也能来回了,他也异地恋,却是异时空! 景辰,二十四世纪顶尖科学家,在时空穿梭机的试飞过程中回到古代,与玉面神医相恋,从此过上了古代未来两头穿的日子。 PS1:科学家攻(强攻)X神医受(诱受) PS2:文中一切科学技术全是扯淡,一切古代背景全是胡说,一切医药知识全是瞎编乱造,勿考据╮(╯▽╰)╭ 内容标签:穿越时空 情有独钟 天作之和 搜索关键字:主角:景辰,梅以萧 ┃ 配角:花自开,唐锦,欧阳修明 ┃ 其它:1VS1,HE 第一章 青山绿水,百花待放。 山顶的微凉空气让景辰打了个哆嗦,他有些后悔为何没穿自己那件才研发出的自带温度调节的大衣。虽说厚重了些,款式老土了些,但总比挨冻来得强。 景辰揉了揉鼻子,痒痒的,想打喷嚏,酝酿了半天,却是打出了一个呵欠。 他困了。 旅途最易令人疲劳,何况是时光之旅。 景辰强打精神,摆弄好解析相机。 这是一部高精度的单反相机,带照相和拍摄以及自动分析所拍事物数据的功能,造型小巧,方便携带。 景辰对着一朵小黄花按下快门,屏幕上投影出全息图像,栩栩如生,连花茎上的脉络都清清楚楚,图像右上角写着:“迎春花,植物界,被子植物门,双子叶植物纲目,玄参目,木犀科……” 景辰对花花草草本身是没什么兴趣的,他会搜集这些数据纯粹是受别科的教授所托。 景辰从山顶向下,一路走一路拍,相机里已有上千张照片。 他拍了鸟,拍了草,拍了树,以他过目不忘的记忆力,就这短短半天,他都快成植物学专家了。 景辰累了,他的眼皮沉重得好似有千斤重,怎么都撑不住。 ——我得睡一觉,但这大白天的,睡觉太浪费生命了,我该继续工作,可我真的好想睡。 景辰纠结了。 他有轻微的选择恐惧症,在遇到需要二选一的情况时,他总是半天也纠结不出一个答案。 ——我再拍几章照片再睡吧。 这是景辰的决定。 景辰又举起了相机,透过取景器,这个世界在他眼中变了形。 所有的东西都变得圆润而微小,缩在一个小小的方框里。 微风拂过,卷起景辰的碎发,方框里静止得死寂的画面也有了生气。 花在点头,草在弯腰,大树在私语。 这是生机盎然的自然画卷。 一个人突兀地跃入了方框内,他的头发散乱,脸上有血污,跑得慌不择路。 他的身后追着一群拿着刀剑的人,他们大吼大叫,要捉拿那个人。 这就是武侠小说中讲的追杀? 景辰好奇地对着那个人拍了几张照,每拍一张,照片上的人脸就大一些,直到那张脸塞满了取景器。 景辰默默地放下相机,和这个跑到他跟前儿的人大眼瞪小眼。 这人面如冠玉,肤胜白雪,眼睛又大又亮,水盈盈的,是极好的皮相,可惜身上东一块西一块的血迹让他多了分戾气。 景辰向后退开两步,示意他不是挡路的,那人却猛地抓住了他的手腕,“救我!”他的声音很虚弱,呼吸急促,是受了伤的。 景辰说:“我不认识你。” “不认识我就要见死不救吗?!”那人杏眼圆睁,眼尾泛着浅红,像是被惹怒的兔子,“你救了我,自会有你的好处!” 追杀的人跑近了。 一个彪形大汉冲景辰喊道:“小子,我们鹿鸣山庄的事你别掺和!把梅以萧交给我们,你走!” “梅以萧是谁?”景辰很疑惑。 彪形大汉:“……” 扯着景辰手腕的人说:“我是梅以萧。” 景辰:“哦。” 彪形大汉吼道:“嘿,小子,你和梅以萧不是相识啊,那就好,快把人交给我们!” 景辰问:“为什么?” 彪形大汉说:“因为他是我们鹿鸣山庄要的人!” 景辰问:“鹿鸣山庄是什么?武侠小说里写的恶势力吗?” 彪形大汉:“……” 梅以萧低笑,他藏到景辰身后,景辰比他高,正好把他给挡住。 梅以萧捅景辰的背,“咱们快走,他们人多势众,我受伤了,可打不赢他们。” 景辰愈加莫名其妙了,“你走你的,我走我的,为什么是咱们?” 梅以萧:“……” 景辰在两方人里混搅,像个搞屎棒。他是真的搞不清状况,但别人不这么认为啊,鹿鸣山庄的人认为他是来捣乱的。 彪形大汉一声令下:“把梅以萧和那小子都拿下!” “是!” 喽啰们摩拳擦掌,蜂拥而上,要把景辰和梅以萧擒拿住。 梅以萧扔出几根银针,那针非常细,若不仔细看,根本就看不到。银针插入几个人颈上的穴道,那几人立刻萎顿于地。 倒下几个,来了更多的。 梅以萧应接不暇,又有伤在身,任他武功高强也莫可奈何。 梅以萧拉着景辰,“跑!” 景辰问:“跑什么?” 梅以萧:“……” 梅以萧要吐血了,要早知这随手扯住的人是个愣子,他还不如自己逃命呢!指望别人来救他,这会儿怕是要他来救人了! 真是时运不济! 梅以萧不跟景辰废话了,拉住人就跑,可他跑了两步,跑不动了。 景辰原地生了根儿,一步没迈开呢。 “你不要命啦?!”梅以萧急了,“你不走我自己走了!” 景辰说:“你不是要和我一起走吗?” “你再不走咱就都走不了了。”梅以萧快哭了。 景辰低头不语,他在上衣口袋里掏了掏,掏出了一把冲锋枪,他扣下扳机,对着人群扫射,那镇定自若的模样恰像是杀人不眨眼的大魔王。 这是一把光束枪,射出的激光能瞬间麻痹人体,令其晕厥。 光束枪子弹一发射,被光束刺中的人纷纷扑地,再也爬不起。 弹指间,鹿鸣山庄的人全趴了。 景辰满意地点点头,这把光束枪虽说有点年头了,但性能很是不错,即使现在在全宇宙也有一席之地呢。 景辰把体型巨大的光束枪塞进娇小的衣兜里,对梅以萧说:“好了。” 梅以萧目瞪口呆。 梅以萧费解地盯着景辰的衣袋,那么小的一个袋子是如何放下这么大的一个家伙的?而且,那是什么东西?乌漆抹黑的,从未见过,能放射出奇怪的光线,并刹那间就把几十来号人给全灭了! 这不是真的! 梅以萧的价值观受到了强烈的冲击。 “那是什么?”梅以萧小心翼翼地问道,“这是法宝吗?你是……传说中的修仙者?” 景辰说:“不,我是科学家,来自二十四世纪。” 梅以萧:“……”他一个字都没听懂。 景辰说:“我叫景辰,是坐时光机来的,要在这个时代停留一段时间收集各种数据。”他轻咳了下,仿佛是不太好意思,“我没有这个时代的货币,对这里的事也不是很了解,我希望你能当我的向导。” 景辰友好地向梅以萧伸出手,梅以萧握住那只手,然后晕了。 梅以萧身负重伤,后背处的一道砍痕从蝴蝶骨延伸到腰侧,既长又深,血流不止,拖着这么严重的伤势,他能逃过一个山庄的追杀,又和景辰云里雾里的闲扯半天,实属不易。 景辰不是医生,不懂医病疗伤,好在他的百宝袋里有上千种药品,翻一翻,总能翻到一款适用于梅以萧的。 景辰给梅以萧灌了两片消炎药,把人的衣服给脱了,在那狰狞的伤口上喷洒消毒药水。 药水与伤口一接触,梅以萧硬生生被痛醒了。 梅以萧脸色发白,汗珠大颗大颗地从额头滴下,“你……给我喷的什么?” 景辰摇晃着一个金属瓶子,“万能喷雾,对任何外伤都有效。” 梅以萧一头问号。 梅以萧颤巍巍地从前襟里掏出一个棕色的小瓶,“你帮我敷这个吧。” 景辰拧开瓶盖,一股清香扑鼻而来,令人神清气爽。 这就是古代的伤药吗? 景辰“卡擦卡擦”给药瓶和药膏照相,照完了,才慢条斯理地帮梅以萧料理伤处。 景辰一边给梅以萧上药,一边询问道:“这是什么?” 梅以萧说:“生肌膏,对刀伤剑伤等有奇效,是千金难求的好药。” 景辰“哦”了声,没什么概念。 涂好药,梅以萧艰难地起身,他每动一下,伤口就钻心地疼。 “这是哪儿?”他记得自己晕倒时是在半山腰,幕天席地的,可此时,他却是在一幢建筑里。 这是一个雪白的房间,不大,布置得很简单,一张床,一张桌子,几样梅以萧见所未见的仪器。 景辰说:“这是多功能折叠屋,露营专用的,很方便。” 梅以萧:“……”这个人说的字拆开来他都学过,合起来就是天书。 景辰说:“哦,你是古代人,肯定没见过的。” 景辰推开房门,跳下几级台阶,对梅以萧招手,梅以萧慢腾腾地挪过去。 于是,梅以萧震惊了。 他们二人仍是在半山腰,周围还躺着一圈生死不明的鹿鸣山庄的小喽啰,而一个时辰前还空空如也的草地上,竟奇迹般的有了一座小房子! 第二章 “这这这……”梅以萧言语不能了。 梅以萧从小就走南闯北,自认是个见多识广的,可在这一天,他觉得自己是个无知的愚民。 能把景物给框进一个小长方形的相机,能把几十号壮汉秒杀的光束枪,以及这平地起的一间屋子。 梅以萧又想晕了。 梅以萧很诚恳地说:“你就是修仙者吧,世外高人什么的。”他恭敬地对景辰鞠了一躬,“前辈放心,我决计不会把今日之事向外界吐露分毫的。” 景辰茫然道:“我是科学家,什么是修仙者?”他是个博览群书的,但多半是看的科学相关的书籍,对小说涉猎很少,特别是在二十四世纪,武侠玄幻一类的小说早就不再流行了。 梅以萧只当景辰是在掩饰,于是顺着他的话说:“是的,前辈是科学家。”科学家是个什么玩意儿?! 两个人都对对方的话理解不能,却都装出一副“我懂的”的样子。 景辰悄悄把“修仙者”三个字记录到生词本上,他是个天才,天才怎么能有不懂的东西呢?!等这次考察完毕回去后,他一定要查一查这个词儿。 梅以萧说:“多谢前辈的救命之恩,待来日,我必当相报。”他的伤很疼,但他不想再和景辰呆在一块儿了,这个人太神秘,让他没安全感。他才从鹿鸣山庄逃脱,不想又把命给送给别人。 景辰说:“不用来日了,从今天开始报吧。” 梅以萧:“……” 景辰要的报恩很简单,他是通过时空穿梭机随机来到这个年代的,他要在此处逗留一阵子采集数据。 数据包括了各个方面,此时代的空间裂缝,文化习俗,地理分布,动物种类,植物花卉,不一而足。 因着很多的数据是要融入人群才能收集到的,景辰不惯与人交流,最重要的是,他对古代的了解仅止于为数不多的书本上,且没有古代的钱币,生活会是个大问题。 梅以萧是自动送上门的免费劳动力和提款机,不用白不用。 梅以萧听完景辰的一番陈词后,摒除掉他听不懂的废话,中心思想就是,他要充当景辰的钱袋和管家。 梅以萧不想吐血了,他想哭。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梅以萧都说了要报答景辰,而景辰也提出了条件,尽管他有千百个不愿意,也是要遵守的。 既然注定了摆脱不了景辰,梅以萧也不急着走了,他的伤挺严重的,长途跋涉会让伤口恶化,他才没那么想不开。 梅以萧说:“我的伤得休养几天,咱们不如在这山上找一处隐蔽的位置住下吧。” 景辰说:“这儿就挺好的啊。” 梅以萧无语地环视横七竖八躺地上的“尸体”,说道:“前辈,鹿鸣山庄的人对我发出了缉捕令,不抓到我是不会罢手的。这批人被你收拾了,但下一批人也迟早会找来的,那就没完没了了。” 景辰皱了下眉,“真麻烦。” 梅以萧腹诽,你不和我同行就不麻烦了! 景辰在房子大门的安全锁上按下一串密码,房子就迅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缩成一个胶囊的大小,景辰捡起房子,扔进兜里。 梅以萧:“……” “这这这……”梅以萧骇得都结巴了,“这这这……这奇怪的房子……没了!” 景辰解释道:“这是多功能折叠屋,摔一下就会变大到能让人居住,输入密码就能缩小了,是时下的旅行者很喜欢的工具。” 景辰是个很乐于向人传授知识的人,但可惜的是,他传授的知识梅以萧压根儿无法理解。 梅以萧放弃和景辰沟通了,这个人太神奇了,每当他认为景辰做的事是他这辈子见过的最怪的事没有之一时,景辰又会做出更怪的事。 他肯定是个修仙者!梅以萧这样想着。 这座山是鹿鸣山。 相传在百年前,鹿鸣山是座荒山,某个月夜,一头雪白的神鹿从天而降,对月高吟,荒山转瞬间开满了花草,长出了参天大树,有了溪涧山泉,自此,荒山再无,唯有鹿鸣。 梅以萧说:“鹿鸣山庄就在鹿鸣山的山脚,他们在阴面,我们绕道去阳面吧。” 景辰无所谓,反正甭管哪一面他都不识路。 两人在一处小溪边安顿下。 梅以萧捧起溪水,水清澈而微凉,他狠狠地喝了两口,发出满足的叹息,他得有整整一天滴水未进了。 “鹿鸣山的溪水是出了名的甜的,不少人来鹿鸣山就是为了讨口水喝呢。”梅以萧掬起一捧水,扑到脸上,“前辈,你也尝尝看吧。” 景辰迟疑地说:“就直接喝,不用过滤吗?” “过滤?”梅以萧黑线,“那是啥?” 景辰说:“就是用介质把水里的杂质清除了,让水变干净。” 梅以萧不明所以,“这水本来就是干净的啊。”他抹了一把脸,“哦,你是嫌我用水洗脸啊,那你到我右边嘛,那你是上游我是下游咯,脏不到你的。” 景辰把污染测量计放入水中浸泡,片刻后拿起。 【污染度:0。 可食用度:100%。 提示:水中有鱼虾等活物。】 景辰惊讶地把数据给记录下,这水竟然是无污染的!在二十四世纪,要找到全天然的水源得去遥远的X-16星,那可是在银河系之外的星球呢。 原来地球上也存在过无污染的水源啊,这是一项重大发现! “前辈,你在做什么?”虽然十有八九是搞不懂的,但梅以萧还是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 “收集数据。” 果然搞不懂。 梅以萧忽然问:“前辈,你介意我洗个澡吗?” 景辰说:“哦,好的。” ——洗澡是件多隐私的事儿啊,居然还要征询我的意见,怪人。 得到允许后,梅以萧就欢欢喜喜地宽衣解带。他刚把外衣脱了,景辰就怪叫道:“你要干嘛?!” 梅以萧理所当然地说:“洗澡啊。” 梅以萧侧着头,有水滴顺着他浓密的睫毛滴落,他脸上的血污和灰尘都洗去了,露出了本来的面目。 对男人而言,梅以萧长得略偏阴柔了,可他眉宇间的神气并不会让人误会他是个女人,不可否认的是,这张脸,无论是摆在男人还是女人中比较,都是顶尖的姿色。 景辰说:“你洗澡就洗澡,干嘛要在这儿脱衣服。” 梅以萧说:“不在这儿脱在哪儿脱啊。”难不成他要到林子里脱了再光着身子走到溪边吗? 景辰说:“你在哪儿洗澡就在哪儿脱啊。” “我就在这儿洗澡啊!” 景辰:“……” 二十四世纪,水不缺了,能源不缺了,钱也不缺了,家家户户都有浴缸了。回到家,往浴缸里一躺,自有机器人帮你做全方位的清理和按摩,真正是种享受,谁还会跑到河沟里去洗澡啊。再说了,洗澡是一件顶顶私密的事,哪儿能当着人面儿在野外洗的! 景辰说:“这不行!” 梅以萧委屈了,“怎么就不行了啊?” 景辰说:“这又不是室内,洗哪门子澡,不准洗!” 形势比人强,梅以萧受了伤武功被压制到三层不到,又见识过景辰鬼神般的本领,自是不敢和这人硬来。 他悲愤地又把外套给套上了。 ——大不了晚上等你睡了我再偷偷来洗澡,哼! 太阳西斜,倦鸟归巢,山间的景物染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辉。 景辰把多功能折叠屋往地上一摔,一间现代化的房子拔地而起。 这房子是用新型钢铁做的,银白色的基调,有着冰冷的金属质感,在这花草环绕中格格不入。 梅以萧说:“前辈,咱们不用特意搭建房子睡觉吧,点个火把歇上一夜得了。” 景辰说:“不行,人都是要住在房子里的。” 梅以萧:“……”他经常幕天席地的就歇了,莫非他不是人么。 梅以萧劝说道:“前辈,你这房子吧……太显眼了,唔,也许这是你们修仙界的风格。在我们人间界,房子可不是这种样子呢。” 景辰递给梅以萧一个本子一只笔,“画。” 梅以萧是会画画的,他的着作在市面上还能卖出不少钱呢。他别别扭扭地用全能画笔几下勾勒出古时的房子造型,雕梁画栋,美轮美奂。 梅以萧赞叹地晃晃全能画笔,“这笔真好用。” 全能画笔能任意改造成毛笔,钢笔,铅笔等笔种,且能自由变换颜色。 景辰说:“送给你吧。”他不会画画,全能画笔拿来也没用。 梅以萧没想到景辰如此大方,戏本里都说修仙者的法宝是很珍贵的,轻易不示人呢。 ——也许是他的法宝太多了吧。 梅以萧收下笔,问道:“前辈,你让我画画做什么用啊?” 景辰说:“改建房子。” 景辰打开多功能折叠屋的控制中枢,十指如飞地敲下一段程序。 十分钟后,程序完成,现代化的房子“啪”地一下变成了货真价实的古代小院子,和梅以萧画上的一模一样。 梅以萧:“……” 这绝不是真的! 第三章 房子的外形是改变了,但内里是没变化的,仍是现代化的装备摆设。 房间里只有一张床,景辰没带多的,梅以萧只好憋屈地睡地板了。 地板又冷又硬,即使垫了棉被,睡着也是不舒服的。 还不如去睡草地呢。 梅以萧郁闷地打滚,滚着滚着就“嗷”地低呼,他压到伤口了。 不行,睡不着了。 梅以萧慢腾腾地挪到景辰的床边,景辰“呼呼”地睡得正香甜呢。 他对着景辰吹了口气,唤道:“前辈,前辈。” 景辰没反应。 梅以萧安心了,走到门边,就去拧门把手,可拧了老久,也没把门打开。他是按照白天时景辰开门的方式拧的把手,没理由开不了门啊。 梅以萧大力地把把手旋转了两下,都要把把手给拧断了,大门依旧纹丝不动。 ——真是奇了怪了! 梅以萧的动静一大,景辰被吵醒了。 景辰迷迷糊糊地坐起,问道:“你要出门?” 梅以萧的后背“刷”地出了冷汗,这个人不会一不高兴就把他给灭口了吧! 梅以萧硬生生地扯出一丝笑,说道:“不是,我就研究研究,嘿嘿。” 景辰说:“这套折叠式房屋是登记在我的名下的,系统里输入的是我的指纹,因此,只有我才有这套房子的使用权,你是用不了的。” 梅以萧:“……”你真心不需要用一个不懂的词来解释另一个我不懂的词啊! 梅以萧小心翼翼地说道:“前辈,我想沐浴,太难受了。” 沐浴就是洗澡,这个词景辰是懂的。 景辰下了床,打开一个小隔间。 这是折叠屋自带的洗手间,经过景辰的改良后,内里的设备一应俱全。 洗漱台,马桶,浴缸。 可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按。 景辰说:“洗吧。” 梅以萧:“……”他一样都不会用啊! 梅以萧傻站在洗手间里。 他刚才碰了洗漱台的水龙头,一股水流喷溅而出,吓了他一跳。马桶他大致能猜出是出恭时用的,浴缸和浴桶也相像,能肯定那就是洗澡的用具。 但问题的,具体要如何操作呢?! 梅以萧踏入浴缸,浴缸的左侧上并排着七八个按钮,他抱着试一试也不会吃亏的心理按了其中一个。 浴缸底部的喷头开始冒水,不一会儿,水就把浴缸给填满了,自动停下。 梅以萧眨巴眨巴眼,这个好玩! 他又按了一个键,水里产生了泡沫,香香的,这该是类似于皂角一类用来洗净身体的用品。 梅以萧惬意地半躺在浴缸里,感叹着,修仙者的法器果真是不同凡响的,洗个澡都能这么方便呢。 泡得昏昏欲睡了,梅以萧无师自通地把水给放掉,又换上了清水,洗去泡泡。 临了临了,都要完工了,梅以萧手贱地把一排按键按了个遍。 于是,杯具了。 先是两道冲击力极强的水柱把他冲了个晕头转向,而后三只机械臂从墙壁中伸出,一只拿着帕子,一只拿着海绵,一只把梅以萧给抓住了。 梅以萧哪儿见过这高科技,惊悚得动弹不得。 当沾着沐浴乳的海绵抹上他背上的伤口时候,梅以萧发出了杀猪般的嚎叫;当温热的帕子捂住他腿间的物什清洁时,梅以萧叫都叫不出了。 梅以萧欲哭无泪,只觉自己要被整死了,一代名医死于沐浴什么的,这可够江湖嚼上几个月的舌根子了。 “前辈……前辈……救命啊……” 梅以萧顶着一副才被蹂躏过的惨样,衣衫不整地趴到了床上。 景辰则在给他上药。 不得不说,生肌膏的药效惊人,才几个时辰,梅以萧的伤已没那么触目惊心了。 伤口在结痂,新生的肉粉嫩嫩的。 景辰说:“没想到古代的医药技术这么发达啊。” 梅以萧有气无力地说:“我制作的药功效当然好。” 景辰说:“你是医生?” 梅以萧揣摩着医生大概就是大夫,答道:“嗯,我是大夫,不是普通的大夫哦。”一提到自己的职业,梅以萧一扫之前的垂头丧气,大眼睛晶亮晶亮的,“我可是玉面神医呢,放眼天下,再没第二个人有我的医术高呢。” “哦。” “你就不表示表示吗?”梅以萧撇撇嘴,一般人听到他的名号要不是崇拜要不就是羡慕,景辰这也太平淡了吧! 景辰说:“我是二十四世纪地球上智商最高的人,宇宙中知名度最高的科学家之一,取得了上千个科学奖项,并研发了太阳系第一台时空穿梭机。” 梅以萧:“……”没明白,但感觉这名头好像比他的响亮多了。 梅以萧从下至上地望着景辰,这男人正专注地给他抹药。 很年轻英俊的人,和戏本中须发皆白仙风道骨的修仙者完全不同,他的眉眼很温和,说明脾气不硬;表情不多,话也不多,是个不爱和人交流的。 梅以萧有了闲谈的心思。 “前辈,你多大啊?” “二十六。” 二十六不是二百六?梅以萧狐疑地想,修仙者不都是活了好久好久的么。 ——也许他活太久都忘了自己的实际岁数了,说的是他成仙时的年岁呢。 “我才及弱冠呢。” “哦。” “前辈是为什么来鹿鸣山的啊?” “我来到这个年代是为了测试时空穿梭机的稳定性和采集相关数据,因为着陆点是随机的,所以会降落在鹿鸣山纯属巧合。” “这不是巧合,这是缘分!”梅以萧加重了语气,“前辈若是没来鹿鸣山,就不会碰到我,碰不到我,我或许就被鹿鸣山庄的坏蛋们给捉住了,到时就是死路一条了。” “哦。” 和景辰聊天是件很累的事,没有共同的话题,对方还是个寡言的人。 梅以萧问:“时空穿梭机是什么?” 提到自己的得意之作,景辰才有了几分兴致,“这个世界是有不同的维度的,从低到高,时间是一个单独的维度,它贯穿了一切,推动事物的发展变化。在很早以前,人类就设想过穿越时空,回到过去或者未来,但历经了千年,人类提出了各种设想和假设,结果都是不成立的或者以人类的能力做不到的,直到到了二十四世纪。二十四世纪初,人类开拓了宇宙,把文明扩散到了天外,并与外星物种建立了联系。我们在别的星球发现了数以万计的新型物质……” 景辰是典型的科学狂人,平日里是个闷葫芦,一说到科学就滔滔不绝。 “我从十五岁起就在做计算,初步设计了时空穿梭机的雏形,到今年,我终于做出了实物,这是一项创举!”景辰要手舞足蹈了,“时空穿梭机在测试阶段,很多功能都不完善,作为它的创始人,我向国家申请了时空旅行,从而搜集各方数据,改善时空穿梭机。” 景辰呱唧呱唧地阐述完他的长篇大论,梅以萧没言语。他低头一瞧,梅以萧都成蚊香眼了,头顶还冒着烟,被他给念晕乎了。 景辰秉持着授业传道解惑的好品质,问道:“你懂了吗?不懂的话我再给你讲一遍,也不是很复杂。” 梅以萧连忙道:“别别别,是我资质驽钝,前辈你可别讲了,你已经讲得特别好了,真的!”他眼睛睁得大大地仰望着景辰,那模样要有多真诚就有多真诚。 “那你说说时空穿梭机是用来做什么的?” 梅以萧:“……”这还带提问的啊?! 梅以萧闷头想了想,半天才吭道:“嗯,是能把人带到过去和未来的法器?” 景辰这才满意了,大有孺子可教也的欣慰。 梅以萧说:“唔,在话本里这一类的法器都是神器了呢,是很厉害很厉害的。” 法器神器景辰搞不清,但很厉害是夸赞的话是没错的。 景辰有了笑意,自己的成果被人肯定总是一件令人舒心的事。 两人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半宿,梅以萧扛不住睡着了,他这一睡,把景辰的床给占了,景辰这个主人家倒是没地儿睡了。 没得睡,景辰就不睡了。 他拿出超级电脑,开机,进入资料库。 来了这个时代了,总要多了解了解,免得无头苍蝇般抓瞎。 第四章 在鹿鸣山住了两天后,景辰和梅以萧不得不辗转阵地了。 鹿鸣山庄的人追来了。 鹿鸣山是鹿鸣山庄的财产,庄子里的人对此地的地形自是比景辰他们熟悉。 他们在多处设置了陷阱和埋伏,两人起先没防备,频频中招,好在他们运气够好,又有景辰的高科技武器开外挂,使得他们能平安脱险。 梅以萧是习武之人,伤势也趋于好转,虽然武功尚未恢复,但跑个路是不在话下的。可景辰就不行了,他是科研工作者,天天窝在实验室里,为了保持健康,一周撑死抽出两个小时去健身房锻炼,体力可谓惨不忍睹。在平地跑个一千米都能气喘如牛,别说是在山路上狂奔了。 景辰双手撑着膝盖,大汗淋漓,因长久不见阳光而略显苍白的脸色也染上了红晕,他的心脏在鼓噪着,肺部拉起了风箱,累得想即刻趴地上去。 梅以萧扶着景辰,焦急道:“前辈,快走!” 景辰摆摆手,他是宁死也不走了,再跑两步,他怀疑自己会猝死。 梅以萧说:“那前辈有什么法器能用的吗?像那把……嗯……枪?对,像那把光束枪,能用吗?” 要能用早就用了,景辰默默吐槽。 光束枪一次性能连发一百枚子弹,子弹耗光后,就需补充能源了。在打仗时期,战士会随身携带专门配置的充电器,三秒内能把电充好。 光束枪是杀伤性武器,除了部队军人外,要佩戴则需严格的审核程序。景辰之所以能搞到一把光束枪那是因为他是名伟大的科学家,是国家珍稀的财富,即便如此,他的光束枪也是经过改良——将杀人致命的威力弱化到将人击晕后,才被允许持有的。 搞把枪都困难重重了,别说是充电器。 没有充电器的光束枪,在用完子弹后,只能等它自己吸收太阳能转化成可用能源了,这大概需要三到五天不等。 在先前的围追堵截中,景辰没计划性地用枪,把弹药用没了,他也就没了攻击性武器。 ——这次回去后,我要多偷渡些武器! 景辰暗自下定了决心。 “他们来了!” 喊杀声渐近,梅以萧全身肌肉绷紧,蓄势待发。他把景辰护在身后,一把银针已握在手心。 人来了! 梅以萧的针就要脱手,突然腰上一紧,却是被景辰给拦腰抱住了。 ——我操!这紧要关头来占我便宜?! 梅以萧正要挣扎,一顶斗篷遮盖住了他的视野,把他和景辰二人给裹住了。 “这是……” “嘘——” 景辰示意梅以萧噤声,梅以萧乖乖地把话给咽了。 鹿鸣山庄的人在搜山,他们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大有把山荡平了也要揪出梅以萧的势头。 一个人直挺挺地冲景辰和梅以萧的方向而来,梅以萧都要炸毛了,景辰却拍了拍他让他稍安勿躁。奇的是,这人走近得都快踩到梅以萧的脚背了,愣是没发现人,对他的同伴大喊道“这里也没人”,就走了。 “前辈……他他他,瞎了?!” 景辰说:“这是隐形衣,能让我们和背景色融为一体,除非用专业的红外设备,否则是发现不了我们的。” “这可……真好使。”梅以萧评价道。 没搜到人,鹿鸣山庄的人陆陆续续地撤了。 待他们走光了,两人才掀了隐形衣。这衣服是提供给单人的,笼罩两个人实在勉强,为了不暴露,景辰始终是搂着梅以萧的,搂得手都酸了。 景辰甩了甩手臂,说道:“走吧。” “等等!” “怎么了?”景辰疑惑地转头,“要再歇一会儿吗?” “前辈!”梅以萧蓦地激动了,他按住景辰的肩膀猛摇,“前辈,请让我跟着你修仙吧!” 景辰:“……” “前辈,求你了!”梅以萧不遗余力地推销自己,“我很乖很听话的,悟性也高,对了对了,我也很好养活的,投喂馒头就行了!”末了,他还眨巴着大眼睛卖了个萌。 景辰:“……” 这一茬到底是怎么来的?! 景辰一脑门黑线,不搭理梅以萧,径直走了。 景辰一走,梅以萧哪儿还会逗留。他赶忙屁颠屁颠地跟上,期间不停歇地叽叽喳喳,夸奖自己是多么多么的聪明,保证自己是多么多么的服管教。 梅以萧说:“前辈,我肯定是修仙的好料子,你瞧,我的骨骼多清奇啊。”他把手腕伸到景辰的鼻子下,景辰弯下腰,绕过他伸直的胳膊朝前走。 “前辈,你别不理我啊,你考虑考虑嘛!”他给景辰讲事实摆道理,“修仙是条多寂寞的路啊,让我陪你嘛!我长得好,性格也好,能哄你开心,给你讲笑话,哦哦哦,我还会治病救人,还会做饭呢……” 景辰忍无可忍,喝道:“闭嘴!” 梅以萧:“……”他做了个贴封条的手势。 景辰忽然间就明白了他看过的一部非常非常古老的电影里,观世音会忍不住要掐死唐僧的缘由了。 下了鹿鸣山,是一条荒路。 路上覆盖着黄沙和小石子,没有植被,没有路标,尽头蔓延到天际。 风一吹,就卷起沙子和石砾,平添几分萧索。 梅以萧说:“从另一面下山的话是个繁荣的小镇子,但那是鹿鸣山庄的地盘,那附近的几个城镇村落都归鹿鸣山庄管的。” “那这条路呢?” “这条路也是繁华过的。”梅以萧踢飞一颗小石头,“大约五十多年前吧,这里发生了一场瘟疫,人都死光了,有流言说是鹿鸣山庄做了不好的事,让这片地受到了诅咒。从此,这一片就没人敢住了,连鹿鸣山庄的分山庄也搬离了此处,长而久之,这条路就荒了。” “要走多久?” “唔,得走个半天吧。” 景辰脸黑了。 他果断地把多功能折叠屋一安放,钻进屋子里窝着了。 梅以萧:“……” 景辰把一个提拉米苏的大蛋糕切成两半,分了一半给梅以萧,又泡好两杯奶茶,就自顾自地开吃了。 梅以萧木愣愣地问:“前辈,这是吃的?” 景辰翻个白眼,那我吃的是屎吗? 梅以萧小小地尝了一口,奶油甜而不腻,入口即化,他又大大地吃了一口,一吃就止不住了,抓起蛋糕三两下就吃掉了。再喝一口奶茶,美得要冒泡。 “好好吃!”梅以萧毫无形象地舔自己的手指,“前辈,这是修仙界的食物吗?” 景辰说:“这是蛋糕,西方的甜食。” “西域?” “不是。” “哦,修仙界的西方!”梅以萧自以为理解正确了,向往道,“修仙界连吃的都是好的,前辈,你就收了我吧!” 景辰:“……” 这几天,景辰浏览了不少资料,对古代的意识形体也有了个大致的了解。 在古代,最大的两个体系分别是朝廷和江湖,而在这两个体系中,又有阶层的区分。 朝廷的皇帝,王爷,将军,大臣;江湖的盟主,门派,山庄,侠士。 而不管是在庙堂还是在武林,有一种境界是这两个体系的人都在追求的。 那就是修仙。 修仙是跳脱武侠小说的范畴,属于玄幻小说了。 所谓的修仙,泛指人通过某种气的修炼以至于强身健体,怀有异能,长生不死,最终成仙成神的道路。而走在修仙这条路上的人,统称为修仙者。 修仙者能人所不能,点石成金,移山倒海,呼风唤雨。 景辰下了个结语:都是扯淡! 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怪力乱神都是胡说八道,这是景辰的观点。 梅以萧之所以会误会他是修仙者,也是因为他用现代的高科技做到了古人无法想象的事,追根到底,神奇的是科技,不是虚无缥缈的修仙。 景辰说:“别叫我前辈了,叫我名字吧。”前辈前辈的,总让他有种自己是个神棍的违和感。 梅以萧为难地说:“你是修仙的前辈,我是晚辈,直呼名讳不太礼貌啊。” 景辰皱眉,一拍桌,“叫名字!” 梅以萧迫于强权,唯有从善如流了,“景辰!” 景辰这才有了笑意,另又给了梅以萧一块黑森林,当做是奖励。 梅以萧一见蛋糕,笑得嘴都合不拢了,说着“前辈……景辰你太好了”就把蛋糕给狼吞虎咽了。 两人悠闲地用完了下午茶,景辰小憩了个把小时,就再一次上路了。 可景辰才把门给打开,就愣住了。 一圈扛着大刀的人把多功能折叠屋围得个水泄不通。 第五章 这是一群土匪,一群很穷的土匪。 他们穿得破破烂烂,连吃饭的家伙什都残破不堪,有些人的刀柄已腐烂,或者刀身锈迹斑斑。 土匪们长期驻守在荒路上,打劫过往旅客,但因客源稀少,他们一年到头的进账也就少得可怜,都是饱一顿饿一顿的,生活水平在温饱线以下。今日他们远远地瞧见了景辰和梅以萧二人,一个奇装异服,另一个是绫罗绸缎,想来该是两只肥羊。他们正商讨着是粗暴直接地把这两人给围了就地就抢还是先念几句嚣张霸气的台词壮壮声势时,却忽见那奇装异服的人竟是顷刻间造出了一幢房子,把一伙汉子给吓得够呛。 胡漠喃喃道:“真是见鬼了!” 见鬼了也得抢啊!不然兄弟们可都得饿肚子了。 胡漠率人把小院子给包围了,正好围了一个圆,他们在外又是喊口号又是发威胁,里边的俩人愣是没个回应。 胡漠的一个小弟去推小院的篱笆,才碰到木头桩子,他就抽搐着口吐白沫,像是中了邪。 这下子,谁都没胆子贸然上前了。 “头儿,这……”张虎吐了口唾沫,战战兢兢地说,“这太邪门了……要不,咱们就别干这一票了吧。” 张虎此话一出,有人支持,有人反对。 支持的人都是胆子小惜命的,认为这事儿怪异得很,怕是开罪了哪路神仙,这可不是他们担当得起的;反对的人都是傻大胆,他们的说辞是,都来当土匪了,那就是把头颅悬在刀尖上的,生死早该置之度外了。 两边的人哇啦哇啦开吵,吵得胡漠一个头两个大。 胡漠喝道:“都住口!” 胡漠是土匪头头,他的话是有分量的,他一发话,大家都静了。 张虎说:“头儿,你给拿个主意。” 胡漠说:“这事儿是蹊跷,可咱们不得不干!你们想想,我们有多久没接到单子了!”不待别人给出答案,他就说道,“三个月了!再不来一票,咱这土匪也不用当了,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吧。” 言尽于此,土匪们都不闹腾了,也是,饿都要饿死了,谁还管会不会撞鬼啊。 土匪们做好了心理建设,景辰却没做好。 他这才一开门,就是乌泱泱地一片人头,他二话不说地又把门一关,缩了。 梅以萧问道:“怎么了?” 景辰说:“外面有人。” 梅以萧立刻提高了警觉,“鹿鸣山庄的人?” “不太像。”景辰慢吞吞地说,“好像是……嗯,乞丐?乞丐在二十二世纪末期就已是灭绝职业了,没想到我这辈子居然能得以一见。” 梅以萧:“……” 不是鹿鸣山庄的人,梅以萧也就不顾忌了。 梅以萧说:“放心吧,景辰前辈,我能对付的。”他还是不习惯直接称呼景辰的名讳,总觉得是大不敬。再说了,他的目标是要拜景辰为师,哪儿有徒弟喊师父喊名字的,折中了下,他对景辰的称呼就成了景辰前辈了。 景辰又一次开门,跟在梅以萧后边迈出了门槛。 胡漠一见俩人都现身了,给张虎使了个眼色。 张虎张口就来,“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开,要想过此路,留下买路钱!” 景辰:“……树在哪儿?” 梅以萧:“……” 土匪们:“……” 胡漠的兵器是一把画戟,他把戟头往地上一杵,杀气腾腾地吼道:“甭管这路有树没树,反正这路是老子的!要过这条路,留下钱财,老子便饶了你们的性命!” 景辰吐槽道:“台词好老土。” 梅以萧:“……”触怒土匪头子真的没问题吗? 果不其然,景辰的吐槽让胡漠怒了。 胡漠道:“你们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景辰说:“作为一个严肃的科学工作者,我是不沾酒精饮料的。” 梅以萧:“……” 梅以萧默默地把景辰拉到身后,对胡漠拱手道:“兄台,我的财物不多,就全给各位了,当是我奉上的孝敬了。” 梅以萧取下腰间的钱袋子,要抛给胡漠,景辰却制止了他。 景辰拉住梅以萧,把他的钱袋子挂回梅以萧的腰带上,“这钱,不能给。” 梅以萧悄声道:“景辰前辈,你就别跟我犟了。这个胡漠可不是个好相与的,他在江湖排名榜上可占有一席之位呢。你的光束枪用不了,我的武功又是半废状态,光打一个胡漠都扛不住,更何况他还有若干小弟呢,好汉不吃眼前亏么。” 景辰固执道:“钱不能给。” 梅以萧以为景辰是拉不下面子,毕竟修仙者的身份是比常人要尊贵的,要他向一个普通人低头,那是挺难为人的。 梅以萧说:“等躲过这一劫,咱们都调养好了,再回来报仇,把口给灭了,也就没人知晓今日之事了。” 景辰奇道:“我灭口作甚?”他说,“这钱要是给了,我就没钱花了,我让你与我同路,就是看中了你的钱啊,你没钱了,我怎么办?” 梅以萧:“……” 两人这边在拉拉扯扯,嘀嘀咕咕,胡漠受不了了。 胡漠道:“到底给不给?!” 梅以萧说:“我们有点分歧。” 张虎吼道:“他妈的,要给就赶紧的,爷爷们还能放你们一条生路!” 土匪们“嗷嗷嗷”地应和,以此起彼伏的高呼给人以压迫。 “给!”这是梅以萧。 “不给!”这是景辰。 “到底给不给?!”这是濒临抓狂的胡漠。 梅以萧好声好气地跟景辰说:“景辰前辈……咱们就把钱给他吧,到了镇上,我去钱庄里取钱成不。” 景辰犹疑了下,而就在犹疑这空挡,胡漠把篱笆给劈了。 这篱笆是通了电的,是以胡漠的那个属下会在碰触到的刹那被电得四脚朝天,而胡漠的画戟戟柄是木制的,不导电,也就屁事没有。 众人见自家老大英勇地把那怪异的篱笆桩子给毁了,都兴奋地收拢了包围圈。 这一来,景辰和梅以萧就像两只掉入狼群的待宰羔羊般无助了。 胡漠的画戟戟尖抵着梅以萧,重复问道:“到底是给不给?!” 形势比人强,梅以萧也不废话了,把钱袋扔给了胡漠,胡漠接过,看也没看,甩给了张虎。 张虎打开钱袋,细数里边的碎银。 数完了,报告道:“头儿,共二十六两整。” 胡漠呸道:“兄弟,老子这寨子里五十多口人,你就给二十多两银子,是打发要饭的?” 景辰反问道:“你们不就是要饭的吗?” 梅以萧扶额,景辰也忒会添乱了! 胡漠怒了,土匪们都怒了。 胡漠一马当先,画戟舞得虎虎生风,他跳将而起,百斤重的画戟向景辰压去。 景辰是文人,大脑转速赶超光速,身体反应则是慢如蜗牛。 当胡漠的画戟离他仅剩一公分时,他才往后挪了挪,要躲,可又哪里躲得掉?!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斜里刺出一把长剑,与画戟相撞,发出“铿锵”脆响,竟是把那画戟顺着胡漠的力道给反弹了。 胡漠翻身立定,不由赞道:“好身手!” 梅以萧脸色发白,说道:“胡寨主技胜一筹。”他的身形并不魁梧,在武学上也不是以力量见长,他走的是轻盈路子,讲究的是剑道的快,狠,准,而为了接下胡漠的画戟,他发出了比平日强出数倍的力量,这本就超过了他的身体负荷,再加之带着伤,就这么一交手,他就要撑不住了。 胡漠道:“能接下我胡漠这一戟,定非无名小卒,报上名来!” 梅以萧道:“梅以萧。” 梅以萧,十七岁入江湖,弱冠时便是鼎鼎大名的“玉面神医”了。传闻他才貌双全,亦正亦邪,医术高超,可妙手回春,起死复生。 胡漠说:“我听说过你。” 梅以萧说:“我也听说过你。” 胡漠,原是朝廷军队的校尉,后脱了军籍,落草为寇,干起了土匪的勾当。他的画戟用得出神入化,时常被人用来与三国时的武将吕布相提并论,兵器排行榜上的第八位。 胡漠问:“那他是谁?” 梅以萧说:“他是我朋友,不是江湖人。” 胡漠点头,说:“好,你走,你的朋友留下。” “不行!”梅以萧断然道,“我走,他也得跟我走。胡寨主,我梅以萧请你卖我个面子,日后若有机会,定会报答。” 胡漠说:“哼,你那朋友,骂我和我兄弟们是要饭的,今儿就这么放了他,我胡漠的脸往哪儿搁?!” 景辰张了张口,梅以萧眼疾手快地把他的嘴给捂住,对胡漠笑道:“胡寨主,我梅以萧出诊的身价,想必你也是有过听闻的。如果你今日放过我们,我许诺你三次,无条件为你们寨子的人出诊。” 第六章 梅以萧的出诊费,都是以千为单位的。 他是个古怪的大夫,他不治伤风,不治小伤,他专治要人命的病或者致人死的伤。因此,他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是救人一条命。 用千两银子换一条命,是值得的。 可这一千两,却不是个小数目,能付得起的人,也就是豪门大富的。就胡漠这帮土匪,抢劫个十来年,怕是也付不出这昂贵的医药费。 梅以萧说:“这很划算。”他加重了语气,“土匪干的是刀口舔血的勾当,据我所知,胡寨主你的仇家也不少,人在江湖走,总会挨到刀的。胡寨主,我出诊三次,治的不是三次病,救的是三条命。三条命,换我们两个人的命,很划算。” 这的确是一笔划算的买卖,胡漠动了心。 胡漠嗤道:“空口白话,我凭何信你?!” 梅以萧说:“凭我是玉面神医。” 玉面神医梅以萧,一言九鼎,从不打诳言。 胡漠又道:“你凭何证明你是玉面神医?!” 梅以萧说:“凭我的眼睛。” 梅以萧不是纯粹的中原血统,他的祖上有与外族通婚,所以,他眼睛色彩与常人是有所不同的。他的瞳仁泛紫,颜色很浅淡,不细瞧是瞧不出异样的。 胡漠盯着梅以萧盯了半晌,遂道:“好,我卖你这个人情。”他扯着嗓子大呼,“兄弟们,撤了!” 张虎嚷嚷道:“头儿,不打劫啦?!那个说咱们是要饭的家伙没处置呢!” 胡漠说:“咱们是劫人钱财又不是劫人命的,人都给了咱钱了还劫个屁!走!” 土匪们说走就走,没人墨迹,就分分钟,人走了个精光。 梅以萧神经一放松,骨头都软了,靠着景辰站都站不住。 他的伤口裂开了。 景辰半扶半抱着把人给拖进房,放到床上。 他掀了梅以萧的上衣,后背上那道本已好得七七八八的伤口又是皮开肉绽的,渗出的血把里衣染红了一片。 梅以萧说:“我们要赶紧走。” 景辰用热水给梅以萧把伤口擦拭了一遍,才给他敷上生肌膏,“不是都给了那要饭的……不,土匪银子了么,总不能再抢我们一次,不用急。” 梅以萧说:“这事说不准的,我能保证自己是个一言九鼎的人,但我不能保证别人就不会出尔反尔啊。” 景辰的人情世故向来不过关,他对事物的评判标准基本都来源于书本。 他从书上读到过,江湖是个复杂的社会群体,既讲道义又充斥着尔虞我诈,是一潭深水,既然梅以萧信不过胡漠的人品,他就更不信了。 草草把梅以萧的伤处理了,耽搁了半个时辰,两人就上路了。 这一次,他们倒是走得太平,没有土匪,没有追兵,除了彼此,连个多余的人影也没有。 景辰说:“此地荒无人烟的,胡漠的匪寨扎根在这里,真能抢到钱吗?” 梅以萧说:“胡漠前两年都在西北抢,今年初才来的鹿鸣山荒路,具体原因我不知道,依稀听闻是他在西北得罪了人,不得已才南下了。可朝廷在南边,他又在军队里当过校尉,这一当上匪徒了,朝廷就发下了他的通缉令,他也就不敢去人来人往的山头,怕遇到官兵,这才来这这鸟不拉屎的荒路。” 景辰说:“我觉得他总有一天会被饿死。” 梅以萧说:“这倒不至于。胡漠好歹盛名在外,又是少有的能和朝廷搭上线的江湖人,少不得有人要求他办事。这求他办事的人呢,找不着胡漠的匪寨在哪儿,只需在荒路上扮成富有的客商,等着胡漠来打劫,奉上珍珠白银的,这可不就求着人了么。” 景辰:“……” 晃晃悠悠地,两人走完了荒路,总算是见着人烟了。 这是个小村庄,统共三十多户人家,民风淳朴。 有农民在地里劳作,有妇女在喂养鸡鸭,有小孩儿在追逐嬉戏,和平安乐。 此时正值正午,用饭早的人家屋顶烟囱冒着白烟,饭香味在空气中弥漫,勾得景辰和梅以萧直咽口水。 景辰自带的干粮都是饼干蛋糕之类的,虽说也能填肚子,但终究不顶饱,甜食吃多了也腻味儿。这闻着饭香,俩人眼珠子都冒绿光了。 梅以萧的肚子“咕噜咕噜”地叫,景辰的肚子跟着叫,奏起了二重唱。 景辰指使梅以萧道:“你去买点吃的。” 梅以萧可怜巴巴道:“我没钱了。” 景辰狐疑道:“你真把钱全给胡漠了一分没留?” 梅以萧点头。 景辰:“……” 没有钱,俩大男人总不能腆着脸去讨一口饭吃,那可不就成叫花子了么。 景辰的骨子里是很有几分文人气节的,梅以萧也做不出这没皮没脸的事儿。 可是,饿啊! 梅以萧出了个主意,“景辰前辈,你用你的法器给村民们表演一个呗,村民很好糊弄的,铁定得把你当神仙,自己就会把好吃好喝的端出来供给你了。” 景辰:“……我不是卖艺的。” 梅以萧说:“大丈夫能屈能伸嘛。” 景辰:“科学是用来造福人民的,不是用来骗人的。” 梅以萧说:“这是灵活运用。” 梅以萧发动狗狗眼攻势,大眼睛又亮又水灵,再配着一张略显稚气的面庞,要多萌有多萌,让景辰不由得想起了曾饲养过的一只阿拉斯加,不过那只狗因为他的照料不周,才三周岁就撒手人寰了。 景辰对阿拉斯加有愧,连带着对卖萌的梅以萧也没了抵抗力,硬着头皮,应了。 景辰和梅以萧到暗处捣鼓。 景辰换上了飞行鞋。 飞行鞋是违反了地心引力的逆天产品,在鞋跟处安装了迷你发动机和重力感应器,当人穿上鞋子时,就会悬浮到半空中,高度的调节和前进方向等就是靠人自主调节了,很考验肢体的平衡和协调力。因此,这款鞋在才上市时大卖特卖,可久而久之,买的人就越来越少,顾客群也就固定在了青少年。 景辰递给梅以萧一支喷瓶,“你一会儿对着我喷。” “这是什么?” “干冰,会喷出白色的烟雾。” 他又递给梅以萧一支七彩手电筒,“对着我的后脑勺照。” 梅以萧:“……”这够齐全的。 做好了前期准备工作,景辰就粉墨登场了。 景辰脚踩祥云,头顶七彩光环,华丽现身。村民们哪儿有见过这般神奇的事儿,都放下手里的活儿,对着景辰跪拜,高喊着“神仙驾临。” 有丈夫冲屋子里埋头做饭的妻子大喊,“娘子,快来看神仙,活的!” 村民们都对着景辰许愿,诸如求平安,求早生贵子,求子女出息的,五花八门的愿望。 景辰只听不语,故作高深,心里却在想着,这些人什么时候才会端饭菜来孝敬他。 一个大婶说道:“咱们不能白求神仙保佑我们啊,得给神仙供奉。” 另一个大婶说:“神仙能看上咱们的东西吗?” “甭管看得上看不上,这是咱们的心意,你去庙里上香时,那香案上没摆着吃食啊。” 大伙儿一想也对,作鸟兽散地回家把好吃的好喝的都弄好了,献给景辰。 景辰淡定地把菜一盘一盘地往口袋里装,众人一见这神仙能把那么多东西都塞进一个小小的兜里,更觉出奇,愈发坚信了这是个真神仙。 把能收的都收了,景辰神棍道:“吾既已收了尔等的供奉,自会护佑你们。” 而后,他用相机对惊喜交加的村民们卡了一张相,施施然地飘走了,徒留下一堆村民对他顶礼膜拜。 这是景辰头一次干坑蒙拐骗的勾当,竟是为了几盘饭菜。 他和梅以萧趁热把饭菜给分食了,因着不是同一家出产的,有的好吃,有的难吃。 梅以萧心满意足地长叹:“我这都多少天没吃饱过了啊,幸福!” 景辰也挺开心,在二十四世纪,蔬菜水果都是在大棚里由机器人料理的,纯人工的几乎绝迹,即使有那也是天价,一般人是买不上的。景辰的工资高,吃是吃得上,可他没门路,有钱也买不到人工瓜果。这几盘菜一下肚,对他来说就是分文不花的吃了一顿几十万元的超豪华大餐,能不开心么。 梅以萧说:“再往前就有镇子了,镇子里有钱庄,我就能取钱了,到时我请你去最好的酒楼!”他笑眯眯的,“作为交换,景辰前辈教我修仙吧。” 景辰:“……”这家伙还没忘了这茬呢! 第七章 镇子名为清水镇,因是挨着荒路的小镇子,并不大热闹。 景辰和梅以萧进镇的头一件事就是直奔钱庄,取了钱,他们才得空在镇中逛逛。 天方放亮,人们陆续出摊,清净的街道渐渐有了人声。 有人在吆喝叫卖,有人在训斥自家小孩儿,有人在吊嗓子,端得是人生百态。 景辰和梅以萧在一家早点摊坐了,要了豆浆和油条。 作为华夏的传统早餐,豆浆和油条在二十四世纪也是有的,可因着人们生活品质的提高,对吃食挑挑拣拣,这不干净那不健康的,就改良再改良,反而是改得没滋没味了。 景辰把油条泡进豆浆里,泡软了,才一口咬下,这吃法略恶心,但甜美的豆浆和酥脆的油条完全混合了,口感是挺好的。 两人三两下吃完了,叫来了摊主付账。 梅以萧边付钱边问道:“这镇上最好的客栈在哪条街啊?” 摊主说:“我们镇子小,就一个客栈,叫鱼跃客栈的,在我们隔壁那条街。”他把铜板一个一个数好了,揣进袖子里,“两位客官也是武林人士?那你们来晚了,这几天好多持剑拿刀的大侠到了我们镇上,鱼跃客栈估计都满客了。” “住满了?”梅以萧有了不好的预感,说道,“我们不是武林人士,我们是从远方的国度来贵国游玩的,据我所知,这个小镇子地处偏僻,武林人士来这儿是有大事吗?” 摊主看向景辰,景辰穿着的是他二十四世纪的服装,短袖,牛仔裤,靴子,和当下的人所穿的是格格不入,的确像是外来的人。 摊主说:“二位既不是武林人士,怕是有所不知。我们小镇连着的那条路,是通向鹿鸣山的,鹿鸣山的另一面是鹿鸣山庄,这个山庄啊,在江湖上是很有势力的,是四大世家之一呢。就半个月前吧,山庄的少庄主得了种怪病,眼瞅着是要不行了,老庄主花重金请来了玉面神医!”他摆出一副我对八卦知之甚深的嘴脸,说道,“玉面神医,那可是大名鼎鼎的,据传这世上没他医不好的病,救不活的人。但是,你们猜怎么着?!这一回,玉面神医的招牌算是砸了,他没救回少庄主!少庄主一死,老庄主悲痛之下,就把错全归咎给玉面神医了。哦,当然,有种说法是,玉面神医是故意没救少庄主的,否则以他的医术,不可能救不了的。总之啊,老庄主发出了对玉面神医的通缉令,谁要是取得玉面神医的项上人头,赏银五千两。”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聚集到清水镇的江湖人为的就是那五千两。 梅以萧谢过摊主,拉着景辰去了一家成衣店。 景辰的衣着是必须要更换的,太打眼了,梅以萧自己也得换一套,他的衣服都脏成抹桌布了。 梅以萧很快就选中了两套成衣,从里衣到外衫都齐了,店家没遇到这么干脆的顾客,笑得见牙不见眼。 在店家到货仓去拿货时,梅以萧说道:“景辰前辈,这种小镇子出产的成衣质量都不会太好,花纹印得也不精致,你先将就着穿,等到城里了我给你定做几套。” 景辰说:“无所谓,我们为什么要换装,江湖上认识你的人很多吗?” 梅以萧说:“你的装束是修仙者的,不适合在凡间走动,太引人注目了。至于我嘛,你也知道,这清水镇的外来客都是冲着我来的,虽说在江湖上听说过我的多,见过我的少,认识的就更少了,可也得预防万一啊。” 景辰很想说我那才不是什么傻兮兮的修仙装,我那是具有摩登气息的现代休闲装,但想来说了也没用,也就不提了。 他说道:“你医死了人?” 景辰问得直白,梅以萧也没生气,说道:“算是吧。” “得的什么病?” 梅以萧的神情颇微妙,“也不全是病……” 景辰了然道:“哦,是你不懂的病。” 梅以萧:“……”我可没这么说。 景辰想了想,安慰道:“你也别自责,在二十一世纪中叶前,很多病都是不治之症,癌症,艾滋病等等,由此类推,在你们这个年代,治不好的病多了去了。” 梅以萧:“……”这种被歧视了的郁闷感是怎么回事儿?! 片刻后,成衣店店主拿出两套崭新的成衣给了梅以萧,笑容满面地让他们下次再来照顾自己的生意。 梅以萧说“一定一定”,和景辰分别进了店里的更衣间,把新衣给换上了。 景辰的这套是银灰色的,样式朴素大方,让他的气质更显沉稳。梅以萧的那套是鹅黄色,暖洋洋的,使得他本就残留了几分稚气的面庞更嫩了,像是十五六岁的男孩儿。 两人一并走着,恰像是一对出门历练的兄弟。 既然镇上唯一的一家客栈客满了,又有那么多武林人士磨刀霍霍的要抓梅以萧去领赏,此地就不宜久留了。 两人到了镇门,却不想,早有人在门边守着了。 这些人或坐或站,都没个正行,若非都背着兵器,否则多半会被误以为是镇子上的地痞流氓。 几个人拦住了景辰和梅以萧的去路。 一个麻子脸说:“两位留步,这门是出不得的。” “为什么?”梅以萧装作没见过世面的嫩小子,躲在景辰身后,只露出半张小脸,怯生生的,“你们都不是官兵,没权利封锁镇门的。” “哟,这小子跟咱们讲律法呢。”麻子脸大笑,指了指自己的大刀,“这就是律法!这门,谁也甭想出!” 梅以萧不服气道:“你们也太霸道了!” 麻子脸拔刀出鞘,刀刃亮晃晃的,“我就霸道了!” 这些江湖人把镇门一封,只许进不许出,给镇民造成了很大的不便,有好些镇民来抗议,都被他们给吓唬走了。这群人人多势众,都会武功,打打杀杀惯了的,一个不顺眼,就对人连打带骂的,就连镇长也不敢跟他们叫板。 麻子脸把刀一亮,梅以萧就不敢吭气了,小脸气得发白,又无可奈何。 梅以萧扯了扯景辰的袖子,“哥哥,我们先回家吧,哼,我就不信他们能把门给天天守着。” 梅以萧的表演绘声绘色,全程无需景辰配合,表演结束,他拉着景辰去鱼跃客栈时,景辰才在反思,我刚才表演的角色就是一根人形木桩么?!我沦为陪衬物了么?! 某高智商低情商科学家觉得,他那颗高傲的自尊心,受损了。 鱼跃客栈成了菜市场,闹闹哄哄,乱七八糟的。 上下两层楼,第一层坐满了人,第二层住满了人,是挤也挤不出空位了。 景辰隐蔽地给客栈卡了几张照片,这可算是古代的风土人情呢。 掌柜的在给景辰和梅以萧道歉,“两位客官,实在抱歉,这人太满了,我们连柴房都住了人。” 梅以萧把一把碎银往柜台上一扔,趾高气昂道:“我不管,你得给我和哥哥腾出至少一间的空房。” 混江湖的,如果不是大门大派出身,钱袋里都不会有多少钱,日子都得紧巴巴的过,自然是抠门的多。像景辰这样出手阔绰的,掌柜真是没见过,他这几天接待的武林人士,好一点的银货两讫,坏一点的跟他砍价,不给砍价就砍人,更坏一点的,钱都不够,要住霸王房,好在这种人都被别的武林人给教训了。 掌柜爱不释手地摸着碎银子,就这钱,够这二人在他家最好的客房里住上两个月了。 梅以萧说:“这钱不够就再加!” 掌柜忙道:“够了够了!”他依依不舍地把钱退给梅以萧,“客官,这真不是我和二位过不去,你们也是瞧见了的,我这客栈是真满了。”他挨近梅以萧,好声好气道,“这些莽汉们,小的我是一个都不敢惹,也惹不起,这……客官,你们都是明理的人,可别让小的难做啊。” 梅以萧说:“让他们挤一挤不行吗?!” “这……”掌柜求救地望向景辰,梅以萧也偷偷掐了景辰一把。 景辰会意,该他表演了。 景辰劝梅以萧,“小弟,别拧,这里住不下我们就不住了,再说了,这群莽汉们住过的房间,定是又脏又臭的,就算是收拾好了,我也是不愿住的。” 掌柜:“……” 梅以萧:“……” 客栈里的人不喧哗了,都直直地盯着景辰和梅以萧。 梅以萧要囧死了,景辰这嘴够毒的。 他这一番作态,是要吸引武林人士的注意力,也是要分散武林人士的注意力。 在江湖上,玉面神医年纪虽小,却颇老成,断然不会有人会把这个任性摆阔的少年和玉面神医联系到一处。他这高调的做法,是先在江湖人面前露个脸,告诉他们,我可不是玉面神医,或者是,我也是来找玉面神医的,让人形成了固定的思维后,别人会怀疑他的几率就大大减小了。 可是……梅以萧环顾周遭眼里爆出冷光的武林人士们,后悔了,这是高调过了头啊! 第八章 “有钱就了不起啊!”一个虎头虎脑的汉子率先吼出了大家的心声,“妈的,爷爷最烦的就是公子哥儿!” 景辰说:“因为你穷尽一辈子都当不上公子哥,这是命。” 汉子:“……” 梅以萧戳了戳景辰的腰,低声道:“别太过分了,真打起来是我们吃亏。” 景辰说:“我说的事实。” 梅以萧无力了,他就不该让景辰参与演出!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说的就是这出呢。 汉子怒了,群众们都怒了,操刀的操刀,拿剑的拿剑,一时,鱼跃客栈内气氛紧绷,一触即发。 梅以萧梗着脖子道:“要打人啊?!几十个人欺负我们兄弟两个吗?!我要报官,把你们关进大牢里。” 汉子说:“你有命走出这客栈再说吧!” 掌柜一见不妙,忙来充当和事老。 他冲两边打躬作揖,低声下气道:“大侠们,两位公子,别打,这可千万别打,小的这店可经不起诸位折腾啊!”他摆出强有力的论点,“我这客栈若是毁了,我就是花钱重新修葺,但诸位大侠住哪儿啊?大侠们是来做大事的,可别因一时的义气就坏了事儿啊” 这掌柜的是个会说话的,他这么一说,武林人士们的气焰就弱了些。 汉子对着景辰和梅以萧点了两下,恶狠狠地说:“快滚,别让爷爷再看见到你们,下一次,你们就没这么走运了!” 景辰说:“下一次,你也没这么走运了。”他的光束枪能量就要补完了,有枪在手的话,这群莽汉算个屁啊!再多来一打也不愁的。 少说少错,多说多错,景辰是典型的说什么就错什么,并且他还不知道自己哪儿错了。 景辰这话一出,那就是赤裸裸的挑衅啊,谁再能忍着不发作谁就是孙子。 汉子拔刀就向景辰砍来,梅以萧把景辰一推,避开刀锋,自己迎上。 这汉子也就是样子魁梧,但内里实在不咋样,算不得高手。即便梅以萧这会儿武功只得三层不到,要收拾掉这个汉子也是绰绰有余了。可他有心藏私,作为一个骄横的小公子,他不该有太好的功夫。 梅以萧踉踉跄跄地和汉子对打,每一次汉子攻来时他好似就会被打趴下,但每一次他又能恰恰避过,巧合得不像话。 一屋子凑热闹的都在起哄,这会儿也不同仇敌忾了,分成了两伙人,一伙人给汉子加油,一伙人给梅以萧助威,而挑起事端的罪魁祸首景辰,则边缘化了。 两人打来打去,打不出个输赢,这时,掌柜出面了。 掌柜高喊道:“二位快别打了!有客官退房了!” 两人打得都累了,特别是那汉子,要不是拉不下面子,早想歇着了,正好掌柜递来了梯子,他麻利儿地顺着下了。 汉子对梅以萧说道:“这次就放过你!” 他不说还好,一说就更让人察出他的外强中干,满客栈都是嘘声。 梅以萧不屑地“哼”了声,就让掌柜带路到客房。 客房在客栈二楼转角处,正对街道,颇嫌吵闹。可景辰和梅以萧也没得挑了,等掌柜叫来小二把客房给收拾好后,二人就入住了。 梅以萧脱了鞋,跳到榻上蹦跶两下,就惬意地躺下了,景辰则是翻出了自己的睡袋,摆到了床的里侧,他有轻微的洁癖,用不惯别人用过的物品。 “这是什么?像个蚕蛹。” “睡袋,睡觉用的。” “哦。”梅以萧往外让了让,好让景辰上床,“景辰前辈,你说为什么会有人退房啊?” 景辰说:“客栈条件太差。” 梅以萧:“……这不算是理由吧,客栈条件再差也差不过大街啊。这镇门被封了,只能进不准出的,鱼跃客栈又是镇子上唯一的客栈,不住这儿住哪儿?” 景辰说:“能住在百姓家吧,像是农家乐,给点钱,主人家就让你住一晚,还包饭。” 这个解释说得通,梅以萧也就不再想这个问题了,能有人退房让他们不必露宿街头总是好的。 梅以萧烦躁地在床上翻滚,“也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才能离开清水镇。” 景辰把睡袋铺好,自己裹在睡袋里,拉好拉链,整个人就只留了个头在外面,像只孵化中的虫宝宝,“不是来抓你的吗?抓到了你,人就都走了。” 梅以萧撇撇嘴,“我又不是猪,怎么可能送上门去给他们抓。” 景辰说:“那他们就不会走了。” 梅以萧:“……” 景辰分析道:“依照你对鹿鸣山的地形描述,山阴是鹿鸣山庄,山阳是荒路。山阴有鹿鸣山庄的人重重把手,你往那边走就是自投罗网,且就算你真往那边走了,也轮不到这些杂鱼来分一杯羹了。山阳这边么,就荒路连着清水镇,他们既然已守了好几天,那就是自信你铁定没出镇子,在这儿守株待兔。” “那要怎么办啊!他们不走,咱也不能一直在这儿呆着啊。”梅以萧戳景辰的睡袋,一戳一个坑,“前辈,你那件隐身衣呢,我们穿着出去嘛。” “办不到。”景辰说,“隐身衣只有一件,没法让我们两个人用。” 梅以萧再接再厉地问道:“那你还有什么法宝?召唤来祥云飞走什么的。” 景辰说:“飞行鞋能飞,也只有一双,并且只能离地一米,速度也不快,你们练武功的不是会轻功么,这飞行鞋穿着,还没启动就能被人给抓了。” 梅以萧泄气了,“那怎么办啊!” 景辰说:“光束枪快能用了。” 梅以萧:“……要……屠城么,把这些人全灭了?!” 景辰说:“不是屠城,我的光束枪改造过的,无法杀死人类,但能令他们休克。” 梅以萧:“……”也很凶残了好不好! 在客栈住了两天,有人来,有人走。 来的人千篇一律是冲着鹿鸣山庄的五千两白银来的,走的人多半也是另有急事不得不走的。 景辰在浴桶里泡着澡闭目养神,梅以萧隔着屏风和他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梅以萧问:“景辰前辈,水温还行吗?烫了我让小二给提一桶冷水来。” 景辰说:“不用了。” 初次用浴桶时,景辰是极其不习惯,太不方便了,全要自己动手,跟二十四世纪的全现代化浴缸根本没法比。 景辰严重怀疑用这玩意儿能不能把自己给洗干净。 当时光束枪已充电完毕,景辰险些没把枪一操,屠了全镇的人,找个野地把折叠式房屋一安,享受浴缸泡澡去。也就是梅以萧好劝歹劝的,才把人给劝住了。 梅以萧不想把事情给闹得太大,这会让给他将来在江湖行走带来诸多不便。 景辰的光束枪不能杀人,但能让人休克,甭管你武功多高深,内里多高强,都躲不过光束枪这么轻轻一射。就这事儿,要传开了必定会造成全江湖的恐慌,没准名门正派们又要广发英雄帖开大会号召上千上万号人来讨伐他跟景辰两个呢。 景辰出了浴桶,揩干水珠,梅以萧很有眼色地把里衣中衣外衣依次排好了给搭在屏风上,景辰取了一一穿山,外衣的腰带则是梅以萧帮忙给他系上。 突然,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长空,梅以萧以行走江湖多年的敏锐嗅觉打包票,出事了! 梅以萧连忙开窗,听得有破空声,待定睛细瞧时,只见一个黑衣人从相邻的客房窗户跳出,隐匿在夜色之中。紧接着,就是密密麻麻的脚步声,喧闹声。 “死人了!” 景辰和梅以萧对视一眼,齐齐往外走。 出事的客房就在他们隔壁,两人一看,脸色都变了。 小小的一间客房,横七竖八地摆着五具尸体,都是开膛破肚而亡,死状凄惨。 可让二人色变的不是这幅惨状,而是死者中有那日与他们有过冲突的汉子! 第九章 “这……这是怎么回事儿!” “不晓得啊!” “就没人听到动静?” “就听到有人惨叫,一赶来,就已经这样了。” “天啊,到底是谁下的手,这也太狠毒了。” “这得是有什么深仇大恨啊。” “不会是梅以萧吧?” “梅以萧无端端地杀这几个无名小卒作甚?” …… 众人都堵在房门口议论纷纷,有那心细胆大地去查看尸体,可查了半天,也没查出什么有用的线索。 “凶器是刀,下手很利落,杀他们的人是个高手,死者的死因是失血过多。” 这条信息朦胧而广泛,基本等同于废话,没有包含任何有价值的信息。 “这人不是死于失血过多。”梅以萧悄悄地和景辰咬耳朵,他们两人都混在人群的末尾,降低存在感,“他们是死于中毒。” “中毒?”景辰向门内扫视一圈,胃里翻涌,想吐,他从事科研工作,也兼职研发武器,但说到底,他就是一文职人员,枪摸过不少,却没上过战场见过死人,这猛地遇到这种事,没被吓得尿裤子已是勇气可嘉了,“你是说,凶手先把这些人给毒死了,再把他们解剖了?” 梅以萧说:“是的。” 梅以萧说得很镇定,景辰却是受不了了,他的想象力很丰富,顺着梅以萧的话一联想那场景,却是再也忍不住要吐了。 景辰扶着栏杆,“哇”地一吐,就吐到了一楼,还好客栈里的人都跑到二楼凑堆了,否则要是把哪个人给吐到了,又得是一场风波。 梅以萧没料到景辰反应这么大,忙给人拍背顺气,说道:“要不我们回房吧,我让小二端茶给你漱口。” 景辰说:“嗯。” 景辰一吐吐爽了,那股反胃劲儿也就压下去些,但口中的异味让他难以忍受,屋中的惨景他也不想再多看了,便和梅以萧相携往回走。 可两人却是走不成了。 “你们两个站住!” 这话虽没指名道姓,指向性也很强,全场围观民众中就景辰和梅以萧在退场。 苟不同说:“哼,你们两个溜什么溜?莫非是做贼心虚?!” 苟不同是青城派门人,五短身材,白白胖胖,唇上留着一撇滑稽的小胡子。此人是青城派第二代弟子,习武资质平平,最多是个二流高手,但他在派中颇受重用,在江湖里也小有名气,都是因着他有一颗转得快的脑子。 “哦?本公子当什么贼了?偷盗了?抢劫了?”梅以萧骄傲地扬起头,“你可别乱嚷嚷!” 苟不同说:“你犯下的可不是这么轻的罪行,你那是杀人罪!” 杀人罪,这顶帽子可就大了。 聚众哗然。 梅以萧瞪视苟不同,“莫要血口喷人!我杀谁了?!” 苟不同扯了扯自己的胡子尖儿,振振有词道:“那一屋的人,你敢说不是你下的手?你前两天入住客栈时就和李重起了冲突,客房与他又是相邻的!我们在听到李重的惨叫后,有耳力好的大侠也听到了有人推窗而逃的破空声,可我们朝街道上一看,连个鬼影子也没有。而你们客房的窗户,却是开着的!你们客房的窗户和李重的挨得近,要从这边的房间跳回你们的房间,哼,就算你们的武功不高,那也是能办到的!” 梅以萧被苟不同这一番论调气到想笑,“我的动机呢?” 苟不同说:“李重冲撞了你,像你们这种富家公子哥,这家里怕都是当姑娘养着呢吧,走快了怕摔了,吃快了怕噎了,何曾受过这种气啊。你们咽不下这口气,加害于李重。” 诸人都是恍然大悟般,看向梅以萧和景辰的神色立马就不同了,好似已认定这二人就是杀人凶手。 苟不同火上浇油,“若非是你们做贼心虚,又怎会想要偷溜!” 梅以萧说:“我哥哥吐了,我们只是回房休息!” 相对于苟不同的长篇大论,梅以萧的理论就苍白无力了。 苟不同得意地说:“你就认了吧!” 梅以萧啐道:“认个屁!” 景辰忽然道:“你所说的都是推测,没有证据。” 苟不同说:“我的推测合情合理,这就是证据。” 景辰说:“你的逻辑混乱不堪,全是瞎掰胡扯。” 景辰这张嘴,一开口就让人想掐死他。 苟不同被他这般鄙视气到内伤,想当场把这人给撕成两截,又怕被人说是气量狭小,便忍气道:“你何不说说你的见解。” 景辰说:“你不打岔的话,我已经说了。” 苟不同:“……” 景辰竖起一根指头,“第一,我和我弟弟仅是两个人,我是文弱书生,对武功一窍不通,我弟弟也只会点花拳绣腿罢了,可死去的五个人,都是混江湖的,哪个不比我们兄弟能打。按照你们说的,死者都是死于暴力,那凶手就必定得是一个能以一敌五的高手,否则他要如何杀死五个人并逃生?” “第二,前两日的冲突,是李重主动挑起的,他向我们挑衅,并和我弟弟打了一场。就像那个……你叫什么?算了,我对你的名字没兴趣,你就叫小胡子吧。就如同那个小胡子所说,我们兄弟二人在家是娇生惯养的,可我们都娇惯得要成姑娘了,那李重却没能在打斗中赢过我弟弟。这是诸位亲眼所见的,究竟丢人的是谁,想必你们也都是心里有数的。李重颜面扫地,也消了我兄弟二人的一口恶气,而接下来的两天中也并无交集了,我们实在没必要杀人泄愤。” “第三,我和弟弟的房间和李重的相连,所以,我们见过真正的凶手,他穿着黑衣,蒙着面,轻功很好,等你们冲进屋时他早已跑出这条街了。” “第四,我是真的吐了,你要闻闻我的口气吗?” 景辰朝苟不同吹了一口气,把人给熏得倒退了好几步。 景辰说:“综上所述,我们兄弟的嫌疑微乎其微。”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苟不同的推理头头是道,景辰的反驳无懈可击。 双方好似都对,谁都说不准谁对得更多一点。 苟不同气得胡子都在抖,不仅是因为景辰推翻了他的推理,更是因为景辰对他言语性的侮辱! ——什么叫我的名字不感兴趣,什么叫我就叫小胡子……吧!我是有名有姓啊混蛋!难道我有胡子就该被歧视吗?! 苟不同怒气上涌,思维都混乱了。 苟不同道:“强词夺理!” 景辰说:“实事求是。” 苟不同吹胡子瞪眼,“杀人凶手都不会承认自己是杀人凶手,你在混淆视听!” 景辰说:“你的胡子要掉了。” 苟不同:“……”这都什么跟什么! 苟不同的胡子自然不会掉,那又不是贴的。 苟不同说:“你别转移话题!”他向围观群众们抱拳,“各位大侠,李重虽是来自于小门派,可既然来了这清水镇,那也就是同路人了。他死了,咱们不说给他报仇,可按着江湖道义,咱们也该把杀他的凶手给绳之以法!”他指着景辰和梅以萧,“这二人就是凶手,让我们把他们给拿下吧!” 没人动。 “这位公子也说得很在理啊,瞧他们那手无缚鸡之力的,哪儿可能杀死五个大汉啊!” “对啊!他们都能杀死五个大汉了,那我们都能上山打虎啦。” “那也不一定呢,也许他们有特别的手段。” …… 众人都在讨论,一方是支持苟不同的,一方是支持景辰和梅以萧的。 谁也说服不了谁。 就这事儿,没个证据,全靠人瞎猜,不管怎么猜,都是半靠谱不靠的。 梅以萧说:“小胡子,你何必急着要拿下我们二人呢。掌柜的已报了官,这件事不如就让专业人士来解决吧。” 苟不同说:“不行!江湖事江湖断,哪儿有让官府插手的!” 江湖和朝廷,是两个拉锯的势力。 我不干涉你,你最好也别来打扰我。 对江湖人而言,出了事,要朝廷的人来善后那就是奇耻大辱!尽管杀人越货这事儿是朝廷的管辖范围和强项。 景辰说:“反正这清水镇也没人出得去,不如就让我们比一比,谁先找到真正的凶手?” 苟不同讥讽道:“可不就是你们。” 景辰说:“那你就找到证据来证明我们是凶手,不然的话,那你就是真正的凶手,只是为了转移大家的关注点,才指鹿为马说凶手是我们!” 苟不同大怒:“胡说八道!” 景辰问:“那比不比?!” 苟不同豪气万千地说:“比!” 第十章 清水镇是个小镇,十来年间,历任镇长处理过最大的案件也就是张家偷了李家的大花猪,王家的媳妇儿和刘家的汉子通奸之流的。这谋杀案,着实让镇长一筹莫展,特别是这案件和江湖人扯上了关系。 想撒手不管吧,他这一镇之长的威信得一落千丈;可管吧,他也管不了。 愁! 没法,镇长让衙役先把尸体抬去了义庄,勒令鱼跃客栈的人不得擅离后,让仵作装模作样地验个尸,就把这事儿给放一边了。 反正死的也不是镇子上的镇民,镇长也不想去费那个心力了,做做样子就成。 尸体都搬走了,热闹没得瞧,众人都做了鸟兽散。 梅以萧和苟不同互放了狠话,也就各回各房了。 一进房,梅以萧就撇掉了那层傲娇的假象,星星眼地盯着景辰,“景辰前辈,你太英俊了!” 景辰没理他,在漱口呢,他被自己嘴巴里的味道给恶心坏了。 梅以萧叽叽喳喳,“嗷,那小胡子气得都要炸了!那个贱人,竟说我们是凶手,我瞧他才像呢,没凭没据的事情就乱说,真该把他给毒哑了!” 提到毒,景辰问道:“你为什么说那些人是中毒的,别的人都检查几遍了,也没一个人说是中了毒。” 梅以萧骄傲地挺起胸膛,“我可是玉面神医呢,那些江湖杂鱼怎么和我比!啧,聚集到清水镇的也就是江湖上二三流的家伙们,一群没见识的。真正的一流高手谁不想结交我啊,与我交好,那就是多了一张保命符,也就这些眼高手低的垃圾们,才会想着抓了我向鹿鸣山庄邀功,挣五千两白银,根本就是傻子嘛。” 景辰道:“说重点。” 梅以萧的自我吹嘘被无情打断,不甘心地撇了撇嘴,说道:“死者的内脏,在心脏处,有一颗红点,和血混杂着,不明显。” “红点?”景辰想了想,他是过目不忘的天才,可方才的确是受了点惊吓,压根儿没敢往死者身上看,也就对梅以萧说的红点全无印象。 “就是,在心房右下角。”梅以萧抓耳挠腮,想详细讲解,但又不能把自己的胸腔剖开了扯出心脏给景辰观赏,比手画脚地道,“很小很小的一颗。” 景辰摘下了耳钉,这是很小的钢制耳钉,没有花里胡哨的造型,就是一根光滑的小棒子。当然,景辰全身上下佩戴的就没有一件是多余的,或者说是真正的装饰品。 这枚耳钉是科研院新开发的隐形追踪器,装有GPS定位追踪系统和全息摄像功能,自动转换太阳能和风能,号称永远不会因能源不足而罢工,并且防水防火防灰尘,十分实用。 穿越了时空,GPS是没了用处,但全息摄像仍是运作的。 景辰在耳钉前端一按,3D投影就投射到了墙壁上。 画面绝对是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其立体度能让人身临其境,各个细节都清晰记录。 耳钉投射出的影像就是李重等五人的死状,跟真实的分毫不差。 “这这这……景辰前辈……这这这……”梅以萧话都说不利索了,“你把李重他们给搬回来了?!” 景辰说:“你想多了。” 景辰从影像中走过,毫无阻碍地穿过了几具“尸体”,在那红彤彤的内脏上走来走去,其画面非常凶残。 “景辰前辈……”梅以萧呆滞了,“这这这……你不是怕尸体的吗?!” 景辰说:“这又不是真的,虚拟影像而已。” “虚拟影像?” “虚拟影像就是通过电子重塑让平面的东西变得立体。” 梅以萧:“……”越听越不懂。 景辰说:“红点在哪儿?” 梅以萧颤颤巍巍地指着李重的心脏,手指不小心一哆嗦,把李重的心脏给戳到了,他吓得哇啦哇啦叫,交完了又奇特地甩了甩手指,好像什么也没碰到。他鼓起勇气又戳了戳李重,戳到的是空气。 “啊咧,真的是假的!” 景辰黑线,“废话,我骗你作甚。” 梅以萧:“……景辰前辈不要凶我嘛,你们修仙者的法器我一介凡人又搞不懂,会大惊小怪也正常嘛。” 景辰:“……”修个屁仙! 在梅以萧的指引下,景辰也发现死者心脏上的红点了,他问道:“这是什么?” “一点红,这是一种无色无味的毒。中毒者在中毒后一个时辰内毒发,发作时会感到胸闷,一炷香之内死亡,死亡后不会让人探查到中毒的痕迹,多半会被诊断为窒息致死,可事实上,一点红是会留下痕迹的,就在心脏上。” 景辰扬了扬眉,这毒药挺新奇的,书上说,在古代有许多不可思议的物事,原来是真的。 “这种毒药很普遍吗?” “当然不是。”梅以萧说,“制作一点红的药物虽不珍贵,但其工序复杂繁琐,卖价也是相当高的,世面上流通的不多。” 景辰说:“哦,那是客栈内部的人作案的几率就小了。” 梅以萧说:“是的,这一客栈都是穷鬼。” 景辰说:“依你之言,一点红不廉价,而李重等几人也就是小虾米,谁会用这么昂贵的毒药去杀害五个不值一杀的人,并把他们都开膛破肚了,这怕是有深仇大恨了,若真是仇杀,那他们的仇人就是个人傻钱多的。” ——我与你非亲非故还包你吃住玩乐求你带我修仙你也不乐意我不照样巴巴地把钱给你花,那我也是人傻钱多的。 梅以萧默默吐槽,可经景辰这一说,梅以萧隐隐约约有了个人选。 难道是他?!可他来清水镇做什么?总不该也是来抓自己的吧! 梅以萧笑了笑,觉得自己是想岔了。 梅以萧说:“那几具尸体我们就远远看了一眼,没细看,也不知是否还有别的疑点,不如我们趁着月黑风高去义庄走一趟。” 义庄,等同于现代的停尸房。 景辰一想到那一排一排冷冰冰的,奇形怪状的,腐烂发臭的尸体,又想吐了,他能说他不要去么! 义庄在清水镇的东南角,这一带人迹罕至,鬼气森森。 才到门口,就是一阵腐臭味飘出,虽说义庄有人定期打扫,洒上香料,可在夏天,尸体腐烂得快,臭味也传得远,任是再香的香料也盖不住。 景辰捏住鼻子,梅以萧则是拿出一个小药瓶,拧开了盖,放在景辰鼻子下让他闻一闻。 瓶子里的香气清冽,有薄荷味,又不如薄荷刺激,淡淡的,甜甜的,萦绕在鼻尖,久久不散,把那股腐臭味给完全掩盖了。 “这是何物?” 梅以萧说:“我闲来无事做的香膏,在大家族的小姐们之间可是很流行的,出门时涂抹上一点,一整天都是香的,这一瓶是薄荷香膏,另有玫瑰,桂花,莲子等十余种的。” 哦,那就是香水了,古人用的香水。 “给我一瓶。” “呃……”梅以萧一愣,“你要香膏做什么?这是姑娘们用的。” 景辰很严肃地说:“做研究。” 梅以萧:“……” 梅以萧听话地给了景辰一瓶香膏,念叨道:“景辰前辈,我这是独门秘方呢,你瞧,我把我的不传之秘都交给你了,你就带我修仙么,这就当是我的拜师礼了。” “闭嘴!” 梅以萧乖乖地闭嘴了、 义庄内黑漆漆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梅以萧点燃了一个火折子,把四个角的火把点上,这才算是有了光亮。 “我们开工吧。” 义庄共有二十具尸体,都是无人认领的。 尸体们简陋地排放在木板上,用白布遮着。 梅以萧一一把白布给掀开认人,顺带评论下死人。 “这个人是被人砸破了头死的,哎,真惨,头骨都露着呢。” “呀,这个妇人是上吊死的,手腕和脚腕处都严重的淤痕,她的丈夫一定是长期虐待她,她不堪忍受才上吊自杀的,真可怜。” “呃……这人是死于马上风诶,为了色连命都不要哦,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这不是一句空话呢。” “嗷,这个的眼珠子都戳爆了,眼眶是空的呢。” “呀……这个……” “闭嘴!”景辰站得远远的,坚决不碰尸体,可抵不住梅以萧一个一个地描述,就凭他那天马行空的想象力,光是描述就能让他抓狂。 “这个……”梅以萧音量减小,诺诺道,“这个是李重。” 第十一章 李重等五人的尸体是并排着放的。 梅以萧认真地一个一个检查,他凑得很近,都要贴到尸体上了。 “你离远点。”景辰看不下去了,“你是想染上腐臭味吗?!” 梅以萧莫名地就被凶了,很委屈,“这义庄里光线暗淡,我不凑近了看不清么。” 景辰说:“你早说啊,笨蛋。” 景辰把一个圆盘用力挥了几下,圆盘从暗到亮,发出太阳光,将这小小的义庄照得亮如白昼。 “这是夜明珠?!”梅以萧说完自己就先否定了,“不对啊,夜明珠没这么亮。” 景辰说:“这是光照盘,能模拟太阳光,充电一次,能持续使用一千八百个小时,九百个时辰。” “真好用。”梅以萧感叹。 景辰说:“送给你。” “真的啊?!”梅以萧受宠若惊,喜滋滋地接过了光照盘,比起这玩意儿,蜡烛油灯都弱爆了! “景辰前辈,这是你对收我为徒的首肯吗?!” 景辰说:“不是。” 梅以萧也不失望,斗志高昂地说:“嗯,我懂的,景辰前辈你是在为我好,修仙这条路寂寞又苦涩,你是在给我考验!放心吧,我会用我的诚心打动你的!” 景辰囧了,这人自说自话的本事真够高强! 一盏茶后,梅以萧失望地给李重几人蒙上白布,“就是一点红致死,没别的了。” 景辰说:“没有就算了,回吧。”他是一刻也不想在义庄多呆了。 梅以萧说:“好。” 梅以萧照着景辰的说明把光照盘给关闭,收入囊中,义庄又变得昏暗而阴森。 “景辰前辈,你去外面等我吧,我把火把给熄了,义庄都是百姓的公款建的,我们要节约。” 景辰无异议。 两人分头,一个往外,一个往内,可就在此时,一阵邪风吹来,吹关了大门,吹灭了火把! 二人俱是悚然一惊,景辰给光束枪上了膛,梅以萧给银针粹了毒。 他们迅速靠拢,形成背对背的防御姿态。 “有人进来了。”梅以萧压低音量说道。 “我看看。” “要打开光照盘么?” “不用,会暴露我们的目标。” 景辰戴上了一个黑框眼镜,这是简装版的红外线夜视仪,能在暗夜中看清一百米之内的东西。 他从左至右把义庄的犄角旮旯都给扫描了,而义庄内唯二的生命体仅有他和景辰。 “没人。”景辰说。 “没人?”梅以萧说,“怎么会,我明明感受到了人的气息的。” 习武之人感知敏锐,在吹风的那一刹那,梅以萧能肯定有第三个人的存在。他屏气凝神,捕捉黑暗中的动静,除了细微的风声和他与景辰的呼吸声外,的确没有别人了。 “真的没人了。”梅以萧开了光照盘,“真奇怪,总不能是闹鬼了吧。” 景辰喝道:“别胡说!子不语怪力乱神,鬼神之说是愚昧的,无知的,是对科学的蔑视!” 梅以萧吓了一小跳,“景辰前辈,你紧张什么?” “谁紧张了?!”景辰色厉内荏地说道,“所谓鬼魂,不过是一种磁场罢了,是人类的迷信给它赋予了生命形态,并编造出了恐怖故事。行了,既然没人,我们就快走吧!” 景辰急急忙忙地开门,率先大踏步走了,梅以萧原地站了会儿,一琢磨景辰的表现,蓦地哈哈大笑。 景辰怕鬼! 梅以萧像是发现了新大陆,高兴得手舞足蹈,作为一个严肃的端庄的不苟言笑的无所不能的修仙者的景辰,居然是怕鬼的! 梅以萧一阵风似的追上景辰,不怕死地嚷嚷道:“景辰前辈,你怕鬼啊?!” 景辰:“……” 梅以萧搭上景辰的肩膀,“哎哟,不用怕啦,景辰前辈是好人,鬼才不会害你呢,再说你是修仙者,有仙气,鬼魂勿近啦。” 景辰额头上青筋直冒。 “景辰前辈,我胆子可大着呢,不怕鬼哦,你就收了我嘛,我能给你壮胆的,就算真的遇上了鬼,我能保护你,我……” 梅以萧叽里呱啦地叨叨,不防景辰准确地将一颗白色的小药丸投进了他开合的嘴中。 “景辰前辈,你给我吃的啥,我#%&@……”梅以萧捂住自己的喉咙,惊慌了,他自己都听不懂自己在说什么,“&%¥#@……” 梅以萧:“!!!”他不会说人话了! 梅以萧拽住景辰,指指自己的嗓子,想问他这是怎么了,一出口就变成“*&%¥#@……” 景辰阴测测地说:“这是胡言乱语药,在接下来的二十四个小时,也就是十二个时辰内,你说的话没人听得懂,包括你自己。” 梅以萧:“……” 景辰又加了一句,“没有解药。” 梅以萧内牛满面。 翌日,雷雨交加。 鱼跃客栈的人都缩在房中,闭门不出,数日来闹哄哄的客栈难得有了清静。 景辰和梅以萧到一楼大厅用餐。 店小二问道:“二位客官要点些什么?” 景辰对古代的食谱一窍不通,点菜的事向来都是由梅以萧负责。 梅以萧:“&¥#%@……” 店小二:“……客官,你说什么?” 梅以萧:“@#¥%&*……” 店小二:“……” 梅以萧悲愤地拍桌,对着景辰哇啦哇啦地说了一通,可惜,没人能跟他语言相通。 店小二迟疑地望向景辰:“……那个……客官,要不您点个菜?” 景辰说:“点菜的事情都是我弟弟在做。” 店小二囧了,“可这位客官说的话我一个字都听不懂啊。” 景辰说:“我也听不懂。” 店小二:“……”他怀疑自己碰上了俩神经病。 梅以萧楚楚可怜地盯着景辰,大眼睛水汪汪的,像是求投喂的小动物,景辰当真就摸小猫小狗般的抚摸了下景辰的头顶,对店小二说:“上几个你们的拿手菜吧。” 店小二说:“好叻!” 店小二用抹布把桌子一抹,就脚底抹油地跑了。 梅以萧焉哒哒地趴在桌上,百无聊赖地玩着一根筷子,郁闷之情溢于言表。 景辰假装喝茶,唇角勾出一丝笑意,让这聒噪的小子吃点苦头很是能娱乐到他。 上了菜,两人尚未开动,苟不同来了。 苟不同趾高气昂地说:“两位可有什么进展啊?” 景辰问:“你吃饭了吗?” 苟不同说:“没有。”他瞄了眼景辰和梅以萧桌上的菜色,都是鱼跃客栈的招牌,以清水镇的消费水平来说,这是高消费的了。他偷偷咽了口口水,唾液分泌,馋了。 ——他问我吃没吃饭,我说没吃,他们总该邀请我吃的吧,能蹭到免费的饭食,很好。 这是苟不同的盘算,但事实与他的盘算差了十万八千里。 梅以萧:“&*%¥#@……” 景辰:“我们也没吃,等我们吃完后再和你谈。” 苟不同:“……” 景辰旁若无人地开吃,梅以萧向被干晾着的苟不同投去了一个同情的眼神。 如果梅以萧这会儿能说人话,他是不介意让苟不同与他们同桌而食的,这苟不同想来是要打探他们的探查进度,他也想和苟不同交换点情报呢。 但是,梅以萧的外星话是乱码,景辰是个极度的自我中心气死人不偿命的,于是,苟不同的处境就注定会尴尬万分了。 苟不同在桌边站得像尊佛,景辰赶苍蝇般挥了挥手,说道:“你能让让吗,挡住光线了。” 苟不同的胡子抖了抖,说道:“两位在这吃得悠哉,却不管自己已大祸临头了吗?!” 景辰说:“别喊,你站远点,唾沫星子会溅到菜里。” 苟不同非但不退,干脆在景辰对面坐下了,“你向我发出了挑战,自己却是漫不经心的,莫非你是在拖延时间。” 景辰搁下筷子,对店小二道:“再拿一个碗来。” 梅以萧和苟不同都惊异地看着景辰,这人开窍了?要请苟不同吃饭了? 店小二手脚麻利地添了一副新的碗筷,苟不同接过,刚要夹菜,景辰却说:“我说的是拿一个碗来,你拿筷子作甚?” 店小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拿筷子怎么吃饭?用手抓么?! 景辰拿过苟不同的筷子,一本正经地说:“你想说话,行,请用碗盖着你的嘴,避免你的唾液传播病菌。” 苟不同:“……” 梅以萧:“哈哈哈哈哈&%#@!” 梅以萧笑得前俯后仰,而客栈大厅里零星的几个食客也是笑得不行。 苟不同面色通红,愤恨得想把景辰给千刀万剐。 唯独景辰面无表情,大有任尔东西南北风,我自岿然不动的淡定气质,慢条斯理地夹菜吃饭。 末了,景辰还好死不死地问了句:“你不说话了?” 众人笑得更欢实了。 苟不同羞愤至极,大吼道:“你给我等着!等着!等着!!!” 遂摔桌走人。 第十二章 义庄一行一无斩获,景辰和梅以萧转战到了李重的客房。 卧室无人清扫,掌柜本是想要即刻打扫了的,客栈里死了人就够晦气了,不收拾干净了再请个天师来做法式,他总是不安心,可是,不仅是客栈里的江湖人们,就连镇长都让他别去碰案发现场,要保持原貌。 掌柜不情愿,可胳膊拧不过大腿,这客房也就搁置着了。 景辰说:“这客房是两个人住的,死者却有五个人。” 梅以萧说:“&%¥#……” 药效还没过,梅以萧挫败地抓了抓头发。他从客房的柜子里搜出纸笔,写到:【客栈里的客房紧俏,几个人拼在一个屋里也是正常的。】 “不是的。”景辰敲了敲自己的脑门,“我过目不忘,那李重是和一个人住在这客房的,另外的三个死者是在另一间客房,我在咱们入住时就观察过了。” 【那他们干嘛大半夜的五个人齐聚一堂?】梅以萧狐疑道,【商量大事吗?】 在清水镇,所谓的大事就是鹿鸣山庄对梅以萧的通缉令了。 景辰说:“十有八九是的。” 【这不对啊!】梅以萧说,【他们不该认识我吧。】 景辰耸肩,“那不一定,你好歹是个名人,认识你的人远比你认识的多。” 梅以萧沮丧地鼓起了腮帮子,他还以为自己的演技炉火纯青了呢。 景辰说:“如果我们的假设是成立的,那就有了一个新的疑点?凶手是在他们商讨要如何抓你时杀的人,那么,凶手是否也得知了你的真实身份呢?如果凶手知道了,为什么要杀李重五人呢?解释有二,一是凶手想独自抓住你,独享那五千两的奖赏,二是凶手在帮你。” 【帮我?】梅以萧甩了甩手腕,他写累了,【谁会帮我?】 景辰说:“那就得问你了。” 梅以萧很迷茫。 景辰说:“先搜一搜客房吧,运气好的话,没准能搜到凶手的有关线索。” 两人在客房中翻箱倒柜,爬上爬下,连墙壁缝也不放过。 苟不同阴魂不散地站到了门口,像是一尊白胖的门神。 苟不同说:“我要监视你们,万一你们搜到了自己粗心大意之下落下的物件之类的,才不能让你们逃了。” 景辰和梅以萧对苟不同的发言恍若未闻,各干各的,默契地把苟不同透明化处理了。 梅以萧钻进了床底。 床底堆积着厚厚的灰,可见鱼跃客栈平日的清扫是很马虎的。 梅以萧一动,纷飞的灰尘就呛得他喉咙管发痒,直咳嗽。好容易不咳了,梅以萧的膝盖又压住了一个硬物,那硬物的一头尖尖的,梗得梅以萧痛得要飙泪。 梅以萧把那硬物捡起,对着床单下透出的微光一照,顿时面色僵硬。 ——真的是他?他来清水镇做什么? 梅以萧把硬物揣入兜内,爬出床底,对景辰摇摇头,又去翻花瓶。 苟不同凉飕飕道:“哼,你们也别费心了,这客房我早查过了,什么都没有。我说啊,你们也别装相了,认了吧,凶手就是你们。” 景辰说:“你胡子上有颗米粒。” 苟不同下意识地抹了两把胡子。 景辰说:“骗你的。” 苟不同:“……” 景辰对梅以萧说:“走了,回屋。” 梅以萧乖乖地跟上。 景辰说:“咱们不走大门,走窗户。” 梅以萧:“???” 景辰说:“小胡子不说我们在作案后从这间客房的窗户回的自己的房间么,不妨来试验下这个方法可不可行。” 梅以萧:“……” 景辰,梅以萧,苟不同三人都到了窗边。 客栈的窗子都是朝外开的,窗框都在外边,即使是相邻的两个房间也不是人和人一开窗就能面对面,并且,客栈当初建造时恐怕也是为了防止有轻功好的小偷从窗户偷溜到别人的房间去偷盗,房间与房间的窗子都隔得很开。 景辰问苟不同道:“你和我们的武功相比,谁的比较高。” 苟不同说:“当然是我!” 景辰下盘虚浮,是个全然没功夫的,梅以萧在到客栈头一天就和李重比试过,两人不相上下,而苟不同的武功也算不上多高,跻身江湖二流之列,比起这两人来,却也算是矮子里的高个儿了。 景辰说:“哦,那就劳烦你跳到我们的客房了。” 苟不同愣住,“为什么?!” 景辰说:“因为你武功比我们好。” 苟不同说:“这和我跳窗有什么关系?” 景辰耐心地解说:“反正依我和我弟弟的水平,我们是做不到的,跳到半途就得摔死,可你不同啊,你功夫好,也许能跳过去呢,如果你也不能一举跳到我们的客房,那说明你先前的推理根本不成立。” “那如果我跳过去了呢?” 景辰思考了两秒,说:“你做不到的。” 苟不同:“……” 苟不同的确是做不到,他预估了两扇窗户之间的距离,一丈多,这要是在平地,那是不在话下的,但是,这是在半空中,而两扇窗户又是平行的,借力点很难把握,窗户又是外推式,就算是跳了这么远,也没法一下就钻进窗,得挂在窗框上,慢慢爬进去,再倒霉点,那窗框不结实,可不就得从二楼坠落了么。 景辰催道:“快跳啊。” 苟不同又不傻,这种明摆着做不到的事他才不会去干,可他又不愿示弱,就硬着头皮道,“我在测量。” 景辰说:“哦,测量好了么?” 苟不同说:“没有。” 景辰激他,“哦,你不敢跳。” 苟不同炸了,“谁说的!” 景辰说:“你自己说的,你满脸都写着你不敢。” 苟不同:“……” 景辰说:“不然我帮帮你吧。” 苟不同:“?” 景辰对梅以萧打了一个手势,梅以萧心领神会。两人出其不意地一人一边架住苟不同的腋下,苟不同尚来不及咋呼,就被二人扔垃圾般从窗口往外抛。 苟不同:“啊——!救命啊——!” 苟不同四肢乱抓,像只癞蛤蟆,他惊慌失措之中仅存的一丝理智让他运用起轻功,好运地抓住了景辰和梅以萧房间的窗框。他才呼出一口气,那窗框“咯吱咯吱”两声,“啪嗒”,断了。 然后,苟不同就抱着窗框摔倒了街上,摔了个四脚朝天。 景辰从上往下喊话,“你还活着吗?!” 苟不同:“……活……着。” 景辰凉飕飕地道:“事实证明,你的推理大错特错。” 苟不同喷血了,摔出的外伤和气出的内伤! 【景辰前辈,你太棒了!】梅以萧星星眼的崇拜状,【这个苟不同太烦人了,我早想收拾他了。】 景辰说:“嗯,欠收拾。” 【我们这也算是变相证明了清白了吧,那凶手的事,我们还管吗?】 景辰说:“管,为何不管。” 梅以萧忽的有了不妙的预感。 景辰对梅以萧摊手,“交出来。” 梅以萧打哈哈,把毛笔递给景辰,景辰一挑眉,把毛笔随手一扔,飞溅的墨水溅到梅以萧的鼻尖上,梅以萧一抹,小白脸顿时成了小黑脸。 梅以萧傻笑,企图蒙混过关。 景辰说:“交出来,别让我再重复。” 梅以萧装聋子。 景辰掏枪,光束枪的把手才亮出了一个小角,梅以萧就没骨气的妥协了。 梅以萧把一枚扳指上交,这就是他在床底下找到的证物。 这是一枚玛瑙扳指,红色的,色泽均匀亮丽,无裂纹和杂色,乃是上品,水滴形的玛瑙中间,雕刻着一个小篆的“毒”字。 景辰给扳指照相留念后,才问梅以萧,“这是何物?” 梅以萧捡回毛笔,【扳指。】 景辰:“……” 景辰笃定地说:“这是凶手的。” 梅以萧:【不是!】 景辰说:“你与凶手相识。” 梅以萧:【不相识!】 景辰说:“这枚扳指能象征凶手的身份。” 梅以萧:【绝对不是!】 梅以萧的一系列回复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景辰本是诈一诈他,这一诈完了,就百分之百的肯定了。 景辰有理有序地分析道:“李重几人都是小门小派的,其言行举止也绝非是有钱人,更何况,他们若是能买得起这种成色的玛瑙,又何苦要抓你去领那五千两的赏,从这一点能推断出,这枚扳指是别人的。你在捡到这枚扳指时,偷偷将其藏起,有苟不同在时能理解为你不想和他共享线索,但苟不同都跳楼了,只得我们二人你却仍然不愿透露这枚扳指,可见你对这扳指是何人的所有物一清二楚,并且你们交情深厚。”他抠着扳指上的刻字,“玛瑙在古代是相对宝贵的,这种成色的红玛瑙即使是在未来也不是便宜货,会在这么昂贵的玛瑙上刻字,必不会刻无意义的字,而当我说到这个字象征了凶手的身份时,你极快的否认了,且加重了语气,说明我猜中了,你心虚气短。” 景辰的长篇大论完了后,梅以萧的气焰就熄灭了,成了斗败的小公鸡,焉焉的。 景辰问:“是谁?” 梅以萧提笔,踟蹰着要不要写下答案。 景辰说道:“你不写我就给你吃吐真剂,吃了吐真剂的人,只会说真话,连几岁仍在尿床几岁有了梦遗都会一一交待。” 梅以萧:“……” 修仙者真是太讨厌了! 梅以萧欲哭无泪,在纸上写下一行字。 【群芳阁毒鬼老妖。】 第十三章 群芳阁,下属十二分阁,以十二个月份的花命名,分别是梅花阁,兰花阁,桃花阁,蔷薇阁,石榴阁,荷花阁,栀子阁,丹桂阁,菊花阁,芙蓉阁,水仙阁,腊梅阁, 往下,每个分阁阁主掌管千余教众,往上,有左右护法,仙、妖、魔三大长老,以及令江湖人闻风色变的群芳阁阁主。 综上所述,无论是人数或是实力,群芳阁都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大教。 梅以萧写道:【群芳阁崛起数十年,势力发展迅速,天南地北皆设有分阁,后来者居上,把诸如鹿鸣山庄等四大世家和少林武当等大门大派都给比了下去,一家独大,打破了江湖的平衡,再加上群芳阁的人行事诡异,不拘一格,亦正亦邪,所谓的名门正派们就把群芳阁骂作魔教。】 “毒鬼老妖是鬼长老?” 梅以萧点头。 “哦,他是来帮你的。”景辰笃定道,“你和群芳阁的关系很好。” 梅以萧再点头。 “群芳阁是魔教,那就是武林的公敌,你与毒鬼老妖是朋友,所以替他打掩护,私藏了证物。” 梅以萧的头越点越低。 景辰说:“毒鬼老妖会杀李重是为了帮你,在确保你的安全前,他怕是不会离去,那么,他必定是在客栈的。你与毒鬼老妖交好,为何这么多日来却未认出人来?莫非是有意瞒我?” 梅以萧大幅度摆手,提笔道:【他易容了。】 易容,顾名思义,就是改变相貌。 景辰来了兴趣,这易容和整容可是大大不同的,整容是永久性的,且伴随着高风险和后遗症,而这易容术,却是通过化妆把一个人的脸换成另一个人的脸。 据说易容术的高手,能以假乱真,就算是亲娘老子都会认错儿子。 易容这门技术从古至今都传得神乎其神,可到了景辰那个年代,这门技术已失传了好几百年了。 景辰问道:“易容术真的是没有破绽的吗?” 【不是的,普通的易容师所做的易容是能识别的,脸侧,鬓角,颈部,额顶,鼻翼都是容易露出破绽的部位,而顶级的易容师,他们做的易容就真的完美无缺的了。】梅以萧举了个例子,【就年前的事吧,有个人把一个门派的弟子给杀了,他易容成那个弟子去偷学武功,他在那门派混了六个多月,直到那门派的人寻到那名弟子的尸体,才惊觉这名死去的弟子是别人扮的。】 景辰啧啧惊叹,问梅以萧道:“你会易容术吗?” 【不会,但是我的一个朋友会,他是群芳阁的仙长老,人称千面狐仙,他的易容术已是登峰造极,全江湖无人能出其右。】梅以萧眼巴巴地望着景辰,【景辰前辈,你想要学习易容术么?我可以让他教你哦,作为交换,你就收我当徒弟教我修仙嘛。】 景辰果断拒绝,“不用了。” 梅以萧很失望。 凶手人选既已锁定,证物也有了,这就足够证实景辰和梅以萧的清白。可难题来了,毒鬼老妖和梅以萧是好友,且是为了保护梅以萧才杀了李重他们,梅以萧总不能恩将仇报,把毒鬼老妖给供出。 梅以萧犯了难。 景辰不以为意道:“我们直接闯出清水镇,有了光束枪,倾全镇之力他们也困不住我们,哦,或许能叫上你的朋友,他的使毒本领天下无双,对付几个毛贼是绰绰有余吧。” 梅以萧:“……”如果到最后还是用的暴力手段,那他们这两天劳心劳力地查案是为了什么?! 景辰似知梅以萧所想,说道:“为了活动活动脑筋,不然会生锈的。” 梅以萧:“……” 是蛮干还是拖延,梅以萧着实纠结了一番,直到鹿鸣山庄传来了新的消息。 鹿鸣山庄要派人来清水镇了,并捎带了梅以萧的画像。到时,通缉画像往墙头一贴,梅以萧就暴露无疑了,他一暴露,那随之而来的就是全清水镇武林中人的群起而攻之,要出镇就更得花费上一番力气了。 比起被动,不如采取主动。 梅以萧做了决定,趁天黑走人。 梅以萧没打算要叫上毒鬼老妖,他有千面狐仙的易容,自己又是个谨慎的,不会被人瞧出蹊跷。梅以萧一走,清水镇的人也就会散了,到时毒鬼老妖也就平安无事了。 可是,毒鬼老妖却先找上了梅以萧。 梅以萧在玩光束枪,冰凉的枪杆,质感的造型,令他爱不释手。 每个男人的血液中都有暴虐的因子,枪则是能发泄暴虐的最佳兵器,是个男人,都会爱枪。 梅以萧扣住扳机的,对着虚空比划。 景辰说:“别走火了。” 梅以萧乖乖应道:“好的。”过了十二时辰的时限,他总算是能说话了。 景辰的这把光束枪在改造后杀伤力大幅度下降,杀不了人的,就算是被击中了,也就是昏迷个几天,醒来后不少胳膊不缺腿的,一点损伤都不会有。因此,就算梅以萧把枪给玩走火也不是多大个事儿,但这是紧要关头,子弹是绝不能浪费的。 梅以萧说:“景辰前辈,你们修真界的法器太厉害了。” 景辰嗤道:“光束枪是中端武器,我这把改造后就降格为低端了。” “呀,这都是垫底的啊!”梅以萧难以置信地把光束枪翻来覆去地摸,这可是他见过的最牛逼的武器了,比刀啊,剑啊的冷兵器强了一个洛阳城呢,“那高端的威力有多大呢?” 景辰说:“高端的能轰炸掉一个星球。” “星球是什么?” “星球就是在宇宙中的,由各种物质所组成的球状的天体。”景辰见梅以萧不懂,说道,“打一个你能懂的比方吧,仅需一架粒子炮,就能把你们最繁荣的都城给轰成一片平地。” 梅以萧:“……” “那你们修真者万一有了纠纷……打起架来岂不是毁天灭地。” 景辰说:“这倒不会,我们的法律有明文规定的,非大规模战争不得使用高端武器。即使是在星际大战中,高端武器的使用也是需要从上至下的领导者一层一层地批准的,手续很繁复。” 梅以萧似懂非懂。 两人聊得兴起,门响了。 有人在敲门。 梅以萧问:“谁?” “客官,我来送水的。”这是店小二。 梅以萧开了门,店小二提着两大桶热水进了屋,把水给倒进浴桶里。 店小二说:“两位客官真讲究,每晚都沐浴呢。” 梅以萧说:“我们可和别屋的莽汉们不同。” 店小二拍马屁道:“那是那是,二位都是富家公子,哪儿能和那些粗人比。” 景辰问道:“李重死的那天,你去送过水吗。” 店小二说:“送过的。”他唏嘘道,“他们被杀和我送水也就是前后脚的功夫呢,哎,想想还真是后怕,要是杀手杀上门来时我还在那屋里,我怕也是性命不保了呢。” 景辰说:“不会的。” 店小二笑道:“也对,我就是个无名小卒,人家杀手还看不上呢。” 景辰说:“不是这个理由,理由是,你就是杀手。” 室内忽然就沉默了。 半晌,店小二说道:“客官你开玩笑了。” 梅以萧则抓住了店小二的手肘,“你是老妖。” 店小二:“……” 梅以萧说:“那日在义庄的人也是你吧,你跟踪我和景辰前辈去了义庄,捉弄我们。” 店小二无奈地看着梅以萧,说道:“好吧,你猜中了,你个不让人省心的死小孩儿,我才没那闲情去义庄那腌臜地儿捉弄你,我那是保护你呢。”他说这话时,嗓音,气场全变了,和先前的唯唯诺诺判若两人。 梅以萧抬手就要去撕店小二——毒鬼老妖的面具,毒鬼老妖忙把人给按住。 毒鬼老妖说:“这可撕不得!这张面具是狐仙借给我的,不是送给我的,值三千两银子呢,我可赔不起。” 梅以萧撇嘴,“没我值钱呢,我值五千两哦。” 毒鬼老妖:“……你个没出息的!” 两人叙了会儿旧,毒鬼老妖就对着景辰抱拳,这是江湖人的礼节。 毒鬼老妖说:“多谢这位小兄弟对小萧的照顾,不知小兄弟高姓大名?” 景辰说:“景辰。” 毒鬼老妖说:“我是群芳阁鬼长老叶鬼愁。” 梅以萧补充道:“鬼见了都要愁。” 叶鬼愁给了梅以萧一个爆栗,“那你见到我怎么不愁?” 梅以萧嘟囔道:“我又不是鬼。” 叶鬼愁冷哼,“你比鬼还精!这才短短几个月,你就惹了这么件大事,那鹿鸣山庄是能轻易招惹的吗?!阁主都要被你气死了!” 梅以萧说道:“才不会!小花从来不和我生气的。” 论吵架,叶鬼愁是胜不了梅以萧的,他一气之下一巴掌拍梅以萧的背上,他用了七八层的功力,而梅以萧没内功护体,当下就被拍得一个趔趄。 “你这臭小鬼真是气死我了!” 梅以萧躲到景辰背后,朝叶鬼愁吐吐舌头,又俏皮又讨打。 景辰一时半会理不清叶鬼愁和梅以萧的关系,也不知梅以萧口中的“小花”是谁,但这不妨碍他强势插入两人的对话。 景辰说:“该做正事了。” 第十四章 所谓的正事,就是出清水镇。 叶鬼愁说:“鹿鸣山庄的人来了,小萧也就藏不住了,我就是估摸着你们要走了才来的。” 梅以萧感动地说:“你是来帮我的么?” 叶鬼愁说:“若不是帮你,我也不用平白无故就把人给杀了,哼,我南下途经此处,要是不施以援手,回阁后阁主得扒了我的皮。” 梅以萧说:“唔,小花最疼我了。” 叶鬼愁瞪人,“我不疼你?!” 梅以萧不情不愿地说:“好吧,老妖也疼我。” 叶鬼愁:“……” 叶鬼愁不再和梅以萧贫,他问景辰道:“在商量正事之前,我尚有一事向景辰兄请教。” 景辰说:“你说。” 叶鬼愁问:“你如何认出我的,我自认我已伪装得很到位了,而且前几天我为你们上菜倒酒时,也不见你们就认出了我。” 景辰说:“前几天认不出那是因为我压根儿不知道有你这么一号人物,而现在能认出你,那也不难。”他侃侃而谈,“李重几人死前是在商量机密的事,那必定是不会开窗的,免得叫人把他们的密谋听了去。关着窗,关着门,要进房行凶很不易,可凶手却悄无声息地就把五个人给杀了,这是怎么做到的呢?答案是显而易见的,这个凶手是个能在不惊动任何人的前提下任意进出客房的人,这个人会是谁呢?”他勾了勾唇角,似笑非笑,“这个人,就是店小二。” 景辰说至此,叶鬼愁也明白自己的纰漏了。 叶鬼愁说:“店小二送个饭,送个水去客房是再平常不过的事,不会有人在意。” 景辰说:“是的。” 叶鬼愁说:“长江后浪推前浪啊,景辰兄会有大作为的。” 景辰不谦虚地说:“我的作为够大了,在全宇宙也是排的上号的。” 叶鬼愁:“?” 梅以萧担心他们会把话题越扯越远,毕竟这事儿是关乎着他的生命安全的。 梅以萧说:“景辰前辈,我们就直接出清水镇吗?” 景辰说:“嗯,此时是子夜,大多数人都入睡了,城门虽仍有人守着,但多半会精力不济,我们面对的阻碍会小很多。我这次出行没带高速移动的工具,怕是只能故技重施,出镇子后用隐形衣伪装。” 梅以萧说:“隐形衣不是单人的么?我们两个人用就够呛,老妖呢?” 景辰说:“他是引怪的MT。” 梅以萧:“……” 叶鬼愁:“……” 什么是MT,两人不懂,但从引怪二字还是能猜出景辰的用意的。 由叶鬼愁当靶子,吸引追兵的注意力,景辰和梅以萧则借此金蝉脱壳。 梅以萧断然反对:“不行!” 景辰说:“他轻功好。” 梅以萧说:“老妖是我的朋友,我不会让他冒险的!” 景辰说:“你不如问问叶鬼愁的意见。” 叶鬼愁的意见就是没有意见,他很潇洒地说:“我会把追兵一个不落地引走的。”他揉了揉梅以萧的头顶,说道,“不许反对,我是你的长辈,景辰是你的前辈,我们说什么就是什么。” 梅以萧:“……” 二比一,梅以萧占劣势,被剥夺了话语权,他闷闷不乐地缩到墙角去画圈圈。 叶鬼愁笑道:“得啦,别装相,我也是没空陪你滞留在这清水镇了,我这趟出远门是要去苗疆给阁主采药的。” 梅以萧的耳朵刷地立起,“小花的病情严重了?!” 叶鬼愁说:“倒也不是,就是离火草要吃完了,这离火草的花期短,就小半月,我得快赶去。” 离火草,长于南疆,一年生草本植物,药用,花期为六月中旬,仅十三天,唯有在花期时采摘,才有药效,属于稀有珍贵药材。 梅以萧算了算,再过五天离火草就盛开了,而从清水镇赶往南疆,最快也得四天,当真是不能再延误了。 梅以萧说:“好吧,老妖你自己要多加小心。” 叶鬼愁说:“我可是令江湖人闻风丧胆的毒鬼老妖,难不成会被这么些虾兵蟹将给摆平了?你个小鬼头就别操心了。倒是你自己,可当心着点,鹿鸣山庄的少庄主死于你手,他们必不会善罢甘休,你出镇后也别再四处游荡了,回阁里躲一躲吧。” 梅以萧嘟嘴,“我才不是胆小鬼。” 叶鬼愁凶恶状吼道:“臭小子说什么?!” 梅以萧忙说:“我什么也没说!” 叶鬼愁说:“嗯,乖,听话。” 景辰:“……” 月朗星稀,夜深人静。 景辰,梅以萧,叶鬼愁三人到了清水镇南门,此处防守的人比之几天前又翻了一倍。 守门的人中有景辰和梅以萧初入清水镇那日时遇到过的麻子脸,那麻子脸熟门熟路地跟两人说道:“哟,两位少爷,这城门还没开啦,您们且回吧。” 梅以萧说:“我们不出城,就是睡不着,四处逛逛。” 麻子脸说:“这逛得可真够远的,你们……” 麻子脸的话未完,一束光线划过,他就两眼一翻,休克了。 景辰学着古早的西部牛仔电影里的牛仔对着枪口吹气,眼神轻蔑而不屑,那叼样很是欠揍。而其余的守门人,只觉眼前一道亮光闪过,也闹不清是出了何事,都迷茫不已。 、景辰哪儿会放过这大好时机,在大多数人都神游天外之际,景辰一枪一个,打趴了一大片,颇有神勇无敌神枪手的气概。 “他是谁?!” “那是什么?!” “天啊,这吸走人生命的光是什么?我们遇鬼了吗?!” …… 人在面对未知的事物时,总是会有种恐惧感。例如照相机才面世时,许多迷信的人都认为那是灵魂容器,一旦被照相机的闪光灯闪到,灵魂就会被吸走。 此时的守门人们,就是这种心理。 他们在受到光束攻击时,第一反应不是去干掉持枪的景辰,而是四处逃窜,并大叫“救命”,有好几个人都吓得求神拜佛就差没尿裤子了。 景辰颇意外,这鸡飞狗跳的局面是他没料到的。在场的人,撇去已司空见惯的梅以萧不谈,叶鬼愁也是惊讶得下巴落了一地。 叶鬼愁见鬼般地指着光束枪,“这是何物?你是何人?!” 景辰说:“我自我介绍过了。” 叶鬼愁:“……”你自我介绍时没说你有这么奇特的能力啊! 景辰说:“走!” 景辰和梅以萧撒腿开跑,可他们的道路被截断了! 四面八方的小巷子里源源不断地涌出人来,他们都是闻讯赶来支援的,首当其冲的人就是苟不同。 苟不同从二楼坠落后,尾椎骨错位,调理了几日走路仍是一瘸一拐,他趾高气昂地说道:“这两人就是凶手,他们自知事迹败露,这是要逃了!大家可得把他们拦下,否则他们又到别处去作恶多端!” 景辰嘲道:“你的屁股可好些了?” 苟不同:“……” 哄堂大笑。 苟不同说:“我的屁股不劳你挂心,你先挂心下你的小命吧!” 苟不同持剑攻来,他长得矮,又胖,那剑却是长剑,愈发衬得他矮小,像颗滚动的球。 景辰抬手就是一枪,冰蓝色的光束射中苟不同的眉心,苟不同吭都没吭一声,颓然倒地。苟不同这一倒,跟着他来的人也乱了。 本来因着人多而壮胆的人又怂了,一个二个大叫着“他是妖怪”,“他是神仙”。 人本就是从众的,一个人尖叫,另一个人便跟着尖叫,一个人乱窜,另一个人跟着乱窜,就这样一个带动一个,场面的混乱瞬间升级。 人群中也有几个好胆色临危不惧的,可他们人太少,又不是多有威望的大人物,尽管他们声嘶力竭地吼着让大家都冷静,却没人听他们的。 景辰三人趁乱离去,刚跨出城门,却有人高呼道:“杀了他们,杀死这些妖怪!” 这句口号颇有作用,当真有不少人从恐慌中醒神,操起家伙就追着景辰他们而去。 三人在前面跑,后面跟着一堆尾巴,杀声震天。 景辰把隐形衣一披,抱住梅以萧就地一滚,滚到路边,便成了透明的,无踪无影,跑着跑着惊觉身边少了两个人的叶鬼愁汗毛倒竖,惊悚得脚下一绊,险些摔了个大马趴。 ——这个景辰不会真是个妖怪吧?!小萧跟着他不会出事吧。 叶鬼愁万分担忧,但在这关口,也容不得他多想,后边的人还追着他跑呢。 第十五章 一众不明真相的追兵跟着叶鬼愁跑远了,闹哄哄的镇门重归宁静。 景辰掀了隐形衣,用手扇风,这大夏天的,本就热得慌,又是打架又是狂奔又是跟人抱一起的,他热得都要蒸发了。 梅以萧倒是不热,他光洁的额头上连滴汗水都没有。 梅以萧望着道路的尽头,沙尘滚滚,却不见人影,“希望老妖不会有事。” 景辰说:“他轻功好,又会使毒,能出什么事?” 梅以萧说:“景辰前辈,你是不是不喜欢老妖?” 景辰掏出一个造型简洁的小风扇,对着扇叶吹了一口气,那风扇就“咕噜噜”地旋转,吹去丝丝凉风。 景辰把小风扇对准自己,暑气总算是降下了点,他说:“在我们的年代,杀人是重罪,是要偿命的。” 梅以萧眨巴眨巴眼,说道:“修真界的律法很严啊……唔,我们也有律法规定是不能杀人的,但江湖上的事么,朝廷不太管,管也管不住。”他踢飞一颗小石子,“老妖不是坏人,他杀李重他们也是为了帮我。” 景辰说:“你不必试图说服我什么,每个时空都有自己的行事法则,尽管我不赞同,但能理解。在看武侠小说时,我也对你们的江湖已经有了一定的认知,无论是大侠或者坏人,本质都差不多,自己的命是命,自己人的命是命,别人的命都不是命。” “也不尽然,我就不是会草菅人命的人啊,我是救人于水火的大夫。”梅以萧辩解道,“江湖人也并不是视人命如草芥的,景辰前辈你有误解。” “你若不杀人,也不会被鹿鸣山庄追杀了。” “那个……” “鬼啊!”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长空,把景辰和梅以萧都吓了一个激灵,他们顺着声音的来源看去,只见一个瘦弱的男人跪在地上,裤裆湿了一片。 这男人也是个倒霉鬼,他是追着大部队来的,可中途落了队,又迷了路,等他绕来绕去绕到清水镇镇门时,别说是要抓捕的对象,就是和他一伙的人都不见了。他这来都来了,就不想空手而归,于是顺着纷乱的足迹出了镇。谁知他这才出镇,就目睹了两个人相拥着从虚空中现身! 先是头飘在空中,过了会儿是脖子,身子,腿,脚,男人揉了揉眼,确认自己没有眼花,不是白日做梦,便以为自己这是撞了鬼,登时就吓尿了。 “别叫!” 梅以萧甩出一枚银针,那男人就四目无神地躺了。 梅以萧说:“景辰前辈,此地不宜久留,老妖轻功好,那群人是决计追不上的,不多久怕是要返还了,这倒霉蛋刚才的鬼叫怕也有引来人。” 景辰说:“好,走吧。” 两人这一走,就是马不停蹄地赶路了。 清水镇连着的好几个镇子村落都是鹿鸣山庄的管辖范围,有大批武林人出没,他们不敢停留,都挑着偏僻的小道走。 在这路上,他们听到了不少流言,全是和景辰有关的。 “清水镇惊现鬼怪!” “能用光束杀人的人,是人是鬼?” “清水镇有神仙降临!” 这一类的言论层出不穷,景辰被各种妖魔化,他那一夜在清水镇大展神威的事迹传得神乎其神。 “景辰前辈,你出名啦。”梅以萧乐呵呵的,“他们都是笨蛋,都猜不到你是修真者呢,哼哼,还是我聪明,一下子就猜中了。” 景辰:“……”你猜得才离谱。 梅以萧旧事重提,“景辰前辈,你就收了我当徒弟呗,你想想啊,你这出名了,以后慕名而来拜访你的人定是数不胜数的,你是清心寡欲的修仙者,要专注于修炼,所以嘛,你会需要有个小徒弟替你打理俗事嘛,我就是最佳人选啊!咱俩认识日久,又是知根知底的,让我给你当徒弟,那你就高枕无忧啦。” 景辰嘴角抽搐,不接茬。 梅以萧撒娇地揪住景辰的袖口,殷切地问:“行不行啊?” 景辰说:“不行。” “诶?!为什么?”梅以萧大受打击, ——因为我根本不是修真者,醒醒吧,孩子! 景辰装逼地说:“你慧根不够。” 梅以萧泪目。 两人紧赶慢赶,十来天后,总算到了一座能落脚的城市——锦城。 锦城是南方最大的城市,四通八达,是重要的交通枢纽,因此,这座城市是牢牢掌控在朝廷的手中的,相对的,江湖人较少,且都比较守规矩,不会轻易生事,鹿鸣山庄的手也是伸不到这里的。 综上所述,景辰和梅以萧藏身在锦城内,是很安全的。 两人绷了十多天的神经得以放松,梅以萧就提议由他带着景辰好好游览下锦城,吃喝玩乐一番。 景辰却道:“不了,我要离开几天。” “离开?!”梅以萧怪叫道,“你要回修真界了?!” 景辰懒得再跟梅以萧解释那是一个不同的时空,而不是什么装神弄鬼的修真界,便说道:“也可以这么说吧。” 梅以萧顿时就焉了。 修真界,对凡人而言就是可望而不及的神域,古书有云,天上一天,人间一年。景辰所说的离开几天,是人间的几天还是天上的几天呢? “那你还回来么?” “嗯,要回的,我的数据采集只是阶段性的告一段落,回去把数据整理好,再重新调试下时空穿梭机,就会再回来了。” “那你要回去多久?” “不确定,几天或者十几天。” “十几天?!”梅以萧提高了音量,“你要是回去十几天再回来那不是就把我给忘光了!” 景辰不明就里,“我的记性很好的,别说十几天,就是十几年我也不会把你给忘了的。” “十几年?!到时我死得渣都不剩了!”梅以萧这一嗓子吼得都快破音儿了。 景辰:“……”古代人的寿命有短到三十来岁就化成一掊土了么?! 景辰说:“我会在你活着前回来的。” 梅以萧鼓起腮帮子,像只生气的小刺猬,“天上十几年,人界都是十几百年了,王朝都更迭好几代了,我又不是老妖怪,不定轮回转世多少回了。” 景辰黑线,敢情梅以萧这是误会了。 景辰说:“我是回去几天,人界标准的几天,你就在锦城等我吧,我会再来找你的。” “嗯嗯!”有了景辰的保证,梅以萧又有了神采,“都说修仙者是无欲无求不理俗世的,景辰前辈你却惦记着要来找我,那也是对我很有感情的嘛。”他故作扭捏地垂着头,“哎呀,景辰前辈你是不是看上我了啊,其实你心里挺想收了我这个徒弟的吧。” 景辰面无表情地说:“因为我没钱用。”潜台词就是,你是我的钱袋。 梅以萧囧。 景辰在他的万能衣兜里掏掏掏,掏出了时空穿梭机。 时空穿梭机是船的形状,大约有二米长,机舱内仅能容下一人。 梅以萧:“……景辰前辈,我好早就想问了,你的衣兜是什么做的,怎么装得下……呃……这么大的物件。” 景辰说:“我的衣兜连着一个空间,类似于一部很古老的漫画里的一只没有耳朵的蓝色的猫的四维空间百宝袋。” 梅以萧:“……”没有耳朵的蓝色的猫,这究竟是多么猎奇的物种! 景辰升起透明的机舱盖,躺入舱内,对梅以萧道:“帮我把盖子盖上。” 梅以萧依言照做,并说道:“嗷,景辰前辈,你要给我带修仙界的特产哦,强身健体的药草,延年益寿的丹药什么的,嘿嘿。” 景辰说:“闭嘴!” 梅以萧住口,把机舱盖往下压,而就在机舱盖盖上的那一刹那,时空穿梭机爆射出强烈的光芒,刺得梅以萧双眼一痛,等他的痛楚缓解,时空穿梭机已然消失在了异时空中。 第十六章 时空穿梭机在岁月中穿梭,朝代更迭,战争爆发,科技进步,环境破坏,宇宙探索,星球建交,星际大战,一幕幕历史在时间的洪流中如同无声电影般静静播放,最后定格在一间空荡的实验室里。 景辰静躺着,缓解因超光速旅行而产生的晕眩感。 “哎呀,景教授回来啦!” “教授,你没事吧?!” “教授,古代是啥样啊?” …… 头顶传来了人声,七嘴八舌的,景辰在噪音中缓缓睁眼,好几个穿着白色科研服的人围着时空穿梭机在研究记录。 景辰按下开舱键,机舱打开,有两个同事来扶起他。 “景教授,你可算回来啦!”季博殷勤地给景辰倒了杯水,端上一盘点心,“时空穿梭机的运行检测很正常,你真的回到古代了么?” 景辰说:“呢。” “古代是什么样啊?景教授,景老师,你给我讲讲呗。” 季博是年头才加入研究院的,跟在景辰手下学习,名义上算是景辰的学生。实际上,季博比景辰还大上两岁呢,可景辰辈分高,资历久,在年轻一辈的科学家中绝对是佼佼者,季博称呼他为老师也不觉憋屈。 “是啊,景教授多给我们讲讲嘛。” 不一会儿,景辰的身边就围了一圈人,多半是小辈,实习生新人一类的。 景辰把耳钉摘下,这枚隐形追踪器始终是在运作的,把他在古代的点点滴滴都给录制下了。 景辰说:“你们把资料拷贝一份,自己看去吧,我得去写报告,顺便睡一觉。” 季博接过耳钉,大大拥抱了下景辰,说道:“谢谢老师。”余人也纷纷道谢,都是嬉皮笑脸的。 景辰在研究院的人缘不错,和新来的一批人都混得挺熟,他年轻,不迂腐,也乐意提携小辈,不像那些老学究,成天到晚就埋首于自己的课题里,瞧不上新人。 景辰伸个懒腰,回家了。 他在研究院是有宿舍的,可他不爱住在宿舍里,虽然条件很好,但冷冰冰的,没有人气,还不如住便携式房屋呢。 景辰的座驾是一辆样式奇特的飞车,他自己亲手做的。这车是一只袋鼠的模样,车位则是袋鼠的袋子,他坐进座位,踩下油门,袋鼠车像个弹簧似的跳起,跳到规定的轨道上,不同于别的车辆都是平稳地飞行,景辰的袋鼠车是一蹦一跳的,独树一帜。 许多车主都停了车,直勾勾地盯着袋鼠车,觉得这车又二又拉风。 有人按了下车喇叭,和景辰搭讪,“嘿,帅哥!” 这人是墨绿星人,皮肤是盛夏的梧桐树叶的颜色,往树林子里一站,压根儿分不清哪里是树哪里是人。 墨绿星人热情,自来熟,特别喜欢地球人。 墨绿星人把车与景辰并行,“帅哥,你这车真酷,哪儿买的?” 景辰说:“自己做的。” “哇塞!”墨绿星人崇拜地说,“你真厉害,能帮我做一辆么?我想要一头霸王龙的,那可是你们地球上最美丽的动物了!” 景辰:“……” “我会支付给你很多很多钱的!” 景辰说:“不了,我也很有钱。” 墨绿星人:“……” 景辰改了道,飞到了另一条轨道上,墨绿星人再接再厉,跟上景辰,“诶,帅哥,别这么不近人情嘛,咱也能当是交个朋友啊。” 墨绿星人对景辰抛个媚眼,弄得景辰想自戳双目。 这墨绿星人就是个黏答答的鼻涕虫,黏上了就不放。景辰不胜其扰,恨不得用光束枪把这人给毙了,但这有几率引起星际纠纷,隐隐的,景辰又觉着这墨绿星人那股子缠人劲儿和梅以萧有几分相似,这使得他压抑着脾气没发火。 末了,景辰先扛不住了,说道:“我会给你做一台车。” “真的?!那太好了!”墨绿星人把自己的名片给景辰,“请一定要联系我!” 和景辰互留了姓名和电话号码,墨绿星人兴高采烈地飞走了。 景辰把墨绿星人给的名片扔进车座里,看也没看一眼。 一个多月没着家,屋里仍是一尘不染的。 家政机器人替景辰泊好车,指示灯一闪一闪的,“主人,要吃饭吗?” 景辰说:“嗯,随便弄点,我先睡会儿,一小时后叫醒我。” “好的,主人。”家政机器人糙着童音,乖顺地去厨房忙活了。 景辰扑到柔软的床垫上,舒服地叹了口气。 在古代的这些时日,就没个安生的。要不是躲在山沟沟,要不就是大逃亡,体力跟不跟得上另说,关键是心累。 这梅以萧不是个靠谱的人,和他一起都拖累了数据采集的进度了,本来时空穿梭机首次起航后预计的是十天返回的,硬是拖成了三十来天,这可是慢了三倍呢。 要不换个人选吧,别再和这梅以萧纠缠了。 想是这么想,但景辰无法说服自己换个人,就像梅以萧说的,他们相处了这么久,都是知根知底的了,换一个人没准更累呢。再说了,梅以萧这家伙就是缠人了点,麻烦多了点,可总体上也算是合乎他的心意。 以梅以萧为范本,深入观察古人的生活作息,道德规范,这也算是个典型的江湖代表人物了。 胡思乱想着,景辰进入了深度睡眠。 家政机器人按时叫景辰起床,用餐,然后就该工作了。 景辰把各种数据分门别类地编辑好,再传给不同的部门,生物类,化学类,人文类,历史类等等。 弄好了这些,景辰才调出了时光穿梭机的图表。 巨大的光屏覆盖了整面墙壁,图画上的线条像是剪不断理还乱的毛线球,无规律地散布。景辰迅速地将线条整理归类,又输入了一连串复杂的指令。 良久,景辰微微皱了眉,时空穿梭机大体上是完美的,可在很多不起眼的方面,却有着瑕疵。目前,这些瑕疵是不会造成危害,但多次使用后,那就说不定了。 景辰在资料上批注:尚待改善。 在二十四世纪逗留了几日,把该做的都做了,唯有许诺墨绿星人的霸王龙车还没开工。 景辰选择性地将此事遗忘,他又该启程去古代了。 这一次,景辰吸取了教训,往自己的四维空间百宝袋里装了很多有杀伤力的武器,当然,都是改造过降低了威力的。他所携带的装备是要接受政府的检查的,高危物品是绝不允许出现在时空旅行中的。 体检物检都完成后,得到上面的批准,景辰又躺进了时空穿梭机。 时空穿梭机降落的地点并非固定的,因为时空裂缝是随机的,景辰能定位一个城市,却不能定位具体的位置。 景辰点儿背,落到了一户人家的院子里,而这户人家的洗衣大婶正端着盆经过。那大婶一见自己院子里站了个陌生人,大叫着“有贼”就把盆砸向景辰。 这盆是木盆,砸到了是会痛死个人的,景辰忙闪开,却没完全躲过,被砸到了肩膀,痛得倒吸气。 这户人家是个有钱的,请了好些护院,护院们一跑来,就追着景辰打。 景辰一脑门黑线,莫非他的古代生活就是由各种原因导致的逃跑所构成的吗?! 这院子大,七拐八弯的,景辰找不着方向,越跑越往里,护院们穷追不舍,甩都甩不掉。 景辰无计可施下,拔出了光束枪,“刷刷刷”的几枪,就干掉了几个人。 “别再追了!”景辰威胁道,“不然我就不客气了。” 残余的护院都傻了,战战兢兢地不敢动了。 “你……你就是清水镇的那个妖怪?!”护院甲失声叫道,“你来城主府做什么?你你你……你是来杀害城主的吗?!” 景辰:“……” 护院乙“噗通”跪下,向景辰磕了几个响头,“妖怪大人,您可别伤害咱们,咱们这是上有老下有小的,哦,城主大人是个好官,真的,您也放他一马吧!” 景辰:“……”他究竟被传成个什么形象了?! 第十七章 景辰爆了真身,护院们是不敢再为难他了。 景辰想揪个人领路,带他出这府邸,可护院们哪儿敢让他近身,要不是吓得软成了面条儿要不就是作了鸟兽散。 景辰无奈,唯有自力更生了。 古时的大房子都是亭台楼阁的,假山四处堆,把偌大个院子围成了迷宫。景辰绕来绕去,没绕到出口,反而是越走越里边,彻底迷失了方向。更令人郁闷的是,走了小半个时辰,景辰一个活人也没遇上,想问路都不行。 ——这不会是鬼宅吧。 景辰冒起了鸡皮疙瘩,在灵异类小说中,古宅可是闹鬼的上上选。 ——可他们有护院啊,还有个大婶,鬼宅里总不能还住着人,一定是我想多了。 景辰安抚着自己,又忍不住想,万一那些护院也不是人呢。 ——他们自己是非人类还指责我是妖怪,真是颠倒黑白! 景辰胡思乱想着,走进了花园。 花园内百花齐放,香气宜人,蝴蝶翩跹飞舞。 景辰“咔嚓”了几张相片,把一个白衣书生也“咔嚓”进了相框里。 照相机的闪光灯一闪,晃花了书生的眼,书生用折扇遮挡。 景辰和那书生不约而同地向对方问话。 景辰:“你是人是鬼?” 书生:“兄台何人?” 问完后,两个人都默了。 良久,书生说:“我是人,叫做欧阳修明。” 景辰鬼使神差地问了句,“你如何证明你是人非鬼?!” 欧阳修明:“……不信,你来摸一摸,人是温热的,鬼是冰冷的。”他展开双臂,不骄不躁,唇角噙着一抹笑,令人如沐春风。 景辰当真触摸了下欧阳修明的小臂,热的,是个货真价实的人。在确定了这人是个人后,景辰就觉得自己相当的傻缺。 景辰说:“我是景辰,误入此地,刚才失礼了,你能送我出府吗?” 欧阳修明说:“行,没人比我更熟悉这宅子了,但我有个条件。”他收拢折扇,迈向花园中的小凉亭,“景辰兄,相逢是缘分,陪我喝几杯酒?” 景辰稀里糊涂地就和欧阳修明喝上酒了。 酒是蜜酒,甘甜,醇香,后劲不大。 欧阳修明持着酒杯,把杯中的几滴酒倒入花盆,遗憾地说道:“哎,能逮着个人陪我喝酒也太不易了,可惜这酒不够劲儿。” 景辰不和欧阳修明废话,一个劲儿地给自己倒酒,倒一杯,喝一杯,酒到杯干,跟喝水似的。 欧阳修明:“……景辰兄真是……豪迈的性子。” 景辰赏都不赏欧阳修明一个目光,自顾自地喝,脸是越喝越白,把酒壶给喝干了,他打了个酒嗝,说道:“送我出府!” 欧阳修明:“……”这到底是谁陪谁喝酒啊?! 欧阳修明把景辰送到门口,有下人对他鞠躬行礼,欧阳修明摆摆手,示意不用伺候。 欧阳修明对景辰道:“我与景辰兄一见如故,不如景辰兄今夜就留宿在我府中。” 景辰淡定地吐出得罪死人的话,“我才不住鬼屋。” 欧阳修明:“……景辰兄,你是不是醉了?” “没有。”景辰很笃定地说,“我记得你,你是人,不是鬼,可你住的是鬼屋,你是鬼人。” 鬼人……这是什么新品种的玩意儿?! ——这人铁定是醉了! 欧阳修明劝道:“听景辰兄的口音,也不是本地人,你这执意要走,怕也是去的客栈。我这府中客房多,清净,可比客栈好呢。” 景辰抬头望向天边,夕阳已藏进了云中,把白云烧成了一片一片的金黄色。 “不了,要到五日之期了,我该回了。” 景辰一心要走,欧阳修明也留不住,“那好吧,景辰兄,若是得空了再来找我喝酒。” 景辰说:“嗯,一定,很好喝。” 景辰摇摇晃晃地走了,一会儿走成个“一”字,一会儿走成个“Z”字。 景辰是没喝过酒的,酒精会让大脑麻痹,阻碍他的思维。在科研院时,他必须时刻保持头脑的清醒,来进行各项重大的实验。这来了古代,脱下了白大褂,少了那层束缚,景辰也就随性了些,再加上是有求于欧阳修明,也就抱着尝试一下又不会死人的心理喝了酒。 这酒水一下肚,景辰就晕乎了,活了二十多年,他才认识到自己是个酒量一杯倒的小可怜。索性他还没醉到走不动,一路磕磕绊绊的,竟也让他摸回了客栈。 梅以萧在摆弄药材,奇形怪状大小不一的瓶瓶罐罐摆了一地。 他席地而坐,在研磨草药,神色是少有的认真和温柔,仿佛他对待的不是药物,而是他的情人。 景辰“哐当”踹飞了一个瓶子,梅以萧想也没想就是银针脱手,待银针都要刺中景辰时,他这才看清来人。大惊之下,他使出内力,掌风掠过银针,使得它偏了位,钉在了门框上。 梅以萧捏了把冷汗,好在他的内力回复了几层,否则景辰怕是得交代了。 景辰兀自醉醺醺的,全然不觉自个儿在鬼门关上绕了一圈。 “景辰前辈!”梅以萧把瓶子罐子给挪开,给景辰清理出一条小道,“你从修真界回来啦?”他闻到景辰身上的酒气,又问道,“你喝酒啦?喝的是仙酒么?” 景辰说:“在鬼屋和人喝酒了。” 梅以萧:“?” 景辰站不住了,摇摇欲坠,本能地寻找支点,伸手去按梅以萧的肩,却按了一个空。他疑惑地瞧了瞧自己的手掌,再伸出手,还是没扶到人。 景辰揉了揉太阳穴,眼前的梅以萧从一个分裂成了两个,又从两个分裂成了四个,这让他头更晕了。 梅以萧兴致勃勃的旁观景辰的醉样儿,也不去帮忙,他想,景辰前辈喝醉了真可爱。 醉酒的景辰少了平日里的严肃和精明,傻里傻气的,像是人格分裂了。 “梅以萧,人呢?”景辰盲人般朝前探手,探到了一手的空气,他嘀咕道,“我是不是醉了。” 梅以萧笑得贼兮兮的,说道:“是的。”他拉着景辰进了屋,把门扣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跳上景辰的背,双腿夹在景辰的腰上,景辰被他撞得往前一跌,堪堪保持住平衡,不怒不骂,好脾气地架住梅以萧的膝弯,把人给背着。 梅以萧下巴抵在景辰的肩膀上,调皮地冲着景辰的耳朵吹气,景辰反手就是一巴掌拍在梅以萧丰润的臀部上,这下子,调戏人的人被反调戏了,自个儿闹了个大红脸。 梅以萧小小声地碎碎念,“景辰前辈,你就收了我当徒弟嘛,我会好乖好乖的。” 景辰说:“不收。” “为什么啊?”梅以萧箍住景辰的脖子,“我对你多好啊,为什么不收我?” 景辰顿了会儿才说,“你麻烦太多了,再说了,我总要回二十四世纪的,也不能带你一块儿回去啊,收了你也没用。” 景辰的回二十四世纪梅以萧默认为是回修仙界,他像是一个被戳破了的皮球,瞬间就焉哒哒了。 梅以萧咕哝道:“我修行好了也能和你一起去么。” 景辰说:“这是不成立的,违背了规则。” “什么规则啊?” “时间的规则。” 景辰健步如飞,两步并作一步走到床边,把梅以萧往床上一扔下,自己也顺势倒在软榻上。 景辰酒意散了些,睡意则浓重了,他也不脱衣裤了,横七竖八地一躺,胡乱地扯起被子把自己和梅以萧一盖,就呼呼大睡了。 梅以萧:“……” “景辰前辈,你别睡啊,我的活儿没做完呢。” 梅以萧大着胆子戳了戳景辰的脸颊,景辰没反应,睡得死沉死沉的。他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的一角,跨过景辰要下床,他的药才研磨到一半呢,这要是放着不管,到隔日早上,药效都散了。 梅以萧以一个及其不雅的姿势跨越某人形障碍物,不想景辰竟是在睡梦中大手一挥,又把梅以萧给打回了床的里侧,盆骨被打到的那一片儿疼得他眼泪汪汪的。 梅以萧泪目,这到底是睡了还是没睡呢?! 甭管景辰是不是睡着了,梅以萧是不敢造次了,比起地上的那一堆药,自己的小命更重要。谁知道再来一次打的还是不是盆骨,万一一错位……一想象那悲惨的下场,梅以萧就是一头冷汗,他乖乖地面对着墙壁,缩成了一个小团,如同某种被欺负了的小动物。 梅以萧咬着被角,以一种扭曲的角度转过头瞥了眼景辰,有点忧心忡忡。 ——我要如何做才能让这个人收我为徒踏上修真的路呢?他时不时就会回修真界,万一他下次再回去就不再来了呢。不行,我得抓紧了,必须在他走之前窥到修仙的途径,唯有如此,小花才…… 梅以萧脑子乱糟糟的东想西想一通,被景辰平稳的气息感染,也会周公去了。 第十八章 梅以萧是被压醒的。 景辰的一条胳膊一条腿都搁在梅以萧的身上,外加大半个胸膛把人给压着,压得梅以萧要断气了。 梅以萧身形瘦,占地面积本就小,再被景辰一挤,他都贴墙上了,这还不算,景辰还要把他给压着,梅以萧内牛满面,他这是做了什么孽哦! “景辰前辈,我要死了。”梅以萧反手去推景辰,景辰“咕噜噜”地滚了两转,滚下了床。 梅以萧:“……” 梅以萧扒着床沿,探出头,弱弱地问道:“景辰前辈,你醒了么?” “醒了。”景辰有气无力地应道,他慢腾腾地爬起,靠着床柱静坐了会儿,就去洗漱。 景辰的洗漱点是便携式洗手间,这和便携式房屋是一个系列的产品。 便携式洗手间的空间很小,一个梳洗台,一个马桶,一个喷头,仅能容得下一个人。 梅以萧长期和景辰同吃同住,沾了景辰的光时常使用高科技,已产生了依赖性,不愿再去那臭烘烘的茅厕和人打挤了。 景辰洗漱完后,梅以萧才进洗手间内梳洗。 梅以萧刷着牙,白色的泡沫让他像是圣诞老公公,他口齿不清地问道:“景辰前辈,唔,有给我带修真界的特产吗?” 景辰在口袋里翻了翻,翻出一个小机器人,大约有成年男人的两个手掌大小,圆滚滚的,憨态可掬。 梅以萧惊奇地问:“这是什么?” 景辰说:“小助手,有一定的AI,能操作轮船,飞机,甚至宇宙飞船等大型电子设备,也能做些整理办公室资料,端茶送水的小活。” 梅以萧的大眼睛晶亮,囫囵地把牙膏沫给吐了,抱起小机器人,“那它能帮我做什么呢?” 景辰开了小机器人的开关,小机器人圆滚滚的脑袋两侧亮起红光,糙着嗲声嗲气地童音说道:“您好,我是小助手机器人,型号是XO07,请输入您的姓名和指纹,将我与您的ID绑定。” 景辰调出键盘,输入“梅以萧”三字,握住梅以萧的手,把他的食指在小机器人的红光上摁下。 片刻后,小机器人说道:“您好,我的主人梅以萧,请为我起个名字。” “呀,它还能有名字哦。”梅以萧使坏地弹了下小机器人,小机器人的脚是轮子,他这暗含内劲儿的一弹,弹得小机器人一个仰倒。 小机器人的红色指示灯闪烁,说道:“主人,请为我起个名字。” 梅以萧想了想,说:“唔,这是景辰前辈送给我的礼物,那就叫辰辰吧。” 景辰:“……” 小机器人自动接受指令,“辰辰为主人梅以萧服务。” 梅以萧大笑,景辰的则脸黑成了锅底。 “哎呀,景辰前辈别生气嘛。”梅以萧欢快地挽着景辰的手臂,“教教我要怎么使用辰辰啊。” 景辰额上青筋直冒。 新获名的小机器人辰辰说:“辰辰是有使用说明书的。” 辰辰弹出几个光屏,屏幕上是图文并列的解说,步骤详细,且由于景辰提前给小机器人设置了文化背景,说明书是水墨画的风格,字体亦是梅以萧这个年代所通用的。 梅以萧按照说明书,把几样草药堆放在辰辰的跟前,辰辰扫描后,说道:“辰辰记住了。” 梅以萧说:“把当归和丁香给我。” 辰辰当即就从草药中挑出了这二样,递给梅以萧,梅以萧又试了几次,辰辰都没出错,这喜得梅以萧一口亲在辰辰的脑门上,大叫道:“辰辰真棒!” 梅以萧在制作药品时最痛苦的就是把不同的药材从他那乱糟糟的药库找出,他也请过药童来替他打理,但他有很多的隐秘的药方是不能让药童接触的,再者,他药库内的珍稀草药颇多,药童不守规矩给他偷走几株他也不知情,或者是药物长相太相似,药童会弄错这种事也是频频发生的。弄到后来,他也不请药童了,都是亲力亲为,可这又太费时费事。 可机器人不一样啊,机器人会忠实地履行主人给的任务,并且不会被药物的外形给欺骗,也不会偷盗,这不就解决了梅以萧的苦恼了么。 辰辰微微低下头,羞涩地说:“谢谢主人的夸奖,主人也很棒。” 梅以萧兴奋地搂着辰辰转圈,边转边说:“景辰前辈你太好啦!” 景辰见梅以萧这么高兴,气也消了,他想,他何必跟个缺心眼的娃子计较呢,他是大度的大人呢。 梅以萧玩小机器人玩上了瘾,也不下楼去吃饭,景辰便让人把饭菜送到客房来。 梅以萧夹了一筷子菜在辰辰眼前晃悠,“辰辰吃菜吗?” 辰辰说:“辰辰爱吃太阳能。” 梅以萧:“……那是啥?” 辰辰说:“辰辰喜欢晒太阳。” “哦,那主人带你晒太阳去。” “谢谢主人。” 一人一机器人聊得火热,景辰这个大活人被冷落了,他默默地吃着菜,忽然有点后悔送了个小助手给梅以萧。 吃着吃着,梅以萧感到一股低气压笼罩了饭桌,这才想起了景辰这位正主儿。 他谄媚的给景辰夹了一个鲜美的大鸡腿,“谢谢景辰前辈的礼物,这是我这辈子收到过的最好的礼物啦。” 梅以萧的称赞让景辰很受用,低气压散了些。 梅以萧关心起景辰昨日的行程,“景辰前辈,你昨天去哪儿啦?为什么浑身酒味啊。” 景辰便把昨日的经历跟梅以萧一一说了。 “欧阳修明……”梅以萧蹙起眉,“好像听说过这个人……有点印象,但想不起是谁了。” 景辰说:“是个人就行了。” 梅以萧:“……”这要求可真够低的! 景辰和梅以萧难得有了清闲,都不愿辜负这大好光阴,便游览锦城去了。 锦城的万莲湖举世闻名,一到莲花盛开的时节,湖面上的莲花连成一片片的,可谓是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此时正值六月,盛夏之时,莲花开得正好。 万莲湖上处处都是游船,有那为讨女子欢心的汉子随手摘了一朵莲花,再吟上一句应景的词,逗得女子咯咯娇笑。 景辰和梅以萧也租了一艘小船,没有船夫,由梅以萧来划桨。他的划桨技术很烂,划了老半天,船还在原地打转。 景辰问:“你到底会不会?” 梅以萧支支吾吾地说:“唔,以前没试过。” “那你要逞能自己来?有船夫撑船人家又不多收租金。” “我以为我能划嘛,看上去很简单。” 景辰:“……” 梅以萧东搞西搞,在暴躁得把船桨给掰断前,总算是把小船给划开了。 小船慢悠悠地驶到湖心,这使得景辰和梅以萧置身在了一片莲花海中。 梅以萧摘下一朵莲花,花瓣雪白,唯尖头处透出粉红。 梅以萧说:“景辰前辈,送给你。” 景辰说:“谢谢你的好意,我不要。” 梅以萧说:“莲花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是喻意很好的花,送给景辰前辈,代表我对你的仰慕,你就收下吧。” 景辰深知梅以萧此人,若是没顺了他的意,那就会叨叨个没完了。 景辰把莲花装入一个高透的玻璃盒中,这盒子有防腐保鲜的作用,放入其中的物体起码能保持五年不会变质,枯萎。 莲花的花瓣上有小水滴,在阳光的照耀和玻璃的折射下,水滴呈现出五颜六色,美得妖异,颇有艺术品的风范。 景辰说:“谢谢。” 梅以萧嬉皮笑脸的,“景辰前辈要谢我的话就收我为徒嘛。” 景辰说:“哦,好啊,那你把小机器人还给我。” 梅以萧夸张地比手画脚道:“嗷!景辰前辈,你不能这样,辰辰是我的孩子,我的骨肉,我是不会用它做任何交易的!” 景辰:“……” 两人在万莲湖耗费了一下午的光阴,这湖里也就是莲花多,别的也没啥吸引人的了。可这湖风徐徐吹着,阳光暖暖地晒着,把他们晒成了两只慵懒的猫咪,都不想再去别的地儿了。 梅以萧索性搁置了船桨,让小船随波逐流,和景辰并排躺着闭目养神。 两人一时无话,都安安静静的,却也不显尴尬。 梅以萧夜里没睡好,这会儿睡意上涌,用一张荷叶挡住光线,靠着景辰宽厚的肩膀,打起了盹。 景辰侧过头,无聊地数着梅以萧的睫毛有多少根,他们的距离很近,他的一呼一吸都会吹动梅以萧鬓角的发丝。 这人长得的确很好,景辰想着,即使是和二十四世纪的各类人造美人比,也是不逊色分毫的。 ——他为什么执意要修仙呢? 景辰研读了一些修仙方面的书,很多书里把修仙写得如何伟大,如何了不起,但实际上,修仙的路是很苦很难熬的,并且注定了永世的孤独寂寞,一点也不适合梅以萧这么爱闹腾的性子。 最主要的是,只要不是个白痴,都明白所谓的修仙是扯淡的,是人类的意银罢了。 梅以萧不是笨蛋,还能分不清真假?那究竟是什么原因,促使梅以萧急切的想要修仙呢? 景辰思索着。 第十九章 “景兄!” 这高亢而爽朗的喊声打断了景辰的思路,也吵醒了梅以萧的美梦。 梅以萧迷迷糊糊地起身,荷叶顺势滑落到湖水中,他推了推景辰,“景辰前辈,有人在喊你。” 景辰说:“嗯,我不是聋子。” 梅以萧:“……” 梅以萧四顾一周,见一只小船正在向他们划来,一个白衣书生在船上招手高呼:“景兄!” 景辰向书生抱拳,“欧阳兄。” 欧阳修明绽放出一个和煦的笑容,如这温润的湖风扫过,“我们又见面了。” 两只小船接舷,欧阳修明的那条比景辰的大上一倍,他向景辰和梅以萧二人发出邀请,“两位不妨到我的船上一同游览这万莲湖的美景?” 景辰说:“我们游览了很久了。” 欧阳修明从善如流道:“那我们上岸一聚?我与景辰兄一见如故,昨日饮酒甚是痛快,今日再来?” 景辰回忆了下蜜酒那甜滋滋的味道,又回忆了下宿醉的痛苦,权衡了下,终究抵不过初沾酒味的甜头,说道:“嗯,我们上岸喝酒去。” 三人上了岸,那替欧阳修明撑船的船夫也跟着上了岸,毕恭毕敬地跟着欧阳修明。 欧阳修明说:“二位不要介意,这是我府中的下人。” 景辰说:“我不介意,这是封建社会的固有形态。” 欧阳修明:“?” 欧阳修明转而问起梅以萧:“不知这位是……” 梅以萧说:“我是梅以萧,是景辰前辈的……呃……晚辈,是他的关门大弟子人选。” 景辰说:“我不收徒弟。” 梅以萧充耳不闻,对欧阳修明说:“欧阳兄气度不凡,想必在锦城内也不是个小人物呢。” 欧阳修明说:“不敢不敢,醉香楼新出了一种酒,唤作七日眠,据说酒劲霸道甘醇,喝上一壶,就会醉倒七日,不如今日且由我做了东,请二位去这醉香楼一品美酒?” 醉香楼是锦城最高规格的酒楼,生意红火,招待的客人多为达官贵人,平民百姓去吃上一顿就得喝一个月的西北风。且醉香楼也并非是想去就能去的,客人想去得提前排号,定下去的日期和时辰,否则也是没位的。 梅以萧是来锦城的头一天就到醉香楼去排了号,为的就是带景辰去腐败一次,可这号排得太远,排到下个月去了,这还得好多天才能轮得到他的。 梅以萧狐疑地瞄着欧阳修明,这人是恰巧排了今天的号还是他有本事不排号也能随时进醉香楼呢? 梅以萧说:“醉香楼的大名可是响彻大江南北呢,我去过京城的醉香楼,却没进过这锦城的。” 欧阳修明说:“锦城的醉香楼才是第一家,这味可是比京城的更地道呢。” 梅以萧说:“那就谢谢欧阳兄的慷慨了。” 欧阳修明说:“梅兄客气了。” 醉香楼的设计别具一格,它是由数幢联排小屋组成,每一个小屋都是一个包间,能容纳二十人。而这些包间的装修也是有着不同的风格的,有的是江南水乡的温婉,有的是西北大漠的豪放,有的是塞外草原的悠远,不尽相同。 欧阳修明进了醉香楼,跑堂的问道:“客官可有预订?” 洛海——欧阳修明的船夫仆从粗声粗气道:“我家少爷姓欧阳。” 跑堂的恍然大悟,忙不迭地道:“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大人您可千万别和我计较。”他在柜台翻牌,翻到六十七号房是空的,便说道,“掌柜的不在,由小的来为大人领路,请。” 六十七号房是江南水乡的风格,模拟的是西湖断桥的景观。 房间内是一汪清池,池上是一座拱形木桥,饭桌就在这桥上。 景辰,梅以萧,欧阳修明三人围桌而坐,洛海守在门外。 欧阳修明执壶斟酒,说道:“这醉香楼的一大特色,便是将这大江南北的奇景囊括在了陋室之中。” 梅以萧语带机锋,“这醉香楼的老板当真是个胸怀天下之人。” 欧阳修明说:“不过是独具匠心罢了。” 酒入杯中,香气四溢。 景辰深深一闻,便有了三分醉意,他举杯与欧阳修明相碰,“这一杯敬欧阳兄,多谢你昨日和今日的款待。” 欧阳修明爽快地酒到杯干。 景辰抿了一小口,说道:“在下有一疑问,想请教欧阳兄。” 欧阳修明说:“我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景辰说:“为何锦城城主想要和我这无名之辈结交?” 顿时,酒桌上和谐轻松的气氛为之一变,变得紧绷而拘束,而后,欧阳修明清浅一笑,气氛又刹那间有所缓和。 欧阳修明说:“在鹿鸣山,清水镇之事后,景兄可不是无名之辈了呢。”他轻笑道,“江湖上的人把景兄都传成了三头六臂,说你眼有铜铃大,会发出致死的光线,是个十足十的大妖怪。” 景辰:“……” 欧阳修明说:“景兄别误会,我与你结交仅是出于对你的好奇罢了,并没别的目的。没有一开头就坦言身份是我的过错,一方面是我怕景兄认为我不是江湖中人不愿与我结交,另一方面,是我对景兄一见如故,只想与你喝酒了。”他给自己的杯子倒满酒,“不如这样,我自罚酒三杯,就当是给景兄赔罪了。” 当即,欧阳修明就连喝了三杯。 七日眠初入口时清凉,入到喉时火辣,再进胃中,酒劲就上涌了。 欧阳修明能喝,可也不是千杯不醉的好酒量,这统共四杯七日眠下肚,他看东西就有重影了。 “景兄可原谅我了?” 这欧阳修明也是个奇人,三两句话就给自己圆了场,也给足了景辰面子,话里话外都透着真诚。 景辰向来是个口下不饶人的,但对着欧阳修明这舌灿莲花的,也毒舌不了了。 景辰冷冷哼道:“酒很香,不与你计较了。” 欧阳修明苦笑:“多谢景兄大人大量了。” 酒过三巡,席间言笑晏晏。 欧阳修明见多识广,天下趣闻信手拈来,上至官员轶事,下至百姓琐碎,没有他不知晓的。梅以萧随便起个话头,他都能往下接,往往能把一件平淡无奇的事说得妙趣横生。 欧阳修明说道:“锦城的万莲湖白日供人赏莲,晚上供人赏花,且说这三年前,万莲湖上最美的一朵花,名为浣纱。” 景辰打岔道:“莲花不就是花?” 欧阳修明和梅以萧对视,都捧腹大笑。 梅以萧说:“哎呀,景辰前辈你不懂啦,这白天的花和晚上的花可不是同一种花呢。” 某高智商的科学家自以为是地说道:“莲花朝开暮闭,晚上的莲花是花苞。” 景辰是陈述事实,可他这话里的歧义却让欧阳修明和梅以萧都笑得打跌了。 欧阳修明说:“景兄当真是世外高人,不懂这凡尘俗世。这夜晚的花,她可不是花,是人。” “人?” 梅以萧见景辰这懵懂样儿觉得真是纯洁又可爱,和他平日里霸道高傲的形象严重不符。 梅以萧挨着景辰,嘀咕嘀咕地和他咬耳朵。 景辰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哦,我在书上读到过,就是所谓的青楼女子是吧,是古时的服务行业。” 欧阳修明和梅以萧心照不宣地笑。 梅以萧说:“故事的后续呢?” 欧阳修明喝了口酒,婉婉道来:“这浣纱是万花楼的花魁,生得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她当年风头极盛,是锦城当之无愧的第一美人,艳盖群芳。寻欢客们为了一睹浣纱真容,一掷千金,踏破了万花楼的门槛,可这浣纱亦非寻常青楼女子,格外清高,对金主皆是冷冷淡淡,从不为谁动情。”他顿了顿,说道,“话说有一日,正是四月里,天气回暖,草长莺飞,万花楼的画舫停靠在万莲湖畔,欢客们一如既往地为了浣纱大打出手,却有一武功高强的江湖人,仗着一身本领,不由分说地打进了万花楼,抢了浣纱就要走。这人长得面目可憎,又蛮横粗鲁,吓得浣纱是花容失色,就在这个当口,又一人来了。” 欧阳修明故意卖了个关子,“这人,梅兄怕是极熟的。” 梅以萧说:“多情剑,花自开。” 第二十章 多情剑花自开,是江湖的一个传说。 花自开,年方二五,剑术冠绝天下,乃群芳阁有史以来最年轻俊美的阁主。 相传,花自开是个病篓子,身上长年都有淡淡的中药味,他孱弱得仿佛风一吹就会死去,可最终,率先死去的总是他的敌人。 花自开人称“多情剑”,但事实上,他并不多情,他的多情是剑的多情,他的多情是让死在他剑下的人没有痛苦的慈悲的多情。 欧阳修明说:“那一日,多情剑途经锦城,顺手救下浣纱,飘然而去,而就这一救,不仅救下了浣纱的命,还拐走了浣纱的心。自此,花魁浣纱再不接客,日日倚栏而望,长吁短叹,只盼着多情剑能再来锦城。可多情剑始终没来,浣纱的青春也就白白消磨。终有一日,浣纱从万花楼失踪了,杳无音信,有传言说浣纱去寻多情剑了,也有传言说浣纱病死了。”他向梅以萧举杯,“这事在锦城至今是个迷呢,梅兄可否透露点内情呢?” 梅以萧说:“对此事我亦知之不多的,我只知,群芳阁阁主至今是单身呢。” “哎,这故事有头没尾,不上不下的让人好没着落。”欧阳修明叹息,“若我早几年来锦城,不定能目睹浣纱和多情剑的风采呢。” 梅以萧说:“欧阳兄的风采也令人折服呢。” 欧阳修明说:“哈哈,梅兄谬赞了。” 一席饭吃得宾主尽欢,欧阳修明本想邀景辰和梅以萧去他府上玩耍,可景辰那不争气的酒量,早就趴了。 欧阳修明道:“若景兄和梅兄不急着离开锦城的话,请多来我府中做客吧。我孤身一人在锦城,也没个谈得来的朋友,十分寂寞呢。” 梅以萧说:“一定一定。” 寒暄完,各走各路。 景辰醉得不省人事,梅以萧只得苦命地背着个比自己高比自己重的大男人回客栈。 把景辰往床上一扔,梅以萧就撒手不管了,善后工作交给了全能小助手辰辰。 梅以萧也挺累的,一顿饭吃掉了他一大半的精气神,他揉着额角,头疼地想,这欧阳修明可不是个简单角色呢。 欧阳修明此人,也是有颇多传闻的。 欧阳修明出身于书香世家,十五岁时就中了状元,是个名副其实的大才子。这才二十出头,就当上了锦城的城主,虽说比不上京官官衔大,可这锦城城主是个实差,且是个美差,多少人打破了头就是想争这个官位。而另有一条令梅以萧在意的小道消息,那就是欧阳修明是这醉香楼的幕后老板。 欧阳修明是明摆着在和景辰套近乎,这种人是绝不会做徒劳的事的,景辰有什么是值得欧阳修明图谋的呢?就因为景辰最近名声大噪被传得神乎其神了么? 梅以萧百思不得其解。 且不提梅以萧的困惑,这边厢,欧阳修明才回城主府,管家就通知他家里来了客人,且已等候多时。 欧阳修明不消问,就猜到这客人是谁了。 欧阳修明吩咐道:“好生招呼客人,我去换身衣服再来。” 管家应道:“是。” 待欧阳修明收拾妥帖,前去见客时,会客室里的几人多多少少都有了情绪。 秦田光阴阳怪气道:“城主大人当真是贵人事忙啊,从日出到日落,怕是将近一月的公文都得批完了吧。” 欧阳修明淡淡道:“秦兄多虑了,我这锦城的公文有多少,我这心里有数呢。” 秦田光噎了下,憋着闷气,想发火,又不敢,这是锦城城主府,是欧阳修明的地盘,哪儿轮得到他撒野,更何况,他这是有事相求的。 秦田光识趣地不去追究欧阳修明把他们晾了一天的恶劣行径,谈起了正事。 “想必城主大人已收到家师的书信了。” “信?”欧阳修明恰到好处地蹙了下眉,管家递上一封上了漆的密信,他这才恍然大悟般说道,“哦~老庄主的信啊,你不说我都忘了呢。” 秦田光:“……” 欧阳修明说:“秦兄莫恼,这信我读过了,你也明白,我的公文太多,一时想不起有这么一封信也是正常的。” 秦田光暗自磨牙,那股子心火嗖嗖地往上窜,他强压住火气,沉声道:“此事系我江湖中事,本不该麻烦城主大人,但这贼人愣的狡猾,躲在了锦城中,锦城地大人多,又是在您的管辖下,没得到您的允许,我们也不敢造次。”他微一欠身,做出恭敬样儿,“还请城主大人协助我们抓住这贼人。” “你们要抓的人,是谁来着?” 秦田光:“……梅以萧。” 欧阳修明说:“我虽非江湖人,但对这江湖事也不是一无所知的。梅以萧人称玉面神医,有起死回生之能,且与群芳阁阁主多情剑是至交好友,要抓他,怕不是一件易事呢。” 秦田光说:“梅以萧杀害我家少庄主,是我们鹿鸣山庄的死敌,还请城主大人看在两家的交情上,助我们一臂之力!” 欧阳修明沉默着,把折扇打开,合上,一屋子都只剩下这扇子反复折叠的声响。 “梅以萧的医术前无古人,若我与他交好,不定什么时候他就能救我一命呢。若我帮了你们,那我得罪的不仅是梅以萧,而是得罪了整个群芳阁,这可不划算呢。”欧阳修明垂着眼睑,遮住了眼中算计的光,“帮你们,我想不到有什么好处。” 秦田光咬着后槽牙,说道:“城主大人,我们并不用你出手出面,只要你应允不会干涉我们就行!作为交换条件,鹿鸣山庄将会无条件为您做一件事。”他加重了语气,“任何事!” 欧阳修明这才有了笑意,说道:“成交。” 街上人流熙熙攘攘,来往的过客或停驻于摊位旁与摊主讨价还价,或目不斜视地穿街而过。 街道两旁则是各式各样的摊贩,卖水果的,卖胭脂水粉的,卖西域来的小物件的,种类繁多。也有那民间艺人,表演那胸口碎大石,生吞刀片的稀奇把式的,也有训猴,耍剑等稀松平常的。 景辰一边逛一边拍照,把这生活百态刻录在全息影像中。 梅以萧欢快地从一个摊位迸窜到另一个,淘些有用没用的东西,有糕点,也有小挂饰,他说:“这锦城的集市可真够热闹的,有挺多别处没有的玩意儿呢,景辰前辈你想要什么?不要跟我客气,你要什么我都买给你。” 景辰说:“那就买个糖人吧。” 卖糖人的是个老头儿,手艺特别好,他所展示的糖人中,花鸟鱼虫应有尽有,形态刻画得惟妙惟肖。 梅以萧问:“能做成人形的么?” 老头儿笑呵呵地说:“没问题,两位公子是要什么样的人形啊?小娃?姑娘?神仙?” 梅以萧说:“比照着我俩捏吧,诺,把他捏得仙风道骨点,乘着一把飞剑什么的。” 老头儿说:“行叻,您且稍等会儿。” 老头儿先用糖塑了个模子,再一点一点地加工,把干瘪的平面画三两下给做成了两个小人儿。 小人儿一高一矮,高的御剑而飞,面目严肃,矮的叉腰望天,嬉皮笑脸,倒与景辰和梅以萧有几分神似。 梅以萧性高彩烈地付了钱,把矮的给了景辰。 景辰说:“这个是你。” 梅以萧说:“对啊,景辰前辈吃我,我吃景辰前辈,嘿嘿。” 景辰:“……” 梅以萧把玩着糖人,赞道:“这做得真好,我都舍不得吃了,景辰前辈,不如我们保留……” 景辰“咔嘣”把糖人“梅以萧”的头给咬碎了,说道:“不太甜。” 梅以萧:“……” 面对景辰的不解风情,梅以萧也只得把后半截话给咽了,泄愤般地把糖人“景辰”一口吃掉。 他鼓着腮帮子,像只受了气的鼹鼠,不和景辰并排走了,自己超前两步,留给景辰一个梳着发髻的后脑勺。 景辰不易察觉地勾起嘴角,给梅以萧的背影和剩下一半的糖人“梅以萧”照了张合影。 “呀,景辰前辈,那里围着好多人哦。” 梅以萧的气来得快去得更快,气消了,他就又粘着景辰了,他挽着景辰的臂弯,不安分地拽着景辰往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里挤。 人太多,大家都争先恐后地往前钻,梅以萧费力排开挡住他的人,把景辰朝前推,推到了第一排。 “景辰前辈,是在看什么啊?” 景辰比梅以萧高,梅以萧在他背后,什么都看不到。 景辰侧了侧身,反手揽着梅以萧,把他强硬地拖到前排,两旁被挤开的人不满地哇哇大叫。 景辰说:“古代特色,卖身葬父。” 第二十一章 一个披麻戴孝的姑娘跪在石砖上,哭得哀哀切切,她匍匐在一张裹起的草席上,啼哭道:“小女子容儿,自幼丧母,与父亲相依为命,如今,父亲也撒手人寰,弃我而去。容儿家境贫寒,没有足够的银钱让父亲入土为安,求求哪位好心人,替容儿葬了父亲,容儿为您做牛做马,在所不惜!” 容儿一番剖白情真意切,见者伤心,闻者泪流,偏偏就是没人给钱。 容儿无助地给人群磕头,喃喃念道:“求你们,求求你们,我父已去两天,再不下葬,尸身不保啊!” 有大婶在说这小姑娘怪可怜的,可当他们的相公要出钱时,大婶又会揪住自家相公的耳朵大骂,这是要买个狐狸精回家吗?!还当我存在不存在! 人群推推攘攘,你一句我一句,就是没人做实事。 梅以萧善心大发,当即就要掏银子,景辰却握住了他的手腕,“再等等。” 梅以萧说:“这姑娘命好苦哦,我给她点钱让她把她爹下葬了吧。” 景辰说:“我不阻止你,我就是想看看剧情发展,按照小说的一般套路,这时会有恶霸登场了。” 梅以萧:“?” 正如景辰所言,一伙满脸横肉的地痞流氓来了。 流氓头子一把拽起容儿,狞笑道:“这女人长得挺水灵的,跟我走吧,小美人~” 这帮流氓在锦城里算是一霸,欺男霸女的事做得不少,横得很,平头百姓都不敢惹他们,躲都躲不及。大家一接收到容儿求救的目光,全做了鸟兽散,方才还围观热闹的众人瞬时散了个干干净净。 容儿绝望地挣扎,“不,不要!你放开我,放开!” 容儿挣扎得越凶,流氓头子越来劲儿,把人往自己怀里扯,亲上一口,摸上两把,占尽便宜。 容儿哭花了脸,疯狂大叫:“救命!救命啊!”她向景辰和梅以萧求救道,“两位公子,救救我,求你们了!” 流氓头子用大砍刀指向二人,凶神恶煞道:“莫要多管闲事!瞧你们俩这细皮嫩肉的,怕也经不住我一刀呢。”他仔细端详了一番梅以萧,调笑道,“哦~你比这大姑娘长得还标识呢,不如你来顶了这姑娘,跟了我吧。” 小流氓们哈哈大笑。 梅以萧闯荡江湖这些年,何曾受过这等调戏,登时大怒,粹了毒的银针蓄势待发,却不想景辰比他更快。 景辰的电击枪“啪啪”两枪,射出两个电团,电团相互碰撞,电流滋滋作响。这电团的速度并不快,轻飘飘又慢悠悠的,仿佛风一吹就会散了。 小流氓们没见过这是啥,有个胆大的把这电团捉住,下一秒,他就抖成了筛糠,双眼翻白,口吐白沫,头发根根直竖,散发出糊味,其状相当惨烈,另一个挨着他的忙去扶人,可他这才碰到人呢,自己也中招了。 学过物理的人都懂得,电流是有传导性的。 但古代的小流氓们不懂啊,他们连电是什么都不懂,撑死知道天上劈下来的是闪电,于是乎,小流氓们被电成了一串蚂蚱,全都不自然地抽搐着,颇像是在跳创意街舞的。 流氓头子一看不妙,弃了容儿就想逃,可他又哪儿逃得了呢? 景辰的这把电击枪,射程不广,时速不高,但它有个特别变态的功能,那就是追踪! 流氓头子一跑,电团跟着跑,“啪叽”撞流氓头子的背心上,流氓头子立扑。 容儿花容失色,两股战战,站都站不稳了。她爬着远离了那一窝流氓,也没胆子接近景辰和梅以萧,便躲回了草席后,用自己亲爹的尸体当了挡箭牌。 “这……这太,那什么,牛了!”梅以萧别扭地用着他从辰辰处学来的新词汇,膜拜地望着景辰,“景辰前辈,这又是什么啊?比光束枪还牛呢!” 景辰说:“电击枪,能发放十万伏特电流,造成大面积杀伤,其子弹能短距离跟踪,战时武器。可一旦对上绝缘服就没用了,所以在战场的使用率没有光束枪高。” 梅以萧对着电击枪流哈喇子,“我能摸摸么?” 景辰把枪扔给梅以萧,梅以萧赶忙接住,摸得一脸陶醉。 景辰弹梅以萧一个指蹦,让人回魂,“给这个姑娘钱么?” “给给给。”梅以萧把一袋银钱给了容儿,说道,“这里边的钱够你雇人把你的父亲风光大葬了。” 容儿颤巍巍地扯住梅以萧的裤腿,抽噎道:“公子莫走,您既已买下了我,那我……奴家就是您的人了,往后奴家全听您的,您说东,奴家绝不敢往西,只求用这余生来报答公子的大恩大德。” 梅以萧:“……” 景辰:“……” 梅以萧抬脚,退后两步,说道:“不不不,姑娘,我给你钱不是要买你,我是日行一善罢了。” 容儿悲切道:“公子是瞧不上奴家?” 梅以萧说,“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公子就是瞧得上奴家了。”容儿适时地表现出羞怯,“那待容儿埋葬了父亲,就一心一意服侍公子。” “不,不用服侍!”梅以萧汗颜,他最不擅长应付的人种就是女人,他想拒绝容儿,又怕惹得姑娘伤心,左右为难,话都不会说了,“姑娘,就算你收了我的钱,你亦是自由身,不用跟着我,更不用服侍我,我……” “公子说到底就是瞧不上奴家!” 梅以萧:“……” 梅以萧泪目,抓住景辰的袖子,“景辰前辈,帮帮我。” 景辰挡在梅以萧身前,斩钉截铁地对容儿道:“对,他就是瞧不上你。” 容儿:“……” 梅以萧:“……” 景辰说:“女人是独立的个体,不是依附男人的寄生虫,我们既给了你钱,也不要你回报,你就该自食其力,用有限的资金做无限的事,而不是在这儿纠缠一个对你没半分钱兴趣和性趣的男人。” 容儿默默地咽下一口被景辰给气出的心头血,说道:“那麻烦两位公子帮奴家把父亲抬去城外墓地,这个要求行吗?” 梅以萧怕景辰再语出惊人,把人家小姑娘逼得羞愤自杀,忙应道:“行!” 梅以萧租了个拖车,和景辰合力把卷席抬到车板上。 梅以萧说:“你父亲的尸体没臭呢。” 容儿说:“嗯,我们家里有种特殊的香料,能掩盖尸体的腐臭味。”她掉下两颗泪,说道,“我既无钱为父亲安葬,总要保证他在入土前尸身不会太难看。” 梅以萧说:“你孝心可鉴呢。” 容儿说:“这是为人子女该做的。” 景辰掀起席子的一角,容儿尖叫道:“公子,你做什么?!” 景辰说:“看看尸体。” 容儿不可置信地把竹席裹得更紧了,“公子,你在和奴家说笑么?!奴家家里虽穷,是收了你们的钱才能为家父下葬,可这不代表您就能肆意冒犯家父的尸体!” 景辰讪讪地把手插回兜里,说道:“好吧,我不碰了,我只是没见过自然死亡的人,想看看新奇罢了。” 容儿:“……”这都什么人啊! 容儿一个弱女子拖着板车,景辰和梅以萧两个壮年男子则在后边漫步。 这个格局的形成是由景辰决定的。 景辰说:“既然你是个孝顺的女儿,那就由你亲自拖着你的父亲吧,你的父亲会很欣慰的。” 容儿如遭晴天霹雳,她非缠着这二人也就是想着他们会把葬父这事儿给一手包办了,结果到头来还是得亲力亲为,她希冀地望向梅以萧,梅以萧则是抱着电击枪眼放绿光,压根儿顾不上她。 容儿欲哭无泪,在见识了景辰的残暴后,哪儿敢对这个男人的话有异议,只得以一个女儿之身,拖着板车和尸体这两大重负。 磨磨唧唧磨磨唧唧出了西门,又走了两里路,容儿累成了一条狗,美女气质全无,趴在板车上喘气如牛,三人这才到了墓地。 说是墓地,其实比乱葬岗也好不到哪儿去。 一个个小坟包粗糙破败,有些坟包底下袒露着白骨,再朝里,有那根本没埋的尸体,胡乱地堆叠着,有的只剩下骨架,有的是一坨腐肉,有的新鲜得连五官都是分明的。 景辰生理性反胃,呕吐物逆流到喉咙,生生压住,“这就是所谓的风光大藏?我们给你的钱买一块风水宝地也是够的吧,再请几个和尚道士的来哭丧。” 容儿说:“我也没办过丧事啊,都是听邻居说的,他们说锦城的穷人死后都埋在西门外的墓地里。” 梅以萧说:“要不,咱们换块地?” 容儿哭道:“这上哪儿换啊,我父亲再不下葬,就……就……” “就得化为厉鬼了么?!” 景辰“唰”地掀起卷席,而那席子所包裹的,竟是一个肚腹中塞着石头的稻草人! 第二十二章 把戏被戳破,容儿一改柔柔弱弱的苦命女形象,她把板车一踢,那板车竖立而起,直挺挺地朝景辰砸去。 景辰十分之九的运动神经尚未开发,身体僵着不动,梅以萧以内力把那板车震开,板车连着那稻草人又逆转方向,攻向容儿,容儿扯出腰带——那腰带赫然是一把软件,对着板车一划,板车破裂成两半。 “玉面神医好身手。”容儿平举着剑,剑尖小幅度震颤,“这片墓地是我为二位精心准备的葬身之处,二位可还满意?” 梅以萧冷笑,“你是鹿鸣山庄的人?” 容儿说:“奴家乃鹿鸣山庄叶容儿。” 叶容儿,鹿鸣山庄庄主直系弟子,在江湖上也小有名气。 混江湖的女人不多,混出名堂的更少,叶容儿也算是个中翘楚。 叶容儿人送外号“花容月貌”,她长得甜美,且极会利用自己的外貌优势来寻求便利。 江湖八卦说叶容儿与鹿鸣山庄老庄主有染,与那已死去的少庄主也有夫妻之实,把一女伺二夫演得淋漓尽致。除却这两位,叶容儿与湖山老怪,风流先生,流星铁锤等多位江湖名人都有过桃色绯闻,可谓人尽可夫。 梅以萧道:“闻名不如见面啊。”他摇头晃脑,故作叹息,“常听人提起花容月貌叶容儿,本以为是天仙下凡般的人物,原来……哎~” “原来什么?!” 梅以萧戏谑道:“原来这天仙下凡时不小心,脸朝下摔了个狗吃屎。” “你!” 女人,最容忍不得别人批评自己的长相,更何况是叶容儿这种靠脸吃饭的女人呢。 叶容儿的软剑如一条灵蛇,袭向梅以萧,梅以萧以轻功躲闪,甩出两根银针,银针一根和叶容儿的软剑相碰撞,撞歪了叶容儿的准头,另一针扎入叶容儿的手背,轻微的刺痛让叶容儿的手一抖,软剑险些脱手。 那银针上是淬了毒的,不是多烈性的毒,无法见血封喉,但也足以让人穴位受封,气血倒流,行动受制了。 “这……这是什么毒?” 梅以萧说:“封心。” 封心,麻痹类毒药,中毒者穴位被封住三日,无法动用武功,否则会受万剑穿心之痛,三日后,毒药自解。 梅以萧嘲道:“叶容儿,江湖是弱肉强食的,光靠男人,你也活不了多久。” 叶容儿得知自己所中的不是致命的毒药后,也不惊惶了,她索性把软剑围回腰间,说道:“玉面神医,你不会以为我会蠢到单独来杀你吧。” 叶容儿话音一落,这鬼气森森的墓地就活了! 有人不断地从墓碑后,坟堆后,尸体后冒出,他们在这隐藏已久,就等着猎物上门呢! 为首的人是秦田光,他是鹿鸣山庄的大弟子,此次来锦城捉拿梅以萧的事由他全权办理。 秦田光猖狂笑道:“玉面神医,你的命我收下了!” 梅以萧反唇相讥,“就怕你没那个命来收!” 梅以萧与景辰背靠着背,他们并肩作战多次,已把对方当做了可托付生死的战友。 梅以萧说:“景辰前辈,你的枪都能用吧。” 景辰说:“能用,但是……” “能用就行!” 梅以萧先发制人,几十根银针倾泻而出,他的武功已恢复七八层,对付鹿鸣山庄的喽啰们是手到擒来。 这几十枚银针起码放倒了得有二十人,可这也仅是秦田光带来总人数的十分之一不到。他虽占了先机,可鹿鸣山庄的人也不是光站着挨打的假人,他们一哄而上,收缩包围圈,把梅以萧和景辰团团围住。 景辰扣动电击枪的扳机,电倒了一大片,造成了极大的威慑。 鹿鸣山庄的人早已听过景辰的神奇,一时都龟缩着没胆上前。 秦田光喝道:“都给我上!他撑不了多久了!” 秦田光亲自动手,与梅以萧过起招来。 秦田光好歹是鹿鸣山庄的首席弟子,功夫自不会差,属一流高手的行列,与只有七八层功力的梅以萧旗鼓相当。 梅以萧不敢轻敌,全心与秦田光拆招,顾不上其他了。 梅以萧这战斗力一分散,景辰就以一对上百了,而这上百的人中,竟有两个高手! 景辰一手光束枪,一手电击枪,双枪齐发,于百人中来去自如,颇有西部牛仔的风范,而其中有两个人,异常灵活,脚底下像是安装了弹簧,上蹿下跳,避过了好几发子弹! 这两人分别是水上漂邹宇和飞燕子邹玉。 邹宇和邹玉是一对兄弟,皆于幼年时拜入鹿鸣山庄门下,与秦田光是同一辈的,两人皆以轻功见长。 邹宇和邹玉飞来飞去,景辰的瞄准镜捕捉不到二人,他毕竟只是个会玩枪械的科学家,不是受过专业训练的军人,做不到百发百中,要击中高速移动的物体并非易事。 景辰先不管邹宇和邹玉,把小鱼小虾给清扫了,他在百忙之中揉了揉眼,他的眼皮很沉重,睡意如同潮水般翻涌,困得想立马躺倒。 有古怪! 景辰全身的力气都在流失,连枪都要握不住,他这症状像是吃多了安眠药,怎么回事儿?! 景辰在记忆海中搜寻,想起了他和梅以萧出门后的吃食——那糖人有问题! 景辰这边昏昏欲睡,梅以萧那边已被秦田光拿下了! 高手过招,胜负只在一念之间。 梅以萧全盛时期要搞定秦田光那是分分钟的事儿,可他此时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和秦田光打了个不相上下就够憋屈了,他这一晃神,四肢发软,竟被秦田光给挟持了! 秦田光把剑架在梅以萧的脖子上,对景辰喊话:“住手!” 景辰捏了捏鼻梁,吃下一颗含有兴奋作用的药丸,驱散睡意,他收起枪,“放了他。” 秦田光说:“你在说笑吗?!我们鹿鸣山庄倾全庄之力就为了抓这杀人凶手,岂会放了他?”他嚣张地昂起头,用鼻孔看人,“那个谁,你也别抵抗了,把你的武器交给我,我就做件善事放你走。” 秦田光的脑子动得挺快,就景辰那迟钝的反射神经一瞧就不是个习武之人,他能这么厉害被人传成妖魔鬼怪倚仗的就是他用的那两样从未现世过的武器。 有了这两把枪,再加上自己的一身武艺,那称霸天下可不就指日可待了么! 秦田光做着美梦,给出条件,“你和我鹿鸣山庄近日无怨,往日无仇,我不为难你,交出你的武器,我就放你一条生路。” 秦田光说是这么说,但他心中的算盘可不是这么打的。 景辰这人来历太神秘,又有不为人知的强大武器,如果放虎归山了,不定何时他又卷土重来,留着必是后患,此人不得不除。秦田光想的是,他先用言语把人给稳住,骗到绝世神兵后,再把人给做了。 景辰是何许人也,他情商不过关,可智商绝对是傲视群雄的,就秦田光那点小心思,他都不用放大镜都能看得个清清楚楚的。 景辰说:“没门。” “你不顾梅以萧的命么?!”秦田光的剑在梅以萧白皙的颈子上划出一道血痕,“你不交出武器,我就把你们都杀了。” 梅以萧痛哼,强打起精神,“景辰前辈,快走!” 秦田光嘲道:“哟,情深意重啊,嘿嘿,想走,那是痴人说梦!” 邹宇和邹玉两兄弟没有闲着,他们攀上了一棵树,藏在树冠之中,用飞镖瞄准景辰,只要秦田光一声令下,景辰的这条命,他们就要取走了。 景辰忽然问:“你的剑是用铁做的吗?” 秦田光不明所以,说道:“是又如何?” 景辰说:“那就好办了。” 景辰拿出一个圆坨,那是块超强力磁铁,由顶端的调节旋钮来控制磁力的大小。 景辰把旋钮往左边转了半圈,磁铁的磁力呈几何状上升,周遭五百米内的铁磁性物质都受到了感召,朝圣般整齐划一地飞向那个小小的圆坨! 秦田光的剑发出低鸣,以极强的力道冲向景辰,秦田光大骇,拼命稳住剑,却是连带着自身也身不由己地向景辰靠拢。邹宇和邹玉的飞镖也无视主人的意志,撒欢地直奔景辰而去。何止他们三人,在场的每一个人,凡是佩戴的武器是铁质的,都被动地被缴了械! 秦田光喊道:“那是磁石!” 景辰成了吸引源,武器全都高速向他飞去。 梅以萧道:“不!” 人人都认为,景辰死定了,这几百样武器会把他刺成一只刺猬,可奇特的是,所有的武器都在距离景辰一米处定格了。 景辰说:“我劝你们都找个坟堆躲着。” 然后,景辰把磁铁的旋钮往右转了半圈,而接下来的那一幕,让当时大多数见证了这奇异景象的人,在日后想起仍是噩梦连连。 第二十三章 磁场遽变,冲向景辰的武器齐刷刷地调了头,如同天女散花般往反方向疾驰。 “啊!救命啊!” “鬼啊!” “妖怪啊!” 此起彼伏的尖叫震破耳膜,有人恐惧得爆了裤裆,漫天飞散的武器形成了一片黑压压的云,笼罩在锦城西郊的上空,带着无可匹敌的威势,无分敌我,射向景辰之外的人。 鹿鸣山庄的人没命奔逃,秦田光抱着叶容儿就是几个起落,逃出射程外,他功夫高,逃得了,而另外的喽啰们就没这好运了,有人被飞镖射中了背,有人被剑穿衣而过钉在坟墓上,有人被铁链子掀了个筋斗与腐败的尸体来了次亲密接触,索性无人丧命。 梅以萧却是安然无恙,那些刀剑仿佛长了眼,纷纷避开了他,将他周围的人刺成了窟窿。即使如此,梅以萧也是吓了个够呛,冷汗噌噌地冒。 景辰扶起梅以萧,问道:“没事吧?” 梅以萧傻乎乎地摇头,他还沉浸在方才的震撼中,回不过神。 景辰轻轻碰了下梅以萧颈项上的伤,伤口不深,可衬着梅以萧那白皙的肤色,颇是瘆人。 “擦点药。” 梅以萧把生肌膏给景辰,景辰抹药给他擦了。 生肌膏触感清凉,一敷上伤口,就止了血,梅以萧渐渐回魂。 “景辰前辈,那是何物?” “磁石。” “磁石能有这么大的磁力?!为何能令武器反转?” “异性相吸同性相斥的原理。”景辰捧着圆坨,把那旋钮往右转了五度,有细小的电流窜出,“这是人工加强了磁力,开到最大档能吸住一艘铁皮船,哦,当然,铁皮船的质量太大,这圆坨不足以撑起那么大的质量,多半是会反被铁皮船吸走的。” 梅以萧似懂非懂,只觉景辰太彪悍了,这人就一人间兵器啊! 修仙者和凡人的差距真是令人惆怅,这更坚定了梅以萧要修仙的决心。 “景辰前辈,收我当徒弟吧,求你了!” “我不收徒弟。” 梅以萧死皮赖脸地扒着景辰,像只大号无尾熊,“收了我嘛收了我嘛。” “嗯,收了你妈行。” 梅以萧:“……” 梅以萧和景辰兀自玩闹,把这一地的鹿鸣山庄打手都当做了死人,而这群人在目睹了景辰的强悍后,也都老实了,乖乖装死。 秦田光集结了邹宇和邹玉兄弟,不死心地想搞偷袭,眼瞅着就要得手了,却被横插一杆的欧阳修明给破坏掉了。 欧阳修明随行几十位官差,大喝道:“谁人胆敢在锦城撒野!” 欧阳修明一来,秦田光就知事情要糟,当下不敢再停留,在欧阳修明发话前就抛下这鹿鸣山庄两百号人跑路了。 梅以萧心中冷哼,面上却做出热络的样子,“欧阳城主,你可算来了!你要再不来,我和景辰前辈就小命不保了呢。” 欧阳修明扫视横七竖八躺了一墓地的残兵败将,汗颜,该小命不保的不是这些只剩下半口气的人么。 欧阳修明说:“梅兄和景兄且宽心,既然我欧阳修明在此了,就没人敢伤害你们了。”他发令道,“来人啊!给本城主把这群地痞拿下,关入大牢!” “是!” 官差们领命,效率地把失去了行动力的大苦逼们给五花大绑了。 欧阳修明赔罪道:“景兄和梅兄在锦城出了事,是我的过失,两位不如到我府上,我为二位压压惊。” 景辰说:“不必了,好意心领,等我们休整好后,再到府上拜访吧。” 欧阳修明识相地说:“那我派人送二位回客栈。” 景辰抱拳,“多谢。” 景辰和梅以萧回到客栈,都累得不行,两人草草地洗了澡,就都躺下了。 躺是躺了,可一时半会儿谁也睡不着。 梅以萧说:“对不起,景辰前辈,是我连累你了。” 景辰说:“嗯,这也是等价交换吧,谁让我用你的钱呢。” 梅以萧说:“锦城已是是非之地了,我们不能多留。” 景辰说:“那倒不尽然,欧阳修明不会再让人动我们。” “哼!”一提到欧阳修明梅以萧就是一肚子的气,“这次鹿鸣山庄能得逞,可不就是欧阳修明纵容的么。以欧阳修明这样的人物,他若真有心护着咱俩,咱们今儿也受不了这苦了。”他把被子往下拉,露出自己的脖子,“啰,这么长一条疤呢,起码要小一月才会消。” 景辰捂住梅以萧的伤口,问道:“疼不疼?” 梅以萧说:“疼死了!当时中了迷药晕乎乎的不觉得,过后就疼得很了。”他可怜巴巴地眨巴着眼,“景辰前辈你就教我修仙么,练成金刚不坏之身!” 景辰:“……你想太多了。” 景辰合眼假寐,说道:“欧阳修明在掂量我们和鹿鸣山庄哪一边的实力更强,有了下午的事,他该是有结论了。我们更强,他自然会站到我们这一边,虽不明白他的用意,但他想要与我们交好的心怕是会更强烈了。因此,他绝不会再允许鹿鸣山庄对我们出手了。” 景辰的分析合情合理,梅以萧也同意,可他就是不想和欧阳修明呆在一个城市了。那个男人心眼和想法都太多,总是个不安定因素。 窗外忽传来鸽子振翅声,梅以萧耳朵一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翻身下床,开了窗。 一只灰扑扑的鸽子站在窗棂上,又肥又圆,不像鸽子,倒像只肥鸡。 梅以萧喂了鸽子吃食,取下它脚上绑着的纸条,这是一封来自群芳阁的信。 信的内容很简洁,是让梅以萧速回群芳阁,落款是花自开亲笔。 梅以萧心神大乱,这封信语焉不详,没个前因后果的,但他认得这的确是花自开的笔迹。 ——为何小花要我速回,莫非他的病情又加重了?! “这就是信鸽?”景辰捉了鸽子,又是捏脑袋又是掀翅膀,弄得那鸽子“咕咕咕”地叫,“飞鸽传书?” 梅以萧茫然四顾,半晌才反应过来景辰这是在和他搭话,“对,这是信鸽,群芳阁给我来的信,让我回阁里。” “让你回去避风头?” “不知道……是小花,哦,就是花自开,群芳阁阁主,亲自给我写的信,我怕阁里出了大事,景辰前辈……” “那就回呗。”景辰无所谓道,“你是出钱的,我跟着你走。” 梅以萧感激道:“谢谢景辰前辈!” 事不宜迟,两人当下不再耽搁,把行李收拾了就要离开锦城。 群芳阁在洛阳,和锦城相隔甚远,梅以萧买了两匹快马,打算星夜兼程地往群芳阁赶。可是,他有如此雄心却无法实施,因为景辰不会骑马。 作为一个二十四世纪的未来人,作为一个能自己做出飞行车的科学家,景辰对于骑马这项原始的艺术一窍不通。 梅以萧给他讲解了要领,这骑马就跟自行车一个道理,学得快的人一上车就会了,学得慢的人几个月也未必能骑上路,景辰就是后者。 梅以萧无奈,便又买了马车,让两匹上好的马大材小用当了拉车的,他自个儿则是当了车夫。 景辰说:“如果你很急的话,不如先走,给我点钱花就成。” 梅以萧想也不想就拒绝了,“不行!景辰前辈你人生地不熟的,我不能把你一个人丢下。”他说得冠冕堂皇,真实的想法却是,他都没拜师成功,连修仙的门槛都没入,怎么能让景辰这个现成的师父跑了呢。 梅以萧赶着马车出城门,到了城门处,却被人叫住了。 叫住了他的人是欧阳修明。 欧阳修明彬彬有礼,笑容和煦,“梅兄这是要走了?景兄呢?” 景辰挑开门帘,探出身来,“欧阳兄,你这是来送行的?” 欧阳修明说:“碰巧罢了,我带人到城门巡逻,赶巧就碰上二位了,正好当是给你们送行了。” 梅以萧皮笑肉不笑道:“欧阳城主清闲得很呐,这巡逻的活儿你都包了。” 洛海斥道:“不得对城主无礼!” 欧阳修明制止了洛海,“你退下。”复拱手道,“二位不告而别,可是在与我置气?” 梅以萧说:“城主过虑,我临时有十万火急的事,来不及告知城主就走,还请城主见谅。” 欧阳修明说:“群芳阁的事吧。” 梅以萧说:“正是。” “那景兄呢?”欧阳修明风度上佳,唇角的弧度连一分都没改变,“景兄,你我虽相识日短,我却已将你视为知己了,不如景兄再在锦城逗留几日,让我尽了这地主之谊,由我来招待你,我们喝上个几天几夜。” 景辰笑了,他相貌英俊,笑起来有种成熟的魅力,“我身无分文呐,金主儿往哪里走,我就得跟着往哪里走。欧阳兄的情谊我是记得的,待下次再来锦城,少不得要麻烦欧阳兄了。” 欧阳修明的笑意扩大了,“那我就静候与景兄的下次相遇了,请!” 欧阳修明让过身,城门大开,梅以萧一扬马鞭,马车咕噜噜卷起沙尘,离了锦城。 欧阳修明目送马车消失在道路尽头,说道:“回府。” 他要去料理难缠的客人了。 第二十四章 城主府。 秦田光愤怒地破口大骂,“欧阳城主,你在把我当猴耍吗?!” 欧阳修明漠然道:“秦兄何出此言?” “哼,你答应了我不插手鹿鸣山庄和梅以萧的事,事到临头却又救了他们的命!” “呵呵。”欧阳修明低笑。 “你笑什么?!” “我笑堂堂鹿鸣山庄大弟子竟是个不懂感恩的人。”他故作遗憾地摇摇头,“鹿鸣山庄到你这辈,怕是得落寞了。” “你!” 这下,不止是秦田光,邹宇邹宇兄弟也怒了。 邹宇说:“欧阳修明,你虽贵为锦城城主,但论江湖地位,我们鹿鸣山庄怕是更胜一筹!你今日开罪了我鹿鸣山庄,对你也没有好处!” 邹玉说:“你欧阳家欠我鹿鸣山庄的人情债,就这么还的?!” 人情债? 欧阳修明忍不住嗤笑道,“我欠你们欧阳山庄的债,恰恰在今日就还完了。” 秦田光道:“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欧阳修明敛了笑,说道,“若我今日没到西郊,怕死无葬身之地的人就是你们了!呵,你们别急着反驳。”他掌心朝向秦田光等人,示意他们稍安勿躁,“景辰所用的磁石,怕是在座的人都是前所未见的吧,能吸走上百把兵器,还能将兵器都反弹了,并且景辰能自由掌控角度,你们想想,刀剑无眼,景辰却能做到一人不杀,他要保护的梅以萧更是分毫未伤,要是他存心要杀你们……” 欧阳修明点到即止,秦田光几人已是汗毛倒竖了。 秦田光不死心地反驳,“我们偷袭……” “你们偷袭,景辰未必能察觉,那梅以萧呢?” 梅以萧的武功乃是天下第一剑花自开所传授,在江湖上是绝对排得上号的,尽管他的功力大不如前,但耳力目力犹在,秦田光想悄无声息地偷袭他,那是痴人说梦! 经欧阳修明一提点,秦田光也醒悟了自己的冲动,可他在鹿鸣山庄向来是人前人后被恭维惯了,让他低声下气地给欧阳修明赔礼道歉,他做不到。 秦田光一拱手,道:“那就多谢欧阳城主了,我们走!” “诶,等等。” “欧阳城主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当,只希望秦兄可别忘了答应过我的事。” 欧阳修明对鹿鸣山庄和梅以萧之事袖手旁观,鹿鸣山庄便无条件为欧阳修明做一件事,任何事。 秦田光有心想反悔,可也不能当面说,憋屈道:“自然!” 车轮轱辘轱辘,马车在石子路上上下颠簸,景辰在蒲团上上下颠簸。 景辰默默地从百宝袋抽出一个又厚又软的沙发垫子,垫在屁股下,这才安逸了。 景辰安逸了,梅以萧却是苦不堪言。 梅以萧虽不是娇生惯养的贵公子,但他打小也是没做过啥苦力活的,这当马夫,起始是感到新鲜不觉累人,这新鲜劲儿一过,梅以萧就扛不住了。 梅以萧丢了马鞭,钻进车厢,唉声叹气的。 “好累哦~”他抱怨道,“我骨头都要散架了。” 景辰说风凉话,“我说过让辰辰驾驶就行了,辰辰是最新型号的小助手机器人,读入资料后能任意驾驶任何交通工具,是你自己不干,死要面子活受罪。” 梅以萧哭诉,“才不是我死要面子呢!辰辰是……呃……什么来着?哦!机器人!在我们凡间界是没这东西的,要是让辰辰驾驶,有路人看见了,那不得大白天地把人给吓死吓疯的啊!” 景辰说:“你很正常。” 梅以萧:“……”你的存在比机器人更奇特好么! 梅以萧不跟景辰搭腔了,和这个人说话他往往会内伤,又不敢发作,没有比这更让人泪目的了。 梅以萧把干粮分成两份,两人对坐着啃硬邦邦的馒头。 梅以萧艰难地把馒头咽下,泪奔道:“这馒头热乎时挺好吃的啊,冷了就……嗯,质变了!这压根儿不是馒头,是石头啊!” 景辰嘉许地点点头,“你学会了不少词汇,很好。”他端出一盘提拉米苏的蛋糕,“奖励你的。” 梅以萧瞬间化身馋食小狗儿,扑倒景辰,“景辰前辈你太好了!” 景辰摸摸梅以萧的头,说道:“乖。” ——这家伙有时候真像冰淇淋。 冰淇淋就是景辰养了三年养死的那条阿拉斯加。 梅以萧伸了个长长的懒腰,随着他肢体的伸展,他全身的骨头都在卡兹卡兹的,发出让人牙酸的声响。 梅以萧说:“后天我们会到侠义镇,虽然我想马不停蹄地赶回群芳阁,但侠义镇是到洛阳的必经之路,我大概不得不在那儿停留一日了。” 侠义镇,山好地好风水好,是许多退隐的江湖人的首选养老地。 在侠义镇里,几乎是没有普通的老百姓的,那个镇子里的人,各行各业的,卖糖的,煮面的,经商的,也许都是深藏不露的高手。因此,行走在侠义镇,绝对不要去轻易得罪谁,否则后悔的十有八九会是你自己。 梅以萧悄悄地给景辰介绍,“那个人,瘸腿的,就卖粥的那个,他是连环腿杜老九,十几年前可风光了,就凭凌厉的腿功走遍天下,可这人运道不好。他娶了个如花似玉的老婆,生了个大胖儿子,这该是合家美满了吧,他就金盆洗手不混江湖了,一心想要老婆孩子热炕头呢。可惜天不遂人愿,他年轻时的仇家找上门,把他老婆奸杀了,孩子绑架了,杜老九气疯啦,反抗,遭到暗算,虽说杀死了仇家吧,但孩子死了,自己也瘸了一条腿,从此就隐居侠义镇,再不出江湖了。” 他又指了指另一个面目普通的大叔,“这人是摧心掌余凛华,曾经是青城派内定的掌门人呢,被同门的师弟算计,落了个欺师灭祖的名头,心灰意冷之下,也到这侠义镇来了。” “嗷,那个那个……” “嘿,这个这个……” 梅以萧一进这侠义镇一张嘴巴就闲不住了,把路边的行人一通指点,这人是干嘛的,那人有什么辉煌的历史,如数家珍。 景辰有了一种自己是博物馆的游客,梅以萧是讲解员兼导游的错觉。 景辰问道:“你是来见谁的?” 梅以萧掰着指头算,“神机老人奚习明,闻香识人水洗蓝,妙算天机铁算子。” 景辰道:“哦。”他一个都不认识。 梅以萧第一个拜访的人是神机老人。 神机老人奚习明是江湖首席机关师,他一生做过大小机关无数,小到九连环,大到机关楼,而群芳阁则是他的顶级之作,往后再无超越。 梅以萧说:“神机老人虽退隐多年了,可至今江湖上无人能赶超他的成就呢。” 二人说着话,到了神机老人的府上。 梅以萧叩门,过了会儿,门内有人问道:“是谁?” “群芳阁梅以萧前来拜访神机老人,因来得匆忙,未投拜帖,请奚老先生见谅。” 门内的人卸了门栓,朱红色的大门往两边敞开,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死寂的白。 白色的纸花,白色的挽联,白色的灵堂,唯有一块赭色的牌位,上书“首席机关师神机老人奚习明之灵位”。 下人将梅以萧和景辰引入府内,把大门关得严严实实的。 下人说:“梅公子是来悼念我家主人的?” “不……”梅以萧慢吞吞地说,“我……并未收到神机老人逝世的消息。” 下人说:“哎,那就对了,唐公子让我们全面封锁消息,不准外传。梅公子与我家主人素有交情,您既然来了,我自是不能把您拦在门外的,请吧。” 下人领路到了灵堂,就退下了。 梅以萧满腹狐疑,想拉个人问问,可灵堂里的人都各忙各的,谁都不搭理他。 这是怎么回事儿?神机老人居然死了?! 梅以萧点燃三炷香,拜祭了死者,就和景辰走出了灵堂。 景辰说:“你若不解,兴许能去问问那个唐公子,刚那人不说是唐公子让他们封锁消息,想来也就是这个人负责的神机老人的身后事。” 景辰一说,梅以萧这浆糊脑子才有了丝清明。 梅以萧拦住一个行色匆匆的仆人问道:“唐公子在哪儿?” 仆人说:“在灵堂后边。” 梅以萧和景辰绕过灵堂,果见一披麻戴孝的俊俏公子哥双手合十,神叨叨地在念着什么。 梅以萧叫道:“唐锦!” 唐锦惊喜大叫:“梅以萧!” 两人怪叫着飞扑对方,拥抱得难分难舍。 梅以萧捶着唐锦的背,“好久不见了!” 唐锦回敬了梅以萧一拳,“得有半年呢,我想死你了!” 他们像两个小孩儿,抱成一团又叫又跳的。 景辰清咳了声,梅以萧这才把人放开,贴着景辰道:“景辰前辈,这是唐锦,我的好友,是当今武林盟主唐问天的独子,也是神机老人的关门弟子,他在整个唐家堡的子弟中排名第七,小名小七,你也这么叫他就好啦。小七,这是景辰前辈,救了我好多次呢,是我的大恩人和未来师父!” 唐锦笑出两个梨涡,“我跟小萧是一辈儿的,我就跟着他称呼你啦,景辰前辈,你好。” 景辰说:“嗯,你好。” 三人相互认识了,梅以萧这才切入正事。 “小七,神机老人是怎么去世的?” 唐锦沉吟片刻,方道:“师父的死,我怀疑是有人在搞鬼。” 第二十五章 神机老人下月初一的寿辰,唐锦作为弟子,自是提早来了侠义镇,着手安排寿宴事宜。 神机老人素来喜爱唐锦,对他的到来十分开心,成日和唐锦混在一处,教他最新的机关术,指出唐锦的作品中的不足之处,师徒二人其乐融融。那时的神机老人精神面貌很好,他是习武之人,退出江湖后也没落下锻炼,可以说,他的身体状况和四十来岁的中年人是差不多的。 好景不长,几日后,神机老人的健康明显下滑,镇日里长吁短叹,忧心忡忡,人也昏昏沉沉的,好似有烦心事,唐锦问了几次,神机老人总让他不要多管。 唐锦把这归结为,人老了,脾气就怪了,爱伤春悲秋的,也没当回事儿。可谁知,神机老人竟在一个平凡的夜里睡过去了,就再也没醒来! 唐锦咬着指甲,说道:“我请郎中来检查过师父的尸身,是自然死亡,我也检查了一次,没有中毒的现象。” 梅以萧说:“我没记错的话,神机老人今年是七十整寿,自然死亡也不能说不正常,你……节哀顺变吧。” 唐锦说:“这点我知道,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揽着梅以萧,耳语道,“师父的《神机图册》不翼而飞了。” 《神机图册》,神机老人的毕生心血。 图册中记录了神机老人穷尽一生研究的机关术,更有他所建造的大小机关的结构图。 细数神机老人这辈子,所造机关无数,群芳阁,四大世家,八大门派,甚至连皇宫大内都有他的手笔。这也就是说,无论是谁拿到了《神机图册》,他就能出入这些地方如入无人之境! “开什么玩笑?!”梅以萧上火了,“《神机图册》这种书不是该藏在极隐蔽之处么?!如果拿到这图册的人是群芳阁的对头……” 唐锦说:“师父曾叮嘱过我,他死后,《神机图册》是要随葬的,应该也是担心图册会落入歹人之手,毕竟这本图册中包含了太多势力的秘密。” “那还给弄丢了!” “你别吵啊!”唐锦去捂梅以萧的嘴,“要不是为这事儿,我何苦封锁消息呢,嘿,你想闹得全天下皆知啊。” 梅以萧悻悻闭嘴。 唐锦说:“你呢,你无缘无故来侠义镇做什么?” 梅以萧说:“别提了,我近日是倒了血霉了,鹿鸣山庄的疯狗们个个都咬着我不放呢。小花召我回群芳阁,也不知是为何事,我这正往洛阳赶呢。” “花阁主!”唐锦的音阶高了八度,“你是去见花阁主?!带我去带我去!” 梅以萧坏笑道:“求我啊,求我我就带你去。” 唐锦十分没骨气地道:“求你了!” 唐锦求得太爽快,梅以萧反倒是没成就感了。 梅以萧说:“那你是要先查神机老人的死因还是先跟我回群芳阁?” 唐锦权衡了下轻重,说道:“查出我师父的死因和寻回《神机图册》是当务之急,你就在此住上几天吧,等此事告一段落了我和你们一同上路。” 梅以萧为难道:“我怕小花召我回去是病情加重了,若是耽误了的话……” “放心啦!”唐锦哥俩好地搭着梅以萧的肩,“我在洛阳城的耳目众多,花阁主的情报我都是有第一手的资料的,他的病情持续好转中呢,不用急的。” 梅以萧一想也是,唐锦是花自开的脑残粉,若花自开出了事,他怕是会比自己更快飞奔去洛阳的。 梅以萧说:“那我就和景辰前辈给你帮把手吧。” 唐锦道:“多谢了兄弟。” 景辰和梅以萧舟车劳顿,唐锦贴心地为二人安排了房间,让他们先休整休整。 唐锦安排的是两间上房,梅以萧却说他们二人住一间就好。 唐锦一听这话,看向景辰的眼神就不对了。 梅以萧驾马车驾得浑身骨头都要散架,累得慌,无心和唐锦多说,把人往外一推,就和景辰进房了。 梅以萧瘫在椅子上,有气无力地喝着水。 梅以萧说道:“景辰前辈,侠义镇的事完了后,咱们怕是要多一个人同行了,你不介意吧。” 景辰说:“你都和唐锦说好了,才来问我是不是介意?” “哎哟~”梅以萧装乖卖萌,“景辰前辈最好了!” 景辰嗤笑,“别来这套,多一个人少一个人都不是事儿,有钱就行。” 梅以萧:“……”修仙者不是都清心寡欲视钱财为粪土的么?!为什么景辰前辈却是掉进钱眼里的! 梅以萧深知景辰不是寻常人,这种人一般都不会乐意别人得知自己的本事,虽然他说了不介意二人行变成三人行,但梅以萧还是得多解释两句,免得他会和唐锦处不好。 梅以萧说:“小七喜欢小花,可他是武林盟主的儿子,是正派的后起之秀,小花则是群芳阁的阁主,魔教之尊,所谓正邪不两立,小七想要见上小花一面很难的,他自己去群芳阁也进不到阁内,只能由我带他进去。” 景辰懒洋洋地应道:“哦。” 梅以萧见景辰兴致缺缺,也就不再讲了。 二人各自睡下,一夜无话。 次日。 梅以萧,景辰,唐锦三人站在一具棺木前。 唐锦说道:“师父,得罪了。” 然后他与梅以萧二人合力,抬开了棺材盖。 棺材中,神机老人安详地躺着,因上了妆容,又洒了防腐的药物,他的脸色红润,和生前别无二致,像是睡着了。 唐锦有点难过,背对着棺木,说道:“你看吧,下手轻点。” 梅以萧说:“嗯,奚老前辈,恕以萧无理了。” 梅以萧是来察看神机老人的尸体的。 唐锦虽已检查过一次,并没查出蹊跷之处,但为保万无一失,梅以萧这个专业的再来复查一次。 景辰转了转耳钉,全方位地拍摄这具上好的楠木棺。 在二十四世纪,土葬的习俗很少有人沿用了,大多数人死后,要不是一把火烧了把骨灰洒向宇宙要不就是把尸身泡进福尔马林中保鲜或者是捐献给有关机构。 像景辰这类的顶尖科学家,他们死后是必须要捐赠遗体的,这是国家规定。因为他们的遗体也会是宝贵的财富,对于人类的智商开发和基因改造都是不可或缺的研究资源。 “咦?” “怎么了?” 唐锦和景辰都凑向梅以萧。 梅以萧从神机老人的白发中取出了半片花瓣,花瓣是白色的,混在神机老人的一头银丝中,很难让人发现。 唐锦问道:“这是什么?” 梅以萧把花瓣放到鼻子下嗅了嗅,“我不太确定……有点像莫眠花。” 莫眠花,江湖七大奇花之一,花有微香,短期内能静气凝神,助人入眠,长期闻此花香味,则会让人睡眠越来越多,最后一睡不醒。死于此花香味的人,死状和自然死亡无异,可谓真真正正地杀人于无形。 梅以萧说:“莫眠花,世间共有八盆,全系出自水洗蓝之手,于五年前流入江湖。” “是水洗蓝杀了我师父?!” “这不可能。”梅以萧说道,“严格来说,水洗蓝都不算江湖人,他爱花成痴,自十几岁的那场变故后就居住在侠义镇从未离开过,不过问江湖之事,且他与神机老人是忘年之交,没理由这么做。再者说,水洗蓝这人从未与人结怨,要那《神机图册》也无用武之地。” “这倒也是,” “不如我们先去神机老人的房间搜一搜是否真有莫眠花。” “好。” 神机老人的房间很大很空,一张床,一张桌子,几把椅子,再无其他家具。余下的空间,摆着的都是神机老人做的小巧机关,和他新构思的机关图纸。 景辰拿起一把伞,撑开,唐锦大叫:“别动!” 可是来不及了,景辰把伞撑到了底。 唐锦一个飞身抱住梅以萧,脚下蜻蜓点水地一踩,就飞到房梁上,他才刚一飞走,他原先站的那处就插满了密密麻麻的针!这针有寸许长,直接扎到人的话,能把人给扎成对穿的马蜂窝! 景辰:“……还有针吗?” 唐锦说:“没了,这是师父替我研制的夺命伞,是个半成品,没有可控制收放的开关,目前仅能发射一次暗器。” 景辰饶有兴致地把玩着夺命伞,“我帮你做剩下的吧。” 唐锦刚要回绝,梅以萧就说道:“好啊好啊,那就拜托景辰前辈了!” 唐锦瞪了梅以萧一眼,避开景辰道:“那是我师父给我的,算是遗物了!” 梅以萧撇嘴,道:“傻了吧唧的,让景辰前辈给你做保证是赚了,走着瞧吧。” 唐锦无奈,梅以萧都把伞给了景辰了,他也总不好再去要回来。 景辰当着唐锦的面把伞塞进了百宝袋里,那百宝袋就巴掌大点一个,却是塞下了一把半人长的伞! 唐锦目瞪口呆,“这这这……装得下?!” 景辰说:“装下你也是能行的,要试试么?” “不用了!” 唐锦抹把汗,对梅以萧说:“景辰前辈果然是高人!” 梅以萧竖起拇指,笑得洋洋得意。 第二十六章 三人把神机老人的房间翻了个底朝天,才在床底翻到一个花盆的印子。 梅以萧说:“这莫眠花怕是被拿走了。” 唐锦沉思道:“这人得是有多大的本事,才能不知不觉间在我师父房中放了一盆花,并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又把花给拿走?!” 景辰说:“他不需要多大的本事,只需有奥斯卡影帝的演技就行了。” 梅以萧和唐锦:“?” 景辰说:“还记得我们在清水镇的案子么?” “你是说……”梅以萧回过味儿了,“有人扮成神机老人府上的人。” “嗯,扮成一个服侍神机老人的小厮,能自由出入他的房间,想要在床底藏点东西再拿走也不是难事。”景辰对唐锦道,“你让人清点下府中的下人是否少了一个,这少的那一个,就是放莫眠花的人。” 唐锦茅塞顿开,“我这就去!” 唐锦吩咐了管事的去查小厮的事,就带着景辰和梅以萧去神机老人藏《神机图册》的密室。 密室在后院的假山下,极为隐蔽,唐锦破解了数十道机关,方才将密室开启。 三人下了密道,这密道是陡峭的台阶,格外湿滑。 唐锦用火把点亮了壁灯,说道:“小心点,这里面机关重重的。” 唐锦打头,景辰在中间,梅以萧殿后。 唐锦说:“你们都跟着我的脚步走。” 唐锦才说完,景辰就一脚踩偏了,他踩的那一块凹陷下去,紧接着就是机关齿轮咔咔地转动声。 两边的墙壁中突然伸出密密麻麻的铁质圆锥,向阶梯上的三人刺来! 唐锦道:“跑!” 唐锦轻功卓绝,在这狭窄的过道中飞檐走壁,毫不吃力,梅以萧拖着景辰紧跟其后,他们脚尖轻点那铁锥,就飞出老远。 跑过了铁锥阵,又是一簇一簇的飞箭疾射而来,唐锦扔出几枚飞蝗石,将飞箭击开。 一路狂奔,三人到达大厅。 唐锦和梅以萧都有微喘,景辰却是要虚脱了。 方才梅以萧拖着景辰,又是飞,又是跳,三百六十度空中转体之类的高难度动作,让他的胃里是翻江倒海。 唐锦奇道:“景辰前辈不会武功?” 梅以萧道:“废话,你看不出来啊。” 唐锦说:“……我以为是深藏不露的高手。” 梅以萧说:“你想多了。” 梅以萧扶着景辰,“景辰前辈,你没事吧?” 景辰缓了缓,说:“我头晕目眩耳鸣想吐,这症状和我首次搭宇宙飞船一样。” 梅以萧喂给景辰一颗丹药,说道:“过一会儿就好了。” 这大厅宽敞明亮,空空如也,不像是能藏东西的。 唐锦说:“《神机图册》是藏在这板砖之下的,师父每隔半月会入密室来把图册的位置挪一次。” 景辰和梅以萧专注地盯着灰扑扑地地面看了会儿,才看出这地面是有缝隙的,是一块一块规整的长方形。 唐锦抠起一块板砖,板砖下竟是掏空了的,是个一尺见方的格子,放下一两本书是绰绰有余的。 唐锦说:“给你们看点好玩的。” 唐锦踩下就近的一块地砖,大厅的墙上打开了一个暗格,他踩下另一块,又开启了一个另一个暗格。 唐锦说:“这就是故弄玄虚,让人错误地以为图册是藏在墙壁的暗格里,实则不然,图册是藏在地下的。” 梅以萧赞道:“高明!” 唐锦说:“但这地砖也不是随便踩的。” 唐锦跳过两格,俯一踩上地砖,天花板豁出一个大洞,洞内掉下几十把利剑! 唐锦就地一滚,躲过陷阱。 唐锦说:“这大厅内是陷阱重重的,我想不通那人究竟是如何拿走《神机图册》的。” 景辰说:“那人既是潜伏在府中,那么就有机会跟踪神机老人进密室。” 唐锦说:“我师父武功也不弱,有人跟踪很难会不被他察觉。” 景辰说:“那就是那人武功比你师父高,又或者……”他顿了下,说道,“那人是个不亚于你师父的机关高手。” “不亚于我师父的机关高手?”唐锦纠结地道,“有这号人物?不太可能吧。” 景辰耸耸肩,“那不一定呢。” 梅以萧问:“你知道神机老人把图册藏在哪一块地砖下了?” 唐锦说:“嗯,师父是按照九宫格排放的,上三宫下三宫,中宫,左宫,右宫,这半月是轮到了上三宫第二十格。” 唐锦搬走他上三宫第二十格的板砖,里面是空的。 景辰说:“没准你师父觉察有异,这半月换了规律呢。” 梅以萧说:“那我们把板砖全搬了吧。” 板砖共九九八十一块,三人耗费了半个多时辰才算是给搬完了。 全都是空的! 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 唐锦挫败地捂脸,“哎,我要愁死了,师父的死,《神机图册》的丢失,我有预感,江湖上即将有一场大风波了。” 梅以萧愁眉苦脸地说:“我有同感。” 三人在密室中一无所获,下一步就是去找水洗蓝了。 梅以萧和水洗蓝是旧识,唐锦与水洗蓝也不陌生,他们买了盆花当上门礼,就去水洗蓝的家了。 水洗蓝住得很偏僻,在侠义镇的最东面,那里靠近郊外,已不算入住宅区之内了,只有寥寥几户人家。 水洗蓝的家不是高门府邸,就是座小木屋外带一个大院子。 院子里种着几百种花草,就连那木屋的房顶,走廊,和楼梯上也搁放着盆栽,隔着两条街,都能闻到这芬芳的香味。 梅以萧感叹,“每次来水洗蓝的家,都像是到了世外桃源。” 唐锦说:“可他这世外桃源里也是有不少杀人不见血的玩意儿。” 景辰对着一院子的花“卡擦卡擦”,解析相机的内存迅速减少,并有好几十种花是相机分析不出品种的,这说明这种花在未来已经绝迹了。 唐锦问道:“景辰前辈这是在做什么?” 景辰说:“拍照。” “何为拍照?” 景辰对着唐锦按下快门,闪光灯闪得唐锦一蹦三尺高,躲到梅以萧身后。 “这是……闪电?!天啊,我被闪电劈了吗?!” 梅以萧囧,“不是啦,被闪电劈了你还能活着么?傻!” 景辰投映出唐锦的照片,3D图像完美地重现了唐锦那见了鬼般的傻样儿。 唐锦如遭雷击,“这不是我嘛!苍天啊,我被摄魂了么?!莫非我已是一具行尸走肉,是空壳了吗?!景辰前辈,你我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为何要用这等邪术摄取我的魂魄!” 梅以萧:“……” 景辰:“……” 梅以萧十分鄙视地对唐锦说:“你比我还爱大惊小怪。” 景辰说:“大多数人在面对未知时都是愚昧的。” 愚昧的唐锦:“……” 唐锦的大吼大叫惊动了在花海中晒太阳的水洗蓝。 水洗蓝笑道:“是小萧和小七?进来吧。” 三人绕过篱笆,进入院子。 水洗蓝躺在摇椅中,置身在满树海棠之下,摇着扇子,悠然自得。 梅以萧说:“水兄,我来探望你,你猜我给你带了什么花?” 水洗蓝吸了吸鼻子,说道:“千日红。” 梅以萧说:“水兄的鼻子真灵。” 水洗蓝笑了笑。 水洗蓝从摇椅中起身,对着景辰抱拳,“这位是……” 梅以萧说:“这是我的朋友兼未来师父,景辰。” 水洗蓝道:“景兄。” 景辰道:“你好,你是瞎子?” 当水洗蓝望向他时,景辰就注意到这个人的眼神空洞不似常人,瞳孔亦没有焦距,景辰当下就判定了,这人是个瞎子。 景辰直来直去惯了的,从不知顾忌他人感受,他这么直白的一问,当事人没觉着什么,梅以萧和唐锦却是尴尬万分。 梅以萧赔礼道:“水兄你别介意,景辰前辈他是心直口快,并无恶意。” 水洗蓝笑着摆摆手,“无妨,我本就是个瞎子,景兄又没说错。” 景辰问道:“怎么瞎的?” 在二十四世纪,科技的发达能治愈一切残疾,断肢再生这种事都是小儿科,盲人到医院替换一双人工造眼就能重见光明,视力没准比别人天生的一双眼更好呢。因此,景辰是真没见过残疾人的,他会口无遮拦地向水洗蓝提问也是出自好奇。 梅以萧扯景辰的衣袖,这种揭人疮疤的事真是太要不得了。 水洗蓝道:“我十二岁时生了一场大病,险些就夭折了,这条命后来是保住了,眼睛却是……呵呵,这也许就是和阎王抢命的下场吧。” 景辰道:“你们这个年代的医术和科学都太落后。” 水洗蓝道:“能保住命福气了,我也不会奢求太多,更何况,没了这双眼,我反而能过些轻省的日子呢。” 梅以萧怕景辰再提令人窘迫的问题,插入二人的谈话道:“水兄,我们此次前来是有正事的,先让我们言归正传吧。” 水洗蓝笑道:“哎~我当以萧你是想我了才千里迢迢来见我,却不想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伤我的心啊。” 梅以萧赔笑道:“我主要是来看你的嘛,这件正事我也是没预料的呢。” 水洗蓝说:“哦?那是何事?” 唐锦道:“我师父去了。” 水洗蓝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第二十七章 水洗蓝在侠义镇住了十几年,和这镇子里的大部分人都有交情。 他性子温顺,游走在江湖边缘,又是个瞎子,别人也都乐意与他结交。 水洗蓝和神机老人的情谊是颇深厚的,他们一个醉心花草,一个醉心机关,虽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件事儿,可这对某物热衷的心情是一样的,这就让他们有了共同的语言。 神机老人独居在侠义镇,膝下也无一儿半女的,这辈子就收了唐锦一个徒弟,唐锦事儿多,半年才来看望他一次,他寂寞得很。水洗蓝则时常上门与神机老人作伴,两人便成了忘年之交。 水洗蓝乍听这噩耗,忙背过身去,落下泪来,“奚老先生怎么去的?” 梅以萧把那莫眠花的花瓣递给水洗蓝,“水兄,你且闻闻,这是不是莫眠花。” 水洗蓝轻嗅了下,便肯定道:“是。” 梅以萧说:“我们在神机老人的遗体上找到这半片花瓣的。” 莫眠花是水洗蓝亲手栽培的,没人比他更清楚这花的效用。 水洗蓝沉声道:“神机老人是被人杀害的?!” 唐锦说:“初步断定是的,我们在追查凶手。关于这莫眠花,你可有什么线索?” 水洗蓝说:“我当年种出八盆,全都出售了。” 梅以萧问:“有买方的名单么?” 水洗蓝说:“莫眠花是杀人的花,我卖杀人的花时,是从来不见买家的,免得招惹来灾祸。八盆莫眠花,我全是送到了永福当铺,由他们拍卖。” 永福当铺,明面是当铺,暗地里是拍卖行。 在每个月底,永福当铺会举办一场拍卖会,拍卖的物品五花八门,古董,赃物,毒物,奇物等等。 水洗蓝说:“三个月前,我听闻有一盆莫眠花出现在了拍卖会上,就在侠义镇。” 梅以萧说:“那我们去永福当铺问问。” 水洗蓝说:“永福当铺自有一套规矩,他们不会向你们透露客人的名字的,而且,很多客人在拍卖会上都不会用真名……哎,你们姑且一试吧。” 唐锦说:“好,事不宜迟,我们快去吧。” 梅以萧对水洗蓝道:“你且不要太伤心,我们会抓到杀害神机老人的凶手替他报仇的。” 水洗蓝恹恹地说:“就拜托你们了。” 永福当铺遍布大江南北,据说幕后老板是个了不得的人,但到底是谁,江湖上竟是谁也不知晓的,就连号称天上地下无所不知的百晓生亦是毫无头绪。 三人到了永福当铺,一后生迎上来,恭敬问道:“客官是典当还是赎回?” 梅以萧说:“当。” 后生把三人领到柜台,掌柜问道:“三位要当什么?” 梅以萧亮出一块牌子,那牌子上刻着“永福”二字,是水洗蓝借用给他们的。 这牌子相当于是会员证,有这块牌子的人,才有资格参与到拍卖会中。 掌柜一见这铭牌,就说道:“三位请随我来。” 掌柜开了一扇小门,引着三人进了一个小房间,他让一个闲着的后生给三人斟了茶水,说道:“三位且等等,我派人去通知司理来招待你们。” 唐锦说:“这且不必了,我有一事相问,你们当铺三月前是否售出过一盆莫眠花。” 掌柜说道:“三位客官,我是个小小的朝奉,就负责收货验货,对这拍卖的事是一无所知的。” 掌柜打完太极,就把三人留在房中,让个后生伺候着,又去了前台。 三个人等得是百无聊赖,景辰干脆合眼睡了。 景辰睡饱了,那司理也来了。 司理是个矮胖的中年人,笑得像尊弥勒佛,这让景辰和梅以萧都不约而同地想起了苟不同。 司理问道:“拍卖会是在月底,三位在此时找上门来,是有要脱手的物件?”他熟练地做着推销,“三位面生,是新顾客吧?嘿嘿,三位放宽心,我们永福当铺,什么都敢收,您给您的宝物定个价,我们就以这个价为底价,保证让您稳赚,我们只抽取一部分银钱当做辛苦费。” 梅以萧道:“我们不为拍卖而来。” 司理奇道:“那是为何事?莫非是买来的物品惹到了麻烦?嘿嘿。”他双手交叉,插到袖笼子里,“那就抱歉了,我们永福当铺只管买卖,不管后续的事。” 唐锦说:“你也别和我们兜圈子了,我只问你一句,三月前你们当铺是否出售过一盆莫眠花。” 司理说:“是有这回事。” 唐锦和梅以萧对视一眼,问道:“买家是谁?!” “这个……”司理说道,“我们是不能说的。” 唐锦性子急,一把匕首抵住了司理的眉心,“不说就杀了你!” 司理像是对这种事司空见惯了,不慌不忙地说道:“就算您真的杀了我,我也不能说。” “你不怕死?!” “自然是怕的,人嘛,谁不是贪生怕死呢,但各行有各行的规矩,我既然干了这行,就得遵守这行的规矩,您说是吗?再者说,我就算能说,也是想不起的了。我们拍卖会上有几百人,几十件拍卖物品,莫眠花算不得稀世奇珍,我对它的关注度不高,是谁买走了,我也是不清楚的。” 司理这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威逼利诱都不是法子。 景辰说道:“放着我来,我很早就想试试新研发的吐真糖了,可惜在二十四世纪禁止用人类做实验。” 景辰把吐真糖塞进司理的嘴巴里,唐锦的匕首尖对着他,他不敢反抗,可这吐真糖是暗紫色的,且软绵绵的,不像是能吃的,司理死活都不吞。 梅以萧一个手刀敲打在司理的后脖颈上,那吐真糖就咕噜噜地顺着司理的喉管滑下了。 “这这……你们给我吃的什么?” 梅以萧恶劣地笑道:“肠穿肚烂丸。” “你们好卑鄙!”司理咬牙切齿,“我若死在这儿,你们也别想走得掉!” 景辰说:“你不会死,不过过一会儿,你会宁愿死了。从此刻起,到你下一次排泄,你会有问必答,并且只会说真话。” 司理嘲道:“异想天开。” 景辰问:“三月前买走莫眠花的人是谁?” “他们是……”司理惊恐地捂住嘴,梅以萧粗暴地把他的手给反剪着,司理的唇舌不受自己控制地说道,“他们是用了假名的,并蒙了面,总共是四个人,其中一个高大魁梧的是首领,另外三个是他的仆从。那首领从头到尾没发过话,气势很强,不像是普通人。” 景辰问:“他们有什么特征?” 司理说:“除了首领,仆从都是中等身材,口音有点怪,不像是中原的。” 景辰问:“他们用的假名是什么?” 司理说:“佐佐木,甲,乙,丙。” 景辰问:“关于这四人还有别的什么吗?” 司理说:“他们买了莫眠花之外,还买了一把弯刀,许是他们当中有人的武器是弯刀。” 景辰问:“什么弯刀?” 司理说:“追风弯刀,原来风云山庄上任庄主风雷的爱刀,风雷死后,追风弯刀随葬,从此销匿于江湖,后被盗墓的从墓中盗出。” 景辰问:“还有吗?” 司理说:“没有了。” 将相关信息都榨取干了,梅以萧把司理的穴道点住,三人就大摇大摆地出了永福当铺,全然不去理会司理因违反了规定而欲撞墙而死的苦逼心理。 梅以萧对景辰的崇拜又上了一个台阶,连带着唐锦都要对景辰顶礼膜拜了。 唐锦不住感叹:“太神奇了!天啊!景辰前辈,你果真是修真者啊!小萧和我说时我还不信,这亲眼见识了,我信了!”他右手握拳捶在左手掌上,“哎,若非我师父尸骨未寒,我也想拜你为师呢。” 梅以萧得意得要翘起尾巴,“哼哼,景辰前辈是我一个人的师父,你想都不要想。” 景辰黑线:“我谁的师父都不是。” 梅以萧问道:“景辰前辈,你给那司理吃的是什么?修真界的毒药吗?” 景辰说:“不是毒药,是我根据吐真剂改良的吐真糖,效果比吐真剂更好,并且不会伤身。吃下吐真糖的人,在他将糖排泄出来前,都会说真话,这是我的新发明。等这次回到二十四世纪,我会申请审核,流通到市面上。” 梅以萧说:“只能说真话……这也太……呃……我也不知是好还是不好了。” 围绕吐真糖讨论了会儿,三人才把重心扯回了莫眠花上。 唐锦说:“我们唯一的线索就是追风弯刀了。” 梅以萧说:“追风弯刀是名刀,认识的人很多,重现江湖的话定不会默默无闻,到时我们循迹而去自能找到杀害神机老人的凶手。” 唐锦说:“嗯,那此事算是告一段落,我会动用江湖上的关系,让朋友们都帮我多注意点是不是有人在用追风弯刀,当下我们要做的事,是给师父办一场风光的葬礼。” 梅以萧说:“然后我们就去洛阳。”他揶揄地撞了撞唐锦,“见见某人的心上人。” 唐锦似想到什么,嘴唇微抿,难得的腼腆了。 第二十八章 神机老人的死讯一散布出,侠义镇就被闻讯而来的江湖人给挤爆了。 唐锦忙成了陀螺,接待来客,主持葬礼,家属答理,全是他一人包办,足见其对神机老人的一片孝心。 来奔丧的人不少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他们一方面觉得唐锦识大体知礼仪,一方面也因唐锦是盟主之子想要与其套近乎,时时都有人要拉着唐锦攀谈,这一来,就把唐锦为数不多的歇息时间也给占了,真正是累得苦不堪言。 至于梅以萧和景辰二人,是想帮唐锦亦是有心无力。 梅以萧因着和鹿鸣山庄的龃龉,身份敏感,不便露面;景辰则是更不中用了,就他那一出口就得罪死人的情商,唐锦也不敢让他来搭把手。 梅以萧评价道:“小七这就是天生操劳的命。” 景辰说:“这古时的丧葬之事步骤真多,值得记录。” 景辰要去参加丧礼,梅以萧自然是要作陪的,他们进灵堂转了一圈,和唐锦打个照面,就到外间去吃流水席。 席摆了六十桌,竟都是坐满了的,可见神机老人在世时在江湖上的影响力之大。 景辰和梅以萧挑了一桌人少的入座了,这一桌子的人在江湖上都不出名,多半是小门小派的弟子,跟着长辈来长见识的。 几个人在热火朝天地讨论武林中的新鲜事。 “今年真是个多事之秋,胡漠回了中原,鹿鸣山庄死了少庄主,玉面神医被追杀,连神机老人都赶趟地死了。” “这是夏天呢。” “没到秋天事都这么多了,到了秋天不定会出什么大事呢。” “说起大事,我听门里的师兄说,有关外的高手向唐盟主和多情剑下了战书。” “什么?真的假的?!” 一听到是与花自开有关的事,梅以萧不自觉地就竖起了耳朵。 “向唐盟主和多情剑挑战,这人是不想活了么?” “嘿,谁知道呢,这二人都是当世最顶尖的高手,若是打败了他们其中之一,那在江湖中的地位可不就扶摇直上了。” “关外的莽汉,不知死活。” “是啊,痴心妄想的人太多了,听说花阁主每个月都能收到战书呢,都是些想一飞冲天的家伙。” “哈哈哈,是啊,据说这关外的莽汉就下了战贴,也没写下具体的时间地点,怕也是怵得慌呢。” 那几人说着说着话题又扯到了别处,吃吃喝喝差不多了,就结伴走了。 梅以萧给景辰夹了一筷子青菜,说道:“真不知是什么人有这么大的胆子,向小花发起挑战,那他有十条命也是不够赔的。” 景辰问:“花自开很厉害?” 梅以萧道:“当然啦,他是天下第一呢!”他小小声地说,“咳,对于谁是天下第一高手这事儿,在江湖上是有争议的,有人认为是唐盟主,就是小七的爹,也有人认为是小花。唔,这话当着小七我也不好说,但我能保证,真要打起来,小花是能胜过唐盟主的。” 景辰若有所思道:“混江湖,武功高低很重要吗?” 梅以萧说:“那当然!江湖是弱肉强食的,你不够强,那就是任人宰割的鱼肉。”说完他才想起景辰就是个不会武功的,忙补救道,“景辰前辈这种修仙者例外啦,你有那么多好用的法器,不会武功也无妨啦” 景辰说道:“有一点我很好奇,你们的轻功是怎么练的?”他鲜少地有了大惑不解的表情,“经过科学证明,人是不可能仅靠自身就腾空而飞的,这违背了地心引力原则。” 梅以萧没听懂后半段,但听懂了前半段,他说道:“轻功也是要一步一步练的,要先练内力……呃,我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他眼睛忽的一亮,异色的瞳孔中闪过暗紫色的光芒,“景辰前辈,不如我们交换吧!” “交换?” “对啊!我教你轻功,你教我修仙!” 景辰:“……算了,我有竹蜻蜓,不用学轻功。” 梅以萧:“……” 时近傍晚,人都散了,下人们在收拾残局。 景辰和梅以萧也打算回了,却被一个人叫住。 叫住他们的人是个和尚,一个喝着酒吃着鸡的酒肉和尚。 梅以萧笑道:“铁算子。” 铁算子啃完一只鸡腿,甩飞骨头,用油腻腻的手抓住梅以萧的手腕,“玉面神医,好久不见,来陪贫僧喝上一壶。” 梅以萧说道:“你会被佛祖惩罚的。” 铁算子双手合十,虎口处挂着一串念珠,像模像样地念了几句经文,说道:“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嘛。”他的目光飘向了景辰,“这位是?” “这是我的救命恩人,景辰前辈。”梅以萧拉过景辰,说道,“景辰前辈,这就是我说要拜访的人之一,妙算天机铁算子,是个靠谱的神棍。” 铁算子喝道:“呔,休要胡言,谁是神棍!贫僧是佛祖座下弟子,能窥测天机,知人命运!” 梅以萧说:“那你给我们算上一卦,算准了,我就信你。” 铁算子皮笑肉不笑道:“你个爱贪便宜的臭小子。” 铁算子算卦是极准的,他说一个人要倒大霉,那人必定到大霉;他说一个要走好运,那人必定好运连连。 铁算子一年算十二卦,平均一月一卦,如果在年底前就满了卦,就算别人送来万两黄金白银,他也不会破例再多算一卦;如果在年底前没满十二卦,那即便是免费他也要给人算卦凑齐了。 铁算子算上一卦的价格比梅以萧出诊一次的诊金昂贵十倍,按铁算子的说法,他给人算卦是泄露了天机,是大罪,将来死后必会下地狱,所以,他要在活着时多多赚钱,等入地狱后用银钱贿赂小鬼阎王,讨个轻点的刑罚。 梅以萧问:“你算是不算?” 铁算子说:“贫僧给他算,至于你,哼,想也别想。” 梅以萧扮个鬼脸,“我不稀罕呢。” 铁算子驱赶苍蝇般赶走梅以萧,他在算卦时,只会留下求卦者,其余不相干人等,一律是不得在场的。 铁算子对景辰道:“坐。” 景辰问道:“你是个神棍?” 铁算子说:“勿要听梅以萧那小子乱讲,贫僧是佛祖……” “佛祖座下弟子,你才说过。” 景辰对着铁算子拍照,这次他没开闪光,铁算子就只看到景辰拿着个长方形的小盒子对他猛按,弄不懂他在做啥。 铁算子问:“你在做什么?” 景辰说:“留个影,在我们那儿,神棍是稀缺职业,我要对比下古代的神棍和未来的神棍有何区别,再通过你们的不同整理出在科技发展的这数千年中所丢失的本土文化。” 铁算子:“……”一句都不懂。 景辰说:“神棍虽是迷信,可这也是我天朝文化的一部分,有其精华有其糟粕,我是个兼容并包的科学工作者,不信迷信,也不会强烈排斥,好吧,你算卦吧。” 铁算子:“……”为什么他有种微妙的暴躁感呢。 铁算子盯着景辰的脸,他盯得很专注,像是要在这张俊脸上盯出一朵花儿来。 景辰不给面子地打了呵欠,问道:“要看手相么?” 铁算子说:“不用了。” 景辰问:“那你算好了么?” 铁算子说:“算好了。” 景辰说:“一般算好了不就该给我批命了么?哦~我明白了,你这是故弄玄虚,装出很高深莫测的样子来增加你的可信度。” 铁算子:“……” 铁算子默默地咽下一口气,他成名多年,来求他算卦的人数不胜数,没人敢轻慢与他,可这个景辰,说他是神棍就罢了,还影射他是装神弄鬼,这让铁算子有股把这人给一刀劈了的冲动。但他观景辰的面相,当真是非常离奇,和他生平所遇的人都大不相同,竟不像是此间之人。 他不是此间之人?那会是哪里的人? 铁算子博闻强识,对神鬼志异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他又想到了早间听到的传闻,说是玉面神医和个妖怪在一起,这妖怪能用光线杀人,能腾云驾雾,能操控几百把武器……这些事儿,绝非人力所能为,莫非,这人真是妖怪?或者神仙?可这也不像,妖怪和神仙难不成也有面相可看?想来,这是个修真者的可能性最大。 铁算子试探道:“你不属于这儿。” 景辰大方承认:“嗯。” 铁算子说:“你是不该用你们的力量来扰乱我们的秩序的。” 景辰说:“是不该,但保命要紧。” 铁算子说:“既然你并非此间的人,那贫僧给你批的命未必做的了数。” 景辰说:“你且说说,我且听听。” 铁算子说:“你会有一段姻缘,与我们这儿的人,这会犯你们的忌讳,你们将很难终成眷属。” “姻缘?我?”景辰斩钉截铁道,“不会。” 景辰是二十四世纪地球上智商最高的人,并且是有多项重大发明的科学家,他是国家的财富,他的下一代也会是国家的财富,因此,为了保障他的下一代的质量,他的妻子将会是由国家为他挑选的拥有最优质基因的女性,他的恋爱和婚姻都是在国家的监控之下,是不能自己做主的。 景辰否定得武断,铁算子不以为杵,他深沉地说道:“当你的姻缘来到时,你就会信贫僧了。你若想抓住这段姻缘,听贫僧一句劝,跟着你的心走。” 第二十九章 神机老人的葬礼几天内不会完结,趁着这个时间,景辰回了趟二十四世纪。 景辰回归的头一件事就是上缴材料,几个小时候后,科研院的院长和两个政府官员召见了他。 院长先对景辰的工作表示了肯定和赞赏,随后话锋一转,兴师问罪了。 院长说:“景教授,对于你在古代的经历,我们已通过全息摄影有了全面的了解,在此,我不得不说,你太滥用高科技了。” 院长投射出全息影像,影像中是景辰用光束枪,电击枪,超强力磁铁等武器大展神威的画面。 院长说:“景教授,你是个严谨的科学家,你理应懂的篡改历史的后果。” 景辰说:“我所去的年代是断代,在我国的历史中是无可考察的,没有文字的记载,就对后世造不成影响。” 院长说:“这是强词夺理!即便这个年代是没记入史册的,但也是真实存在的,你不能把二十四实世纪的技术用到古代去。” 景辰说:“那你是要我等死吗?”他把全息影像快进快退,解说道,“任何一个智力正常的人,都能看出我所处的环境是多么的危急,被数百人围攻暗算,我一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脑力工作者,不用高科技对付他们用什么?用拳头么?恐怕我的拳头还没捏成形,我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景辰振振有词,理所应当的语气仿佛院长是个爱大惊小怪的白痴,“两位官先生也许不太懂,觉得我违反了条例,可院长难不成也不懂么?我用的武器,全都是把威力调到了安全线的,不会对人体造成实质伤害,这是符合针对珍贵的科研人员所设置的武器携带法的。” 院长气得脑仁疼,他和景辰向来是不不大对盘的,他五十多岁了,取得过的成就没景辰的一半多,上头已有打算撤销他这院长之职,让景辰来代替,这怎能令他不对景辰心生嫉恨。 院长说道:“武器携带法仅是在二十四世纪生效,在古代是不生效的!” 景辰说:“那你去叫那些混江湖的家伙们别带着奇形怪状的武器上街。” 院长:“你!” 院长和景辰旁若无人地争执,把两位随同的官员当做了背景板。 官员A拍了拍掌,说道:“两位,我们这次来不是要吵架的,是要解决问题的。” 院长说:“官先生有何见解?” 官员A说:“你们双方说的都有理。” 景辰和院长:“……”这不是屁话嘛! 官员B接过了话头,说道:“景教授对我们的国家而言是很宝贵的,为了保命,他在古代动用现代的武器是情有可原的。至于院长先生担心景教授的行为会影响到历史,也不是杞人忧天,那不如综合一下,景教授尽量减少用光束枪等武器的频率,最好不要在大庭广众之下使用,而为了景教授的生命安危着想,我们也不会没收你的武器,希望你能自我约束。” 官员A说:“在古代,会武功不是主流么?我建议景教授跟着你那位同伴学习下功夫,特别是轻功,这已失传了几千年,若景教授能学会,对我国的武术也是一项重大的贡献。” 官员B说:“这是个好主意,学会了武功,景教授也能更好地保护你自己。” 景辰说:“武功都是从小打下根基的,我这年纪,骨头都硬了,怕是学不了了。” 官员A说:“景教授不要妄自菲薄,你天才的大脑定能弥补你体魄的不足,我们相信你能行的。” 官员B说:“是啊,那就愉快地决定了,我们这就回去复命,景教授,我看好你哦~” 景辰:“……” 应付院长和官员耗去了景辰大部分的精力,他筋疲力竭地回到家,蒙头就睡。 才睡下几分钟,家政机器人就糙着童音报告道:“主人,有客人。” ——客人?我能有什么客人? 景辰的人际关系一般般,没有特别要好的朋友,来过他家的更是一个没有。 景辰抱着枕头翻了个身,不想理会,谁知那人在门外大喊了起来,“景辰,开门!你不要不理我!” 这声音挺耳熟的。 景辰有气无力地从软绵绵的床铺中爬起,去开了门。 家政机器人欢乐地转着轮子,说道:“欢迎光临。” 来访的人是个桃花眼的美男,他冲景辰抛个媚眼,十万伏特电流倾泻而出,若换个心性不坚的人,估计就要对这美男一见倾心了,而景辰却是一根不解风情的木头,他冷着脸问:“你谁啊?” 美男貌似伤心地说:“你不记得我了么?” 景辰说:“我的大脑只会记得有用的事,定期把垃圾扔进回收站永久删除。” 美男:“……” 美男控诉道:“你答应过给我做一辆霸王龙车!你收了我的名片,一次也没联系过我!” 景辰在记忆棒中搜索半天,说道:“哦,那个自来熟的墨绿星人,叫什么来着……”景辰脑海中闪过那张被他丢在后车座的名片,“吉吉布鲁尔。” 吉吉布鲁尔喜笑颜开,“你想起我啦!” 景辰说:“你是投胎又投成地球人了么?” 吉吉布鲁尔说:“我做了个伪装手术,换了身地球人的皮,嘿嘿,医生说我这相貌是地球上最吃香的,帅么?” 伪装手术是专门为移居到地球的外星人量身定做的,随着地球与越来越多的星球建交,星际地位在不断提升,成了银河系最受欢迎的旅游星球之一。来地球的外星游客一日比一日多,为了让这些外星友人更好更快地融入到地球人的社会,伪装手术应运而生,顾名思义,这个手术就是对外星人的形体做出修改,让他们无限接近于地球人。 景辰说:“蟋蟀比较帅。” 说完就要关门,吉吉布鲁尔眼疾手快地把门抵住,一个侧身从门缝钻进景辰的屋里,嬉皮笑脸道,“哎呀,不要拒人于千里之外嘛,我是很有诚意地想要和你交个朋友的。” 景辰说:“我也是很有诚意要去睡一觉的。” 吉吉布鲁尔大度地说:“好嘛,你去睡觉嘛,不用招待我的。” 景辰:“……” 吉吉布鲁尔的厚脸皮乃景辰生平仅见,连他一贯能将人秒杀的毒舌对上吉吉布鲁尔也失去了效用。 景辰莫可奈何,问道:“你有什么事?” 吉吉布鲁尔蓦地哭天抢地:“我的存在感就这么低吗?!你承诺给我做的车呢,你承诺给我的爱心电话呢?!” 景辰:“……我什么时候承诺过这种事。” 吉吉布鲁尔说:“就是我们相识那次!我还给了你我的名片!” 景辰腹诽,那张名片早就遗落在宇宙黑洞中了。 景辰问:“你怎么找到我家的?!” 吉吉布鲁尔眉飞色舞地说:“这有什么难的,你的车是从科研院的停车库开出的,那你就肯定是科研院的科学家嘛,我再去打听谁开的一蹦一跳的袋鼠车,那不就打听出了么,然后我就翻阅科研院的人员档案,就翻到你家的住址了么。” 景辰敏锐地捕捉到信息,“翻阅科研院的人员档案?那是院长和官先生才能做的。” 吉吉布鲁尔说:“地球和墨绿星是友星,这几年又在寻求各方面的合作,我身为墨绿星的王子,想要查一个地球人的身份背景那是分分钟的事儿。” 景辰:“……”他无意中惹上了一尊大佛啊! 吉吉布鲁尔喋喋不休,和景辰东拉西扯,意图寻到共同话题,景辰不胜其烦,把抱枕砸向吉吉布鲁尔,说道:“我给你造车,立刻,马上,你闭嘴!” 吉吉布鲁尔委屈地说:“你好凶。” 景辰的库房内囊括了上万种材料,造一艘宇宙飞船都绰绰有余,造一辆改装车那是手到擒来。 造车的步骤对景辰而言并不复杂,可这好歹也算是一项大工程,一两天是完成不了的,加上机器人的帮忙,那也得有五天才成。 景辰算了算,五天后回古代正好是神机老人的葬礼结束。 景辰日以继夜地给吉吉布鲁尔造车,吉吉布鲁尔以要参观全过程为由,赖在景辰家不走了。 景辰骂也骂不走,赶也赶不动,又不能对墨绿星的王子动粗,这会引起两个星球的建交破裂,于是破罐子破摔地不管了。 吉吉布鲁尔在景辰家住得悠然自在,全然不把自己当外人。 床睡景辰的,衣服穿景辰的,连内裤都是借的景辰穿过的! 吉吉布鲁尔说:“景辰,我们的状态像不像是同居。” 景辰说:“像你妹。” 吉吉布鲁尔说:“啊咧,你喜欢我妹妹?哎~可我妹妹许配给深蓝星的公爵了。” 景辰:“……我对绿色皮肤的种族没性趣。” 吉吉布鲁尔说:“景辰,你不能这样!你不能因为肤色而歧视别人,这是犯罪!” 景辰说:“我一个手滑把你推进了熔炼炉才是犯罪。” 吉吉布鲁尔:“……” 景辰接过机器人助手递过的扳手,拧紧车上的螺丝,吉吉布鲁尔忽然说:“你们地球正在进行时空穿梭机的实验项目吧,你是主负责人,你能带我和你一起去地球的古代吗?” 第三十章 景辰的手一顿,说道:“时空穿梭机是科研院的最高的机密,即便你是墨绿星王子也是没有权限翻阅的。” 吉吉布鲁尔说:“我是黑客嘛。”他模拟了一个敲键盘的动作,“这宇宙中,没有我攻克不了的网络。” 景辰直勾勾地盯着吉吉布鲁尔,吉吉布鲁尔被盯得发毛。 “你干嘛盯着我,没见过黑客么?”吉吉布鲁尔沾沾自喜道,“是没见过我这么帅的黑客是吧,要求合影么?我能满足你哦。” 景辰说:“我在考虑把你推进熔炼炉毁尸灭迹的可行性有多高。” 吉吉布鲁尔:“……” 景辰把扳手来回抛,“科研院最高机密泄露,全院的人都不会有好果子吃,我是时空穿梭机项目的主要负责人,我的责任是最大的,所以,我在很认真地考虑……” “别考虑了!”吉吉布鲁尔投降了,“我开玩笑的!你们的时空穿梭机研究计划在初始就有我们星球的投资,某些稀有材料也是我们赞助的,严格说起来,这该是我们两个星球的共同开发成果才对。” 景辰说:“我怎么不知道。” 吉吉布鲁尔说:“你一心都扑在时空穿梭机的研发上,哪儿会注意这些琐事,你不信的话可以查一查,赞助那一行绝对是我们墨绿星排在首位的。” 景辰按住家政机器人,调出光板电脑,登入科研院的保密网页,在“时空穿梭机项目”下找到了墨绿星。 景辰说:“好吧,你是赞助商。” 吉吉布鲁尔说:“那么你的旅程能捎带上我了么?” “不行。”景辰利落拒绝,“时空穿梭机仅有一个舱位。” 吉吉布鲁尔说:“我能和你挤一挤。” 景辰说:“我不想和你挤一挤。” 吉吉布鲁尔:“……” 吉吉布鲁尔好说歹说,甚至用上了墨绿星王子和最大赞助商的身份来对景辰施压,景辰都是用“不行”来打发。 吉吉布鲁尔郁闷了,“为什么啊?” 景辰说:“古代很危险,你要是出了事,那就要爆发星际战争了。” 吉吉布鲁尔说:“我不会受伤的!我保证不会让自己出事。” 景辰说:“可我不能保证我一个忍不住就把你推去送死。” 吉吉布鲁尔:“……” 景辰说:“你还要你的霸王龙车么。” 吉吉布鲁尔说:“要啊!” 景辰说:“你还要跟我去古代么?” 吉吉布鲁尔说:“要啊!” 景辰说:“二选一。” 吉吉布鲁尔:“……那就一吧。” 几天后,吉吉布鲁尔的霸王龙车完工,景辰忙不迭地把这位难缠的墨绿星王子给送走了。 该回古代了。 景辰这一次的着陆点比较靠谱,是在神机府附近的街道。 街上很冷清,行人三三两两,且都行色匆匆,那方向都是在往神机府赶。 景辰有了不好的预感。 景辰加快脚步,离神机府越近,他不好的预感就越强烈,及至到了门前,预感成了现实。 神机府起火了! 熊熊的大火像是一条愤怒的飞龙,咆哮着,嘶吼着,把亭台楼阁的神机府撕成了一块一块的碎片! 神机府外围了很多人,有救火的,有说风凉话的,场面混乱。 景辰换上了防火服,只身走进火中。 有那神机府中逃出的下人认出景辰,忙把人给拉住,“景公子,这火势蔓延迅速,你可不能进啊!” 景辰问:“梅以萧和唐锦出府了么?” 下人说:“这一起火人就乱了,小的……没看见。” 景辰说:“哦。” 景辰挣脱了拉住他的人,步入了神机府。 一团火从门梁上落下,掉在他的肩头,那火就像是坐滑滑梯,从他肩上滚落,没伤着他分毫。 景辰牌防火服,水火不侵,刀枪不入,从头到脚全方位保护,让你在熊熊烈火中悠然漫步。 景辰深入神机府,他经过了大厅,主房,客房,花园,假山,有零星的人在逃生,却没一个人是梅以萧。 黑烟弥漫,木屑四散,景辰孤零零地站在园中,生平第一次有了无力感。 ——梅以萧不在,那他是逃出去了吧?可万一他没逃出去,是被烧死了么? ——梅以萧,你是死是活? ——梅以萧要是死了,我再上哪儿去找一个这么称心的钱袋呢。 景辰用扩音喇叭叫道:“梅以萧,听到请回答。” 倒真有人应声,可都不是梅以萧。 景辰重复呼喊了数遍,梅以萧都没有回应。 ——他真的不在,那就是安全了吧。 景辰便寻梅以萧不着,就不再前行了。他翻找他的百宝袋,掏出了一件又一件器具,这个没用,那个不行,找得手都软了,他才找到了光能灭火器。 光能灭火器是地球消防队的标准装备,能快速隔绝空气,任何火种都能扑灭。 景辰拧开了光能灭火器的盖子,这是在遭遇大型火灾时才启用的大面积扑灭法。 盖子一开,光能灭火器就冒出白烟,这白烟愈来愈多,将神机府笼罩住,不消片刻,本是烧得旺盛的火就全灭了,连个火星子也无。 这神奇的一幕引来了许多人的围观,景辰顿时觉得自己成了一只跑出动物园的国宝大熊猫。 “景辰前辈!” 这一声呼唤没让景辰略萎靡的精神为之一振,他在围观的人群中逡巡,寻到那个让他找得要疯了的人。 梅以萧与景辰隔着火场对望,两人心中俱是有着某种难以言喻的震动。 景辰想,他没事,真好,我的钱袋有着落了。 梅以萧想,他为了找我不顾安危,他竟对我这般好。 梅以萧拨开挡路的人,跑到景辰的身边,他拍去景辰沾到灰尘,问道:“景辰前辈,你没事吧?” 景辰说:“这话不该是我问你么。” 梅以萧说:“我没事……你……你怎么就冲进神机府了呢,多危险啊!你要是出事了,我……我……” 景辰挑眉:“你怎样?” 梅以萧“我”了半天“我”不出个所以然来,讪讪道:“不怎样,反正景辰前辈你是修仙者,你不会出事的。走吧,这处不方便,我们先去安全的地方。” 景辰说:“嗯。” 二人来到水洗蓝家中,唐锦和水洗蓝都在。 唐锦愤愤地捶桌,“让我逮住纵火的人,我定要将他千刀万剐!” 水洗蓝劝道:“人没事就好啦,梅兄和景兄到了。” 唐锦迎向景辰和梅以萧,别扭地扯出一个笑,“景辰前辈,你从仙界回来啦。” 景辰说:“笑得真丑。” 唐锦:“……” 景辰说:“神机府怎么起火的?有人蓄意纵火?” 唐锦说:“可不是么!一提这事儿我就气死了,听我给你慢慢道来。” 景辰走后的第三天,来奔丧的人数到达了高峰,唐锦额外多加了十几张桌才算是把人都给安排下了。 唐锦一如既往地主持葬礼,在这一天快结束时,有人提出了疑问,而就是这个疑问,引来了后边一连串的事儿。 这个疑问是由崆峒派王玉龙提出的,王玉龙在宴席中说道:“天下人人皆知,神机老人机关术天下无双,为八大门派,四大世家,群芳阁,皇宫内院都曾设计过机关,而这些机关诀窍全都收录在《神机图册》之中,敢问唐少侠,这本图册现在何处?” 唐锦说:“先师有令,在他死后,《神机图册》是要陪葬的。” “哦,是么?”王玉龙不信任道,“那可否请唐少侠将图册拿出一看。” 王玉龙这一发言,附和者不在少数。 《神机图册》虽不是武功秘籍般令人趋之若鹜,但其中所记录的机关图纸关乎众多门派的防守布置,其价值更是倾城。 唐锦明白这是碰上找茬的了,脸色一寒,说道:“诸位英雄,《神机图册》乃是先师的陪葬品,已入了棺木,莫非诸位是要我开棺取书么?!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恕我做不到!” 王玉龙嘲道:“唐少侠何必推推拖拖,那《神机图册》我们只看一眼,再放回棺中便是,介时,我们一人给神机老人上柱香,赔个罪,不就行了么?神机老人既然会把图册当成陪葬,想来也是怕图册落入歹人之手,是让江湖众豪杰安心的。唐少侠取出图册供我们一观,也是为了安我们的心,神机老人在天之灵必不会怪罪你。” 唐锦憎恶地瞪了眼王玉龙,直想朝这人扔几枚暗器,把他送上西天算了。而场中除却王玉龙外,别的门派,诸如青城派,嵩山派,武当派等等也都在起哄,要唐锦交出《神机图册》,这起码占了来宾中三分之二的人,唐锦总不能把每个人都杀了。 正值此时,有人高喊道:“走水啦!” 话音一落,另响起一天外来音,“既然唐少侠交不出《神机图册》,那老朽就一把火烧了这神机府,图册自然也就烧成灰了!哈哈哈哈!” 唐锦说:“我顺着那声音传来的方向追去,追出五里地,没追到人。” 梅以萧说:“后来火势越来越大,我把人都疏散了,嘿嘿,我给那王玉龙下了点药,给你出了口恶气。” 唐锦问道:“什么药?” 梅以萧笑眯眯道:“消魂蚀骨散。” 唐锦喷笑,“你真狠!” 梅以萧说:“无毒不丈夫么。” 景辰问:“什么是消魂蚀骨散?” 梅以萧说:“景辰前辈你是六根清净的修仙者,不知道最好哦。” 梅以萧这么说,景辰也就不再追问了,而在后来的某一天,他万分后悔没有追问。 第三十一章 到底是谁纵火,纵火的目的是什么? 三人在进行了一番激烈的讨论后,一致认为纵火的人该是为了《神机图册》。 动机有二,一是偷了《神机图册》并害死神机老人的人在故布疑阵;二是有人怕《神机图册》他日落入仇人之手会对己方不利便一不做二不休把图册给烧成灰。 唐锦说:“师父对图册里的内容是守口如瓶的,连我都不得翻阅,我只知收录在图册中的机关有上百种。” 梅以萧说:“也就是说,有动机的人或者门派得有一百多个。” 唐锦说:“是的。” 梅以萧汗颜,“那这要如何寻得犯人。” 唐锦摊手,“我也很愁啊,啧,这事儿没完没了的。” 景辰提议道:“我们妄加揣测也无用,不如回神机府转转,也许能寻到线索。” 梅以萧和唐锦都举双手赞成。 昨日巍峨辉煌的神机府,今日已成残垣断壁。 唐锦触景生情,想起自己年幼时住在神机府中,和神机老人朝夕相对,师徒二人感情甚是深厚,比起亲生父子也是不遑多让的,顿时悲从中来,抱着梅以萧嚎啕大哭。 梅以萧跟着心酸,给唐锦拍背顺气,顺着顺着自己也哭了。 景辰见那两个哭成了一团儿,一边犹疑着男人竟也有这么多眼泪,一边独自在废墟中穿梭。 景辰走到神机老人生前的房间,这是烧得最惨烈的一处,连根房梁都没得幸存,由此可推断这里必是最先起火的。想来那纵火之人许是在这房中未找到《神机图册》,怒从心生,秉持着我得不到那谁都别想得到的原则一把火把神机府给烧了。 景辰踩着精巧机关的碎渣,后悔没顺手摸走几个,不说研究价值,就算是无聊时玩玩也好啊,他那日可是见到了不少有趣的小东西呢。 景辰东张西望,脚底一硌,踩到了一个硬物,这使得景辰打了个趔趄。景辰弯腰捡起那差点害得他摔跤的硬物,却是一块令牌。 令牌上刻着一树绽放的桃花,纹理清晰,无一笔多余,可见铭刻者的技法高超。 景辰对仍抽抽噎噎的梅以萧和唐锦喊道:“别嚎了,有线索。” 二人赶紧抹了眼泪,凑到景辰旁边。 景辰把令牌向二人展示,“这是我才捡到的。” 梅以萧一看到那令牌,就变了脸色,脱口道:“群芳阁的桃花令!” 群芳阁下属十二分阁,每个分阁都是以花为名,而他们的信物则是刻有相应花朵的令牌。就好比是桃花令,对应的就是十二分阁中的桃花阁。 唐锦说:“桃花令怎会在这儿?莫非……” 梅以萧飞快道:“不会!江湖人虽称群芳阁为魔教,可群芳阁的人却多是光明磊落的真汉子,小花的为人如何,你还不知晓么?他断不会做出这等鸡鸣狗盗之事。” 景辰说:“多半是有人要栽赃嫁祸。”他分析道,“如果这牌子是纵火犯粗心大意下掉的,那就该是他在纵火时掉的,这场火烧得持久又凶猛,房子都烧没了,能烧不毁一块木牌子么?哦,当然,也有另一种情况,纵火犯出于心理满足或是要确认神机府是真的烧没了,在去而复返时掉的。” 梅以萧说:“纵火犯的确是去而复返了,但他为的是嫁祸给群芳阁!” 景辰说:“是不是嫁祸,我们过几日就晓得了。” 梅以萧和唐锦一齐望向景辰。 景辰说:“这令牌是我们捡到的,如果纵火犯没有很巧合地再在别处掉落令牌,那嫌疑人是群芳阁的事别人也就无从得知了。” 梅以萧拍手道:“对啊!这人处心积虑要栽赃群芳阁,那群芳阁纵火烧神机府这样的虚假消息肯定是会传出的,过几日若真有这消息,那就能确定是有人在整群芳阁了。” 景辰说:“对。” 唐锦说:“好吧,我被你们说服了,那我们再留几日,侠义镇是事发之地,消息会先从这里传出,我也要安排好神机府的下人去处。” 几日后,当真如景辰三人所料,群芳阁纵火烧神机府的消息不胫而走。 侠义镇的大街小巷都在谈论此事,闹得是沸沸扬扬的。 梅以萧气极,发誓将那罪魁祸首揪出后,定要让对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同时,唐锦也查出了神机府无故失踪的下人是谁了。 唐锦说:“那人叫刘福,这八成是个假名,这人是几月前入府的,因做事能干又伶俐,管家就安排他服侍了一阵子师父。师父死后,这人就不在神机府了。” 梅以萧说:“能找到这人么?” 唐锦说:“找不到,我派人去查了,他当初签的卖身契是假的,他的家境,亲戚也都是伪造的。” 景辰说:“这可够处心积虑了,那这刘福要害神机老人和偷走图册的事该是蓄谋已久了。有这人的拼图……呃……画像吗?” 唐锦说:“有。” 唐锦展开一幅画,画中的人样貌平平,毫无特色,是属于扔进人群中一眨眼就会被人忽略的那一类。 景辰说:“这人既是蓄谋已久,行事也算周到,为了不留下把柄,那他这脸怕也是改造过的。” 梅以萧说:“不尽然,质量一般的人皮面具并不能使用太多次,而质量好的人皮面具价格都会很昂贵,这刘福在神机府潜藏了几个月,天天都顶着这一张脸的话,也不一定就是用了易容术。” 唐锦说:“反正我把这张画像传出了,就先依着这画像找人吧。” 诸事已毕,三人就赶赴洛阳了。 唐锦磨刀霍霍,兴奋得夜不能寐,巴不得长出翅膀飞到洛阳去,他太想见花自开了。所以,当他启程时看到他们的交通工具是马车而不是马时,他一副天都塌了的可怜相就能理解了。 梅以萧说:“景辰前辈不会骑马。” 唐锦:“……修真界没有马这种生物么?” 景辰说:“有,但大多数不是用来骑的,而且在市区骑马也违反了交通法和城市清洁法两条法律。” 唐锦问:“那修真界的马是用来做什么的呢?” 景辰说:“观赏。” 唐锦:“……” 有了唐锦的加入,梅以萧这车夫当得就没那么辛苦了,他和唐锦采取了轮班制,一人驾驶两个时辰。 唐锦十分无语,问梅以萧为何不请个车夫,他们一个当世的大神医,一个武林盟主之子来当车夫也忒大材小用了! 梅以萧的回答是,景辰前辈是修真者,时不时会整出幺蛾子,吓坏普通民众就不好啦。 唐锦黑线。 紧赶慢赶,小半月后,三人到了洛阳城。 洛阳城是除京都外最大的城市,是当朝的经济文化中心。 景辰一下马车,就对着洛阳城高大的城门和繁华的街道狂拍照。 有道云:若问古今兴废事,请君只看洛阳城。 作为十三朝古都的洛阳,承载了太多历史,是极具研究价值的。 景辰拍下的照片,都会是珍贵的史料。 梅以萧说:“景辰前辈,我们先进城吧,我们先去群芳阁给小花报个平安,完了我陪你好好在这洛阳城里转转。” 景辰说:“好。” 三人进了城门,就被一人给叫住了。 来人穿着短打的青衣,朗声笑道:“神医,你让我好等啊!” 梅以萧喜笑颜开道:“左护法!” 来人正是群芳阁左护法卫道,他接了阁主的命令,在城门等候花自开,这一等,就等了个把月,他都快成一尊望夫石了。 卫道说:“你这也太慢了,你是步行回洛阳的吗?” 梅以萧说:“中途出了点事。” 卫道说:“和侠义镇神机府有关吧。” 梅以萧说:“就是这事儿,我一会儿得和小花详细谈谈。” 卫道说:“哈哈,这些小事阁主也不会放在眼里,走吧,我送你回阁。” 卫道说完便走,走了两步才注意到尚有二人和梅以萧同行。 卫道认得唐锦,这人虽年纪轻轻,但凭着丰厚的家世和自己的本事,在江湖中也是名声大噪了,是新一辈中的佼佼者,而景辰,卫道就不识得了。可一联系到这两月来江湖上的传言,他也能猜到这人就是被许多人称作“妖怪”“神仙”的梅以萧的新朋友了。 卫道说道:“唐少侠,景公子,我是群芳阁左护法卫道,远来是客,两位也请随我一道去群芳阁吧,让我们尽这地主之谊。” 唐锦求之不得,一口应下。 景辰更是随便,梅以萧去哪儿,他就去哪儿,他要时刻跟紧他的钱袋才有饱饭吃呢。 第三十二章 群芳阁,位于洛阳城闹市区,可谓是大隐隐于市。 小楼共有十八座,分别提供给十二分阁主,左右二位护法,仙鬼魔三位长老,以及群芳阁阁主。十八座小楼中,唯有阁主那一栋有十八层楼,别的矮楼呈群星拱月状将其团在中间。 群立的小楼之后,有几排房屋,则是给远道而来的客人准备的。 卫道对三人道:“舟车劳顿,想来你们也累了,唐少侠和景公子不妨先歇息。” 景辰问:“他呢?” “他”指的是梅以萧。 卫道说:“神医得跟我去一趟主阁,阁主等着呢。” 唐锦一听“阁主”二字,双眼亮得像两个大灯泡,“我能去吗?” 卫道委婉地拒绝道:“唐少侠并非我群芳阁的人,这恐怕不太方便。”何止不是群芳阁的人,还是武林盟主的爱子呢,就立场来说,双方是死对头才对,要不是看在梅以萧的面子上,卫道才不会让唐锦进阁呢。 唐锦的失望之情溢于言表,说道:“好吧。” 梅以萧揽着唐锦,安慰道:“安啦,跟着我,想要见小花的机会是多多的。”他又对景辰说道,“景辰前辈,我一会儿就回来,你别乱走哦。” 景辰可有可无地应道:“嗯。” 支开景辰和唐锦,梅以萧和卫道进了主阁。 卫道说:“阁主在顶楼,我就不陪你上去了。” 梅以萧哭丧着脸道:“别啊!我这惹了一大堆的麻烦事儿,小花会劈了我的。” 卫道笑道:“那正好让阁主给你个教训,你也长长记性。” 梅以萧:“……” 十八层楼,徒步攀爬,饶是梅以萧这习武之人也气喘了。 梅以萧双手撑着膝盖,自言自语道:“太久没练武,体力都下降了。” “那你这些日子做什么去了?”一道清冷的声音从重重白纱帘幕后传出,“武功丢了,只懂闯祸了么?” 梅以萧谄媚一笑,撩开帘幕,向那幕后之人走去。 “你要给我收拾烂摊子么?” “想得倒美。” 穿过十八重帘幕,梅以萧终与花自开相见。 花自开着一袭雪白长衣,斜斜地靠在宽大的椅座之上,半垂着眼睑,似睡非睡。他此举不会给人慵懒之感,反而是透出一股子冷意,让靠近他的人都会禁不住地打寒颤。 梅以萧半跪在椅座前,抓起花子开垂下的一缕青丝,嬉皮笑脸道:“小花,我回来啦。” 花自开说:“恭喜你还记得回家的路。” 梅以萧说:“你在这儿呢,我能跑去哪儿啊。”他捏住花自开的手腕,“我给你把脉吧。” 花自开低低地“嗯”了声。 两人都不言语,却也不觉尴尬。 良久,梅以萧说:“你的病情没恶化。” 花自开说:“我一时半会儿死不了。” “别死不死的老挂嘴边。”梅以萧嘟囔道,“不吉利的。” 花自开说:“你敢和阎王抢命,还怕说几句晦气话么。” 梅以萧说:“反正你不能说,你一说我就心慌。” 花自开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才道:“说说你都惹了些什么祸吧。” 梅以萧说:“这得从我半年前外出说起了……” 他说得绘声绘色,事无巨细地一股脑地讲个没完,和鹿鸣山庄结仇,和景辰相识,清水镇被冤枉,锦城命悬一线,侠义镇神机老人逝世。 梅以萧说:“景辰前辈可厉害了!以一敌百呢,救了我好几次了,我坚信他就是传说中的修仙者,我在恳请他收我当徒弟呢。” 花自开静静地听着,待梅以萧讲到口渴去喝水时才插话道:“你很喜欢那个景辰前辈啊。” 梅以萧说:“喜欢啊,他是我的救命恩人和未来师父嘛。”他补充道,“对了,我去向景辰前辈讨几颗仙丹,说不定能治你的病呢。” 梅以萧拔腿就跑,跑下了两楼又“蹬蹬蹬”地往回跑。 梅以萧说:“嗷,小花,我跟你说个事儿。” 花自开说:“说。” 梅以萧说:“唐锦来了!” 花自开的冰山脸微妙地抽搐了下。 梅以萧一说完,就又要走,花自开道:“慢着。” 梅以萧问,“还有什么事儿啊。” 花自开说:“鹿鸣山庄那边究竟是什么事?” 梅以萧说:“我都告诉你了嘛。” 花自开冷声道:“别想糊弄我,我问具体是怎么回事儿?庄友贤真是你杀的?” 庄友贤是鹿鸣山庄的少庄主,算不上什么人物,就是个好吃懒做的浪荡子。 梅以萧说:“不是,他没有值得我杀的价值。” 花自开问 :“那就是你治不好他的病。” 梅以萧说:“唔,也不是,他那……就一半是病吧。” 梅以萧遮遮掩掩,含糊不清,花自开都听糊涂了。 花自开问:“到底是什么事,说实话。” 梅以萧支支吾吾道:“唔,这事……不好说,错综复杂的,我也不确定他们说的是不是真的。若是编造的,我到处宣传的话,于人于己都无益处,等我自己把这事查清了再详细跟你说吧。” 花自开不置可否,冲梅以萧挥挥手,“去吧。” 梅以萧一溜烟地跑了。 景辰在床上眯了会儿,眯不着,他就索性不眯了,外出四处逛逛。 没有梅以萧在,景辰出不了群芳阁,谁让他在古代混了这么久依旧是身无分文呢。好在这群芳阁够大,他逛上个一两天也是可以的。 景辰闲逛到了长老的小楼群。 这里的每一座小楼都有显着的特点以区分出主人家是哪一位。 仙长老的小楼墙面上刻画着飘渺仙人踏云而来的壁画;鬼长老的小楼墙面上刻画的是万千小鬼围着篝火跳舞的壁画;魔长老的小楼墙面则是刻画的炼狱景象,令人看上一眼,即遍体生寒,而十二分阁主的小楼墙面上刻画的就是代表各自身份的花朵了。相较之下,反倒是花自开所在的主楼最朴素,外观上一笔多余的刻画也无。 仙长老的阁楼前,有一人在舞剑。 那人面如傅粉,唇若涂朱,长发及地,眼角眉梢皆是魅色,竟让人一时分不清是男是女。 那人见到景辰,收了剑,问道:“你是谁?”他的尾音上扬,像是一个小钩子,勾得人心里痒痒的。 声线偏低,不是女子,这是男的,景辰有了判断。 景辰说:“景辰。” 那人说:“我不认识你。” 景辰说:“我也不认识你。” 那人似是有些恼怒,“这是我群芳阁内,你个生人如何闯入的?” 景辰说:“有人带我进来的。” 那人问:“谁?” 景辰说:“梅以萧。” “是他啊,这小子还想着回来呢。” 景辰问:“你谁啊?我都自报家门了你不该也介绍下你自己么。” “群芳阁仙长老柳若寒。” 冷场了。 景辰转身就走,柳若寒一个飞身,跳到景辰前方,挡住他的去路。 柳若寒说:“你去哪儿?” 景辰说:“随便走走。” 柳若寒说:“虽然你是神医的客人,但我仍是奉告你一句,群芳阁不是你想逛就能逛的。” 景辰说:“不然呢,和你大眼瞪小眼么。” 柳若寒说:“这是多少人想修也修不来的福气呢。” 景辰:“……自恋是种病,得治。” 景辰要走,柳若寒不让走,两人相持不下,当真是静坐着大眼对小眼了。 景辰对着柳若寒打了个呵欠,昏昏欲睡,谁料他这一举动引来了柳若寒的勃然大怒。 柳若寒推了景辰一把,喝问道:“你什么意思?!” 景辰莫名其妙,“困了啊。” 柳若寒不可置信地道:“你面对着我居然会犯困?!” 景辰奇道:“难不成你有提神醒脑的功效。” 柳若寒的拳头握得“咯吱咯吱”响,他自负美貌,从未受过别人的冷遇,就这个愣头青短短一个照面就让他碰了钉子。 柳若寒暴脾气,抬手就要给景辰一拳,景辰眼疾手快地掏枪,抵住柳若寒的眉心,说道:“别动!不然我开枪了。” 柳若寒理也不理,抓住光束枪的枪杆往上一推,景辰扣动扳机,一束激光疾射天际。 柳若寒在景辰的手肘上一弹,弹中麻筋,景辰小臂一麻,拿不住枪了。光束枪落地,柳若寒后脚跟一勾,就把那枪给踢出老远。 柳若寒道:“哼,你就是和神医一起的那个妖怪吧,也不过如此,让本大仙收了你吧!” 柳若寒运起内力,强烈的掌风将二人的头发吹得乱七八糟,景辰忙不迭地闪躲,可他又哪里躲得过。 ——你不仁,别怪我不义了,给你点苦头吃吃。 景辰不怕反乐,他用一只手电筒朝柳若寒一照,柳若寒的肉身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遽缩小,及至缩到巴掌的大小才停下。 于是,柳若寒那本该是正中景辰胸口的一掌,只拍到了景辰的脚踝。 景辰抬了抬脚,别说,就这么小小的一只拍的这一掌也挺疼的呢。 景辰蹲下身,用一个指头把小不点柳若寒给推倒,扶起,再推到,再扶起,玩得不亦乐乎。而柳若寒呢,一是被这突然的变故给吓呆了,二则是被景辰给扑腾得晕头转向了,然后,彻底晕死。 第三十三章 景辰倒提着柳若寒,像是提着一只老鼠,回了房。 梅以萧和唐锦都在景辰的房中。 景辰问:“你们怎么都在这儿?” 梅以萧说:“我才是要问景辰前辈你去哪儿了呢。” 景辰说:“到处走走。” 唐锦眼尖地瞥到景辰提着的东西,问道:“这是什么?” 景辰说:“哦,一个人,他自称叫做柳若寒。” 景辰把小不点柳若寒安放在桌上,残忍地戳柳若寒的脑袋,把人给戳醒了。 柳若寒眨了眨眼,映入眼帘的是三张巨大无比的脸,把他吓得又要晕了。 景辰喝道:“不准晕!” 柳若寒翻了一半的白眼愣是又翻转回来。 梅以萧咽了口口水,结结巴巴地问道:“这……这是……若寒?!我认识的那个若寒?” 景辰说:“是不是你认识的我不清楚,但他是认识你的。” 柳若寒茫然四顾,总算在这三张大脸中分辨出了梅以萧,一个箭步冲到桌子边缘,扯住梅以萧的衣袖,用自认为很大可实际上蚊子嗡嗡般的音量叫道:“神医,是我,我是柳若寒,救救我。” 梅以萧石化当场,唐锦亦是风中凌乱。 梅以萧真是要给景辰跪了,“景辰前辈,你这次又是用了什么法器啊!”能把人缩小什么的也太逆天了吧!话本小说里也没这么夸张啊! 景辰摆出比例手电筒,说道:“这是新研制的手电,能把一样物品按照比例放大或缩小,仍在研发阶段。” 柳若寒惊恐地大叫:“就这个,神医,他就是这个玩意儿对着我照了一下,我就变成这样了!” 梅以萧说:“景辰前辈,你快把若寒给变回来吧,他要是有什么地方得罪你了我替他赔不是。” 景辰说:“我说过了,这个手电筒仍在开发阶段。” 梅以萧:“?” 唐锦灵光一闪,说道:“就是说这个法器的功能是不稳定的是么?景辰前辈也不能确保就能把柳若寒给变回原样。” 景辰赞道:“聪明。” 梅以萧和柳若寒:“……” 唐锦狞笑着把桌子使劲儿一拍,桌面猛地一抖动,这对柳若寒而言无异于地震,柳若寒身子一歪,摔了个大马趴,往日里妩媚美人的形象全无。 唐锦哈哈大笑:“柳若寒啊柳若寒,你也有今天!” 柳若寒愤恨道:“唐七,你别得意!等我复原了,我要把你大卸八块!” 唐锦深吸一口气,对着柳若寒吹出,把柳若寒吹得东倒西歪,柳若寒抓狂尖叫:“啊!口水啊——恶心死了!” 梅以萧扶额,“你们别再闹了!” 唐锦和柳若寒,那是宿仇,真要说起来,也不是什么深仇大恨。 唐锦喜欢花自开那在江湖上都不是个秘密,柳若寒十二岁入群芳阁便做了花自开的心腹,对花自开也是一往情深,因此,两人就成了情敌。 两人起初是互相看不顺眼,只要一见面,那就是你整我,我整你的,本都是小孩子家的玩意儿,可这整来整去的,年复一年,真整出了仇。 两人都是憋着一股劲儿的,就看谁先能得到花自开的青睐。 梅以萧哭丧着脸,“景辰前辈,总不能真让若寒就维持这样了吧你得帮帮他啊。” 景辰说:“这不挺好的么,吃得少,穿的少,不占地儿。” 梅以萧:“……”柳若寒这厮到底是怎么把景辰前辈给得罪了啊! 景辰见梅以萧一脑门官司,脾气软了点,说道:“那我试试吧。” 梅以萧大喜:“那就谢谢景辰前辈了!” 景辰打开比例手电筒,手电光笼罩着柳若寒,过了半晌,毫无动静。 景辰把工具收回兜里,说道:“嗯,失灵了。” 柳若寒“嘤嘤嘤嘤”地狂哭。 梅以萧劝道:“哎呀,别难过嘛,总能有办法的,景辰前辈的法器过两天就能正常使用了。” 唐锦凉飕飕地落井下石,“也许一辈子都用不了了哦。” 柳若寒哭得更伤心了,成了个泪人儿。 梅以萧拧了把唐锦,“你别吓唬他!” 唐锦做了个鬼脸,“哼,他以前也没少吓唬过我。” 景辰说:“自恋是种病,得治,趁着他变小了,病也更好治了,你这个神医就好好地给他治治病吧。” 梅以萧和柳若寒:“……”这都什么歪理啊! 柳若寒赖上景辰了,他跳到景辰的头上,生了根,死也不下去。景辰和唐锦轮番上阵要把他扯下,柳若寒就使出吃奶的劲儿抓住景辰的发根儿,扯得景辰头皮疼。 柳若寒说:“我这么丢脸的样子怎么能让迷恋我的世人见到呢,哼,在我复原之前,我是不会让你离开我的视线半步的!” 景辰说:“你的视线只能看到我的头顶。” 柳若寒:“……你的头顶也不能离开我的视线半步!” 梅以萧当和事老,“若寒啊,你呆我这儿么。” 柳若寒傲娇地扭头,“哼,你一回来必定和阁主黏糊着,我要跟着你,那不就要和阁主相见了么!我才不能够让阁主看到我这个样子呢!” 唐锦嗤之以鼻,“你安心啦,花阁主才不会关注你呢,他是我的人!” “啊!你去死吧!” 柳若寒以景辰的头发为支撑,飞身踹向唐锦,唐锦头一偏,食指和中指曲起一弹,就把柳若寒给弹飞了。 柳若寒像一张轻飘飘的纸,飘啊飘啊又飘回景辰的头上趴着,何其凄凉。 柳若寒气到内伤,可又无可奈何,想他花容月貌,美若天仙,竟遭到这番虐待,不禁悲从中来,又嗷嗷开哭了。 一行三人……呃……四人,上洛阳大街压马路了。 景辰是典型的观光游览,狂买纪念品,梅以萧跟在他身后付钱付到手软。 梅以萧战战兢兢地问:“景辰前辈,你不会是要把这一条街给搬走吧。” 景辰说:“我把这条街搬走做什么,我是采集样本供研究用的。” 梅以萧:“……”你这样本也采集太多了吧!我会破产的! 唐锦拍拍梅以萧,同情道:“节哀吧兄弟,你家的那位是个败家子呢。” 梅以萧欲哭无泪。 景辰忽然顿住脚步,问梅以萧道:“你是不是快没钱了。” 梅以萧说:“现钱快没了,得去钱庄取点。” 景辰说:“不用去了,我们去赚点。” 赚?梅以萧满脑门问号,直到他顺着景辰的目光看见了一家赌坊,这才恍然大悟。 赌场名为“大小通吃”,是群芳阁旗下产业。 景辰率先进了赌坊,往赌桌前一站,特大爷地对梅以萧伸手,“钱。” 梅以萧:“……景辰前辈,你懂规则么。” 景辰投去一枚轻蔑的眼神,“我是二十四世纪地球上智商最高的人。” 景辰选的是赌大小,庄家用三个骰子来摇,三个骰子相加点数为十及以下就是小,相加点数为十一及以上就是大,若三个骰子的数字相同,比如说三个一,那就是大小通吃。 规则是,玩家压了大或者小,摇出的骰子是相对应的点数,玩家就能得到双倍的钱,压错了,筹码就会赔出;至于大小通吃,押对了会得到三倍的钱,押错了则是输掉三倍的钱。 景辰挤在一堆闹哄哄的汉子里,不言不语,也不下注,在庄家耍了十几把后,他才压了个大。 庄家开盅,大! 下一轮,景辰又压大。 庄家开盅,大! 如此大了十轮后,景辰改压小。 庄家开盅,小! 统共玩了三十轮,景辰压什么就开什么,手气好得天怒人怨。 梅以萧和唐锦一左一右粘着他,都倒抽一口冷气。 他们离景辰近,能百分之百确定景辰没出老千。 赌徒中也有人察觉到景辰手红,都跟着他压,赚了个钵满瓢满。 景辰赢得太逆天,庄家坐不住了。 庄家对景辰一拱手,道:“这位客人,不知是哪位高人啊。” 景辰说:“景辰。” 庄家说:“景辰兄弟,人的运气都是有尽头的,你何必在一日用完它呢。” 庄家这言下之意,就是要赶景辰走了。 景辰玩的这一桌压得大,五两银子开花,光景辰一个人赢,那也无碍,但那么多人跟着景辰赢,赌坊岂不是得亏死。 景辰的本钱是五两,这三十轮下来,已是近千两,这还是他不贪心的后果,如果他次次都把赢的钱全部押上,何止才赚到这个数呢。 景辰说:“我这不是运气。” 不是运气?!不仅是庄家,连赌徒都狐疑地望向景辰。 庄家沉下脸,“这位客人,说话请慎重。” 景辰说:“我从没不慎重的时候。” 庄家说:“不是靠运气能赢下这么多局,你是说你靠的是抽老千么?!” 景辰说:“我靠的是概率。” 众人都听不懂。 庄家不与景辰扯皮,喊来打手,“既然你要捣乱,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上啊,给我把他打出赌坊!” 打手甲乙丙丁一股脑地挥棒打向景辰,可他们又怎能近得了景辰的身,梅以萧和唐锦这两个保镖可不是当摆设的呢。 第三十四章 梅以萧和唐锦在江湖上都是排得上号的人物,对付几个赌场的打手,那跟捏蚂蚁似的。 两人三拳两脚就把几个打手给趴了,完全失去战斗力,趴在地上哼哼唧唧的。 庄家又气又怒,这是碰上硬茬子了! 庄家说道:“你们可知这赌坊是谁的?!居然敢在这儿嚣张!” 梅以萧冷笑,亮出一面金牌,庄家一见这牌子,方知自己是惹上了不该惹的人,登时两股战战,“噗通”给梅以萧跪下。 “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请神医大人恕罪!” 梅以萧讽刺道:“秋绍明倒是把这赌场管得好,小小一个坐庄的,就能对客人大打出手了吗?!” 庄家不敢辩解,唯有求饶。 梅以萧说:“去把我们赢的银子兑换成银票,此事我不与你计较了,但你记住,没有下次。” 梅以萧说得不紧不慢,语气也是不骄不躁的,庄家却是被唬得大气不敢喘,乖乖照吩咐做了。 拿了银票,三人不再逗留。 柳若寒从景辰的袖子里钻出,阴阳怪气地说道:“我们的大神医出了趟远门脾气渐长啊,踢馆踢到自家去了。” 不等梅以萧回话,景辰就对着柳若寒一拍,把柳若寒给拍回袖子的内兜里。 梅以萧和景辰像两只好奇的小松鼠,都滴溜溜地眨巴着眼睛,崇拜地问道:“景辰前辈,你是怎么做到不出老千却次次赢呢。” 景辰说:“这是概率。” “什么是概率啊?” “概率就是随机事件发生的可能性,我简洁地说明下吧。”景辰掏出柳若寒,把人向上抛,柳若寒尖叫着落在他的掌心,正面朝上,他再次把柳若寒向上抛,这次着陆是背面朝上。 他说:“就好比我把他抛上抛下,他也许正面朝上,也许背面朝上,这两种可能性会交替出现,却又不可预估,这就是概率。可是通过列出式子计算,是能大体算出他哪一次会朝上摔,哪一次会朝下摔。” 梅以萧恍然道:“你在赌桌旁观察了十几轮才放筹码,就是为了计算出概率是么。” 景辰说:“是的。” 唐锦说:“这是算术一类吧,没想到这也能用到赌博上呢。” 景辰说:“你们做不到的。” 梅以萧和唐锦异口同声地问:“为什么啊?” 景辰用手指关节敲了敲自己的脑袋,那意思不言而喻——智商的差距。 梅以萧和唐锦:“……” 被无辜当做试验品的柳若寒:“……”就没人想要关心下他是不是还活着吗?! 梅以萧和唐锦问完了景辰,就轮到景辰发问了。 景辰问:“你那块金牌是什么?” 梅以萧把金牌给景辰,景辰感受了下重量,这竟是纯金打造的,牌身上书写着小篆的“梅”字。 梅以萧说:“我在群芳阁并无实际职位,算是编外人员,小花为了让我出入方便,特地给我造了这块金牌,就是怕我出门在外万一和群芳阁的人呛上了,那就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啦。” “你不是群芳阁的人?” 梅以萧说:“算不上吧,我无帮无派,我的师父……哦,景辰前辈,这个师父不是指你,指的是教我医药的师父,他曾是享誉江湖的老神医呢,人送外号见死不救。他和小花的师父是八拜之交,受小花师父之托,给小花瞧病,所以我和小花是儿时玩伴呢。自师父过世后,我就成了小花的专职大夫啦。” 景辰说:“我本来就不是你的师父。” 梅以萧囧,“我说了那么长一串你只注重了这个细节么!” 景辰说:“人对于和自己相关的事总是会更加关注的。” 梅以萧:“……” 三人在洛阳城中随意观光,回群芳阁时已近黄昏。 有传令使来通知他们花自开摆下了宴席,要为他们接风。 唐锦二话不说转身就走,传令使一脑门问号。 ——据传这位唐少侠对阁主痴心一片,怎的听到阁主请客反而走了呢。 梅以萧歉意地对传令使笑笑,说道:“请你去通知阁主,我们稍后就到。” 传令使恭敬答道:“是!” 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 唐锦虽不是女人,但在面对心上人时的心情都是差不多的,希望能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现给对方。 唐锦把衣柜的衣服全扯出,摆了一溜儿,五颜六色,款式各异。 唐锦拉住景辰和梅以萧,询问道:“我穿哪一件好看。” 梅以萧无语地说:“难怪你的包袱比我的重得多,谁出门带这么多换洗衣裳啊!”女人都没你讲究! 唐锦说:“以备不时之需嘛。” 唐锦提起一件浅紫色的长衫,虚放在身前比划,“这件如何?” 梅以萧说:“太骚了。” 唐锦换了件绿色的,梅以萧说:“你像一棵树。” 唐锦换了件黄色的,梅以萧说:“你像一坨便便。” 柳若寒“啪啪啪”鼓掌。 唐锦把衣服一甩,吼道:“好你个梅以萧,还是不是兄弟啊!帮着外人来寒碜我!” 梅以萧黑线道:“小七,我们是去吃一顿晚饭又不是去成亲入洞房。” 唐锦哼哼道:“你不懂。” 梅以萧:“……” 景辰忽然道:“其实你穿哪一套都挺好的。” 梅以萧和景辰瞬间像是见了鬼,两人不约而同地想,景辰前辈这是转性了?!他那张嘴居然能吐出好话来! 景辰说:“因为不管穿什么,你都长这样儿了。” 唐锦:“……” ——长这样儿是怎样?是长得好还是不好?这到底是在夸他还是在损他?! 唐锦纠结了。 景辰拿起一件灰色的衣服,说:“就穿这件了。” 唐锦犹豫道:“会不会太老气了?” 景辰和和气气地问:“你是想自己穿着衣服去赴宴还是我把你扒光了揣在袖子里去赴宴?” 唐锦屈服于强权,妥协了,“……我穿。” 宴席上的人已来了四个。 群芳阁阁主花自开,左护法卫道,右护法林龙,牡丹阁分阁主秋绍明。 梅以萧熟稔地和四人招呼,把双方的人都给一一介绍了,这才入席。 酒桌是圆桌,花自开的左右是空着的,一个位置是留给梅以萧的,另一个是留给仙长老柳若寒的。 柳若寒人未到,唐锦不客气地把柳若寒的座位给占了。 卫道是重礼数之人,当下不满道:“唐少侠,你坐错位了。” 唐锦厚着脸皮说:“我才没坐错,花阁主的身边,就是我唐锦的位置。” 花自开瞥了眼唐锦,对卫道道:“算了,人齐了,开吃吧。” 卫道说:“仙长老还没到呢。” 花自开说:“不用管他。” 躲藏在景辰兜内的柳若寒郁闷地咬衣角。 一桌就六个人,摆了五十来道菜。 柳若寒闻着饭菜香味,不禁津液横流,他也饿了呢。 柳若寒一口咬住景辰,他人虽小小的,但那口尖牙的硬度可没变,景辰又是个文弱书生,疼得手一抖,筷子敲碗上了。 一桌人都停下进食,向他望去。 卫道说:“景公子有事?” 景辰道:“没事。” 景辰隔着布料抓住柳若寒,用劲儿一捏,柳若寒短促地尖叫,即刻引来了花自开的注目。 花自开盯着景辰的袖口,问道:“那是什么?” 景辰说:“袖子。” 花自开问:“袖子里有什么?” 景辰说:“内兜,和我的手臂。” 卫道说道:“景公子,我们阁主在问你话,请好好回答!” 景辰说:“我说的都是实话。” 花自开笃定道:“你的袖子里有活物。” 景辰说:“有,你要看看么?” 梅以萧插话道:“哈哈,那是景辰前辈养的一只小貂。” 花自开说:“貂不能发出人声。” 花自开突然出手,没人看清他究竟是如何动作,众人只感到一阵强风刮过,景辰的袖子翻飞,一坨肉呼呼的团子就滚到了饭碗中,浑身沾满了饭粒。 肉团子摔得晕头转向,扒着碗沿站起,茫然四顾。 唐锦蓦地大笑,幸灾乐祸道:“哟,贪吃的小貂。” 卫道几人则面面相觑,而当他们定睛一看,认出这坨肉团子就是久等不来的仙长老柳若寒时,面部表情就极度扭曲了。 第三十五章 仙长老柳若寒,平素是最注重形象的人,他就像是一件会行走的艺术品,时时刻刻都把最动人的那一面示于人前,散发出无声的诱惑。 而此时此刻,天天都恨不得打扮成一朵骚孔雀的柳若寒,在一碗白米饭中苦命挣扎。 好吧,这都不是事儿,另有一个很重大的问题是,谁来告诉他们为什么柳若寒会小到能装进一个碗里?! 卫道小心翼翼地叫道:“仙长老?” 柳若寒扒掉沾着的饭粒,施施然地从碗中跳出,点了点头,道:“左护法。” 卫道如遭雷击,这个小人儿竟真的回应他了,这真的是仙长老! 卫道惊恐地吼道:“这是谁做的?!仙长老为何成了这般模样!” 花自开抬手,示意卫道稍安勿躁,卫道强压下慌乱,正襟危坐,和林龙对了个眼色,林龙用口型道:“一切自有阁主。” 卫道望向花自开,只见花自开面上淡淡,不露痕迹,这才平缓了些。 花自开将柳若寒端在掌心上,说道:“我需要个解释。” 柳若寒抱住花自开的食指,或真或假地大哭:“阁主,你要为若寒做主啊!” 花自开理也不理他,和景辰隔着个梅以萧沉默对视。 梅以萧夹在二人之间,如坐针毡,打圆场道:“小花,这个事情很复杂,过程很曲折。” 花自开冷声道:“说。” 梅以萧叽里呱啦地把事给交代了,末了,他说道:“景辰前辈是修仙者,他用的是仙术,不是妖法。唔,把若寒变小的法器不太稳定,时而失效,所以……” 柳若寒大声控诉道:“阁主,他们虐待我!” 花自开说:“景兄,可否借你的法器一用?”他把死死抱住他把鼻涕眼泪都蹭到他指缝的柳若寒弹飞,说道,“若寒是我群芳阁长老,公务繁多,阁内不可一日无他主持。” 景辰大大方方地把比例手电筒给了花自开,并教他如何操作。 花自开按住放大键,手电射出的光束照着柳若寒,顷刻间,柳若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大,他的骨骼拉伸,身高增长,几秒钟后,他就变回了正常人的体形。 柳若寒喜出望外,可是乐极生悲,他忘记了他是在桌子上的! 柳若寒踩进了一盘菜中,鞋底沾了油,湿滑无比,他一踏步,就脚下一滑,直挺挺地从桌上栽下。柳若寒灵机一动,在摔倒途中调整方位,向花自开倒去,却不想花自开连人带椅子往后一挪,柳若寒便摔了个狗吃屎,形象尽毁。 唐锦笑得捶桌,左右护法尴尬地别过眼,牡丹阁分阁主秋绍明用一把宫扇掩嘴偷笑,花自开和景辰皆是面无表情,唯有梅以萧于心不忍,把柳若寒给扶起。 柳若寒丢光了脸,悲愤地狂奔而去。 花自开把比例手电筒还给景辰,“早听闻过景兄的神奇,今日一见,当真是名不虚传。” 景辰说:“过奖。” 然后就冷场了。 梅以萧救场道:“要不我们就散了吧,这一桌饭菜怕是也没法吃了。” 另几人纷纷附和。 左右护法二人率先向花自开告辞,秋绍明则踟蹰了会儿,欲言又止的,终究是什么话也没说,走人了。 景辰打了个呵欠,抬脚就走,他要走,梅以萧当然就跟着走,可他这屁股才离开座位,花自开就道:“你留下。” 梅以萧看看花自开,又看看越走越远的景辰,不太情愿地又坐回去了。 花自开对唐锦道:“你走。” 唐锦十万个不乐意,说道:“我不走,我千辛万苦地才能见你一面,赶我走,没门!” 花自开说:“那我走。” 花自开起身,唐锦拽住他的腰带,委屈道:“好吧好吧,我走就是了,你安心呆着吧。” 唐锦一走,偌大的饭堂就只剩下花自开和梅以萧二人了。 梅以萧问:“小花,有什么事啊?” 花自开慢条斯理地说:“有人告了你一状。” “告状?”梅以萧眼珠子一转,想通了,“是秋绍明吧。” 花自开说:“你在赌坊闹事了?” 梅以萧道:“我才没闹事呢,是秋绍明自己看管不严!哼,那赌坊里小小的一个庄家都敢和客人来横的呢,今儿要不是我在,他们可都欺负到景辰前辈头上了。” 花自开懒懒地半抬了眸,“你的景辰前辈会奇诡之术,谁能欺负到他。” 梅以萧撇了撇嘴,“话是这么说啦,但我就是不能容忍有人欺负景辰前辈嘛!再说了,景辰前辈赢钱靠的是实力,我和小七都在边儿上呢,我们都能作证景辰前辈是没出老千的,就是秋绍明输不起。” 花自开不出声,似在掂量什么。 梅以萧伏在花自开背上,问道:“小花,你在想啥啊,这么出神。” 花自开说:“我在想,我们群芳阁是不是要办喜事了。” “喜事?”梅以萧来了兴致,“谁的喜事啊?咱们阁里是谁要成亲了?” 花自开说:“你。” “我?!”梅以萧指着自己的鼻尖,百思不得其解,“我和谁成亲啊。” 花自开说:“景辰。” 梅以萧白净的双颊上飞上两朵红晕,臊道:“别胡说八道,我和景辰前辈是单纯的……呃……”卡壳了。 他们是单纯的什么关系呢?朋友?师徒?他也搞不拎清了,索性无赖道,“就是单纯的关系!” 花自开轻飘飘道:“随你,你的嫁妆我们群芳阁总是出得起的。” 梅以萧:“……” 花自开在门外时,就察觉到了自己房中有另一人的气息,用膝盖猜,他也能猜到那人是谁。 花自开几不可闻地叹息,推门而入。 屋里一片黑暗,蜡烛全是熄灭的,一个人影从角落冲出,撞入了花自开的怀中。 花自开说:“站好。” “我不!”唐锦得寸进尺地搂住花自开的腰,软绵绵地撒娇,“我浑身没劲儿呢,走不动了。” 花自开说:“去让以萧瞧瞧,是不是生病了。” 唐锦说:“早就瞧过了,小萧说我这是相思病,唯你可解。” 花自开垂下眼帘,从他这个角度,能看到唐锦那如蝶翼般扑扇的睫毛。 花自开用内力一震,唐锦受到冲击,不由自主地松了手,他揽住唐锦,往外一扔,就把人像扔一片破布般扔出了门。 唐锦轻盈落地,再一回转又要进房,那两扇门却“砰”地合上,差点没砸扁了他的鼻子。 唐锦拍门道:“放我进去!” 门内传来花自开的咳嗽声,过了会儿,他才说道:“更深露重,唐少侠且回吧。” “你发病了?”唐锦听花自开一咳,心都揪起了,软了态度,说道,“好吧,我不打扰你了,你早些歇息,记得吃药。” 门内无人回话,唐锦习以为常,也不失望,他搓了搓指腹,能抱了抱花自开,这也是赚到了呢。 梅以萧和景辰分房睡了。 在回洛阳前,梅以萧坚持和景辰同床而眠怕的是景辰会做出惊人之举,就算没吓到人,吓到花花草草也不好嘛,他可不想走哪儿都被人当猴给围观呢,而回了群芳阁后,大家都是自己人,吓一吓吓习惯了就好了。 梅以萧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了醒醒了睡的,就是睡不踏实。这可不太妙,在旅途中时,他是后有追兵,前有拦路虎的,照样是能闷头大睡,这回家了,安全了,他反而睡不好了,这是为什么呢? 梅以萧失神地望着大床的另一边,空荡荡的,要是在往常,他的身畔该是睡着景辰的。 ——莫非我当真是离不得景辰前辈了? 梅以萧把脸埋进了枕头,脸上烧得慌。 ——景辰前辈睡得好不好呢,没有我给他当抱枕,他能睡得着么? 想到此,梅以萧再也睡不住了,起了床,蹑手蹑脚地摸到景辰的房间。 梅以萧悄悄地把门推开一条缝,透过缝隙朝里看去,景辰用被子把自己盖得严严实实的,睡得正香呢。 梅以萧沮丧了,就他心心念念着景辰前辈,景辰前辈才没想着他呢。 既然都来了景辰这边,梅以萧也不回去了。 他进了屋,爬上床,手脚并用地翻过景辰这个障碍物,靠墙睡下。 这一下,梅以萧踏实了,他钻进景辰热乎乎的被窝,两人相互依偎着,沉沉入睡。 第三十六章 梅以萧咕哝着梦话,翻了个身,抱住一个硬邦邦冰冰凉的东西。 是什么啊?梅以萧迷惑了,景辰前辈的身体没这么硬吧,简直像是一坨铁块。 他揉了揉眼,睁开,一道闪光灯“卡擦”把他闪得又把眼睛给闭上了。 梅以萧对这灯光是极熟悉了,这是照相机的光。 “景辰前辈,做什么呢?”梅以萧咕哝着。 “辰辰要记录主人每一天的点点滴滴。”脆生生的童音响起,辰辰灰溜溜的圆脑袋上两个红色的光圈转来转去,“主人,请起床。” 辰辰把湿毛巾拍梅以萧前额上,梅以萧顺手接过擦了把脸,这才从半睡半醒的状态脱离。 他大大亲了口辰辰,凉凉的触感让他反应过来他抱着睡觉哪里是景辰前辈,分明是辰辰嘛。 “辰辰,景辰前辈呢?” 辰辰“卡擦”又给在穿衣的梅以萧拍了张照,说道:“制造师大人去学功夫去了。” 学功夫?! 梅以萧一惊,残存的睡意都给惊飞了。 景辰前辈要学武功?为什么?他在跟谁学?为什么不找我呢?! 梅以萧抱着满肚子的疑问,火急火燎地穿戴好,风一般地跑了。 柳若寒对着一面镜子顾影自怜,仍沉浸在自己当着花自开的面丢了脸的悲痛里。 想他千面狐仙柳若寒,惊艳绝伦,有仙人之姿,何时不是雍容华贵,万人簇拥呢。却不想碰上了景辰这煞星,毁了他一世英明! “你要擦脂抹粉吗?我可以提供给你最高端的化妆品。”景辰把一个硕大的化妆盒放到镜子旁,“你需要教程学习吗,我也能提供给你。” 柳若寒默默的把铜镜面朝下给盖住了,问道:“你有何贵干?” 景辰说:“小事,你教我几招防身的功夫就行。” 柳若寒问:“你干嘛不找神医?你们不是朋友么。” 景辰说:“他太麻烦。” 自上次从二十四世纪返回后,景辰就在琢磨学武的事。 他认识的人就一个梅以萧,一个唐锦,且在武林中都是高手,可这俩人都不太靠谱。 梅以萧吧,必定会以修仙之法作为交换;唐锦吧,一门心思都扑花自开身上呢,哪儿有空闲来做这些。 于是,作为景辰认识的第三个人,柳若寒荣幸地成了头号人选。 柳若寒不是善男信女,就景辰用妖法把他让他出丑的事他还记着呢,要他以德报怨,没门! 柳若寒说:“就算你送万两黄金给我,我也不会教给你一招半式的。” 景辰用比例手电筒对准柳若寒,温和道:“我发现你小小的一个会比较可爱。” 柳若寒:“……” 识时务者为俊杰,柳若寒在景辰威逼没有利诱下,苦闷地服从了。 服是服了软,可柳若寒才不会实心实意地教景辰的,就以景辰对武道之事一窍不通的程度,柳若寒在教导过程中使点坏景辰也是无知无觉的。 柳若寒教给景辰的第一式就是蹲马步,他的论调是,景辰是全没基础的,要从最基本的开学,每日蹲足三个时辰的马步才算是完成了额定任务。 柳若寒扬眉吐气地踢景辰的臀部,拍景辰的胸膛,让他摆好姿势,别弄得像是在出恭似的丑态毕露。纠正完姿势,柳若寒在景辰的左右小臂上分别挂上一桶水,那是大木桶,没装满,一只大约有十公斤的重量。 这二十公斤一上身,景辰就维持不了平衡了,往前一倾斜,木桶落地,桶里的水有技巧地泼上了柳若寒,让这位大美人成了只落汤鸡。 景辰假惺惺地说:“哦,你没事吧,我太大意了。” 柳若寒:“……”他上辈子是该了这人的还是欠了这人的! 梅以萧到来时,景辰和柳若寒算得上是处得和乐融融了。 柳若寒苦逼地承认了自己是斗不过景辰这只妖怪的事实,也不弄幺蛾子了,老老实实地教给景辰简单的招式。 景辰学得倒也认真,他是把学武当做研究项目了,一个科研工作者,对于自己的课题总是有百分之百的热忱的,尽管这个课题是上头硬塞给他的。 柳若寒修剪着指甲,随手掷出一片树叶,别瞧他丢的是叶子,暗含了劲道,打人照样疼。 叶子弹到景辰的肩周上,“手臂要抬高,用点劲儿,你是打人不是给人挠痒痒。” 景辰被训了,也不气,专心练功。 柳若寒说:“你先练着,我走开下。” 景辰说:“嗯,去吧。”他顿了下,说,“一去不返的后果,你不会想体验的。” 柳若寒:“……” 柳若寒足尖一点,飞上一棵枝繁叶茂的梧桐树,这梧桐有百年历史,枝干粗壮,连一根分出的枝桠都粗大到能承受两个成年男子的体重。 梅以萧盘腿在树枝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撕扯着梧桐花,把这棵老树给糟蹋得不像话。 柳若寒踢了梅以萧一脚,说道:“这梧桐树是我院子里的,你要扯花,去鬼老头那儿。” 梅以萧说:“鬼叔都不在。” 柳若寒说:“那就去扯阁主的。” 梅以萧说:“我才舍不得扯小花的花。” 柳若寒:“……”敢情所有人都是来欺负他么! 柳若寒又踢了踢梅以萧,说道:“你来我这儿是来找你那景辰前辈的吧。” 梅以萧说:“嗯。”他无意识地画圈圈,说道,“景辰前辈来找你学武都不找我,我的武功不比你差啊。” 柳若寒得瑟道:“我容貌比你美啊。” 梅以萧:“……”他思索着要不要给柳若寒毁个容。 柳若寒说:“哼,我才不想教他呢,我也是被逼的好吗,别用苦大仇深的眼神看我。” 梅以萧翻白眼。 柳若寒是个阅人无数的,哪儿能弄不明白梅以萧那点小心思,嘲道:“我走就是了,别忘了给我小院的租赁费。” 柳若寒飞身而去,身姿飘渺,确有几分狐仙的风范。 梅以萧冲柳若寒吐了吐舌头,一个翻身,三百六十度转体从树上飘落,正逢景辰一记飞脚踢来,梅以萧错步退开,灵巧地在景辰膝盖上一敲,景辰的腿顿时像坠了千斤顶,往下砸去。 梅以萧说:“景辰前辈,若寒教给你的都是花拳绣腿,我一招都能破解的。” 景辰说:“我是初学者。” 梅以萧嘟嘴,“景辰前辈要学武找我啊,我对你绝对不会藏私哦。” 景辰说:“谢谢厚爱。” 梅以萧:“……” 梅以萧再接再厉,使出压箱底推销技能,“我武功很高的,又是个神医,能制作各种大补药,增进人的武功修为。我能帮景辰前辈调理体质,打通经脉,让你习武畅通无阻,如虎添翼。”他捏住景辰的手腕,替他把脉,“景辰前辈,不会有人比我更懂你身体的需求,极限在何处了,由我来给你当师……唔,不对,你是我师父……诶……辈分有点奇怪哦,反正就是,我来教你是最好啦。” 梅以萧叽里呱啦了一大通后,景辰说道:“我不会教你修仙的。” 梅以萧:“……就算你不教我我也很愿意教你习武的啊,景辰前辈想做的事,我都是无条件支持的。” 景辰奇道:“为什么?” 梅以萧语塞了。 梅以萧也道不出个所以然来,他和景辰相识数月,并肩作战,同经生死,景辰多次救过他的性命,于他而言,景辰早就是极重要的朋友了,再说了,他一门心思地想要跟着景辰修仙,对这个男人有着一份莫名的孺慕之情。 这种情分亦师亦友,与他和花自开的有点像,但又不全部相同。 有哪点不一样呢? 梅以萧胡乱说道:“因为景辰前辈是景辰前辈吧。” 景辰不明就里,他蓦地觉得他和梅以萧在沟通上有点小困难,他转了个话题,说道:“你武功太差。” “我武功差?!”梅以萧怪叫,“我好歹能够排进江湖前十吧!” 景辰细数道:“我们第一次见面,你被鹿鸣山庄追杀,在荒路上你向胡漠投降,在清水镇被苟不同波脏水,在锦城被秦天光挟持。” 经景辰这么一说,梅以萧瞬时无地自容,觉得自己真是弱爆了! 梅以萧苍白辩解道:“这些都是意外,我当时受了伤,武功受限,只得正常的一半水准不到。” 景辰扬眉。 梅以萧说:“我这一个来月的休养,武功已恢复如初啦!景辰前辈,你相信我,我很厉害的,真的!” 梅以萧像只渴望被主人赞赏的小狗,拼命摇着尾巴,大大的狗狗眼水灵灵的,让人很想捏捏他的耳朵,狠狠欺负他。 景辰扯住梅以萧的脸往两边拉,把人给拉成了大饼脸,说道:“你先证明你很厉害吧,没准到时我也会考虑传授给你仙术。” 第三十七章 瞌睡有人送枕头,表现有人送机会。 因为景辰的鄙视,梅以萧决定发奋图强,他一定要向景辰证明,他是很强的,他才不是弱鸡! 梅以萧想啊想,没想出具体要怎么做。 耍一套剑法?水上飞的轻功?飞花摘叶? 这些都很空,表演性质太强,除了证明自己能耍耍花枪,屁都证明不了一个。 就在梅以萧万分苦恼之际,有人自动送上门来当他的沙包。 这个沙包并非是冲着梅以萧来的,而是冲着花自开来的。 花自开声名在外,天下第一的名头响彻中原,于是,每个月总有那么几个不长眼又妄想着一步登天的人来向花自开发起挑战。 当然,花自开是何等身份,群芳阁阁主,就算没公务缠身也没那义务陪几个跳梁小丑浪费时间,以往遇上这事,通常都是左护法或者右护法上场挡驾。 这一次,梅以萧毛遂自荐,替花自开上场去了。 下战书的人是崆峒三秀,他们不是一个人,是三个人,分别是剑秀秦立,枪秀龚宇,刀秀陆志明。 这三人是崆峒派新生代中的翘楚,在同辈人中,剑法,枪法,刀法的造诣已算是高的了。 梅以萧说:“这三秀虽不赖,但和我比起来,那就差远了呢,看我把他们秒杀了。” 唐锦幽灵般飘过,低声道:“崆峒派没有出类拔萃的高手,这三个也就是矮子里的高个儿。” 梅以萧就唐锦怒目而视,十分不满于好友的拆台行为。 景辰问:“你一对三还是一对一?” 梅以萧说:“崆峒三秀名声还行,大体不会是以多欺少的。” 景辰说:“哦。” 哦?哦什么?哦是好还是不好? 梅以萧满脑门子官司。 时辰到,梅以萧飞上擂台。 梅以萧的轻功很俊,他腾身而起,像是不费丝毫力气,轻松得近乎写意。 崆峒三秀派上的人是剑秀秦立,秦立持一把长剑,行抱拳礼,说道:“我们下战书挑战的人是花阁主,敢问阁下是……” 梅以萧说:“你不必管我是谁,倘若你们连我都赢不了,那很抱歉,花阁主可不是你们想见就能见的。” 对向花自开发起挑战的人,无论是谁,梅以萧都会抱持着一份敌意。 花自开疾病缠身,不宜动武,偏偏就有那不长眼的人连番地来找不痛快,梅以萧自是要为自己的八拜之交出口气,把这些意图将群芳阁当成踏脚石的天真家伙打得落花流水,再不敢放肆。 秦立说:“听闻花阁主从不应战,派的都是他的两位护法,不知阁下是左护法还是右护法呢?” 梅以萧说:“我是左是右无所谓,你仅需记住,你是败在群芳阁剑下。” 梅以萧态度嚣张,秦立气得不轻,“此时就放大话,未免太早了!” 秦立拔出剑,剑芒冰寒,自有一股冷气,这竟是冰灵剑! 冰灵剑,兵器排行榜剑类兵器第十,通体冰寒,触之生冰,是上上品的剑。 梅以萧道:“冰灵剑是寒须子老前辈的爱剑,自他去后,此剑下落不明,你是从何处得来?” 秦立道:“我自有我的渠道,你就不必管了。 秦立摆好架势,严肃专一,要全力以赴地与梅以萧交战。 梅以萧却笑了,他生得面嫩,一双眼又大又圆,笑起来难免有几分孩子气,可爱又招人疼,而此时,这个招人疼的孩子吐了句极欠揍的话,他说:“崆峒三秀独创了一套阵法,堪称无人可破,不如你们三人一齐上了吧,这还有点能赢的希望。” 秦立阴沉着脸,浑身散发的冷气媲美冰灵剑,“阁下的意思是,若我一人的话,你要打败我是易如反掌么?” 梅以萧说:“这话是你说的,我可没说,但这也是事实,你不够看。” 许是跟着景辰混久了,梅以萧也学到景辰的毒舌,把秦立气到跳脚。 秦立连说三个“好”字,就对在观战席中的龚宇和陆志明喊道:“二弟三弟,群芳阁的高人想见识我们的三秀阵,不如就遂了他的愿,让他领教领教我们兄弟三人苦心钻研的阵法厉害所在!” 龚宇和陆志明为秦立马首是瞻,两人当即上了擂台。 梅以萧道:“请吧。” 秦立道:“请了!” 双方同时动了! 秦立,龚宇,陆志明三人组成一个扇形阵,刀枪剑,长短互补,攻守兼备。 崆峒三秀气势如虹,除却秦立的冰灵剑,龚宇的枪是鬼泣,陆志明的刀是七宝,皆非凡品。 梅以萧暂避其锋芒,凌波微步于三人当中游走,寻其破绽。 台下。 唐锦挨着景辰,说道:“小萧剑术得花阁主真传,暗器功夫是我所传授,景辰前辈放心,崆峒三秀奈何不了小萧。” 景辰说:“我没有不放心。” 唐锦腹诽,你若没有不放心,何必死捏着那无辜的茶杯,都快被你捏碎了! 梅以萧上半身倾斜,将将避过龚宇的长枪,那长枪枪尖贴着他的面颊扫过,吹起他乌黑的发丝。长枪一过,陆志明的刀又补上,一次进攻连着下一次进攻,毫无间歇,令人应接不暇。 梅以萧反手握住长枪枪柄,以其为支点一个空翻,脚尖踩在刀片上。 七宝是重刀,刀身宽大肥厚,刀刃锋利无匹,梅以萧在刀上闲庭漫步,秦立一剑刺来,梅以萧原地纵身,飞出十米远,与三人拉开距离。 秦立说道:“阁下为何迟迟不出兵器,莫非是瞧不起我崆峒三秀?!” 龚宇性子急,大吼道:“你娃子莫要狗眼看人低,待我们兄弟三人拿下你,定要让你跪地求饶!” 梅以萧负手而立,说道:“我的兵器,可不就在你的手上。” 梅以萧这话没头没脑,崆峒三秀不解其意,一盏茶后,他们方才懂了。 秦立被梅以萧给缴械了! 秦立,龚宇,陆志明三人,是同一辈的崆峒派弟子,自入门后,三人起住都在一块儿,练起功来三方配合亦是十分默契。 这三秀阵是三人历经数年所创,进可攻,退可守,三人组成一个坚不可摧的三角,方方面面都能防守到,不给敌人可趁之机。 可这个阵法,有一个致命的弱点,那就是上方! 梅以萧从上至下攻击,几枚银针让三人乱了阵脚,他强势插入三秀阵,把三个人分散,让这阵法再不能凝聚。 阵法一破,崆峒三秀就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本领了。 梅以萧着重进攻秦立,秦立是三人的老大,是主心骨,他一倒,龚宇和陆志明便无作为。 梅以萧和秦立拆了三十招,梅以萧持一根长于寸许的针,对上一把长五尺的剑,反是占据了上风。 梅以萧身形如鬼魅,以景辰这非习武之人的眼力,竟是看不清他的走位的,在他看来,梅以萧上一秒在秦立身前,下一秒,就到了秦立身后! 梅以萧一掌拍在秦立肩上,他轻轻地一拍,仿佛是为秦立扫去飞灰,而就是这轻轻一拍,秦立就废了一只手。 秦立右手如同万蚁蚀心,再拿不住冰灵剑。 冰灵剑落地,梅以萧飞快捡起,反手一挡,挡住了鬼泣枪和七宝刀。 三把兵器相撞,发出震耳欲聋的清响。 龚宇和陆志明内力不如梅以萧,双双被其震飞跌落。 半柱香不不到,梅以萧尽破江湖三大高手。 梅以萧收剑回鞘,并无将冰灵剑归还之意,他说:“三位,承让了。” 崆峒三秀联手,却是输给了一个人,颜面无光。 龚宇和陆志明气急攻心,吐出几口血,看也不看梅以萧,唯有秦立还强撑着,与梅以萧客套。 秦立说:“群芳阁护法武功卓绝,秦立愿赌服输。” 梅以萧说道:“愿赌服输的男人才是男人。” 秦立苦笑,“这冰灵剑……” 梅以萧说:“秦兄,不是我意图霸占了你这剑,可你既然来挑战我群芳阁阁主,也该是知晓我们的规矩的。” 挑战花自开,赢了,天下第一的称号归他所有;输了,便要留下一样东西。 至于留的是什么,这就不是输家所能左右的。 也许是一叠银票,也许是一根手指,也许是一条命。 这是一场极具风险的赌博,而人们依然乐此不疲。 梅以萧说:“按理说,你们输的是三个人,我该留三样东西。” 崆峒三秀心里都是咯噔一下。 “这冰灵剑是好剑,我就且收了这把剑,把你们另两样东西也抵了吧。” 秦立舍不得冰灵剑,更舍不得自己兄弟三人的三条命,遂忍痛道:“多谢护法。” 梅以萧说:“我并非群芳阁护法。” 秦立问道:“敢问兄台究竟是何许人也,也好让我兄弟仨死个明白。” 梅以萧说:“我是群芳阁里扫地的。” 崆峒三秀:“……’ 第三十八章 梅以萧大胜崆峒三秀,有了扬眉吐气之感,变本加厉地缠着景辰,意图将自己打造成最佳推销员,时时刻刻在景辰耳边念叨着自己的好处,磨得景辰耳朵起了老茧。 景辰不胜其烦,说道:“行,我不跟柳若寒学武了,你来当我的老师。” 梅以萧漂亮的脸蛋上有了光彩。 景辰又说:“作为交换,我教你修仙。” 梅以萧一愣之后大喜,追问道:“真的吗?!景辰前辈,你要收我当弟子了吗?!” 景辰说:“不是弟子,是交换,你教我习武,我教你修仙,这很公平。” 梅以萧对手指,扭扭捏捏道:“景辰前辈你若不想教我修仙也不必勉强,我是自愿想要教授你武功的,不是为了换取什么。” 景辰说:“我也是自愿的。” 梅以萧当即喜不自胜,抱住景辰又叫又跳,欢喜得犹如天上平白掉下一块馅饼砸中了他。 景辰说是要教梅以萧修仙,可他哪儿懂什么修仙不修仙的。为了蒙骗梅以萧,他拷贝了一份瑜伽影像到辰辰的硬盘上,宣称这是修仙入门法门,让梅以萧好好学习,且不得对外泄露半句。 梅以萧如领圣旨,赌咒发誓就算是对花自开他也不会透露的,自此日日对着影像苦练。 景辰忽悠了梅以萧,梅以萧却是不会忽悠景辰的。 梅以萧把冰灵剑送给了景辰,每天教他几招剑招,并传授他群芳阁内功心法。 梅以萧替景辰摸过骨,景辰资质平平,实非练武奇才,为了让景辰习武事半功倍,梅以萧隔三差五地会给景辰扎一次银针,熬一次补药,说是助他筋脉畅通。 景辰见梅以萧对自己毫不藏私,自己却是哄他骗他,难得的有了那么点内疚。 月余后,景辰舞剑已舞得像模像样,他记忆力好,无论是梅以萧演练的招式还是背过的口诀,仅一次他就不会再忘。可他的剑招俱是徒有其表,每招每式都很到位,偏偏没啥威力。 哄哄外行人行,碰上内行的,也是个挨打的份儿。 景辰是不在乎的,他对习武本身并无浓厚兴趣,只是当做课题罢了。期间他回过二十四世纪两次,把所学到的武术表演给科学家,官先生,国术大师等人,赢得了满堂彩,特别是国术大师们,竟有人要聘请他去武术馆教习学生,让他啧啧称奇。 景辰新学一招分花拂柳,此招看似姿态曼妙,温和无害,实则暗藏杀招。 梅以萧踩了个莲步,身形一晃,剑尖向前刺去,飞舞的落叶顺势都碎成了渣。景辰学着梅以萧的架势,一招一式分毫不差,刺出的剑却连一片树叶都划不破。 梅以萧怕景辰气馁,安慰道:“景辰前辈内力不足,使出的招术自然是没多大破坏力的。” 景辰说:“哦。”他收了剑,转而问起梅以萧,“你瑜伽练得如何?” 梅以萧说:“嗯,挺好的。” 梅以萧从小习武,柔韧性和平衡度是极好的,瑜伽里各种缠来绕去的高难度姿势对梅以萧来说是小菜一碟。 梅以萧摇着尾巴,问道:“景辰前辈,何时再教我更高深的功法呢。” 景辰装逼地说:“要循序渐进,给我练一个。” 梅以萧双手合十,半蹲着,一条腿叠在另一条腿上,一动不动地蹲了小半个时辰,抖都没抖一下。 梅以萧说:“景辰前辈,你当年入门时也是这么一步一步练的么。” 景辰说:“是的。” 梅以萧说:“当我练瑜伽时,我能更好的思考呢,景辰前辈要一起来么?” 景辰说:“不用了。”就他这硬邦邦的身子骨去做这些古怪的动作,他会活生生撇成两半的! 二人在这后院悠哉地练功闲聊,却不知前院因他二人起了场大火。 这场火的引子就是崆峒三秀。 剑秀秦立死了,死于一根粹毒的银针。 龚宇和陆志明在大哥惨死后,就召集了崆峒派在洛阳的子弟,上了群芳阁,要给秦立讨个公道。 接待崆峒派众人的是左右护法。 龚宇是个急脾气,开门见山地就大骂群芳阁不仁不义。 龚宇说:“群芳阁邪魔外道,抢了我大哥的冰灵剑,还杀人灭口!” 卫道冷笑,“你这是强词夺理。” 龚宇说:“我如何是强词夺理了?!上次与我们比武那人,自称是群芳阁扫地的,他所用暗器就是银针,而今我大哥是被银针杀死,凶手不是他又会是谁?!” 卫道说:“你大哥,不,你们三人都是他手下败将,有何价值能让他杀。” 卫道这话极不客气,话里话外透着一股瞧不起的意味,那大意是说,你们崆峒三秀压根儿就算不上角色,哪儿有资格让我群芳阁的人动手杀你们。 龚宇七窍生烟,嚷嚷道:“那你让那个扫地的出来,与我们当面对质!” 卫道说:“他可没空来见你们这些跳梁小丑。” 陆志明道:“二哥,别与这些人分说了,他们是心虚了,才不敢叫人来,我们直接闯!” 陆志明亮出七宝刀,横扫千军,向卫道斜砍而去,卫道冷哼,不动如山,却是右护法林龙出手了! 林龙用的是九节鞭,他甩出一个漂亮的鞭花,鞭头缠绕在七宝刀上,他“喝”地轻斥,往外使力,陆志明的刀偏了准头,砍到地板上。 陆志明也不是好相与的,他即刻转移目标,把矛头对准了林龙。 陆志明顺着林龙的力道,把七宝刀推向林龙,那刀来势迅猛,有凿石破土之力,林龙连退数步,手腕小幅度摆弄,那九节鞭就像活了似的,犹如毒蛇般翻滚起伏,咬上陆志明的虎口。 陆志明警醒,想抽刀离身,可他却抽不走了! 要么弃刀,要么受伤。 陆志明进退两难。 正值此际,一人斜里刺出一剑,这剑薄如蝉翼,却有四两拨千斤之能。 剑尖正挑在九节鞭的钢节处,卸去了鞭子大半力道,陆志明趁机抽刀,这才摆脱了林龙。 陆志明对出手相救的人道:“多谢师叔!” 王玉龙并不理他,对林龙道:“得罪了。” 林龙不作回应,和卫道并肩而立。 卫道哼笑道:“王玉龙,你在江湖上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了,你们崆峒派的礼节莫非就是到别人家里撒泼耍赖吗?” 王玉龙道:“左护法此言差矣,我崆峒派弟子死于非命,嫌疑人就是你群芳阁的人,我们来贵阁讨人,这是天经地义的。” 卫道说:“无凭无据就信口开河,当真是崆峒派的传统。” 王玉龙说:“左护法说笑了,我崆峒派是名门正派,怎会信口开河冤枉好人呢。”他夹着一根银针,那银针长约寸许,针尖泛着暗淡绿芒,显然是有毒的,“这银针是那日与秦立比武的人用的没错吧。” 卫道瞥了眼那银针,的确是梅以萧惯用的。 卫道说:“不错。” 王玉龙说:“这银针整根扎入秦立太阳穴,如果不是我仔细,怕是都找不到这凶器。” 卫道说:“好眼力。” 王玉龙说:“我们来此不是来与左护法争论我的眼力好不好,我们要的,是一个公道。” 卫道问:“什么样的公道?” 王玉龙说:“欠债还钱,杀人偿命!” 卫道和王玉龙几个言语交锋,把气氛调动得异常紧绷。 有火星子在空气中爆裂,噼里啪啦的。 卫道忽然笑了,“你可知这江湖上擅用银针的人都有谁?” 王玉龙说:“唐家堡的人擅用暗器,连一枚石子在他们手中都有杀人之能,用银针杀人自是不在话下,但唐家堡自从出了唐问天唐盟主后,就改走了正道武林,和群芳阁怕是没交集的。而别的人嘛,江南弄巧儿刺绣了得,能用绣花针在人皮上作画,另一个嘛……”他的音量愈来愈弱,“玉面神医梅以萧,一根银针能救人,也能杀人。” 卫道说:“你有答案了。” “杀秦立的人是玉面神医?!” 王玉龙面色古怪,龚宇和陆志明的气焰也熄了些。 玉面神医,这是江湖上大多数人都不愿得罪的一个人。 他医术高超,能起死回生,在江湖行走的人,都是把人头别在裤腰带上,谁都不能保证自己有一天是不是就命悬一线,需得求救于玉面神医;再则,玉面神医和群芳阁阁主是八拜之交,和武林盟主独子是结义兄弟,黑白两道都有他的靠山,如果不是像鹿鸣山庄和他有不共戴天之仇,谁会愿意去得罪这么一个人物呢。 卫道说:“人不会是神医杀的。” 龚宇嘴硬道:“我家大哥是死于玉面神医的银针下,不是他杀人那会是谁?” 卫道说:“有个词语叫做栽赃嫁祸。” 王玉龙说:“无论如何,我们都需玉面神医当面给我们一个解释。” 卫道说:“好,那你们就亲自与他说吧。” 卫道说完,梅以萧和景辰就双双进了大厅。 第三十九章 “哟,瞧这热闹的。”梅以萧笑盈盈地走入人群中,“这不是崆峒三秀嘛,咦,怎么少了一个?” 龚宇仇恨地瞪向梅以萧,说道:“你杀了我大哥,却仍在这儿说风凉话!我呸!”他啐了口,骂道,“什么狗屁神医,就是个丧心病狂的杀人魔!” “你大哥?秦立?”梅以萧否认道,“自比武后,我都没见过你们三人,怎么杀你大哥?再说了,我杀他的动机是什么?” 陆志明说:“你夺了我大哥的冰灵剑,要占为己有,就杀人灭口!” 梅以萧像是听到了个天大的笑话,讽道:“群芳阁比武,输了的一方要留下一件东西,这是群芳阁流传了十几年的规矩,任何一个混江湖的人都是知晓的,你们来比武前就没做好这心理准备么?”他轻蔑地笑道,“你们三人都是我的手下败将,输的是三样东西,我要你们的命那也是一句话的事儿。我用一把冰灵剑就把你们三人的命全抵了,你们怎么不说你们是死里逃生,赚到了天大的便宜,从侧面讲,我是你们的救命恩人呢。” 龚宇和陆志明面面相觑,被堵得词穷。 龚宇求助于王玉龙,王玉龙是这批上群芳阁的崆峒弟子中辈分最高的,众人自是都听他的。 王玉龙是长辈,自不能在小辈跟前落了脸面。 王玉龙说:“玉面神医这话就太强词夺理了吧。” 梅以萧说:“哦~那请王大侠为我指点一二。” 王玉龙说:“一,崆峒三秀向花阁主发起挑战,群芳阁有权利拒绝,既然你们能拒绝,那双方就是平等的,既然是平等的,那你们单方面的赌注就是不公平的;二,你既拿了冰灵剑,那崆峒三秀的命就不再是你能拿走的了,我们有你杀人所用的凶器为证物,你还想抵赖?” 梅以萧很有把王玉龙的脸皮给一层层撕下瞧瞧究竟有多厚。 从入厅时就默不作声的景辰忽然问道:“你们住在哪儿?” 王玉龙说:“你是何人?” 景辰说:“我是好人,请回答问题,你不回答问题就说明你心虚,心虚就说明人是你杀的。” 王玉龙:“……洛阳城。” 景辰问:“秦立何时死的?” 王玉龙说:“三天前。” 景辰转而问梅以萧,“洛阳城有什么地方赶来群芳阁需要三天么?” 梅以萧说:“没有,从洛阳城的这一头到那一头,撑死五个时辰也到了。” 景辰问王玉龙道:“那为何今日才闹事?这三天你们都吃屎去了么。” 景辰出言不逊,王玉龙面有愠色,但左右护法虎视眈眈,又有玉面神医护驾,他一时也奈何不了景辰。 王玉龙说:“我师侄惨遭横死,死状凄惨,我自当要他入土为安。” 景辰敏锐地抓住“入土为安”四字,“秦立的尸首已没了?” 龚宇抢话道:“大哥生前遭人毒手,死后自当送回崆峒山安葬。” 景辰说:“埋了还是烧了?” 龚宇说:“大哥中了剧毒,我们将他火葬了。” 景辰说:“哦,你们是在毁尸灭迹。”他语调平平,像是在宣布一个事实。 陆志明抽出七宝刀,怒道:“你不要胡说八道!” 景辰说:“我可是有理有据的。”他耸了耸肩,用一种你们这群愚蠢的凡人的眼神鄙视着崆峒派众人,“凶杀案的案发现场是该受到完全保护的好么,尸体是不能挪动的,证物是不能直接上手碰触的。好吧,你们的思想太落后,智商太低下,做不到这两点不怪你们,但你们居然把尸体给一把火烧成了灰,那我们就不能验尸了。”他装模作样地叹口气,“尸体不是死的,他是会说话的,一具尸体能提供给我们的线索往往比一个活人或者一件证物多得多,你们把秦立烧了,那就是把他封口了,你们为什么要这么迫不及待地把他封口呢?” 龚宇和陆志明出了冷汗。 王玉龙说:“这位……公子,你也别说这有的没的,你是在用言语扰乱我们。”他把凶器亮出,“这根银针是玉面神医的吧,淬了毒也不是假的,这就是杀死秦立的凶器。” 景辰问:“证据呢?” 王玉龙说:“这就是证据。” 景辰说:“我要的是这根针就是凶器的证据。” 王玉龙假笑道:“这能有什么证据。” 景辰说:“如果能让我们亲眼见到是这根针杀死的秦立,或者是证实秦立的尸体上的确有吻合的针孔,那才能证明这根针是凶器。否则我们怎知你是不是路上捡了一根针来骗我们的呢?” 梅以萧说:“对!我在和鹿鸣山庄的人周旋时没少用银针,当时的情况也不允许我把银针都一一回收,在路边捡一根我用过的针,那可比捡银子容易多了呢!” 卫道大笑拍掌,说道:“说得好!” 他打了个响指,群芳阁的教众们便训练有素地将崆峒派的十来人给围成了铁桶。 卫道说:“各位,玉面神医已证实了他的清白,你们也就闹够了吧,闹够了,那我就送客了,请吧!” 龚玉道:“你们群芳阁别想仗着人多欺负人少!哼,你们这群邪魔外道最会歪曲事实,我大哥的仇,我是无论如何都要报的!” 陆志明道:“二哥,我来助你。” 龚宇的鬼泣枪舞得虎虎生风,陆志明的七宝刀亦是不遑多让。 三秀阵缺了其一,成了二秀阵。 二秀阵和三秀阵不同。 三秀阵重防,二秀阵重攻。 龚宇和陆志明用出拼死的打法,招招都是杀招! 龚宇的抢扎向景辰,陆志明的刀砍向梅以萧。 梅以萧顾不得自己,不和陆志明硬碰,他飘移到景辰后方,把景辰的裤腰带一提,将人推送到卫道和林龙旁边。 卫道和林龙领会其意,一左一右夹住景辰,将他护住。 景辰不在,梅以萧没了后顾之忧。 梅以萧叫道:“剑!” 林龙九节鞭一卷,卷起崆峒派一小弟子的佩剑,梅以萧顺势接住,恰恰挡住龚宇的枪。 剑是普通的剑,枪却是名兵神枪。 双方撞击之下,梅以萧的剑裂成了两半。 景辰见状,拔出冰灵剑,抛给梅以萧。 名剑在手,梅以萧如鱼得水,对付龚宇和陆志明二人犹如砍瓜切菜。 梅以萧侧身闪过陆志明的刀锋,冰灵剑横立,与鬼泣枪相撞,发出“叮咚”脆响。 梅以萧道:“枪乃百兵之王,其取胜之法,重在精微独到,可惜了……”他状似遗憾地摇头,“你空有鬼泣枪此等神兵,却不通其精髓,你这枪,不要也罢!” 冰灵剑反手一削,削向龚宇的手肘,梅以萧这一削用得巧妙,他矮下身,贴着枪杆滑过,出剑角度凌厉狠辣。 龚宇灵敏度低,压根儿躲闪不过梅以萧这极快的一剑。 他要么弃抢,要么弃手! 陆志明想救龚宇,可他根本来不及! 陆志明大叫:“师叔救我二哥!” 袖手旁观的王玉龙出剑了。 王玉龙本是不想卷入这纠纷,可他是崆峒派的长辈,若任凭小辈受了伤,他的面子上也过不去。 王玉龙的剑法轻盈多变,走的是一贯的崆峒派的灵巧路子。 比起崆峒三秀,王玉龙的武功自是更胜一筹。 王玉龙一剑刺向梅以萧的背心,他的剑看似四平八稳,但在稳中又有繁复变化,这一剑若是刺中,那梅以萧的后背会豁出一个拳头大的孔洞! 林龙欲助梅以萧一臂之力,卫道却阻止了他。 卫道低声道:“呆子,神医有意表现,你瞎起什么哄?” 林龙负手而立,原地立正,不动了。 梅以萧耳尖动了动,背后像是长了眼睛似的。 他握住鬼泣枪的枪杆,一个弹指,龚宇身不由已地把鬼泣强往左边扫去,正扫中王玉龙。 梅以萧这招借力打力让王玉龙猝不及防,仓猝回防。 梅以萧不管王玉龙,他将内力灌注在鬼泣枪上,枪身顿时像在沸水中煮过般烫人!龚宇持枪的掌心传来糊味,他忙不迭地把枪给丢了。 梅以萧把鬼泣枪旋了一转,枪尖压制了陆志明,枪尾打中了王玉龙。 梅以萧把枪一弹,鬼泣强高高飞起,龚宇下意识去抢枪,梅以萧侧腿一记回旋踢,踢中龚宇腰间,把人给踢得横飞出去。 横飞的龚宇像一颗炮弹打中了陆志明,一箭双雕,梅以萧这一脚,同时废了两个人。 梅以萧欠揍地摊手,对王玉龙道:“来。” 王玉龙却收了剑,大笑道:“玉面神医好功夫!” 王玉龙无心再战,梅以萧也只得悻悻住手。 王玉龙说:“今日贸然上群芳阁,实属我的两位师侄太过莽撞。”他行了江湖礼,说道,“丧兄之痛,蒙蔽了龚宇和陆志明的狗眼,望玉面神医大人有大量,就别和他们计较了吧。” 王玉龙变脸速度之快令人叹为观止,脸皮之厚更是让人惊为天人。 王玉龙摆明了耍无赖,梅以萧反而治不了他了。 梅以萧说:“留下鬼泣枪和七宝刀,饶你们的命!” 王玉龙不过问龚宇和陆志明,自作主张的把两件兵器双手奉上。 王玉龙说:“多谢玉面神医和左右护法网开一面了,希望这日的事没惊动到阁主才好呢。” 卫道嗤道:“滚吧你。” 王玉龙谦卑地鞠了一躬,领着崆峒派的人浩浩荡荡地走了。 第四十章 梅以萧大获全胜,轻而易举轰走崆峒派门人,可这事儿,远远不算完。 秦立在崆峒派是有一定地位的,在江湖上也颇有名气,他死了,并且是死于凶杀,那就必须得有人为他的死的负责。 龚宇和陆志明一口咬死了是梅以萧行凶杀人,他们这次败兴而去,即使是为了所谓名门正派的脸面,此事他们也不会善罢甘休。 卫道就此事禀报给了花自开,花自开轻描淡写道:“鹿鸣山庄都惹了,区区崆峒派又算得上什么呢?” 卫道说:“崆峒派是八大门派之一,他们在群芳阁吃了亏,怕是会铆着劲儿地和我们不对付了。” 柳若寒打磨着圆润的指甲,说道:“正派人士最擅长的就是呼朋唤友的搞联盟,搞讨伐,用人数来取胜。” 卫道说:“仙长老此话有理,崆峒派不算什么,但他们要是联络上了少林,武当,青城等门派,对我们群芳阁怕是不利。” 花自开斜靠在软榻上,一口一口地喝着药,那药浓黑如墨,散发着苦味,他却像是察觉不到般,连眉头都不皱一下地喝了。 花自开喝完药,唐锦忙喂给他一块绿豆糕。 这是群芳阁的内部小会议,唐锦这个外人,特别是作为正道武林的新秀,是绝不能旁听的,无奈他缠花自开缠得紧,寸步不离,像是一株藤萝植物,一离了支撑的架子就会泛黄枯萎。 花自开不出声赶他,更轮不到别人来插嘴,于是,唐锦的存在就被默许了。 花自开说:“人若犯我群芳阁,我必十倍奉还之。”他的指节上沾有绿豆糕屑,任由唐锦殷勤地替他擦拭,他半垂着眼睑,语调毫无起伏,用一种“今天天气真好”的平缓语气说道,“正道武林的格局,也该改一改了。” 唐锦与花自开交握的手一僵,又很快放松,若无其事地把花自开纤长的十指一根一根地用帕子擦干净。 卫道和柳若寒眼底都燃起某种雀跃的火焰,呼道:“阁主英名。” 花自开说道:“你们下去吧,若寒,去把以萧叫来。” 柳若寒恭敬从命。 闲杂人等一走,唐锦就挤到软榻上,没骨头似的靠着花自开。 他和花自开并排躺着,笑出两个小小的酒窝。 花自开说:“下去。” 唐锦说:“我不!”他搂住花自开,把自己埋入对方的怀里,“有时我真羡慕小萧,你对他这么好。” 花自开不语。 唐锦说:“为了小萧,你都不惜和武林正派为敌。” 花自开说:“我从不把任何人当做敌人。” 唐锦说:“那是因为没人入得了你的眼。”他不老实地隔着厚重的衣料抚摸花自开的脊背,“你是天下第一,统领群芳阁亦有十载。这十年来,群芳阁的势力如日中天,把八大门派四大世家都比了下去,自是会让人心生不满,偏偏你是个不相让的性子,你虽不犯人,但犯了你的人必定会死得很惨。你是一股突如其来的强横势力,打破了江湖长久的格局,别的门派自然是忌惮你。四大世家皆有几百年历史,各自统帅一方,暂且不会急着拿你开刀,八大门派就不同了。门派再大,占着的也就是个山头罢了,哪儿有你群芳阁的威风和财富,早就对你虎视眈眈了呢,就等着有个由头……秦立这事,不管是谁做的,到头来十有八九都是得算在群芳阁的账上。” 唐锦长篇大论,讲得头头是道,花自开双目微阖,也不知有没有听。 唐锦说:“我爹是武林盟主,八大门派要结盟的话,得由他来牵头,到时……” 花自开道:“你想得太长远了。” 唐锦说:“不是我想得长远,而是我时时刻刻都在想。我是武林盟主之子,你是群芳阁阁主,我们的立场不同,一方若不退让,终有一天要兵戎相见。” 花自开唇角微勾,似是泛起一点笑意,“那你何苦纠缠于我?” 唐锦按住花自开的后颈,大着胆子在他泛白的唇上亲了一口,说道:“我喜欢你。” 花自开突然一拂袖,唐锦只觉一道强力的冲击波击中他的肚腹,把他从软榻上掀飞,撞到十几米远的门扉上,痛得满地打滚。 花自开不疾不徐地说:“滚。” 唐锦艰难站起,眼眶里褒着泪,踉踉跄跄地滚了。 梅以萧和景辰在观看全息影像,影像里是梅以萧大胜龚陆二人。 梅以萧攀在景辰背上,像一只没断奶的小考拉,“景辰前辈,我救了你一次哦~” 景辰挑了下眉。 梅以萧说:“哼哼,我才不会让人伤害景辰前辈呢,这两个人,我见一次揍一次。” 景辰说:“他们是虾兵蟹将,这个人才是重点。” 这个人是王玉龙。 景辰说:“唐锦曾提到过,在神机老人的葬礼上首先提出《神机图册》的就是崆峒派王玉龙,在这次来群芳阁的人中,龚宇和陆志明是最活跃的,可他们的一言一行,都是征求过了王玉龙。” 梅以萧的下巴搁在景辰的肩膀上,他的下巴上没肉,尖尖的搁得人生疼,他说:“我总觉得这是个阴谋,一个针对群芳阁的阴谋。” 景辰说:“嗯,神机府和秦立被杀的事,都是冲着群芳阁来的,而这两件事中,你都是当事人。”他偏过头,两个人离得很近,他呼吸间吹出的气息带动了梅以萧睫毛的颤抖,“这事再演化下去,你会被推到风口浪尖。” 梅以萧也偏过头,两人鼻尖对着鼻尖,他说:“我才不怕事呢。” 这姿势太暧昧,让景辰不大自在。他捏住梅以萧的鼻子,借此把人给推开,说道:“你有群芳阁撑腰,又是包治百病的神医,他们要动你也得思量思量。” 梅以萧嘿嘿嘿地笑,“景辰前辈,你担心我啊。安啦,就算不倚靠群芳阁我也是行的,我武功好,又新近学了仙术,到时我凌空一指,他们不都乖乖认输啦。” 景辰:“……” 梅以萧另起了一个话头,“景辰前辈,仙术中可有炼丹这一项啊?” “炼丹?”景辰联想到了历任封建君主所炼制的长生不老药,问道,“你想长生不老?” “不是啦!”梅以萧不再赖着景辰,正襟危坐道,“人生虽苦短,但也正因短才会趣味无穷嘛,我要长生不死做什么呢,平白给自己添堵,我想要的是能治病的仙丹。” “你自己不就是神医么。” “可是……”梅以萧两根食指扭麻花,“天下的病我都能治,唯独小花的病,我治不了。” 花自开的病,是从娘胎里带的。 他自小体弱,吹风就伤寒,淋雨就发热,大了后毛病愈发严重,长年咳嗽,精神不济,时不时还会咳出一口血。 梅以萧的师父老神医在世时,为花自开诊断,断言他活不过三十五岁。 梅以萧说:“小花的命都是用药吊着的,我给他挖过长白山的人参,天山的雪莲,各种药物圣品都吃了个遍,可是都没起色。我能做到的,仅是让他的病不要恶化而已。” 景辰说:“你要修仙是为了花自开?” 被戳破了心事,梅以萧也不否认,大方地点点头,说道:“是的,我主要是为了能医治小花的病才要学修仙的。我用遍了凡间的法子,可多年来一无所得,在遇到景辰前辈之前,我已在翻阅上古神话书籍,希望能从中找到救小花的方法。”话说开了,他就索性把小九九都和盘托出,“在得知景辰前辈是修仙者后,我就铁了心的要拜师学艺,一方面是出于我自己的好奇心,另一方面,是为了小花,仙界的药材总比人界的好,我想从仙界着手,为小花治病。” 景辰凝视着梅以萧,良久,摸了摸他的头顶,说道:“你倒是煞费苦心。” 梅以萧说:“我和小花的交情可不是一日两日了。”他眨巴着晶晶亮的大眼睛,怯生生地问道,“景辰前辈,你没生气吧。” “我为什么要生气?” “唔……”梅以萧咬住自己的下唇,“我修仙动机不良什么的。” 景辰说:“哦,不会,挺好的。” ——你要是晓得了什么修仙什么仙界都是我胡诌的你能劈了我! 可他转念一想,又觉着这事儿自己没有半分错,什么修仙者什么仙界的,从头到尾都是梅以萧自己臆想的,他可没承认过呢。 第四十一章 景辰虽觉自己无半点错处,可梅以萧这副巴巴期望的样儿,终是唤起了他的怜悯之心。 景辰说:“我不是医生,不会治病救人,我会录入他的病情症状,下次回二十四世纪时请有关专家鉴定。” 梅以萧说:“是说请专攻丹药的修仙者给小花瞧病么?” 景辰说:“嗯,算是吧。” 有了景辰的允诺,梅以萧身心舒畅。 长久以来,花自开的病就是他的心结,时常想起就夜不能寐,长吁短叹。景辰一答应要帮忙,他就长长地松了口气。 他对景辰有着盲目的崇拜和信任,总认为这个男人无所不能。他相信就连他自己也束手无策的病,在景辰手里总能得到解决。 景辰说:“花自开的病既然是天生的,那他为何能习武呢?按理说,他该挺柔弱的,怎么反而练就了一身天下第一的本事?” 梅以萧说:“这事儿是说来也怪,小花的病虽重,却不影响他习武呢,他习武后身子也好了些,强身健体么。唔,他就是那种传说中百年难得一见的武学奇才,无论什么武功,他只需看过一次,就能掌握到其中精髓,加以利用变化,成为他自己的独门武学。” 两人议论着花自开,正主儿就来请人了。 两人在柳若寒的陪同下到了主楼,主楼外,是默然静立的唐锦。 柳若寒眉眼如画,出口却刻薄犀利,“哟,将来的大盟主,你就杵在花阁主的小楼前,为伊消得人憔悴的,这影响不好吧。” 唐锦还击道:“某些人想要守在小楼前的机会也没有呢。” 柳若寒说:“是啊,我的小楼与主楼相邻,每天早晨打开窗,就能与阁主请安问好,也不用苦巴巴地守着,再说了,我日日都能与阁主相见,为他分忧解难,何必做出这种低下的姿态呢。” 两人对话中全是火药味,针锋相对,互不相让。 景辰充耳不闻,梅以萧见怪不怪。 梅以萧说:“诶,你们一人都少说两句嘛,每次见面就吵架,像两只斗鸡似的,太不体面了。”他咕哝着,“这打是情骂是爱的,你们俩才是真爱呢吧。” 唐锦和柳若寒双双对梅以萧怒目而视。 梅以萧举手投降,“我开个玩笑。” 唐锦说:“一点都不好笑。” 柳若寒说:“我宁愿听鬼怪故事。” 景辰说:“都闭嘴。” 三人全部噤声。 景辰说:“男人不是靠耍嘴皮子,是靠实际行动。”他正儿八经地道,“你们与其针对对方,不如努力试试谁能先爬上花自开的床。” 三人大囧。 梅以萧假笑道:“呵呵,没想到景辰前辈这么……呃……豪放呢。” 柳若寒说:“说得对!没想到你也能说出两句有道理的话呢。” 唐锦沉默了会儿,才说:“嗯,景辰前辈真知灼见,我会努力的!” 景辰露出一种孺子可教的欣慰,大手一挥道:“那就各做各事,各找各妈去吧!” “是!” 唐锦和柳若寒一溜烟就不见了。 梅以萧默默地对景辰竖起大拇指。 花自开住在小楼最高层,足足十八层,在这个没有先进科技的年代,爬楼梯都是靠腿儿。 景辰爬了两楼就来不起了,任梅以萧拖拽拉扯都不动如山的。 梅以萧说:“景辰前辈,习武之人不能连这点累都受不住呢。” 景辰说:“我的本职学者。” 梅以萧汗,背转过身,半蹲着,说道:“我背你吧。” 景辰对比了下自己和梅以萧的体型。 景辰身高有一米八五,高高大大,身材成养眼的倒三角,并不壮硕,可和削瘦的梅以萧比,他的身形轮廓是要大上一圈呢。 让梅以萧背自己,那画面大概会和小孩子背着一袋比自己还大的米袋没啥两样。 景辰说:“一边儿去。” 景辰把一只竹蜻蜓戴在头上,他拨动螺旋桨,螺旋桨就呼啦呼啦开转,转速越来越高,景辰的身体离了地,被竹蜻蜓拖着往空中飞。 梅以萧呆若木鸡。 景辰晃晃悠悠地飞,飞到了顶楼,他朝下喊道:“上来!” 梅以萧纵身跃起,在楼梯的栏杆上一点,就纵身而飞,几个起落,就到了十八楼。 景辰收了照相机,中肯地评价,“轻功好使。” 梅以萧说:“景辰前辈练熟了我教给你的轻功口诀后,也能做到的。” 景辰说:“这是个难以攻克的碉堡。” 景辰智商过硬,身体素质着实一般般,就算有了梅以萧的药物和银针双管齐下的调理,也没能达到质的蜕变。而且,梅以萧教给他的口诀他全都背得滚瓜烂熟,从尾倒着背到头也不会错一个字,但这口诀中的含义大科学家遗憾地表示他领悟不了。 例如气沉丹田,抱元守一什么的,这比最艰涩的达咕噜星文字更难理解。 “你方才用的是何物?”这话是十八重帘幕后的花自开问的。 景辰说:“此乃竹蜻蜓,戴上后,能让人飞行至最高五百米的高空,方便实用。但不建议雷雨天使用,会增加被雷劈的几率。” “是仙界的物什?” “算是吧。” 景辰和梅以萧撩开帘幕,走迷宫般走到花自开的座前。 梅以萧给花自开把脉,这是他们独特的问候方式。 梅以萧说:“脉象平稳,很好。” 花自开说:“本就不是娇弱的人。” 梅以萧说:“你在我心中就是一朵娇弱的花儿。” 花自开:“……” 梅以萧正色道:“小花,景辰前辈已答应为你诊治了,你的病……”他流露出激动的神色,“有救了!” 景辰说:“我没打包票。” 梅以萧说:“我全心信任景辰前辈。” 花自开淡淡道:“多谢。” 景辰从颈上取下一条项链,项链上挂着一枚军牌,他把项链给花自开,说道:“戴三天,不要取下。” 梅以萧问:“这是什么?” 景辰说:“身体状况监控仪,我说过了,我是二十四世纪最伟大的科学家,我的健康状况关乎着国家的科技兴衰,这枚监控仪是全宇宙最先进的技术,每隔半小时会把我的健康状况传输给国家光脑。这枚军牌能严密监控你的健康,记录下你任何的细微病症,收集到百分之九十九的精确数据。事实上,只要半个时辰,你的健康状况就能一览无余,但为了保险起见,我们观察三天。” 花自开说:“……好。”他有点理解梅以萧跟他抱怨和景辰谈话有时会很苦闷的心情了,因为你压根儿听不懂他在高谈阔论些什么! 三人转而谈正事。 花自开把一封信给了梅以萧,这是一封群芳阁内部的密信,发信人是鬼长老叶鬼愁。 梅以萧拆了信,一行一行阅读,景辰打眼一扫,便速读完了全文。 景辰说:“南疆有人在用追风弯刀。” 梅以萧说:“咦咦咦,我还没读到呢。” 景辰说:“你太慢了,那用弯刀的人是独自一人还是和别人同路的?” 花自开说:“老妖没提到。” 景辰说:“如果没出意外的话,这个用追风弯刀的人就是买莫眠花的四人之一,追踪到他的线索,能让我们按图索骥,抓到谋杀神机老人和纵火烧神机府的幕后元凶。” 花自开说:“嗯,我已派老妖去跟踪了。” 梅以萧说:“不能派老妖,你另派一个人。老妖是去南疆给你摘离火草的,他这采摘完了,要给你送回来呢,可别耽误了。” 花自开说:“不妨事,离火草由谁送回来都一样。” 梅以萧说:“唔,离火草可也挺值钱的,让别人送,万一他们偷走去换钱我们也没个数的,那不是吃哑巴亏了么。” 花自开气定神闲地说:“别把所有人都当成你这样的,连自己的东西有多少都数不清。” 景辰接茬道:“嗯,糊涂。” 梅以萧:“……” 遭到景辰和花自开的联合鄙视,梅以萧表示很委屈,很不忿,腮帮子一鼓,不理人了。 景辰和花自开也不管他,兀自聊得开心。 景辰说:“他这样子很像一只鼹鼠。” 花自开深有同感,“很形象。” 梅以萧默然泪目,这都是些什么朋友嘛!一点都不贴心! 第四十二章 二十四世纪。 景辰把身体状况监控仪交给了一位相熟的医学教授,让他帮忙分析监控仪所记录下的病症并对症下药。 医学教授很惶恐,“你生病了?!” 景辰说:“不是我。” “那是谁?” “机密。” 医学教授对景辰所搞的科研项目略知一二,但不甚明晰。既然景辰说了是保密的,他也就不再多问。 医学教授允诺道:“放心吧,我会尽快搞定的。” 景辰说:“谢谢。” 病症分析不是一时半刻就能完成的,何况这病症是一个古代人的,这种病也许早就在历史的洪流中灭绝了踪迹,要想解析个透彻绝非分分钟能搞定的事儿。 景辰难得返回一趟,把数据整理,上交了报告,巧妙地把视频中自己使用高科技武器的片段给截了,以免被院长抓到把柄听他啰嗦,烦人得很。 期间季博给他打过一次电话,说是时空穿梭机的模拟测试有不稳定,仪盘测表集体罢工,怀疑是有别的国家或者星球在利用远程偷窃资料。 景辰匆忙赶到科研院,领导一群后辈科学家和尖端黑客发起反攻,历时一天一夜,总算是取得胜利。 景辰累成了一条狗,走路时眼皮子都在打架,恨不得立刻躺倒睡死。 季博开车送景辰回家,一到家门口,景辰脸就黑了。 吉吉布鲁尔笑眯眯地替景辰开了车门,一双桃花眼放电放得噼里啪啦,“哎呀,这是累得自己都开不了车了呢,你该打给我嘛,我去接你啊。” 景辰说:“不劳费心。” 吉吉布鲁尔说:“我是很乐意为你跑腿的。”他对驾驶位上的季博抛个媚眼,说道,“多谢你了。” 季博茫然地说:“不用谢,老师再见。” 一踩油门,跑车呼啸着冲上天际。 景辰疲累地揉揉太阳穴,“王子殿下有何贵干?” 吉吉布鲁尔说:“别这么拒人于千里之外嘛,我正在和你们的上级沟通。” 景辰警惕道:“想都不要想!” 吉吉布鲁尔说:“我都还没说我在和你们上级沟通什么呢!” 景辰轻蔑地扫了眼吉吉布鲁尔,仿佛是在说,你当我的智商水平和你在一条线上吗? 吉吉布鲁尔很受伤,说道:“你这样不好,我好歹是墨绿星的王子,你不能明目张胆地瞧不起我。” 景辰说 :“哦,那好吧,我以后会注意偷偷摸摸地瞧不起你。” 吉吉布鲁尔:“……”他一点也不会因为这个回答而开心的好嘛! 吉吉布鲁尔说:“不久的将来我们就会是搭档了。” 景辰说:“嘿,醒醒,这是白天。” 吉吉布鲁尔说:“这可不是白日梦,你得想想,我为时空穿梭机投了多少钱,我是最大的股东没有之一。如果你一再拒绝,我会不高兴把资金链给断掉的,哼哼~” 景辰说:“我有钱。” 吉吉布鲁尔说:“你的钱总不会比一个星球王子的多。” 景辰说:“我的头脑能为我带来比墨绿星国库更多的钱。” 吉吉布鲁尔:“……” 景辰懒得和吉吉布鲁尔扯皮,他进了屋,把外套脱给家政机器人,机器人用脆嫩地童音说道:“欢迎主人归来,欢迎主人的朋友。” 景辰乜斜吉吉布鲁尔,“你这是擅闯民宅。” 吉吉布鲁尔说:“你的机器人说了,我是你的朋友,哼哼~” 景辰嘲道:“哦,这年头,机器人的话就是评判标准了哦,墨绿星真民主。” 吉吉布鲁尔:“……”为什么和这家伙一起时他无语的时候比说话的时候都多! 景辰进了暗房,冲洗照片。 一张张3D立体照片贴满了整面墙壁,有花草,风景,动物以及形形色色的人。 这都是景辰在古代拍的照片冲印的,一是留作纪念,一是供研究用。 在这上千张照片中,出现得最频繁的毫无疑问是梅以萧。 起床时的睡眼惺忪,吃饭时的狼吞虎咽,高兴时的手舞足蹈,郁闷时的可怜巴巴,各种各样的情绪,全都化为了一张张薄薄的纸,一个个固定住的影像。 “呼~”吉吉布鲁尔吹了个呼哨,说道,“哟~真壮观,这就是几千年前的地球吗?” 景辰没理他,径自冲印新一轮的照片。 吉吉布鲁尔牛皮糖似的粘着景辰,看他把胶卷放入冲洗液中,再用镊子夹出,甩干,一张活灵活现的立体照片就成型了。 吉吉布鲁尔忽然“啊”了一声,指着照片中的柳若寒叫道:“这是谁?!” 景辰说:“说了你也不认识。” 吉吉布鲁尔说:“你说了我就认识了嘛!这谁啊?” 景辰说:“柳若寒。” “柳若寒。”吉吉布鲁尔将这个名字放在舌尖上咀嚼,几秒钟后,摆出一副痴迷状,说道,“天啊,这人太美丽,竟然比我还美丽,这是真的吗?!” 景辰拿镊子的手一颤,差点把正处理的一张照片戳破一个洞。 吉吉布鲁尔吟唱般说道:“我记得那美妙的一瞬间,你翩然出现在我的眼前,仿佛那倏忽即逝的幻影,又仿佛那圣洁的美的精灵。啊~你的美丽令我心醉,我陷入了爱河!” 景辰默默地撇了镊子,他怕把尚未冲洗的胶卷给戳得千疮百孔。 吉吉布鲁尔猛地抓住景辰狂摇,“景辰,你要帮我!” 景辰说:“帮你去死么?” 吉吉布鲁尔说:“哦~你难道看不出吗?我是一个处于热恋中的男人,我和我的爱人分居在时光的两头,你就是拍着翅膀的丘比特,用你的箭把时光射穿,把我的爱人引到我的眼前。” 景辰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吉吉布鲁尔诚恳地说:“景辰,我已坠入相思的河流,你我是朋友,你不能见死不救,眼睁睁地看着我溺毙在这条河中。” 景辰漠然道:“请你自由地淹死吧。” 吉吉布鲁尔泪目,“你不能这么残忍!我是你的投资人,是你的项目的支持者,我是大股东!” 景辰说:“嗯。” 吉吉布鲁尔说:“为了我的生命安危,你必须要带我去古代,与我的恋人相见。” 景辰冷笑道:“你去睡一觉会比较快。” 吉吉布鲁尔不服气了,“为什么呀?我到底哪里不如你的意,你就非不捎带上我。别以为我不晓得时空穿梭机的构造,虽然是单人座没错,但也不是挤不下两个人,我又不是一个顶俩的大胖子。” 景辰说:“我很弄不懂,你干嘛非要跟我去古代。你是墨绿星人,不是地球人,你为什么对地球的历史这么感兴趣,你到底想做什么?” 吉吉布鲁尔刚要开编,景辰就道:“别说什么是要去参观游玩的话,如果真的是单纯的要观光,去模拟古城就行了,还原度高达百分之七十,已能很好的满足一个外星人的好奇心了。” 吉吉布鲁尔被景辰一番抢白,憋着说不出话了。 景辰等了会儿,见吉吉布鲁尔无话可说,便道:“既然你编不出一个能令我信服的理由,那你是不会得到许可证的。” 吉吉布鲁尔说:“这事关我墨绿星的机密。” 景辰说:“我对你们的机密没半毛钱兴趣,你也别和我说。” 吉吉布鲁尔说:“那我对柳若寒是真的一见钟情!我从小就想娶一个地球的新娘子,这是我第一次对一个地球人动心呢!你们地球不是有句话,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亲么,景辰,你不能就这么毁掉我的姻缘,这是在作孽!” 景辰说:“柳若寒有心上人了。”他顿了下,说道,“最重要的是,你的皮肤是绿色的,太奇怪了。” 吉吉布鲁尔:“……你你你,你这个种族肤色歧视者!我要到人权部门投诉你!” 景辰坦然道:“是的,我很歧视你,欢迎投诉。” 吉吉布鲁尔掩面泪奔。 几日后,景辰从医学教授处拿到了花自开的病症分析结果。 医学教授说:“我从没见过这种病,很神奇,他的器官功能都在消退,但他的体质却是极好的,这很矛盾。景辰,我能见见这位病人么?” 景辰说:“这个恐怕很有难度。” 医学教授遗憾地叹了口,说道:“不能见到病人,我也没法准确地对症下药,这几瓶药你且先拿去,让他试试,看吃完后看是否有起色。其实吧,我建议你把人带到我这儿,做个手术,把某些器官替换下什么的。” 景辰说:“嗯,尽量吧。” 把花自开从古代带来二十四世纪做手术,这太不现实,严重了违反了时空法则,以景辰的权限,他可做不到。 再说了,景辰自认他和花自开的交情也到不了这一步,为了他扰乱法则把自己弄进大牢去,这可不划算呢。可景辰一想到梅以萧那充满希冀的目光,又有了动摇。 算了,景辰想,走一步是一步了,等花自开真的不行时再想想到底要怎么做吧。 第四十三章 花自开的病有了诊断,景辰就又启程回古代了。 这天,他刚到研究院,就被院长给逮着了。 院长说:“景教授,上级派了个任务给你。” 景辰说:“我的任务够多了,再派给我任务,我能申请古代长期住民证了。” 院长说:“景教授,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他做出苦口婆心状,“你作为一个科研人员,祖国供养你,培养你,你就该给祖国做出贡献的。这是国家派给你的任务,你要怀着一颗感恩的心去尽力完成,而不是推三阻四拈轻怕重的。” 景辰问:“我这二十多年对国家的贡献数不胜数了,敢问院长为国家做过什么像样的贡献吗?” 景辰把“像样”两个字咬得很重,院长瞬间被秒杀,血槽见底。 院长顾左右而言他,说道:“景教授,这个任务是很重要的,是不能拒绝的,这是上级……”他指了指天,“很上级的上级派下的任务。” 景辰问:“说吧,是什么事?是要我把古代的皇帝掀了帮助农民起义么。” 院长囧,“你想得太多了,是这样的。” 院长朝左边挥了挥手,一个人从阴影中走出。 这人穿着休闲的T恤衫,牛仔裤,打扮像个大学生,却掩盖不了那天生的贵气,一双桃花眼眨啊眨的,胡乱放电。 此人不是墨绿星王子吉吉布鲁尔又会是谁呢?! 院长说:“这位是我们的星际贵客,来自墨绿星的王子殿下,皇位的顺位第一继承人。王子殿下痴迷于地球的历史和人文,上级派给你的任务是,带王子殿下去古代做一次考察,以增强我们地球和墨绿星的文化交流。” 吉吉布鲁尔笑容得体,伸出手与景辰交握,“你好,景辰教授,早就听闻过你的大名,真是闻名不如见面啊,以后请多多指教了。” 景辰咬牙道:“多多指教了,吉吉王子。” 景辰的手掌用力一握,握得吉吉布鲁尔面色发青,赶紧把手给抽离了。 景辰皮笑肉不笑道:“王子殿下真是神通广大呢。” 吉吉布鲁尔说:“景辰教授谬赞了。” 院长全然察觉不到二人之间的暗流汹涌,笑得像尊弥勒佛,“景教授,你和王子殿下可要好好相处呢。”他恭敬地半弓着腰,给吉吉布鲁尔引路,“王子殿下,这边请。” 院长和吉吉布鲁尔错开两步,悄声对景辰道:“景教授,你可得把王子殿下给伺候好了!这关乎着我们地球和墨绿星的友谊,会直接影响到两个星球的外交的,你必须慎重对待这件事!”他亮出个阴测测的奸笑,“若王子殿下有个什么闪失……景教授,你承担不起的。” 景辰连眼尾都没动一下,木着脸对院长道:“你话真多。” 院长:“……” 时空穿梭机的机舱狭窄,仅容一个人平躺,光是景辰一人倒是不会嫌挤,可多了一个吉吉布鲁尔,那就不好安排了。 季博说:“老师和王子殿下侧躺着吧。” 机舱两侧是凸起的按钮和扶手,面朝机舱壁会在穿越过程中承担毁容的风险,因此,两个不想毁容的男人,只得面对面躺下了。 吉吉布鲁尔贱兮兮地说:“景教授,你可别趁机占我的便宜。” 景辰说:“我对轻薄一只绿色的生物没有一点兴致。” 吉吉布鲁尔:“……” 景辰调节了几个参数,由季博遥控操作,时空穿梭机起航了。 许是这次多载了一个人在超重边缘的缘故,时空穿梭机前所未有的剧烈抖动,这五光十色的时空隧道充当了一回石子路的角色,把景辰和吉吉布鲁尔颠得想吐。 吉吉布鲁尔大喊,“你这时空穿梭机真的是完成品不是半成品吗?!” 景辰问:“什么?!” 因是时空旅行的缘故,两人的周身都形成了特有的磁场,在这片磁场中,一切的感知都变得迟钝而缓慢。 听觉,视觉,味觉,痛觉,都像是蒙上了一层纱布,雾蒙蒙的。 两人相隔几厘米,却像是隔空喊话般大嚷,偏偏这样也听不清对方在嘀咕啥。 吉吉布鲁尔伸长了脖子,与景辰零距离相贴了,谁料时空穿梭机猛地一抖,景辰不受控制地往前一撞,正巧撞上吉吉布鲁尔的鼻梁,倒霉的墨绿星王子刹那间鼻血长流。 吉吉布鲁尔晕乎乎地摸了把鼻子,沾了一手的血,再加上时空穿梭机的超高速行进,引起了轻微的失重现象,那鼻血就飘啊飘的,飙得满机舱都是,其画面十分可怖。 景辰想,着陆后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他的宝贝时空穿梭机彻底清洗! 时空穿梭机行驶过漫长的时空,破开裂缝,降落在人间界。 景辰开启舱门,忙不迭地出舱,他一刻都不想和吉吉布鲁尔同呆在一个密闭的空间了,傻缺是会传染的! 吉吉布鲁尔“嗷”的惨叫,在时空隧道中不觉得,一出隧道,他就痛到飙泪了——他这鼻梁是要断了吧!他是鼻血流得是按斤算的吧! 景辰把一盒餐巾纸给吉吉布鲁尔,吉吉布鲁尔扯了一大坨把鼻孔给塞着,他这俊俏到艳丽的面庞,处处都染着血,还塞了一坨纸,显得异常滑稽。 景辰不厚道地给吉吉布鲁尔来了个十连拍,拍得吉吉布鲁尔想死的心都有了。 吉吉布鲁尔说:“景辰,你不能这样!我是王子,王子!我的身份是很高贵的,我是国民偶像!我的人生不能有污点,我不能有这么猥琐的照片!” 景辰说:“绿色的皮肤已经很猥琐了。” 吉吉布鲁尔:“……我要告你,我要到法院投诉你!你这个肤色歧视者!” 景辰说:“你去告我我就把你的照片公诸于众,哦,不对,我即刻转身就走,留你在这荒山野林自生自灭。” 时空穿梭机这一次的落点颇偏僻,景辰举目望去,没有人烟,没有城墙。 他用定位系统定位自己所在的位置,屏幕上显示的光点表明他并不在洛阳城内,此处离洛阳城起码有十几公里的路程。 顺带一提,景辰在第一次进洛阳后,就发射了一颗一次性的微型环绕卫星,其用途就是勘测古代地形。 吉吉布鲁尔见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他又是个初来乍到的,并且是非地球人,哪儿敢和景辰分道扬镳。他发挥橡皮糖的精神,亦步亦趋地跟着景辰,有多紧黏多紧。 吉吉布鲁尔说:“地球古代的空气质量竟然这么高!太不可思议了!” 景辰说:“地球又不是生来就是重污染星球。” 吉吉布鲁尔说:“哦~景辰,你也别丧气,比起几十年前地球刚踏入宇宙交际圈时的惨状,此时地球的污染程度只中级而已,改善很多啦。”他吭哧吭哧地笑,“嘿嘿,在地球刚进入我们视线时,我们都在猜测这颗星球上的生物是什么形态呢。深蓝星的国王认为这么重度污染的星球是不会发展出人型智慧生物的,就算曾有过,也会因辐射而变异成爬虫类什么的。这个观点得到了很多星球的认同,结果出乎意料的,地球人居然是人型智慧生物呢,且拥有不错的外貌,这太令人惊叹了!在见到你们的庐山真面目之前,大多数人都猜测你们是蝎子形或者蜥蜴形的。哦~我是例外哦,我一直坚信地球上是有大美人的!” 景辰敏锐地捕捉到了吉吉布鲁尔话中透露的信息,问道:“你多少岁了?” 吉吉布鲁尔说:“呃……我想想,大概七十多岁了吧……”他把纸团往鼻孔里塞了塞,“我不是很确定,我们和地球人是不同的,没人会看中生日这种东西。” “墨绿星人的寿命是多长?” “一般是五百多年左右,但从公爵以上的贵族,或者是对星球有重大贡献的人,能得到皇室药物所的调理药剂,长期服用的话,能再额外延长一百年的寿命呢。” 景辰:“……”一群老妖怪! 吉吉布鲁尔伤感地拍了拍景辰的肩,“地球人的寿命是两百来岁吧,哎~再过一百多年我就见不到你了。” 景辰说:“那真是太好了,我希望这一百多年缩短成一分钟。” 吉吉布鲁尔高叫,“哦~不!景辰,我的朋友,你不能这么短命!” 景辰:“……”他要忍住,一定要忍住,一巴掌扇死吉吉布鲁尔那可是星际大战啊!这相当于一战暗杀费迪南啊!要慎重! 吉吉布鲁尔滔滔不绝,嗡嗡嗡嗡地碎碎念,景辰回身一掌拍飞吉吉布鲁尔那可笑的纸团,把他的嘴给捂住。 吉吉布鲁尔“呜呜呜”地抗议,景辰低喝道:“闭嘴!给我老实看戏!” 景辰强压着吉吉布鲁尔矮下身,两人躲在半人高的草丛中。 不远处,王玉龙在和一个黑衣蒙面的人激烈争执。 第四十四章 双方相隔颇远,有只言片语顺着风声飘来,却无论如何也听不真切。 景辰往耳朵里塞了一只耳机,拉开光屏调频。 “做什么呢?” 吉吉布鲁尔是压着嗓子出的声,可就是他这极轻微的一个气音,却险些震破了景辰的鼓膜。 景辰正捣鼓的是壁角听筒,说白了,就是专门用来偷听的器具。这壁角听筒能把一切声响放大十倍以上,为了避免偷听者被杂音干扰到,是要自己手动调节频率接上自己想听的声道才行的。 景辰尚在调节中,微风在他耳边都像是呼啸的飓风,别说是吉吉布鲁尔这一嗓子了。 吉吉布鲁尔这一声无异于有人对着他大吼了一句山歌,震得他是眼冒金星。 景辰一拳揍趴吉吉布鲁尔,强忍着晕眩调频,总算是接上了王玉龙和蒙面人的频道。 王玉龙说:“这事我不能再做了!” 蒙面人说:“你收了我主上的好处,却不想做事?呵呵。” 王玉龙说:“你们要我做的事我都做了!从现在起,我们两清了,你别再来找我!” 蒙面人说:“王玉龙,你也太天真了吧,你既然下了这盘棋,莫非还想全身而退?” 王玉龙说:“你什么意思?” 蒙面人说:“你在神机府得罪了唐锦,在洛阳得罪了玉面神医,在崆峒派……呵呵。”他怪声怪气地笑道,“在崆峒派你杀了自己的师侄。” 王玉龙说:“你休得胡说八道!” 蒙面人说:“我是不是胡说八道,你心知肚明。” 王玉龙面色铁青,抽剑就向蒙面人攻去,蒙面人向后平掠而去,两指一夹,夹住了王玉龙的剑尖。 王玉龙的剑薄如蝉翼,蒙面人本想将其折断,可这剑却是有韧性的,他一折,剑身就像蛇身般弯曲,反弹时威力更是加倍,反而划破了蒙面人的面罩。 王玉龙失声道:“是你?!” 蒙面人道:“王玉龙,你为我们做过不少事,我本不想杀你,可惜了……” 蒙面人话音一落,就出了杀招,他一改那闲散应付的作风,招招都凌厉非常。 蒙面人是谁? 景辰有了疑惑,看王玉龙的反应,他与这人是相识的,但也是今日才看到了这人的庐山真面目。从他们的对话中能推断出,王玉龙和这蒙面人都与神机府被烧,甚至是秦立身死的事有关联。 景辰想给蒙面人的正面拍个照,可那蒙面人始终背对着他的,看不到脸。他又不敢轻举妄动,在这古代久了,他也粗略了解到武功的神奇。 习武之人耳目聪敏,若他离得近了,对方定是能发现的。要是唯他一人,也许能用高科技和对方拼上一拼,可……景辰望向缩成一团的吉吉布鲁尔,他这还带着一个纯金打造的拖油瓶,连根汗毛都不能伤着呢! 蒙面人和王玉龙的打斗很快有了分晓。 蒙面人的弯刀深深扎进王玉龙的胸口,王玉龙口吐鲜血,气若游丝地说道:“你……你……” 蒙面人又把弯刀往里推进寸许,王玉龙再撑不住,咽了气。 蒙面人推开王玉龙的尸体,用一抹方帕把弯刀上的血给擦干了,才收刀入鞘。 蒙面人对挺尸的王玉龙道:“你本可不必死,谁让你要找死。” 干掉了王玉龙,蒙面人不便久留,刚要走,却听得草丛中有人声! “谁?!” 蒙面人大喝一声,弯刀裹挟内力横向一扫,方圆十米的野草全矮了一半。 蒙面人放眼望去,这荒山上除他之外再无他人。 “我听错了?” 蒙面人狐疑地再三确认没人后,这才走了。 蒙面人一走,景辰就掀了隐形斗篷,和吉吉布鲁尔相对着大喘气。 景辰道:“你鬼叫什么?想把我们两个都害死吗?” 吉吉布鲁尔说:“那是……杀人啊!” 景辰道:“你没见过?” 吉吉布鲁尔摇头:“没见过。” 墨绿星是中立星球,百年来未有过战争,治安之好堪称宇宙表率,传言他们最严重的犯罪就是驾车超速了。 在这种环境下长大的王子殿下,自是没目睹过杀人的。 吉吉布鲁尔捂着小心肝,整张脸都惨白惨白的,“地球人……地球人太凶残了。” 景辰说:“比这更凶残的都有。” 景辰对吉吉布鲁尔一通吓唬,把这意气风发的王子殿下吓唬成了一只缩头缩脑的小鹌鹑。 吉吉布鲁尔屁都不敢放一个,乖乖地跟着景辰,景辰往东他往东,景辰往西他往西,就怕景辰一个不开心,把他给凶残了。 景辰靠着GPS定位,走街串巷,进了洛阳城。 一进城,景辰就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 洛阳城是雍容的,是华贵的,是公子哥扇子上的香薰,是娇小姐裙摆上的雕花,这是一座有着底蕴的古城,它的庄重,它的成熟,无一不透露出书香世家的骄矜。 可在今日,这座城市中充斥了粗鲁的语言,豪爽的拼酒,泼辣的骂街,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的莽撞。处处都有人在对峙,处处都有人在决斗。 洛阳城从一个娇生惯养的大少爷,转变成了一个市井九流的粗汉子。 吉吉布鲁尔刚避开一个从天而降的瓷碗,就被一个低头猛冲的人撞倒了,那人不但不道歉反而冲着吉吉布鲁尔大喊,“你他妈走路不长眼啊!” 吉吉布鲁尔刚要辩解,一个人从酒楼二层跳下,对那撞人的人吼道:“王八蛋,纳命来!” 两人打成一团。 吉吉布鲁尔奇道:“没人想过对我说一句对不起么?” 景辰说:“你要庆幸没人想得起你。” 吉吉布鲁尔问:“为什么?” 景辰顺手一指,一人正把另一个人开瓢了,从头顶到前额划出一道长长的血口子,那砍人的人啐道:“要你他妈唧唧歪歪的!” 景辰说:“他们想起了你,这就是你的下场。” 吉吉布鲁尔:“……” 洛阳大街上,全是佩刀佩剑的江湖人,那些公子哥大小姐的全都不见踪影,想来是怕惹麻烦上身,都闭门不出了吧。 为何洛阳会有这么多江湖人?莫非都是崆峒派拉来的帮手? 景辰加快步伐,回到群芳阁。 群芳阁内倒是一如往昔,宁静,安稳,仿佛外间一切都与此处毫不相干。 卫道和景辰相互见了礼,问道:“这位是?” 景辰说:“这位是……” 景辰卡壳了,这要怎么介绍?我的朋友?算不上吧!墨绿星王子?啧,没人能懂吧?名字呢?吉吉布鲁尔,什么怪名字,长得让人记不住! 吉吉布鲁尔自告奋勇,说道:“我叫做吉吉,是景辰的朋友。” 卫道神情古怪,说道:“你好,鸡鸡。” 吉吉布鲁尔笑得万分灿烂,“你好!” 景辰:“……”这白痴王子就没听出卫道的发音有很大的问题么! 景辰问道:“这来洛阳的江湖人都是为了崆峒派的事?” 卫道说:“一半一半吧。” “那另一半是什么?” “另一半,是来凑热闹的。” “什么热闹?” “有人向阁主下战书。” 向花自开下战书,这不是一件新鲜事。 每个月,总有那个几个想不开的江湖新新人,幻想着能凭狗屎运打败花自开,不,左右护法中的任意一位就行,名扬江湖。 这些挑战就像是大海中的小水滴,连个浪花都掀不起,也就前不久崆峒三秀挑战花自开这事儿在武林中引起过一点反响,但也随着崆峒三秀的落败而沉寂。 这一回,是什么人发起的挑战才能吸引这么多江湖人来洛阳城观战呢? 卫道说:“这次下战贴的人来自关外,自称是关外第一高手,这一场决战,关系的不仅是群芳阁的输赢,更关系着是中原武林的颜面。要是阁主输了,那输的就不止是群芳阁了,这代表的是中原输给了关外,当然,这种可能性是不存在的!” “关外第一高手?谁啊?” “叫做裘满川,老实说,在半年前我都没听闻过这号人物。他是半年前入中原的,据传已挑战过不少武林前辈,武当的修古道人,少林的三思大师,十二水坞的冰虚子等成名已久的高手,都败在了他的手中。”卫道嗤笑道,“他胜了这些人,就自命不凡,认为自己武功独步天下了,痴心妄想来挑战阁主,哼,想死也不先挑好坟头!” 不知怎的,景辰想到了那杀死王玉龙的人,说道:“卫兄,以萧和阁主呢,我有要事和他们相商。” 卫道说:“阁主在主阁,神医嘛……他不在阁内。” 第四十五章 梅以萧去和胡漠会和了。 当初在荒路,梅以萧应承了胡漠三条命,现在该他兑现承诺了。 胡漠麾下的一个兄弟,叫张虎的,是他的左膀右臂,忽得了种怪病,请了十几名郎中来治都不见起色。 有个行医几十年的老郎中劝胡漠早日为张虎备下后事,胡漠当然不干。张虎是他在当校尉时就跟着他的,两人感情深厚,胡漠哪儿舍得让张虎死。 这时,胡漠想到了梅以萧。 胡漠拖着张虎就往洛阳赶,同时给梅以萧去了一封信,让他往荒路赶,两人分别从两头赶路,缩短了路程和天数,也能让张虎早一日得到救治。 梅以萧是个一言九鼎的人,许过的诺言,就必定要完成的。因此,在这个多事之秋,群芳阁面临各方危难时,梅以萧就算再不情愿,也得先去把人给救了再说。 ——景辰前辈从仙界返回后寻不到我,会不会想我呢? 梅以萧想象了下景辰为了他茶饭不思的画面,顿时雷得外焦里嫩,会伤春悲秋的景辰前辈就不是景辰前辈了吧! 想至此,梅以萧一扬马鞭,又加快了速度,他要在景辰前辈完全把他给抛诸脑后之前回去才行呢! 群芳阁主楼。 景辰在放映他所录制的全息影像,影像中,蒙面人亮了兵器。 柳若寒倒吸一口凉气,“阁主,这是追风弯刀!” 花自开点头:“嗯。” 影像继续播放,在蒙面人杀死王玉龙后,景辰收起了耳钉。 柳若寒说:“这蒙面人狡猾得很,他故意使出一些很稀松平常的刀法腿法,根本无从分辨他是出自何门何派的。” 卫道说:“嗯,可这人的武功很好,他用的招式虽普通,但内力高深,否则也不能杀死王玉龙。” 柳若寒问林龙道:“对上这蒙面人,你可有必胜的把握?” 林龙小幅度地摇了摇头。 柳若寒又看向卫道。 卫道说:“林龙不是他的对手,我就更不是了。” 群芳阁左右护法,左护法长袖善舞八面玲珑,右护法沉默寡言武功了得。 在武学造诣上,卫道是比不过林龙的。 柳若寒说:“林龙与这蒙面人交手的话,不一定会输,但赢面也不大,这么说来,这蒙面人的武功怕是达到我们阁内的长老级别了。这人到底是谁啊?江湖上出了这么一号人物,我们没理由都收不到风声啊。” 卫道说:“江湖中的人藏龙卧虎,谁说得准呢。” 几人得齐齐望向花自开,等他来做个总结。 花自开却问景辰,“景兄,你有什么看法?” 景辰说:“蒙面人的身份,我们能从两个方面入手。一,这人与王玉龙相识,但不是熟识,从王玉龙的惊讶程度来讲,这人多半也是名门正派的;二,蒙面人有追风弯刀,他十有八九就是在侠义镇的四人之一。”他问花自开道,“毒鬼老妖不是在追踪追风弯刀么?” 花自开说:“这就是怪异之处。”他缓缓道,“前两天老妖来信,说追风弯刀仍在南疆。” 花自开两天前收到的信,由信鸽传递,这信最多也就是四五天前写的。可四五天的时间,从南疆赶到锦城都不够,更别提是洛阳城了。 那么,这同一把刀,是如何会在两个相去甚远的地方现身?莫非这刀还会分身术不成?! 景辰问:“会不会你们有谁认错了?” 柳若寒说:“追风弯刀是兵器排行榜上的名刀,有它独特的标识,以我和老妖的眼力,都不会走眼的。” “那仿冒品呢?” 柳若寒笑道:“追风弯刀这种名刀,能仿制它的形,却不能仿制它的神!我们习武之人,认武器认的神,不是形。” 卫道说:“景公子,会不会是你的幻术有了偏差。” 景辰说:“摄像技术是真实地反应发生过的事,不是篡改,是不会有偏差的。” 柳若寒没错,景辰也没错,排除掉一切的不可能后,剩下的那个最不可能的也就成了可能的。 追风弯刀的确在四五天内就从南疆到了洛阳! 此事一时半会儿谁都想不通,于是暂且放下不提。 柳若寒和卫道更关注的是另一件事。 柳若寒说:“那蒙面人说王玉龙为他们做过很多事,他们指的是谁?王玉龙做过些什么?神机府,群芳阁,秦立,这些事都和王玉龙有牵扯?” 卫道说:“恐怕是的,可惜他人都死了,死无对证。” 柳若寒瞪着景辰,“你为什么不救王玉龙!” 景辰说:“我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柳若寒嗤之以鼻,“你可是修仙者!你用对付我的手段把那个蒙面人变成拇指大啊!” 景辰说:“蒙面人太敏捷了,貌似也不笨。” 言外之意是,柳若寒太笨拙了,还是大笨蛋。 柳若寒:“……” 王玉龙的事告一段落,景辰转而问起花自开的事。 景辰问:“那裘满川的挑战你会接受吗?” 花自开说:“天下无群芳阁不敢接的战书。” 卫道说:“阁主,这场战让林龙上吧。” 柳若寒说:“林龙不行就我上!” 花自开闭目不语。 柳若寒劝说道:“这人自称是关外第一高手,谁知这里边掺了多少水分呢。阁主是何等尊贵,对付这种小喽啰哪儿用你亲自动手,我们替你上就好啦。” 花自开悠悠问道:“如果你们输了呢?” 输了,那就打了群芳阁的脸面。 属下输了,再由老大上,这事儿的性质就从中原和关外之争下降到群芳阁死缠烂打了。与其如此,还不如一来就花自开上场呢。 柳若寒说:“我们也不一定会输呢。” 花自开说:“修古道人,三思大师,冰虚子,个个都是武林耆宿,他们尚且不是裘满川的敌手,你们又凭什么会有稳赢的把握呢。” 柳若寒和卫道都没了话。 花自开说:“就这样吧。” 花自开无意再谈,柳若寒几人都告了退。 景辰却是没走。 景辰把从二十四世纪带回的药剂一股脑地给了花自开,一样一样地教给他服用方法。 景辰说:“我不能确保这些药能起作用。” 花自开说:“我这条命,多活一日也都是赚来的,多谢景兄费心了。” 景辰说:“是梅以萧求我的。” 花自开牵起一个若有若无的笑,“以萧与我相交十几年,情谊深厚,他又是个宅心仁厚的,他会挂心于我,绝无他意,景兄不必介怀。” ——介怀?我要介怀什么?我为什么要介怀? 直到出了主楼,景辰依然在思考这个问题。 然后,他在思考中几乎被两个人闪瞎了钛合金狗眼。 这两个人就是吉吉布鲁尔和柳若寒。 吉吉布鲁尔手捧九十九朵玫瑰,单膝跪地,深情款款地念道:“在那众人之中,莫露我俩真情,你若心中有意,请用眉眼传递。”他作西子捧心状,“啊~自从我无意间瞥见了你的容颜,便深深为你沉醉,你的眉,你的眼,你的鼻,你的唇,都是我睡梦中最美的天堂。我的爱人啊,你可愿给予我哪怕丁点的回应。” 柳若寒自幼貌美,追求者无数,男男女女皆有,吉吉布鲁尔这般热烈的,在他眼里也就是盘开胃菜。 柳若寒高贵美艳地收了玫瑰,问道:“你谁啊?” 吉吉布鲁尔说:“啊~我亲爱的爱人,我是景辰的朋友,跟着他闯荡天下,却不想偶遇了你,我的太阳,我的月亮,我的……” 柳若寒一脚踹吉吉布鲁尔脸正中,踹出一个鞋印,“朋友?!你不会是景辰那家伙的姘头吧!” “姘头?”吉吉布鲁尔表示他不会这么高深的地球词汇。 柳若寒看吉吉布鲁尔愣头愣脑的样儿,愤怒了,“你真是景辰的姘头?!那家伙吊着神医不说还养着一个呢?!混蛋,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吉吉布鲁尔和偷窥的景辰都齐刷刷地望向柳若寒的双腿之间,心道,莫非你不是男人? 柳若寒突然发难,飞起一脚踢飞吉吉布鲁尔,把那一捧拔了刺的玫瑰花震碎成花泥,傲娇地走掉了。 遭到飞来横祸的吉吉布鲁尔万分迷惘。 暗中窥视的景辰龙心大悦,他早想教训吉吉布鲁尔一顿了,但碍于星际法规以及会引起的超大风波,他只得强行按捺住自己把这墨绿星王子给揍成猪头的欲望,如今柳若寒代替他办到了这一点,他感到很欣慰。 ——可是,什么叫做我吊着神医?我吊着梅以萧什么了?你特么倒是讲清楚啊!而且花自开让我不要介怀,我又到底是要不介怀什么?!群芳阁的人难道有一套专门的内部用语么?! 二十四世纪超高智商超低情商的大科学家景辰同学,纠结了。 第四十六章 梅以萧不在群芳阁,景辰的日常练武就由唐锦接手了。 唐锦交叉着手臂趴在石桌上,下巴搁在自个儿的臂上,唉声叹气,那尾音拖得又长又娇,一副思春相。 唐锦第十遍问景辰道:“景辰前辈,花阁主的病有救么?你能治好他的吧。” 景辰翻个白眼,懒得搭理他。 唐锦说:“花阁主的病早日好吧,不然我这血气方刚的年纪,心上人天天在跟前儿晃却什么也做不了也太闹心了。” 景辰:“……”难道花自开治病的目的是为了有健康的体魄和你日日进行床上运动吗?!真是够了! 唐锦猥琐一笑,说道:“景辰前辈,你和小萧发展到哪一步啦?” “什么发展?”景辰不明所以。 “切~景辰前辈,你就别和我装了。”唐锦做出我什么都懂的样子,“在神机府时你们都日日同塌而眠了,来了这群芳阁后,嘿嘿,虽说是分房了吧,可事实上,小萧不也天天摸进你房里,老实交代吧,你们早就经了这人生四喜之一了吧。” 人生四喜: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 唐锦说的是哪一喜,显而易见。 景辰情商不过关,智商绝对超标。唐锦这明示暗示的,景辰还能不明其意么。 景辰说:“你脑补过度了。” 唐锦叼着一棵草,吊儿郎当的,“景辰前辈,你这是欲盖弥彰。” 景辰说:“你是异想天开。” 景辰的一再否认让唐锦不大乐意了,他和梅以萧是至交好友,两人好得能穿一条裤衩,对于对方的心思,那都是门儿清的。 梅以萧虽不明说,但就他的做派而言,他对景辰肯定是有心的,否则,他堂堂玉面神医,何必对一个连武功都不懂的男人千依百顺,伏低做小的。尽管这个男人是个修仙者,很有本事,但光凭这两点,还是无法收服玉面神医的。 唐锦说:“景辰前辈,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小萧对你的情意那是司马昭之心,你对小萧的示好也是从不拒绝的,你竟然还说你和小萧是没什么的,这会伤到小萧的心的!” 景辰:“……”这都什么跟什么?梅以萧对他的情意?师徒之情?朋友之情? 景辰微妙的混乱了,他觉得他这次回古代的时机十分不好,梅以萧不在,所有人都拿他开炮,偏偏是这些人的话他都听不明白。 每个人的话都意有所指,而所指的方向,是不是太奇怪了点! 难不成是他在二十四世纪的这几天里,错过了什么?! 景辰冥顽不灵,唐锦很沮丧,为了梅以萧,也为了自己。 就景辰的反应,梅以萧是铁定没把人给拿下的。推人及己,他也没拿下花自开呢。 ——我们可真是一对苦命的兄弟,都求而不得。 唐锦顿时玻璃心了。 话分两头,把故事转到梅以萧这边。 梅以萧在数日的星夜兼程后,在一个小村子里和胡漠相会了。 两人来不及寒暄,梅以萧就被胡漠拉进了一间小茅屋,木板床上躺着的正是张虎。 张虎容颜凄惨,瘦成了皮包骨头,两颊和眼窝深深下陷,颇是骇人。他似乎是睡着的,可当梅以萧一靠近,他就抽搐着说胡话,说一阵,就又睡了。 胡漠的模样也不好,那么精明强壮的一个铁汉,生生累瘦了一圈,胡子拉碴的,格外邋遢。 胡漠说:“他这睡下了,就很难醒,偶尔有个动静,就是你刚才看到的那样,浑身抽抽,叽噜咕噜的也不知说啥。这吃饭喝水的,都是强行喂给他的。” 梅以萧说:“你别急,有我在,总该不会丢了你兄弟的性命。” 胡漠说:“多谢了。” 梅以萧为张虎摸脉看诊,片刻后,他微微皱起了眉。 胡漠忙问道:“怎么了?这病很难治?” 梅以萧说:“不难治,可这,不是病。” “不是病?!”胡漠不信,“玉面神医,你别和我开玩笑,这不是病能是什么?” 梅以萧说:“是蛊。” 蛊,由虫炼化,在苗疆盛行。 胡漠走南闯北,是个见多识广的,对蛊毒一类略知一二,他说道:“这不可能,张虎没去过苗疆,我们寨子在荒路,一天到头路过的人也没几个,苗人更是没有,他哪儿去中蛊?” 梅以萧说:“我亦觉不可思议,可这确实是蛊。” 梅以萧摊开一个布袋子,袋子里全是各种尺寸的银针,他烧起一盆炭火,把银针在火上加热。 梅以萧说:“他中的蛊是睡蛊,人一旦身中此蛊,便会即刻昏睡。昏睡的日期为七七四十九日,四十九日后,必死无疑。他会抽搐说胡话,那是蛊虫在他体内爬行,蚕食他的脑髓头骨。据传中睡蛊而死的人,死后脑袋空空如也,一碰就碎。” 胡漠听得汗毛倒竖,“那张虎还有救吗?” 梅以萧说:“我可不能在你的手里砸了玉面神医的招牌。” 梅以萧把一根银针扎入张虎的眉间,再按顺序在他头部的重要穴位插上银针,把张虎给扎成了一只刺猬。 梅以萧解说道:“我用银针刺激张虎的感官,让他的大脑活动起来,把那只睡蛊赶出来。”他叮嘱胡漠道,“你盯准张虎的七窍,耳洞,鼻孔,嘴巴,眼睛,如果睡蛊爬出,定要立刻抓住扔入炭火中。” 胡漠道:“好!” 梅以萧控制着力道轻轻旋转银针,张虎忽然“啊啊啊”地怪叫,四肢乱抽,梅以萧点了他的穴道,让他想动也动不了。 正值此际,一只黑色的小甲虫从张虎的左耳洞中爬出,那甲虫煽动透明的蝉翼,刚飞离张虎的耳廓,就被胡漠眼疾手快的一抓,闷在掌心。胡漠把甲虫往炭盆中一丢,那甲虫就被烧了个精光,散发出一股难以言喻的臭味儿。 除去了睡蛊,张虎的神情都变得安详了,梅以萧把银针根根取下,张虎就老老实实地睡着,不动不闹。 梅以萧说:“他这是正常睡眠了,估摸着再过两个时辰,他就会醒。” 梅以萧给胡漠写了一个药方,说道:“这个村子里的药材怕是不齐,前边有个小镇,我建议你带张虎去休养几天,按这个方子配的药连吃上十次,他便可痊愈了。” 胡漠把药方给了另一个跟着他来的小弟,真心实意地对梅以萧做了个揖,说道:“玉面神医,谢了!我胡漠欠你个人情!” 梅以萧笑道:“胡寨主,你可不欠我人情,我是履行承诺罢了,倒是我,还欠着你两条命呢。” 胡漠也笑了,他生性豪爽,笑声震天响,“哈哈,当初在荒路你说你是玉面神医,我将信将疑的,还好那日我信了你,放你走了,不然今日,我怕是要追悔莫及啊!” 梅以萧说:“这就是缘分!” 胡漠说:“对,缘分!” 两人相视而笑,颇有一笑泯恩仇的畅快。 笑罢,两人又说起了张虎的病因。 梅以萧说:“苗疆有些厉害的蛊师能千里以外给人下蛊,可前提条件是,他得有这人身上的某一部分,一根头发,一片指甲都行。胡寨主,你且想想,张虎最近接触了些什么人。” 胡漠说:“我们寨子里的人活动范围都小,基本都是在寨子里晃悠,张虎能接触到的人,也都是寨子里的兄弟。”他努力回忆了下,猛地一拍大腿,说道,“对了!张虎去见过鹿鸣山庄的人!” “鹿鸣山庄?”梅以萧说道,“荒路虽是归鹿鸣山庄所管,可这条路荒废几十年了,鹿鸣山庄不闻不问的,你们占了这荒路也有些年头了,怎的还和鹿鸣山庄扯上了?” 胡漠说:“不瞒你说,这事儿蹊跷得很。荒路有多荒凉大家是有目共睹的,要不是我胡漠图清净在那儿扎了寨,那就是一条鬼路!可就月前吧,鹿鸣山庄的人说是要收回荒路,派人来我们寨子前晃过几次,我都没见。后来被烦得不行了,我就让张虎去和鹿鸣山庄的人谈了。张虎谈完后,就说这鹿鸣山庄要收回荒路也没个由头,就说要收回,让我们趁早走人,要不就归顺鹿鸣山庄。嘿,我胡漠什么人呐,行走江湖这么多年,我没怵过谁,这鹿鸣山庄以为他谁啊,叫大爷走大爷就走?门都没有!有种的来和大爷打一架啊!反正吧,这事儿我都没多理会。经你这一提,张虎还真是从和鹿鸣山庄的人谈了后才得的的怪病!” 听至此,梅以萧有了不好的猜想。 梅以萧问:“你离开寨子走了多少人?” 胡漠说:“我,张虎,另有两个兄弟,都是寨子里的好手。” 梅以萧问:“你寨子里剩下的兄弟有多少人,武功如何?” 胡漠说:“我的寨子小,兄弟统共三十来个,剩下的都……” 胡漠的声音戛然而止,他蓦地拍案而起,目眦欲裂,大吼道:“妈的,鹿鸣山庄这是调虎离山!” 第四十七章 胡漠的兄弟大多数是他从军营里带出的,行军作战行,可真论起武功来,也就是二三流。他们人少,没有精英,遭遇鹿鸣山庄的人海战术,那是绝没有胜算的。 胡漠心急如焚,把张虎托付给两个小弟后,就要飞奔回荒路。 梅以萧与他同行。 胡漠说:“神医,这是我寨子里的事,这趟浑水,你不必淌。” 梅以萧说:“无妨,鹿鸣山庄野心勃勃,我这一去主要是为了弄清他们意欲何为呢。” 胡漠迟疑道:“那鹿鸣山庄视你为死敌,你这去岂不是羊入虎口。” 梅以萧说:“胡寨主不必担心,山人自有妙计。” 梅以萧不听劝,胡漠也就不再多说。 胡漠记挂着寨子里的兄弟,能多一个人帮手也是好的。 他说:“神医仗义援手,若真出事了,胡漠定当护你周全。” 梅以萧道:“多谢胡寨主。” 五天后。 梅以萧和胡漠到了荒路,而这条胡漠当了两年基地的荒路,却是大变样了。 长年杳无人烟的荒路,前所未有的热闹了起来。 触目所及之处,全都是人。 他们有人在巡逻,有人三两个聚着谈天,有人在搭建帐篷。 梅以萧说:“这是鹿鸣山庄的人。” 他和鹿鸣山庄是老交情的,是以一眼就能认出。 “鹿鸣山庄把荒路给占了?!”胡漠不淡定了,这整条荒路都成了鹿鸣山庄的地盘,那他的兄弟们呢?他的寨子呢?莫非已被铲除了?! 胡漠手握画戟,那架势是要冲入敌方阵营来个砍瓜切菜,梅以萧连忙把人给拦下。 梅以萧说:“胡寨主,你莫要莽撞行事,我们先探查出情况才是首要的。” 胡漠说:“什么情况?!不就是鹿鸣山庄的人对我胡漠宣战了么!” 梅以萧说:“你与其在这儿和他们较劲儿,不如我们先绕去你的寨子看看你的兄弟们是否平安!” 提到自己的兄弟,胡漠总算压抑住了滔天的怒火。 胡漠说:“好,跟我来。” 荒路两边都是大土坡,其坡度之陡峭,坡体之庞大,已可称之为山了。 胡漠的寨子,就在这土坡之上。 土坡路滑,地势险峻,鹿鸣山庄的人不多,三三两两地分布着。 梅以萧和胡漠敲晕两个,拖到暗处与他们对换了衣物,乔装成鹿鸣山庄的人,这样的话,即使他们被抓包,也好蒙混过关。 胡漠驾轻就熟的在湿滑泥泞的小路中穿梭,梅以萧艰难跟上,半个时辰后,胡漠那破落的寨子就映入了二人的眼帘。 胡漠的寨子建在荒路,一年也做不了几笔生意,若非时有那慕名而来求胡漠办事的人送上些钱财的,这么几十口人怕是连锅都揭不开。 生活水平仅达到了温饱线,胡漠自是没得闲钱来装修寨子的。 因此,大门是陈旧的,茅屋是破烂的,连门梁上的牌匾都缺少了一个字。 “……风寨?”梅以萧困难地辨认着。 “东风寨。”胡漠说着,就进了寨子。 寨子的门摇摇欲坠,梅以萧走过时,那门哐当落地,差点没把梅以萧给砸了。 梅以萧心有余悸地说:“这可是我见过的最大件的暗器了。” 胡漠说:“神医别见笑,我们寨子穷,哈哈。” 两人往寨子内部行去,这寨子成回字形,小茅屋一个连着一个,绕着操练场走一周,就把这小寨子给走完了。 寨子里静谧到诡异,没有半点生气,连呼啸的山风都隔绝在外。 梅以萧说:“寨子里没人。” 胡漠说:“嗯。” 寨子里没人,活人和死人都没有,那这几十口人都去哪儿了呢? 胡漠猜道:“鹿鸣山庄的人把我的兄弟抓了?” 梅以萧说:“你的兄弟们就算武功不济,也不至于连挣扎都不挣扎下就都被抓走了吧。” 寨子里的一切都井井有条,井边放着水桶,晾衣架上晾着大裤衩,大厨房后的灶台上放着没洗的碗筷,这都是胡漠在寨子时的常态,这些迹象都说明了没人侵入。既然鹿鸣山庄的人没来东风寨,那寨子里的人呢?他们在哪儿?总不会凭空消失了吧! 梅以萧说:“也许是他们事先收到了风声,就躲起来了呢。你们寨子有没有密道什么的?” “密道?”胡漠沉吟着,“密道没有,可在这大土坡后边,有个石洞,那洞颇隐蔽,可脏乱得很,有各种毒虫毒蛇的,我们寨子的人一般都不会去那边儿。” 梅以萧说:“他们没准就是在那边呢!反正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的你的兄弟,不如我们去碰碰运气。” 胡漠说:“好。” 所谓上山容易下山难,这土坡的土不结实,梅以萧多踩几下,那土就成块成块地向下滚落,让人有种这土坡不会塌掉吧的不安全感。 两人慢摇慢摇地下了土坡,又进到一座石山。 石山很小,但极险峻,支楞出的岩石块成尖锥状,仿佛一个风吹草动就会从山顶落下,把地面砸出个大坑。 胡漠盲人摸象般在岩壁上摸索,摸到一块与石壁有裂缝的石头,往下一按,那岩壁上竟是开出了一扇门! 那石洞内是全无光线的,门一开,阳光就洒进那黑黢黢的空间,照出洞内的人影。 有人惊呼道:“寨主!” 一会儿,这惊呼声连成了一片,几十来号人都往洞口涌,偏这洞穴狭窄,有两个个字大的,在相互拥挤时给卡住了。 胡漠端出大当家的风范儿,喝道:“胡闹,让人看笑话!” 他这一喝,土匪们才注意到梅以萧。 “哟,这不是上次咱们抢劫的那个人么。” “对啊,给了咱们二十几两的那个。” “哦~他自称是什么……什么神医来着。” 大伙儿热烈地讨论着梅以萧,全不管梅以萧这正主儿就在边儿上呢。 梅以萧假咳两声,道:“各位兄弟好,我是玉面神医梅以萧。” 土匪们整齐划一地说:“你好。” 胡漠说:“行了行了,别扯些有的没的,这是怎么回事儿,你们怎的都躲进这密洞里了。” 刘全是个机灵的,他说道:“债主,神医,咱们先进洞,进洞再说。” 胡漠和梅以萧依言进洞。 这洞长期不通风,又加上挤了几十条汉子,气味儿实在不雅。 梅以萧默默地在自己的人中上抹了点香膏。 刘全点燃一个火折子,这才让这伸手不见五指的洞内有了光亮。 胡漠催促道:“别他妈婆婆妈妈的,快说!” 刘全说:“寨主,这就说来话长啦……” 胡漠带着张虎出寨后,东风寨就群龙无首了,大家都想着,反正也不会有肥羊送上门,不如就趁机多休息休息。 寨主不在,不用早起操练,不用听人训话,不用固定在这寨子里活动,天堂般的日子啊。 土匪们心思都野了,这一年到头都在荒路,大家都憋得慌,以刘全为首的几个人,就想去邻近的村镇寻点儿乐子,顺便采购些吃的用的。 刘全他们去的村子正是景辰和梅以萧曾装神弄鬼过的那个,名为神仙村——据传这村本不是这名字,就是在有神仙显灵后才改的名儿。 东风寨是有规定的,不能入村抢平民百姓,所以,刘全他们进了村,也都伪装成了好人。即便是有人认得他们是荒路上的土匪的,也不会去报官什么的,毕竟东风寨并没做过对村子不好的事儿。而且,东风寨时常到神仙村买东西,反而促进了这个小村的经济发展呢。 刘全几人在神仙村的一个小茶铺里喝茶,听茶铺老板吹牛,茶铺老板说他们村子里是出过真神仙的,那神仙脚踩七彩祥云,长得英武非凡。刘全就当笑话听,还时不时和茶铺老板接上几句话。就在这时,另来了一批人,这批人就是鹿鸣山庄的。 鹿鸣山庄的人共有四个,大咧咧地在茶铺谈话,说是要剿灭东风寨,收回荒路。 一个人还专门拉着茶铺老板说:“小老儿,我们这是要去打土匪的,等我们鹿鸣山庄把东风寨给端了,这荒路就太平啦!你们这村子离荒路最近,东风寨没了,你们就高枕无忧啦。你看,我们鹿鸣山庄为你们做了件天大的好事儿,你这茶水点心的钱,可就不能收我们的了。” 另外三个都高笑着道:“对对!不仅不能收我们的钱,你还得给我们钱,孝敬孝敬我们啦!” 茶铺老板嗫嗫嚅嚅道:“这东风寨在不在荒路对我们都没影响啊,他们从来不抢我们的。” 茶铺老板这话一说,鹿鸣山庄的四个人就怒了,劈剑就把小小的茶铺给砸了。 那茶铺老板是个老老实实的农民,哪儿敢和这些耍刀弄枪的人来横的,只得躲远了咒骂。他不敢和鹿鸣山庄来硬的,刘全却是敢的。 刘全他们在听到这四人在说要剿灭东风寨时就怒极攻心了,又见这几人比土匪还不如的做派,自是不会坐视不理。 刘全几人和鹿鸣山庄的人打起来了。 刘全他们统共六个人,人数上占了上风,打到最后,终是他们胜了,杀了鹿鸣山庄的两个人,跑了两个。 那两个鹿鸣山庄的一跑,刘全几人也是不得不走了,他们要回寨子里通知兄弟伙们想对策呢! 第四十八章 火折子烧到了底,烫手,刘全换了一根。 刘全说:“鹿鸣山庄有多少人,我们寨子有多少人,我还是心里有数的,和他们硬拼,我们绝拼不过,再说寨主你也不在,连个能主持大局的都没有,我就组织兄弟们撤退了。” 李传吼道:“啊呸!就你刘全贪生怕死的,要我说,我们就不该走,和鹿鸣山庄拼个你死我活!” 李传这么一说,赞成的人竟是大多数。 刘全嚷道:“要是不走,咱们的尸体此时怕都给喂了野狗!” 李传道:“那也比苟且偷生的好!” 东风寨的土匪,多半是从过军的,一条二条都是铁铮铮的汉子,鹿鸣山庄尚未打上门,他们就先落荒而逃了,这着实是有损面子。 刘全道:“我是军师,寨主不在时,寨子里出了大事,就得听我的!你们得感谢我救了你们的命!” 李传骂道:“狗头军师。” 刘全也不是个好气性的,当即把火折子一摔,就跟李传对吼,“是不是要干一架!来啊!” 李传说:“我早就想揍你了!” 李传和刘全骂骂咧咧的,这是要干上了。 胡漠冷不丁一吼:“都给老子消停点!” 胡漠在寨子里积威甚重,土匪们都对他唯命是从的,他发了话,李传和刘全都闹不起了。 胡漠说:“刘全做得对,我他妈可不想这千里路一赶回来,迎接我的是一寨子死人!” 李传道:“可是……” 胡漠说:“没有可是!呵,不都是真汉子,想打?行啊!走,跟爷爷出去,把鹿鸣山庄的怂蛋打得落花流水!” 土匪们兴奋得“嗷嗷嗷”地狼嚎。 胡漠是直来直往惯了的,信奉的是谁的拳头硬,谁就是老大。 胡漠的个人武力值颇高,可他手底下的这群土匪,说实话,梅以萧觉着,他一个人起码能干掉一半的。就这么点儿人,去和鹿鸣山庄叫阵,那是送菜都不够的。 梅以萧说:“胡寨主,且慢!” 梅以萧救了张虎,又陪他回了荒路,这两份人情,胡漠是记着的,同时也挺敬重这位年纪轻轻便扬名江湖的神医。 胡漠问道:“神医有何指教。” 梅以萧说:“胡寨主,你就这么贸贸然地去找鹿鸣山庄,不是明智之举。” 胡漠说:“鹿鸣山庄欺负了我的兄弟们,我胡漠难道不去给讨回场子?!” 梅以萧说:“当然不,胡寨主英雄人物,怎能就让鹿鸣山庄这种奸猾之徒给欺负了去。” 胡漠说:“就是!说起来,神医你和鹿鸣山庄的过节怕是不比我们寨子和他们的轻,我这一去,顺带也帮神医你出口恶气,当是还你的人情。” 梅以萧说:“胡寨主,恕我直言,你这一去,不是讨回场子,怕是要连面子里子都输个精光了。” 梅以萧是贵客,可贵客也不能明目张胆地拆台啊。 土匪们都不服气,李传叫骂道:“玉面神医,别以为你担着个神医的头衔我们就怕了你了,再乱说话小心你的舌头!” 胡漠反手就给了李传一拳头,打得李传眼球凸出。 胡漠说:“都他娘地给老子放尊重点,神医是张虎的恩人,也是我胡漠的朋友,谁对他出言不逊,就别怪我要教训人了!” 事实上,梅以萧的话别说李传他们听着不舒服,胡漠听着也不舒服,他自认是个一流高手,论武力,江湖上能赢他的人真心没几个,怎的他还会里子面子都输了呢?可不舒服归不舒服,胡漠也不是个没脑子的一根筋,他想听听梅以萧的见解。 梅以萧说:“胡寨主别怪我危言耸听,我与鹿鸣山庄打的交道比你们多得多,对他们的实力,我是门清儿的。鹿鸣山庄没有顶尖的高手,可是,他们人多,又喜欢用些阴损的法子,纵然胡寨主你武功盖世,也双拳难敌四手。” 胡漠一想,确实是这个理。 说起来,梅以萧的武功在全江湖也是排得上号的,他之前也被鹿鸣山庄追杀得东躲西藏的,侧面说明了鹿鸣山庄不是好相与的。 胡漠说:“那你有什么办法?” 梅以萧说:“等。” “等?等到何年何月?” “等到我们洞悉鹿鸣山庄抢占荒路的真实意图,等到我们能联结到更多的势力!” 刘全忽然道:“鹿鸣山庄的真实意图,会不会和这密洞有关?” 刘全排开人群,向密洞深处扔了一颗石子,这石子石沉大海般,没传出丁点回响。 这条密洞,很长很深。 洛阳下雨了。 淅淅沥沥的小雨把路面淋得透湿,行人戴着斗笠,有人在在雨中穿梭,也有人寻个屋檐避雨。 刘大和刘二在客栈的屋檐下吹牛。 刘大说:“入秋了啊。” 刘二说:“多事之秋。” 刘大接了点雨水,雨水冰凉,他又把手缩回袖子里拢着,说道:“群芳阁的事从来不少。” 刘二说:“谁让群芳阁是魔教呢。” 刘大说:“哎,二弟,此言差矣。” 刘二洗耳恭听状,“大哥有何见解,不如说来与愚弟分享。” 刘大说:“群芳阁不偷不抢,不无故滥杀,不仗势欺人,和历来的所谓魔教相比,算得上是循规蹈矩了。无奈群芳阁势大,别的门派帮派的都眼红,这才给人安了个魔教的名头。这样的话,他们要对付群芳阁,也只需一句他们是魔教就完事儿了。” 刘二深有所感地点头,“大哥说的是,这不,中原武林一出了岔子,甭管哪门哪派的,不还是得请群芳阁阁主出马善后。” 刘大嗤笑道:“嘿,武林正道。” 刘二掐着嗓子,低声道:“有传言说花阁主与裘满川一战,唐盟主会来做评判呢。” 刘大说:“唐盟主倒是武林正道中难得的真正的正人君子。” 刘二说:“是啊,唐盟主的儿子年纪轻轻的,在江湖上也闯出了一番名堂,很给盟主长脸呢。” 刘大说:“蝶舞纷飞唐锦?我曾见过一次,是个了不得的小子,可惜了……” 可惜什么呢?可惜唐锦迷恋花自开成痴,这在江湖上可算不得什么秘密。 两兄弟的话题越扯越远,可说着说着,他们都不约而同地住了口,屏气凝神地盯着那从街道另一头缓步而来的人。 那人身材魁梧,五官深邃,犹如刀刻一般,是中原人不具备的特色。 他并未撑伞,也未戴斗笠,可那雨水却淋不到他,他的周身仿佛凝出了一层无形的盔甲,水滴在没碰到他的衣物前就已飞溅开。 “罡气!”刘二惊呼。 罡气,刚劲之气,为世间最利之气。练成罡气者,水火不侵,刀枪不入,可杀人于无形! 那人走近刘大两兄弟,用略显生硬的中原话说道:“我不识得中原文字,请问二位,此处可是客栈?” 刘大说道:“是的。” 那人说:“谢谢。” 那人与刘大擦身而过,步入客栈。 刘大鬼使神差地把人叫住,问道:“敢问阁下高姓大名。” 那人侧过头,眼神锋利似刀,“裘满川。” 裘满川已入洛阳。 次日,这个消息就传遍了洛阳的街头巷尾。 群芳阁。 唐锦腻着花自开,提议道:“不如我去把这裘满川引出来,用麻袋绑了,打他一顿。” 卫道说:“想法很好。” 唐锦邀功般地对唐锦摇摇尾巴,“花阁主,你觉得呢。” 花自开轻咳了几声,说道:“异想天开。” 景辰说:“花阁主,话不能这么说,所有的异想天开都是能实现的。如果没有古人的异想天开,也不会有后人的苦心钻研,让科技如此发达。” 唐锦说:“就是,那裘满川再厉害也是个番邦人,哪儿懂得中原武功的博大精深。” 花自开淡然道:“既然如此,你又何必怕我会输。” 唐锦像听到了天书般瞪大了眼,十分无辜,“我才没觉得花阁主会输呢,花阁主是天下第一,没人能强过你的。” 柳若寒讽道:“那阁主与你的父亲相比呢?” 把心上人与自己的老爹相提并论,这无论偏向谁,都不是个事儿。 唐锦含蓄道:“唔,我爹老了,花阁主正当盛年呢。” 几人都不厚道地笑了。 花自开说:“你若是不怕我输,又何必想方设法地要在决战前把裘满川给处理了呢?” 唐锦讷讷道:“他……唔,我讨厌他不行啊!一个塞外的蛮子,妄想挑战你,哼,别是想在打斗中趁机占你的便宜!” 花自开:“……” 其他人:“……” 唐锦这话太不像样,却没人责怪他。 卫道沉重地说:“裘满川,已练出了罡气。” 第四十九章 一个人习武的最高境界,就是剑随心至,随心所欲,以无招胜有招,而要达到这个境界,练成罡气必不可少。 要练就罡气,需得有极深厚的内力,且要有一定的天分与机缘。 卫道说:“一般来说,练成罡气需得五十年,当然,若此人天赋异禀……”他换上恭维的口气,“比如说阁主您,那二十来年也是能练成的。” 柳若寒说:“这裘满川也就三十几岁吧,嘁,这关外蛮荒之地,竟也出了个武学奇才。” 卫道说:“确实难得,在这中原武林里,有罡气护体的人也就寥寥几个。” 几人七嘴八舌地讨论罡气,唯景辰不明就里。 景辰问:“罡气是何物?” 花自开说:“我给你演示下吧。” 花自开让唐锦走远,向他扔暗器,唐锦对花自开那是拳拳之心,哪儿舍得伤了花自开呢。 唐锦说:“这不行,要不花阁主你向我扔暗器吧,我下不了手呢。” 柳若寒呛道:“你又没有罡气。” 唐锦说:“那我给你几颗飞蝗石,你打花阁主啊。” 唐锦不敢,其余人更是不敢了。以下犯上,那是大罪! 花自开说:“无妨,你们伤不了我。” 唐锦说:“理智和感情总是分开的。”他塞给景辰几枚飞镖,说道,“景辰前辈,你来吧!” 景辰没顾忌,飞镖一接过手,就连甩出几枚射向花自开。 但是,没一枚是射准了的。 景辰用枪时能打准目标,那是因为枪有瞄准镜,且经过他改造的枪支,有个相当变态的功能,那就是自动锁定。这就是说,即使是个瞎子来开枪,也总能射中几个目标的。 可这飞镖就不同啦,全凭手感和眼力,景辰这没有过专业训练的人,当然就扔不准了。 景辰扔出的飞镖,要么飞得不够远,要么径直绕过花自开飞到房顶上去,要么干脆四散开去,把站得老远的柳若寒给打着了。 花自开当了半天的木头桩子,愣是没挨着半下。 柳若寒嘲笑道:“你傻啊!这个把月的武功是白学了。” 他才嘲笑完,又一枚飞镖冲他飞去。 柳若寒:“……” 花自开说:“你站近点吧。” 景辰果断缩短双方间距,站到花自开一米开外。 众人:“……”这特么还是放暗器么?! 这离得近了,景辰总算有了准头。 景辰的飞镖直冲花自开而去,而那飞镖在挨着花自开的衣角时,却像是撞上了坚硬的钢铁,硬生生拐了个弯,没伤到花自开分毫。 景辰不信邪,连试了几次,皆是如此。 “这是……” 花自开说:“你碰一下我的身体。” 景辰不客气地摸上了花自开的……胸。 花自开:“……” 唐锦和柳若寒的脸一起黑成了锅底。 花自开看着削瘦单薄,但在那白裳裹覆之下的,是强而有力的肌肉。他的胸肌硬如岩石,像是块能抵挡世间一切利器的盾牌。 花自开说:“这就是罡气,能最大限度地强化一个人的肉体,也能凝结成实质,抵挡风雨刀枪。” 景辰说:“这不太科学。” 花自开说:“这是武学。” 验证了花自开的罡气,景辰有了新的疑惑,“既然罡气能让人刀枪不入,那你和裘满川的罡气谁的更强呢?你的剑伤不了他,他的剑也伤不了你,这要如何判断胜负?” 卫道解说道:“罡气的强弱取决于内力的强弱,在阁主和裘满川都有罡气的前提下,拼的就是谁的内力更深厚了。” 景辰若有所悟,在许久没使用过的生词本上记下“罡气”二字。 决斗定在了七天后。 在第三天时,唐问天来了。 唐问天入了洛阳,并不是先递拜帖给群芳阁,而是游于盘桓在洛阳城内居心各异的名门正派之间。 唐问天当起了群芳阁的说客,请崆峒派以及崆峒派的帮手们能将秦立的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唐问天义正词严地说:“崆峒三秀一事并无确切证据证明是群芳阁所为,各位英雄何必非得逼着群芳阁呢。塞外裘满川侮辱我中原武林,花阁主大义,替中原武林应承了这份邀约,这不仅仅是为了群芳阁的颜面,更是为了中原所有英雄的尊严。” 来帮手的人都乐得卖唐问天的面子,有好几个门派都说此事不再追究。 唯崆峒派紧咬不放。 龚宇说道:“唐盟主,你义薄云天,可我们大哥死得实在是冤枉,除了群芳阁,我实在想不出还会有谁对我大哥下此毒手。” 张志明说:“对啊,我们崆峒三秀行走江湖,从不主动开罪人,更没什么仇人,独独和群芳阁因比武一事结下了点冤仇!而且,在月初时,我们……”他说着说着就染上了哭音,“我们在洛阳城百里外找到了王师叔的尸体!” 王玉龙的死讯在江湖上并未传开。 张志明这一说,在场的人都吃了一惊。 唐问天问道:“王大侠是如何死的?” 龚宇怆然泪下,“那日师叔出门时,说是要去见一个人,具体是什么人他没细说,只说是去相谈要事,是和群芳阁有关的。” 张志明说:“师叔在派中是出了名的温和,对弟子们都是很好的,耐心地教导我们武功,一句一句地教我们心法,如今,师叔不明不白地死了,这仇,我们是一定要报的!” 唐问天说:“王大侠的死也不一定就和群芳阁相干的。” 张志明说:“我大哥和师叔都是和群芳阁沾了边儿才会死的,他们不是凶手谁是!” 龚宇和张志明已被仇恨冲昏了头脑,无法认真思考。当然,以他们的大脑,就算思考也未必能思考出个所以然来。 唐问天见龚宇和张志明对群芳阁的敌意深重不可化解,只能退而求其次,说道:“我唐某本是想当个和事老,让这江湖上少一桩风波。既然两位意已决……哎,还请诸位且等到花阁主与裘满川的决战之后吧,可别让花阁主分了心。” 龚宇说:“这个请唐盟主放心,待这场比试过了,我们兄弟俩还得请唐盟主主持公道呢。” 唐问天捋了捋胡须,说道:“乐意之至。” 第五天时,梅以萧回了群芳阁,与他同行的是胡漠。 梅以萧脚不沾地地去了主楼,给花自开诊脉。 花自开的脉象平稳,健康状况比他走时有了稳步提升。 梅以萧喜上眉梢,“小花,你的病有好转了!” 花自开说:“多亏了景兄的仙药。” 梅以萧说:“我会好好感谢景辰前辈的。” 花自开似笑非笑,调侃道:“以身相许么?” 梅以萧红了脸,啐道:“别乱说!对了,胡漠跟着我来了,荒路出了些事。”他皱着眉,说,“待你与裘满川决战后我再一一说与你听。” 花自开说:“好。” 见过了花自开,梅以萧就飞奔去了景辰的房中。 掐指一算,两人这竟是有二十来天没见过面了。 自从他们相识后,也就景辰回二十四世纪时最多分开五六天,这一次,真的是分别了好久。 梅以萧怀着难以言说的雀跃心情踢开了门,看也没看门中的情形,就一个飞扑把自己牢牢实实地挂在了景辰宽阔的背上。 梅以萧“吧唧”亲了口景辰,宣布道:“景辰前辈,我回来啦!” 景辰木着脸说:“嗯,我知道了,现在,能请你从我背上下去吗,我很冷。” 梅以萧嘟了嘟嘴,觉得景辰前辈好冷淡哦,可是当他箍住景辰脖子的手触碰到景辰光裸的肌肤时,梅以萧就气血上涌,闹了个大红脸了。 原来,在梅以萧不请自入的档儿,景辰正在换衣服! 景辰刚洗完澡,浑身都是氤氲的湿气,发梢还在滴着水,他才把三角内裤套上呢,就被人给偷袭了。 这月份已入了秋,古代的气温比未来普遍偏低,景辰赤裸着,难免会冷。 梅以萧这才对两人尴尬的相拥恍然大悟。 梅以萧赶忙跳下地,转过身,不好意思道:“对不起啊景辰前辈,我不是故意的!” 景辰说:“没事。” 大家都是男人,被看一下,被摸一下,都不会怀孕,他才不会介意这点事呢。 景辰把衣服一件一件地穿上,殊不知他背后的梅以萧又偷偷回过了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一点点被隐匿在衣物下的裸体。 景辰穿戴好了,说道:“好了。” 梅以萧闷闷地说:“唔。” 景辰说:“转过来吧。” 梅以萧慢腾腾地转身,才和景辰一打照面,他突然就像见了鬼,嗷叫一声夺门而出。 景辰:“……”二十几天没见,难不成我成青面獠牙了?把他吓成这样,都流鼻血了! 第六天。 景辰在群芳阁遍寻不着梅以萧,倒是碰到了胡漠,两人攀谈了几句。 然后被吉吉布鲁尔纠缠,领着人上洛阳逛了一圈。但因两人都是没钱的穷光蛋,只能光看不买了。 第七天。 决战之日! 第五十章 肃杀的秋风卷起枯黄的落叶,平白为这空荡荡的洛阳城添了几分萧瑟。 所有人,江湖人,世家子弟,闺阁小姐,流氓地痞,不论尊卑贵贱,全都往一个方向奔涌而去。 这一日,群芳阁外的擂台成了菜市场,人山人海,围在擂台下的人头黑压压的一片,一眼望不到头。 梅以萧亲自为花自开熬药按摩,舒活筋骨,唐锦小奴婢似的围着花自开打转,听候差遣。 卫道弓着腰,低声道:“唐盟主来了。” 花自开垂着眼睑,可有可无地应道:“嗯,请盟主上座吧。” 卫道说:“是。” 卫道退出隔间,瞥了下唐锦,唐锦不做反应,好像自己和武林盟主没半点干系。 梅以萧对唐锦说:“你爹来了。” 唐锦说:“嗯啊。” 梅以萧说:“你不去问候一声?” “我才不去。”唐锦殷勤地为花自开泡了一杯茶,“我去的话就回不来了。” 梅以萧取笑道:“要情郎不要老爹哦~” 唐锦说:“嘁,我对花阁主的心可昭日月!” 花自开忽然睁开眼,眸中有流光闪过,他说:“以萧,我的剑。” 梅以萧双手捧起多情剑,叮嘱道:“万事小心。” 花自开嘴角扬起一个可称之为微笑的弧度,应道:“好。” 一个人纵身飞上了擂台,他着一身青衣,身材魁梧,样貌粗犷,手持一柄重剑。 底下有人惊叫:“裘满川!” 瞬间,擂台下就响起了成片的议论声,像是有上千只蚊子在嗡嗡嗡的。 景辰占据了黄金席位,群芳阁某座小楼的屋顶,既可俯视擂台,又可纵观全局。 景辰用上了专业摄像机,定位好三脚架,势要把这场决战录制成电影级别的大片。 他刚摆弄好仪器,梅以萧和唐锦就来了。 前天对着景辰流鼻血的事让梅以萧很没面子,可他这和景辰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自己又是对方的专职钱包,总不能一直避着人。特别是唐锦在得知此事后,把梅以萧好好的嘲笑了一番,就想尽了各种办法要把这二人给凑作对。 这不,机会来了。 景辰问梅以萧:“你内伤好了么?” “内伤?”梅以萧茫然,他何时受内伤了。 景辰说:“哦,你那天不是都流血了么,总不会真是我太吓人把你吓到喷血吧,我想来想去,该是你在荒路时受伤了。” 梅以萧:“……我的内伤好了。” 唐锦忍笑忍到肺要爆炸。 梅以萧恨恨地给了唐锦一肘子,对着擂台上指指点点,说道:“这几年未见,唐盟主威严更甚呢。” 在擂台的边缘,有一檀木镶金的座椅,椅子上坐的人正是当今武林盟主唐问天。 唐问天神情严肃,在和裘满川见礼。 唐问天说:“裘大侠,我是中原武林的盟主,这一场比试,将由我来担任裁判。” 裘满川不置可否。 唐问天提起气,用全场人都能听到的音量说道:“今日,在诸位武林同道的见证下,我唐问天保证,我的判决会公平公正,不偏向任何一方!” 围观的人高呼:“唐盟主大义!” 景辰说:“这做个盟主怎的和做皇帝差不多,还要山呼万岁的。” 唐锦说:“都是面子罢了。” 梅以萧说:“这也得有足够的面子啊。”他双手托腮,啧啧道,“小七啊,我都能预见你二十年后是个什么样了。” 唐锦顿时像吃到了粪便,嫌恶道:“我才不要这样呢,老古板。” 台上的裘满川发言了,他的中原口音不纯正,一字一顿地向外冒,像才牙牙学语的幼童。 裘满川说:“花自开过后,就是你。” 此话一落,举众哗然。 裘满川这是当面向唐问天宣战啊! 继向群芳阁阁主花自开下战贴后,裘满川又志得意满地向武林盟主唐问天发起挑战,这得多么的猖狂嚣张!且他这话的潜台词不就是说他将必胜花自开么! 林龙的九节鞭一甩,把地面劈出一道长而深的白痕,他才欠起身子,卫道就拉住了他。 卫道说:“稍安勿躁,阁主自会收拾他,且看唐盟主的表态吧。” 柳若寒说:“哼,唐问天那老匹夫,才不会去揽这棘手的活计。” 唐问天的周身由里而外地爆发出了强劲的气,这气无形似有形,散发出实质的威压,让离擂台最近的一圈人忍不住地退避。 唐问天说:“裘大侠,花阁主乃是我中原武林数一数二的人物,其实力并不在老夫之下,你若当真赢得了花阁主,唐某人自当应战!” 话毕,唐问天坐回主位,像一尊不动如山的佛像。 与此同时,秋风吹得更猛更急了。 那风夹杂着飘零的花瓣,明明是唯美而温柔的,却偏偏携带着若隐若现的杀意,修为浅的人大多起了鸡皮疙瘩,打起寒颤来。 梅以萧说:“小花上台了!” 他话音一落,擂台上就蓦然多了个人,一个谪仙般不食人间烟火的人——花自开! 景辰讶异地揉了揉眼,他的视线从头到尾都集中在擂台上的,可他根本没捕捉到花自开上台的身影! 别说是景辰,就连好多习武之人的眼力也照样跟不上花自开的速度。 裘满川用生硬地中原话问道:“你就是花自开?”他的尾音上扬得厉害,显而易见是对此事存疑的。 与他同台的这个人,不够结实,不够雄壮,时不时就捂嘴咳嗽,面色是长年生病的人特有的苍白,他的身上有着浓重的药香味,这都昭示着,这是一个病篓子。 中原武林的第一人就是个病得快要死掉的药罐子?! 裘满川百分之二百的不信,“我下的战贴是给花自开的,你是谁?” 台下响起稀稀落落的嗤笑。 花自开说:“我就是花自开。” 裘满川说:“中原人,花自开不敢应战,也别随便就找个人来糊弄我!” 花自开说:“不如我们剑下见真章?” 裘满川说:“好,若你死了,就怪把你推到我剑下的花自开吧!” 裘满川拔出了剑。 他的剑很沉很重,宽一尺,长五尺二寸,举起时,几乎是遮天蔽日,投下大片阴影。 “松纹古定剑!”有识货的认出了这把举世无双的重剑,倒抽一口凉气。 松纹古定剑,重达百斤,一剑能将大地刺出数米深的深坑,若是打到了人,中剑者必死于当场,血肉横飞! 裘满川持着松纹古定剑,却毫不影响他的敏捷度,截,削,刺,剑剑到位。那剑梢掠过所刮起的阴风,形成了一刀刀的风刃,向花自开攻去! 花自开轻松写意地走了几步,没人看清他这几步是怎么走的,因为在众人眼中,他的身形化为了一道残影,当他那雪白的衣角仍映照在你的视网膜上时,他早已不在原位。 风刃贴着花自开扫过,没伤到他一根发丝。 裘满川忽的逼近,松纹古定剑被他用成了刀,直挺挺朝花自开砍去! 花自开亦拔剑了! 他的剑是一把极普通的剑,是市面上随处可见的铁剑,没有任何特点,没有任何优点,和一个初出茅庐的江湖子弟所用的剑没有任何不同。可是,这把剑在花自开的手上,就注定了它终究会与众不同! 一把普通的剑与松纹古定剑相撞,那么,这把普通的剑必定会成一堆铁渣。但是,花自开手上的这柄剑,却硬是抗住了重剑的冲力,除了刃口处磕出了一个小口,竟是全无损伤的! 唐锦痴迷地紧盯着花自开,几乎要流下口水。 梅以萧则尽职地为景辰当解说员。 “小花名为多情剑,很多人都误认为是小花用的剑是多情剑,但是,天下并无多情剑这把剑,有的是小花这个人。小花用剑从不挑,即使是一把下等的木剑,他也能用出绝世名剑的风采,这就是心中有剑,则不愁无剑的境界。” 景辰说:“从物理的角度分析,松纹古定剑的质量是一柄普通剑的数十倍,两剑相撞,普通剑该碎的” 梅以萧说:“小花将罡气凝结在剑上,他的剑也就无坚不摧了。这个裘满川,虽修成了罡气,可运用并不纯熟,该是没练出多久就急吼吼地四处挑战高手了,他不是小花的对手。” 花自开与裘满川过了九十九招,双方一直没有言语交流。 花自开猛然咳嗽起来,咳得撕心裂肺,他用白色的手帕遮挡住半边脸,眉毛微微蹙起,给人一种不可侵犯的柔弱感。 而这个柔弱的人却说出了一句张狂至极的话,“下一招,你就输了。” 裘满川瞳孔紧缩,那浅色的双眸中燃起了熊熊火焰! 松纹古定剑发出了轰鸣,大约是感受到了主人的战意。 裘满川倾尽全力的挥剑,那剑竟像是又扩大了数十倍,犹如来自天外的天石从天空坠落,尾稍裹挟着橘红的火光。而这一剑,却连花自开的发梢也没沾上,这场决斗就已终止了。 花自开如鬼魅般,将他的剑尖抵上了裘满川的咽喉,他的剑刺破了裘满川凝结的罡气,在对方的喉咙上划出了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裘满川,输了。 第五十一章 花自开收剑回鞘,说道:“承让了。” 他口上的话谦逊,可他的眉宇间,却是不以为然的。就好像他打败了近半年来名震江湖的裘满川,和他打败甲乙丙之类的路人并无两样。 裘满川神色阴郁,不置一词,大鹏展翅般,几个起落就已跑出了几条街。 唐问天高声宣布:“群芳阁花阁主获胜!” 有一半人欢呼,有一半人沉默。 沉默的那一半人当中,以崆峒派为首,一改围观群众的漠然嘴脸,一串一串地跳上擂台,摆出兴师问罪的架子。 景辰说:“崆峒三……二秀。” 梅以萧说道:“这是来找麻烦了。” 梅以萧揽住景辰的腰,如一只春燕般,飞到擂台上站定。紧接着,唐锦,柳若寒等群芳阁众人都站到了花自开的身后。 陆志明说:“花阁主,又见面了。” 花自开茫然地问道:“我见过你们么?” 梅以萧噗嗤一声笑了,“嘿,我说,你们见过的人是我吧,关花阁主什么事呢?” 唐锦狗腿地说道:“花阁主日理万机的,怕是都不认得这些个小人物呢,我给你介绍吧。这是崆峒派的崆峒三秀,哦~不对,他们只剩下二秀了。”他调皮地吐了吐舌头,“瞧我这记性,怎么老往人家痛处上戳呢。诶,这次来的人不少么,崆峒派,青城派,华山派,昆仑派,哎呀,连武当也来了呢。这八大门派来了五个呢~好大的排场。” 唐锦每点出一个门派,这个门派的人都会不自觉地往后瑟缩,他把一圈都点完了,就只有龚宇和陆志明还俩傻大个儿似的身先士卒地和群芳阁对峙。 龚宇到底比陆志明机灵点,向唐问天抱了个拳,说道:“唐盟主,你答应过我兄弟二人,在决战之后,会为我们主持公道。” 龚宇这一出口,唐问天就成了全场的焦点。 唐问天是武林盟主,一诺千金,崆峒派求到他头上,他也不能置之不理。 唐问天和花自开相互见了礼。 唐问天说:“花阁主打败裘满川,保住了我中原武林的面子,实在是大快人心。” 花自开说:“不敢当,即便我输了,中原武林不也有唐盟主在么。” 唐问天哈哈大笑,“花阁主见笑了。”他忽的话锋一转,对躲在花自开背后的唐锦呵斥道,“躲什么躲,连你老子都不想见了么?!” 唐锦不情不愿地叫道:“爹。” 唐问天说:“镇日里只知四处玩闹,不成体统!”他状似抱歉地对花自开道,“犬子叨扰花阁主了。” 他握住唐锦的手腕一拉,就把人拉到了自己身侧。 唐锦不依,想挣脱,可就凭他的道行,想和他爹硬干,那是没胜算的。 唐锦看向花自开,花自开却半垂了眼,淡淡地说道:“叨扰算不上,令公子生性活泼好动,招人疼得很呢。但令公子贵为唐家堡继任人,流连我群芳阁的确不合规矩。” 唐锦的心“哗啦”就凉了,他低下头,不挣了。 料理完自己的儿子,唐问天就要料理江湖事了。 唐问天说:“花阁主,关于崆峒三秀一事,我略有耳闻,龚少侠和陆少侠和我说了他们的见解,却不知,花阁主是作何想呢?” 梅以萧护崽母鸡似的挡住花自开,说道:“唐伯伯,你这事儿却是得和我说的呢,那二秀都怀疑是我杀了秦立呢,这让他们拿出证据,他们就用一根银针糊弄我。嘿,唐伯伯,你说,这江湖上会用银针的人有多少,再说了,光是一根银针,没有秦立的尸体,我们要怎么确认秦立就真的是死于银针之下呢。他们非要冤枉我,所谓莫须有之罪,何患无辞,侄儿这是百口莫辩,唐伯伯要为侄儿洗刷冤屈呢。” 梅以萧和唐锦交好,唐问天和梅以萧已逝的师父也有交情,是以,梅以萧称他一声伯伯。 唐问天说:“以萧,你别急,若这事不是你做的,唐伯伯也不会让你平白地受冤枉。” 梅以萧装乖道:“侄儿先谢过唐伯伯。” 龚宇和陆志明见唐问天和梅以萧这伯伯长,侄儿短的,生怕这素以刚正不阿闻名的武林盟主徇了私。 龚宇说:“岂止我大哥,你们还欠着我师叔一条命呢!” 唐问天说:“王玉龙王大侠亦死于非命,以萧,你可有线索。” 唐锦笑了,“王玉龙这厮,死得好呢,在我师父的葬礼上,他处处出言不逊,我早想收拾他了,是谁杀了他,替我道声谢。” 龚宇和陆志明目眦欲裂,“你!” 唐问天喝道:“闭嘴!” 唐锦吊儿郎当地做个打封条的手势,示意自己不说了。 梅以萧说:“唐伯伯,王玉龙死时我人都不在洛阳了,我往荒路那边去了,胡漠能做我的证人。” 龚宇抢先于唐问天道:“不是你是谁?哼,反正不是你也是你们群芳阁的人!” 梅以萧说:“奇了怪了,我群芳阁干嘛非跟你们崆峒派的过不去啊,虽然你们派里的人长得丑了点,贱了点,可我也不会为了这就大开杀戒啊。” 台下的人都笑了。 崆峒派的人气得头顶都冒烟了! 景辰说:“哦,你们死掉的师叔是王玉龙啊,他死时我在场呢。” 景辰这惊人之语立马又把大家的注意力给吸引走了。 陆志明声嘶力竭地吼道:“是你杀了我师叔!我要为师叔报仇!” 唐问天按住欲动手的陆志明,说道:“陆少侠,且听这位……”他在少侠和公子这两个称呼上斟酌了下,选择了后者,“公子详细给我们说说。” 唐问天礼貌有加地问:“敢问这位公子,尊姓大名。” 景辰说:“景辰。”他取下耳钉,“我能重现王玉龙死时的场景。” 围观者们都惊悚地盯着他。 重现?怎么重现?用杀王玉龙的手法当场杀掉一个人吗?! 事实证明,这些人的思想太阴暗了。 景辰把隐形追踪器切换到播放模式,几次快退后,就退到了数日前洛阳城百里外的画面。 王玉龙在和黑衣人争吵,双方一言不合后大打出手,黑衣人占了上风,最终,王玉龙死于黑衣人的追风弯刀之下。 影像结束,景辰重新把耳钉戴上。 除去群芳阁内已见识过景辰神器的几人,擂台上擂台下的人全都坠入了五里雾中。 那是什么?是海市蜃楼么?还是传说中神仙用来俯瞰凡间的神镜呢?! 神仙……众人想到了这个词,也就想起了一个人。 这人和玉面神医同行,能发出不可思议的光束和闪电,是妖魔鬼怪般的存在! 难道这个人就是…… 好多人都不由自主地退后,再退后,在愚昧的古代,大家总是对怪力乱神之事存在一定的敬畏心理。 不管景辰是鬼是神是仙,反正他不会是个人! 不会是个人的景辰说:“杀死王玉龙的是用追风弯刀的人。” 他一发话,才让众人如梦初醒。 唐问天最先调整好状态,问道:“那景公子,你可知这黑衣人是谁?” 景辰说:“我才来你们这儿没多久,哪儿认识几个人啊。” ——才来,你是从哪儿来的啊! 这是众人的心声。 龚宇和陆志明腿都抖了,仍嘴硬道:“这人蒙了面,谁知是不是群芳阁的人扮的呢!” 景辰说:“群芳阁没人用追风弯刀,这可是眼见为实的,你要找杀王玉龙的凶手,得找谁是用追风弯刀的人。” 陆志明说:“追风弯刀不定就在你们群芳阁内,要不你们让我们进去搜一搜!” 梅以萧大笑,像是听到了了不得的笑话。 景辰则玩味地摸了摸下巴,前言不搭后语地问了句,“你们背后的人是谁?”不等龚宇和陆志明反驳,他说出了自己的依据,“群芳阁财大势大,可不是崆峒派比得上的,你们却非要抓着群芳阁不放,勇气可嘉。你们呢,要不就是人太蠢,要不就是背后有人,嗯,我觉得你们两者兼有。而且从王玉龙和黑衣人的对话中可得出,王玉龙是在为什么人做事的,秦立也十有八九是他杀的,这活生生的证据都在这儿呢,你们仍能厚着脸皮诬赖群芳阁,呵呵,说你们不是背后有人指使,谁会信呢。” 龚宇底气不足地大声道:“你不要血口喷人!你这妖人,谁知你给我们看的东西是真的还是假的呢?” 崆峒派的子弟中有人附和,“对啊,那多半是这妖人捏造的!” 景辰了然点头,“果然是有人在指使你们,你们这分明是在心虚了、指使你们的人是谁,关外的?中原的?”他一边说一边观察那两人的脸色和表情,“名门正派?很有威望?老前辈?” 他每说一句,两人的脸色就灰败一层,而等他说完,两人竟齐齐七窍流血! 梅以萧道:“糟了!” 梅以萧忙按上两人的脉搏,可他们的脉搏,都停跳了。 龚宇和陆志明,死了。 第五十二章 全场肃静。 方才还咄咄逼人的龚宇和陆志明直挺挺地向后倒去,死在了这洛阳城最繁华的东街,死在了群芳阁所设的擂台上,死在了众目睽睽之下。 梅以萧冷静地掰开二人的唇齿,没有残余药丸,不是自杀。 他说:“群芳阁来人,把他们的尸体抬走。” 四个群芳阁的教众依言行事,可他们都没碰到两人的尸首,崆峒派的弟子就纷纷亮了剑。 “你们要做什么?!”霍松颤巍巍地问道,龚宇和陆志明一死,他就成在场的崆峒派弟子中资历最高的了。 梅以萧说:“尸检。” 霍松说:“就算尸检……也,也该是由我们崆峒派来做。” 梅以萧冷笑道,“你们?呵呵,你们的手法会比我专业?秦立可不就是你们检查的尸首么,落了个死得不明不白,还是说,崆峒派的人,就算不明不白的死了,也是无所谓的呢。” 霍松没有伶牙俐齿,也没崆峒三秀的厚脸皮,噎在当场了。他求助地环视一周请来助阵的正派人士,可这来的人,多半都是人精,这事儿明显是朝着对崆峒派不利的方向发展,他们当即就不愿再搅这趟浑水了。 崆峒派孤立无援,胳膊扭不过大腿儿。 武林盟主唐问天发话了,唐问天说:“贤侄啊,这死者是崆峒派的人,搬去你群芳阁于理不合,当然,你是闻名江湖的神医,由你来验尸,才能安了大伙儿的心。不如这样,先把龚少侠和陆少侠的尸首搬往群芳阁,我和这位小兄弟……” 霍松忙道:“盟主,我叫霍松。” 唐问天说:“嗯,我和霍小兄弟,再叫上几位武林中德高望重的大侠们,和你们一起进群芳阁,等贤侄你验完尸后,我们就出阁,把龚少侠和陆少侠的遗体归还给崆峒派,各位意下如何?” 唐问天问着各位,看的人却是花自开。 花自开是群芳阁阁主,真正能做主的那个人。 花自开突兀问道:“唐盟主,你可知神机图册的去向?” 唐问天说:“我也在查这件事,无论如何,我总会还神机老人一个安宁,也让天下群雄都安心的。” 花自开说:“很好,那诸位就请吧。” 花自开和唐问天走在最前,其余人紧跟其后。 从正派中挑选出的同进群芳阁的几人,分别是崆峒派的霍松,武当派的咸安仁,昆仑派的蔡鸿,青城派的余言胜,华山派的赖飞。 大人物都撤去了群芳阁,小人物没了热闹,也就自发散了。 一场决赛,在万所瞩目中开启,以意兴阑珊结束。 群芳阁各个角落都有人每日精心打扫,连茅厕都洒满了鲜花,点了香薰的,其整洁度堪比中户人家的小姐闺房。 因此,龚宇和陆志明二人的尸体,就被摆到了柴房里——这是群芳阁最脏乱的一个房间了。 卫道说:“死人是秽物,断没抬进房的道理。这两位又是死于非命的,就姑且将就在这柴房里吧。” 霍松愤愤然的,觉得群芳阁的做派是给崆峒派天大的屈辱。可他这势单力薄的,又没人给他撑腰,也只得咽下这口气,让自己同门的尸体躺在干柴禾上。 梅以萧说:“诸位请出去吧,我要验尸了。” 霍松说:“你验你的尸,为什么要我们出去?” 梅以萧摊手,“你留下也成。” 景辰说:“嗯,我也留下,” 梅以萧担忧地说:“景辰前辈,你受得了么?” 景辰说:“我要实时录制古代的验尸现场。” 梅以萧说:“哦,那好吧。”他给了景辰一瓶香膏,“涂一点在鼻下,你会好受些。” 于是,梅以萧,景辰,霍松三人留在柴房中验尸,别的人就在柴房外候着。 花自开一入阁就是在柳若寒的陪同下回了主楼的,唐锦恋恋不舍地凝望着花自开的背影,却被自家老爹不动声色地一巴掌打在后背,那力道重得,唐锦差点儿没吐出内脏来。 这花自开不在身边,取而代之的是黑脸老爹,唐锦猪不是狗不是的,站没站相,坐没坐相,全没一个盟主公子该有的气度。 唐问天不厌其烦,一气之下把自家儿子的穴道给点住了,还笑盈盈地跟昆仑几派的人说:“犬子管教不周,大家伙别见怪。” 唐锦内心分外郁卒。 一盏茶后,柴房紧闭的小门打开了。 霍松头一个从柴房冲出,歪歪扭扭地跑了两步,就扒着墙吐了了天昏地暗,呕吐物的臭味弥漫,众人都悄悄地离他远了点。 然后是景辰,景辰倒是没吐,可脸色是相当的不好,梅以萧则是跟着景辰,他的手上脸上都是血,“滴答滴答”往下滴,他想去搀扶下景辰,又怕弄脏了景辰的外套。 卫道对梅以萧的套路是熟了的,老早就吩咐了人去给打盆热水来,梅以萧感激地一笑,拿起盆中的湿帕子把自己身上的血给擦拭了。 梅以萧说:“龚宇和陆志明都服了肠穿肚烂散,这是一种慢性毒药,得每十日服下一粒解药,否则就会七窍流血而亡。” 唐问天说:“崆峒派是名门正派,其门下弟子怎会服食这种毒药?” 卫道说:“名门正派猫腻多。” 唐问天问刚吐完一波的霍松道:“霍小兄弟,你们门内可还有其他弟子服食肠穿肚烂散,你对此事可知情?” 霍松说:“我……”他才说一个字,又是大吐特吐。 景辰给了他一颗药丸,说:“止吐的。” 霍松只觉自己再吐下去不仅是丢面子里子,命都得丢了,忙不迭把药给吞了,可这才吞完,他就悔得场子都轻了。 景辰说:“嗯,你不吐了,但一刻钟……哦,不,一炷香后,你就会下泄了。” 霍松:“……” 唐问天扯回正题,问道:“霍小兄弟,你们派里……” 霍松说:“没有!我们崆峒派光明正大,是八大门派之一,怎会对门下子弟用这种卑鄙手段呢,这不向来是魔教用来控制教众的手段么。” 梅以萧呛道:“那龚宇和陆志明不是你们崆峒派的人咯?” 霍松说:“龚师兄和陆师兄是我崆峒派同辈人中最出类拔萃的。” 梅以萧问:“那为何他们会中肠穿肚烂散?” 霍松说:“这……”他词穷了。 梅以萧说:“不如我也给你检查下吧,证明你们崆峒派的确不是用毒物控制门下子弟的邪魔外道。” 霍松一听这话,脸霎时就白成了石灰,他想起梅以萧在柴房中对龚宇和陆志明开膛破腹,再用针线把二人缝衣服似的缝上,就白眼一翻,几欲晕死。 梅以萧说:“放心,你是活人,我不会把你解剖的。” 梅以萧这回用上了正宗的望闻问切,片刻后,他说:“霍松很正常,就是吐得要虚脱了。”他又愉快地地加了句,“哦,对了,一炷香马上就到了哦~” 霍松的肚子“咕噜咕噜”几声,翻江倒海起来。 霍松下意识地夹紧双腿,姿势十分猥琐,一瘸一拐地奔向茅厕了。 景辰很满意,“药效不错。” 梅以萧习惯性拍马屁,“仙界的药自然是顶好的。” 景辰揉狗狗似的揉了揉梅以萧的头顶。 唐问天用假咳打断这二人的浓情蜜意,说道:“既然霍小兄弟无事,那崆峒派就是清白的,可这崆峒三秀,为何会中肠穿肚烂散?” 景辰端出分析帝的风范,说道:“崆峒三秀是在为他人做事,而这个人,最大程度上或许就是王玉龙。” “王大侠?他不也是受害者之一么!” “如果用食物链来排列的话,那就是黑衣人的主人,黑衣人,王玉龙,崆峒三秀。黑衣人找上王玉龙,用金钱诱惑,或者把柄威胁,迫使王玉龙与他们合作,王玉龙独力难支,自是需要帮手的,崆峒三秀就是他找的帮手。” “王大侠虽是崆峒三秀的师叔,但到底不是师父,再说崆峒三秀在年轻一辈里也算出色的了,也不必要就得听王大侠的。” “唐盟主,稍安勿躁。”景辰耸耸肩,“世界如此美好,你却如此急躁,这样不好。一个人要胁迫另一个人,总会有办法的。没准儿龚宇和陆志明,哦,也许还得再加上死得最早的秦立,他们的肠穿肚烂散都是王玉龙给下的呢,自己的命捏在别人的手中,不是骨气特别硬的人,都会选择妥协。另有一点,崆峒三秀的武器,冰灵剑,七宝刀,鬼泣枪,如果我的常识普及无误,这三把兵器都是上上层的,以崆峒三秀的资质和本事,能弄到一把可以理解,三把……呵呵,天方夜谭了吧。” “冰灵剑,七宝刀,鬼泣枪……”唐问天喃喃重复这三个名词,说道,“可他们今日用的都不是……” 梅以萧说:“因为那三样兵器都归我所有啦,唔,也不对,我把冰灵剑送给景辰前辈当……”他想了想,用“拜师礼”这个词儿替换掉了“定情信物”。 景辰说:“崆峒派这一系列的作为,都是在针对群芳阁,而在这江湖上,想让群芳阁不得安宁的……”他挂上某种科学怪人特有的无机质笑容,说了句曾在二十一世纪时特别流行的话,“凶手就在你们中间!” 第五十三章 东西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 凶手就在你们中间,可具体是谁呢?景辰没有明说。 末了,以唐问天为首的名门正派抬着两个死人走了后——唐锦也被自己的老爹架着走了,梅以萧问景辰,“景辰前辈,凶手是谁呢?” 景辰说:“不知道。” 梅以萧:“……那你笃定地说凶手在他们中间。” 景辰说:“我诈他们的。” 至此,崆峒派一事勉强算是告一段落。 天色已晚,梅以萧和景辰相携回房。 两人许久没独处过,梅以萧又是别扭又是甜蜜的,他一边期望这条路无限长,又一边期望这条路下一步就到头。 梅以萧偷偷瞟了几次景辰,景辰都目不斜视的,他有点丧气。 ——景辰前辈对我真没一点想法么?我走了二十多天,他也不问问我都遇见了什么,有没有遇到危险。 景辰忽然问道:“你眼睛抽筋了?” 梅以萧说:“没有啊。” 景辰说:“那你一直斜视个什么劲儿呢。” 梅以萧:“……我就看看景辰前辈。” 景辰说:“我有什么好看的。” 梅以萧说:“哪里都好看!”他快言快语地说完,又后知后觉地小害羞,低着头,不与景辰对视。 景辰说:“哦~举个例子。” 举例,举例证明他很好看么!梅以萧大囧。 梅以萧囧着个脸打量景辰,天庭饱满,鼻梁高挺,唇线成平直的一条,让他显得严肃而不苟言笑,是一张标准线以上的帅哥嘴脸。 梅以萧的目光停留在景辰的唇上,略微干燥,起了一块皮儿,他默默咽了口口水,有股想把那块皮儿给舔掉的欲望。 这欲望来得迅猛而强烈,梅以萧克制地深呼吸一次,别过眼,说道:“景辰前辈的五官长得很好,很……嗯,男人。” 每个人都是喜欢夸赞的,景辰也不例外。 他笑了笑,回敬道:“嗯,你也不错。” ——我也不错?景辰前辈喜欢我的外貌?! 梅以萧仿效景辰,问道:“哪里不错?” 景辰说:“皮肤嫩,够白皙,眼睛大,很精致,是很典型的东方美人。” 梅以萧顿时笑成了一朵喇叭花。 梅以萧期期艾艾地问道:“呃……那个,景辰前辈,这些天里,你有没有想我啊?” 景辰迅速答道:“我很想你。” 景辰的态度很随意,像是在说天气真好般。 梅以萧的心脏不争气地鼓噪着,跳动得一下比一下有力,一下比一下快。 他张了几次嘴,才结巴着问道:“景辰前辈,想……想我什么呢?” 景辰说:“你是我的钱包么,是个人都是爱钱的,没有你寸步难行,哦,对了,我向唐锦借了十两银子呢,你记得还给他。哎,我说,要不你给我点钱吧,不然你不在,我什么都买不了呢。” 梅以萧的心“啪”地摔回原位,发出一阵巨响,震得他眼冒金星。 梅以萧真觉自己是脑子抽了,他竟然在期待景辰这个不通人情世故的家伙会突如其然的就开了窍,说出两句能哄人开心的好话!这特么还不如自己先找块豆腐撞死了,不然也迟早会被气死的! 梅以萧加快脚步,再不和景辰多说一个字了。 他愤愤地想,哼,我一个子儿都不会给你的!你要是包里有钱了,我唯一能讨你欢心的优势都没了!想要脱离我,想都不要想! 梅以萧不明就里就生了气,景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景辰问:“你生气了?你在气什么?” 梅以萧说:“没有!”哼,还能看出我生气了呢,也不是迟钝到无可救药嘛! 景辰说:“那钱……” 梅以萧抓狂道:“没有没有!” 两人间的古怪气氛持续到景辰的房间门口。 吉吉布鲁尔乞丐般蹲在地上,狼狈得像一只野猴子,白色的T恤上有好几个灰扑扑的大脚印。他一见景辰就像见到救星,饿虎扑食地一扑,就扑景辰怀里了。 吉吉布鲁尔一抱住景辰就开哭,嘤嘤嘤的,“嗷呜~景辰,亲爱的,你要帮我啊!” 景辰的额角挂下几根黑线,梅以萧的头顶乌云密布! ——这人是谁啊?就是若寒说的景辰前辈从仙界带来的人?!他干嘛抱着景辰前辈,他干嘛叫景辰前辈亲爱的!这不是很亲密的两个人才能相互称呼的么?!他们是什么关系啊! 梅以萧的内心万分歇斯底里,觉得吉吉布鲁尔碍眼得像一口痰似的! 吉吉布鲁尔犹不知自己被某神医给记恨了,唱作俱佳地哭诉道:“亲爱的,小柳柳太残酷太无情太无理取闹了!他漠视我的真心,侮辱我的人格,还对我使用暴力!暴力!哦,天啊,这野蛮的未开化的星球,这野蛮的未开化的地球人,我是墨绿星王子,他怎么可以对我用暴力!这是赤裸裸的家暴!赤裸裸!”他一股脑地喊完,喊完了又弱弱地说道,“若是小柳柳愿意赤裸裸,和我滚一滚床单,家暴下也能当情趣,哎~” 景辰说:“王子殿下,你说完了么?” 吉吉布鲁尔说:“发泄了就舒服多了。” 景辰说:“很好,以萧,能帮我揍他一顿么。” 吉吉布鲁尔:“……” 梅以萧虽不明白景辰为何要揍吉吉布鲁尔,可他是非常乐意效劳的。 梅以萧气沉丹田,回旋踢一踹,就把吉吉布鲁尔踹成了一颗飞天的星星。 景辰仰望了一会儿“星星”,表扬道:“做得好。” 梅以萧谦虚道:“哪里哪里。” 梅以萧跟着景辰进了房,问道:“景辰前辈,那是谁啊?” 景辰说:“墨绿星的王子,唔,相当等于你们口中的皇太子吧。” 梅以萧下巴掉地,居然是个这么有来头的人物! 梅以萧说:“那那那……我打了他没问题么?他不会在仙界给景辰前辈下绊子吧?” 景辰说:“体系不同,我们都不是一个星球的,他虽然身份尊贵,但也插手不了地球的事。再说了,打他的是你,不是我,以一个王子的气量,他也不会去和相隔了几千年时空的人计较,所以不必担心会有星际摩擦。” 梅以萧没懂,但大致是了解到景辰是不会有事的,他这就放心了。 梅以萧问:“景辰前辈为什么要带着他来凡间呢?” 景辰说:“上级的命令,我无法违抗。” ——原来景辰前辈这样的人也不是能随心所欲的呢,仙界果真如书中所说等级分明呢。诶,对了,说起来,神仙都得无欲无求的,不能有凡人的感情,像是牛郎织女,七仙女董永的,仙人和凡人相恋,总是没有好结果的。 那我和景辰前辈…… 梅以萧越想越远,莫名地就忧愁了。 他想,我好像有点喜欢景辰前辈呢,唔,或许不止一点点,我也想要景辰前辈喜欢我,那岂不是勾着他犯戒律,这是会被贬下凡的吧。可这贬下凡也好,下凡后,景辰前辈就不用经常回仙界,能一直跟我在一起了呢。 梅以萧东想西想,想得整个人都呆滞了。 景辰奇怪地看了眼梅以萧,只觉这人怪得很,动不动就发呆,动不动就傻笑,动不动就发怒,整一喜怒无常的,可别是在荒路受了什么刺激吧。 景辰有了种责任感,梅以萧是他的朋友,更是他的钱袋,如果梅以萧的精神出了状况,他是有义务为对方做治疗的。 景辰把一副头戴式耳机摆上桌,这是新款的情绪安抚器。 情绪安抚器,能探测到使用者的精神波动,自动调节出适合使用者聆听的音乐,而在这音乐中实质上是含有能治愈神经的声波的,对于轻度崩溃,失控,抑郁等的人群有卓越的疗效。 景辰把耳机给梅以萧戴好,这款耳机被景辰设计成了卡通的样式,耳塞是毛茸茸的,戴上去让梅以萧像是变成了某种可爱的小动物。 景辰情不自禁地抚摸梅以萧的头,梅以萧温顺地靠着景辰,让他摸个够。 耳机里流淌出轻快的轻音乐,梅以萧虽欣赏不来未来世界的调子,但不可否认的是,他的情绪的确平和多了。 梅以萧说:“景辰前辈,你对我真好。” 景辰对比了下梅以萧对自己和自己对梅以萧,干巴巴地说:“还行吧。” 梅以萧说:“景辰前辈就对我最好。” 景辰想了想,也还真是这么一回事儿,谁让梅以萧是他不可或缺的重要钱包呢。 梅以萧徜徉在音乐的海洋中,困顿了。 景辰说:“睡觉吧。” 梅以萧说:“好。” 梅以萧把床铺好,刚往上一躺,倏忽间灵光一闪,脱口问道:“景辰前辈,你们仙界的法籍中有双修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