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经历的太复杂,把后背交给别人对他来说就是个笑话,他不是没有朋友,只是没有可以得他全部信任的朋友,在他心底,那个位置从来就是莱莱的,莱莱是他一切的底线,只是……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从始至终他都不敢把莱莱扯进他的生活了,那太黑暗太不安全,他心脏除了为莱莱保留的那一个红色角落,其他地方已经全黑了,漂白粉也漂不回来的黑。
等到他终于解决了所有暗藏的危险,真正成了一个商人,在他准备了好几天,把自己捯饬得人模人样,一副衣锦还乡的样子回到横山村时,带回来的却是病入膏肓的人。
那时候他什么感觉?后悔?心疼?恨不得时光倒流?
看着对面吃得异常满足的小孩,萧立神情有些恍惚,他真害怕这是一场梦,梦醒了还是只有他一个人。
“立哥,是不好吃吗?”自觉味道还行的吴英莱一抬头就看到立哥夹着一筷子菜在发呆,果然立哥说好吃都是安慰他的吗?
“啊?!不是,好吃,就是想起一点事。”看着因他的一句话而重新展颜的小孩,萧立也笑了,他在东想西想些什么,现在已经重头再来了,那些遗憾都不会再是遗憾不是?连同上辈子的份一起,他会让莱莱幸福的,最幸福。
13、开庭
开庭这天,萧立把两兄弟收拾得齐齐整整,衣服都是新买的,头发剪得短短的,故意把额头上那个伤口露了出来,他心里憋了太多的火,以后要怎么算帐先不说,今天他就要光明正大的为莱莱出一口气。
吴英莱很紧张,牵着皮皮的手不自觉的用劲,皮皮懂事的忍着,他听刘爷爷说过了,他们今天是要去看小舅舅和叔叔抢人,要是大人问他愿意跟谁,他只要回答小舅舅就行了,他记得牢牢的呢!
萧立不动声色的把皮皮的手从莱莱手里抢救出来自己牵着,另一只手牵住他,紧了紧安抚道:“我们都安排好了,法官问你什么你只管凭心回答就是了,不用顾忌谁,吴良他要是敢在法官面前动手,他会更惨,而且我也会保护你和皮皮的,放心,恩?”
在萧立的注视下,吴英莱点头,再点头,他不怕,他有立哥,立哥会保护他,他不怕。
镇上的法院很小,就是一排几间平房,一间大一点的屋子就是法庭,里面穿着制服的只有三个人,看着那身制服,吴英莱觉得信心更大了。
也不知道是因为现在还不是农忙时节,还是吴良太遭人恨,来看热闹的人很多,里里外外的围了好几层。
吴良来的时候一边走还一边打着呵欠,他就是个滚刀货,这点场面根本对他造不成影响,村里那帮多事的又不是头一次做这事了,不是到现在都拿他没办法?
打个官司而已,谁怕谁啊!他可是有一帮兄弟在外面等着的。
吴英莱那小子是皮痒了,居然敢好些天不回来,家里婆娘天天找他要钱买米买菜,妈的,他这段时间就没赢过,哪里来钱,他还想找她要钱。
把那小子拎回去其他都别管了,先做事赚钱,他要把本都给翻回来。
“现在开庭,肃静。”
人群渐渐安静下来,实在忍不住说话的也压着嗓子,这种情况法官也只能争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原告谢武,被告吴良,你们是自己辩护还是由他人律师?”
谢武首先回话,“请律师辩护。”
法官是本镇的人,有学问,心也算不错,在开庭之前就查到了不少证据,尤其在查到这两孩子还是他高中同学的孩子后,心里更是有了偏颇,律法的公正严明他自然维护,就算是个完全陌生的人来判这个案子,那吴良也是必输的,虐待孩子,这在哪里都容不了。
更何况在这事上出力的人不少。
帮谢武辩护的就是村长的亲戚,叫吴靖冬,一个在外面大城市当律师的年轻人,真的是年轻人,才二十七岁,但是在他的专业方面却非常老道,让一干人放心不少。
吴靖冬看也不看吴良一眼,平静的做着陈述,一句套着一句让吴良几度打断却又哪里都反抗不了,最后嚣张的说,“他是我侄子,我做叔叔的还打不得他了?这就是你们嘴里的道理?”
吴靖冬扫他一眼,带着厌弃和不屑,“怎么不见你把自己的孩子打得一身青紫头破血流?怎么不见你让自家孩子辍学在家天天赚钱养家?知道你养不起,我们今天的目的就是要把他们兄弟送到一个养得起他们的家庭去。”
“你他妈哪里来的贱货,来管老子家的闲事……”
法官重重的敲了敲锤子,“肃静,吴良,要是你不会文明用语,这个官司不用打了,现在我就判决。”
“你判啊,喻乐博,你要敢乱判,老子让你有家都不能回你信不信?”
威胁他?喻乐博冷笑,他当自己是吴英莱那对小兄弟,只能任他欺负?要是他吴良都能踩到他头上来,他这十几年的书白读了,十来年的工作白干了。
“书记员,都记下来了?”
书记员瞟了吴良一眼,把几页纸呈了上去,“证据足够多,小孩额头上的伤还明晃晃的,他赖都赖不掉,证人很多,但是都不愿意出庭,吴良是个泼皮货,大家都不想惹。”
吴良一点也不觉得泼皮货是难听话,听到没人敢出庭咧开嘴角笑了,他觉得能让人害怕挺好,说明他厉害。
萧立一直牵着两兄弟冷眼旁观,吴良他横错地方了,这里是法庭,不是他能嚣张的地方。
喻乐博一点也不意外,现在法律还不完善,对这样的泼皮货最多就是拘留,但是,那两孩子绝对不能再留在那里了,就冲着谢云这个老同学,他也要偏心一回,速战速决。
“吴英莱,站到中间来。”
吴英莱很紧张,连手都是抖的,萧立在他耳边轻声道:“没事,立哥就在你身后,我听说外面还有警察在,吴良不能把你怎么样的,别怕。”
无措的点了点头,吴英莱无法不紧张,却也一步一挪的走到了法庭中间。
“吴英莱小朋友,你愿意跟着吴良生活还是谢武生活?”
“谢武,小舅舅。”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吴英莱就道。
“很好,现在,休庭二十分钟后判决。”
吴英莱想起一事,连忙又高声道:“法官叔叔,我弟弟也要跟小舅舅生活。”
他的举动无疑又为他增添了不少分,喻乐博和吴靖冬脸上都有了笑模样,这样的好孩子怎么有人不好好对待呢?
吴良狠狠的瞪着吴英莱,看法官离开了便大踏步过来,手一伸就要拎起吴英莱,手才刚伸出来就被人用力拍了出去,那声音让别人听了都觉得疼。
“萧立,你他妈找死。”
萧立把吴英莱拉到身后护住,“没出血,真可惜。”
吴良哪受得了,抡起拳头就往萧立脸上招呼,萧立把身后的人推开一些,一矮身错开那一拳,伸脚狠狠的朝吴良的小腿上踢过去,他现在的力气是比不得上辈子,没训练过的身体要差上不少,但技巧还在,人的身体哪个地方最受不住疼也记得清清楚楚。
而且,他现在可是自卫,这屋里的全是证人,先动手的是吴良。
“嗷……”
大概是有人去叫了人过来,外面进来两个穿着制服的高大男人,看这情况也打量了萧立好几眼,却一语不发的拎着吴良出去了。
14、吴靖冬
吴靖冬看得很满意,吴英莱那孩子看着就是性子弱,才会被欺负成这样,有人护着,以后也会好过一点,他能帮的只是这一时,以后……他的人生只能他自己走。
就如同他的人生,也没人能帮上忙一样,想起B城那一摊子事,吴靖冬刚好上一些的心情又转了阴。
吴英莱紧张得不行,抓着萧立的手上上下下的打量他,“立哥,他没有打到你吧。”
“没有,我躲开了,还要等一会,是想在这里等还是出去?”
出去的话可能会碰上吴……叔叔吧,吴英莱抿了抿嘴,“在这里等。”
萧立点头,反手握住他的手在掌心,对一直站在旁边的男人微微点头,“吴律师,多谢你了。”
吴靖冬失笑,“就这样一个官司,我总共说的话都只有那么几句,才出校门的新手也能做到,谢什么。”
在外面十多年,萧立别的不敢说,看人还是有一套的,这个律师绝对不是他所说的那样只是个律师事务所里无足轻重的人,偶尔露出来的凌厉是那样的律师所没有的。
不过这是人家的事,萧立没打算探听什么,干脆的带着两兄弟坐到一边去了。
吴靖冬饶有趣味的看着走开的萧立,这样一个半大不小的孩子,不像是这样一个小地方能养出来的,还有那种通透的眼神,也不该出现在一个仅十多岁的小子身上。
吴英莱兄弟有这样一个人护着,按理来说吴良是不可能占到便宜的,更不可能伤害到两兄弟,中间发生了什么吗?
耸耸肩,吴靖冬来到外面点了根烟,他的假期其实早就完了,以这个算不上官司的官司为由留在这里也不过是想多拖几天,这之后呢?要回去吗?
可是回去啊,要怎么面对!眼神悠悠的看向半空,看着半空中飘走的云,他是不是也该向那云一样知趣的离开了?云是挡了阳光,他挡的,是人家的人生吧。
手指上传来的灼痛让他回过神来,所有的思绪全部回笼,这段时间抽的烟比两年加起来还多了,若无其事的把烟按掉丢了,抬手看了下表,时间差不多了。
“现做出判决如下,鉴于吴良的失职,取消监护人资格,从今日起,吴英莱吴英湖兄弟的监护人为谢武。”
“你他妈的不想活了,我吴家的人谁敢带走……”吴良连小学都没有读完,扰乱法庭有什么后果他完全不知道,可这里有很多知道的人。
吴靖冬冷笑着抱胸看着,喻乐博好像是特意给他一个发作的机会,面色不变的听他嚷嚷完,冷静的对门边的人道,“杨所长,吴良扰乱法庭,您看该怎么做?”
“号子里关上十五天,吴良,你有种骂骂我试试,信不信我让这十五天无限延长?”杨所长用力吸了一口烟,不屑的看了吴良一眼。
吴良再横,也有怕的人,而这杨所长就是其中之最,谁不知道老杨性子暴,落在他手里有多惨吴良有非常深刻的认知。
看吴良老实了,喻乐博看了那高兴得抱成一团的三人一眼,心里也高兴,谢云是他的同学,同桌,曾经也是他暗恋的对象,虽然那朦胧的感情早就消失了,可因着这层因素,他对这两兄弟有更多的善意。
派出所离法院很近,比邻而居,要关押个人方便得很,杨所长把吴良提溜着走了,吴靖冬朝一直坐在旁听席的表叔吴启平点了点头收拾了自己的东西出了屋。
屋外此时正乱得很,吴良几乎把镇上所有的二流子都带来了,有憷杨所长的,当然也有不怕的,此时正叫嚣,“老杨,吴良又没犯什么事,你凭什么关押他啊!”
杨所长恨不得把这一溜人全关进去,镇上就是有这些老鼠屎才会坏了整个镇子的风气,“我关个人还要请示你?哪来的给我滚回哪里去。”
“老杨,给个面子啊,这回就算了吧,吴良也没做什么过份的事。”
杨所长看都懒得看他,他是从部队上退下来的人,最看不得这帮好吃懒做的,拎起吴良的后颈就往旁边的派出所走去。
说话的那人脸色也难看起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扫了面子,以后他还怎么混?
吴靖冬冷冷的看着这一幕闹剧,眼角眉梢全是嘲讽,看戏散了也就往大门走去。
“凯哥,那人就是帮吴英莱兄弟打官司的人。”正憋了一肚子火想找个人发泄的邹凯一听,手一挥就尾随着出了门,在派出所门口动手绝对不行,他脑子里装的不是豆腐脑,不会做这么没脑子的事。
要是放在往常,吴靖冬一定会察觉到有人跟着他,可现在他正纠结着是回去还是不回去,等到被包围了时才反应过来。
这是……要群殴他?吴靖冬挑起眼角笑了,“这是大马路上,你们也敢?”
一帮人还当他怕了,个个嚣张得二五八万的,“你没看到其他人都绕路走了吗?有没有一个敢来管闲事的?啧,一个外地人也敢来插手我们镇上的事,找死啊!”
“敢围住他,找死的是你们。”低沉的声音带着不怒自威的气势,一开口就压得其他人心慌,邹凯不认识这个男人,但是他认识他身后的车,这车子不要说这个小镇,县城没有,市里都不知道能找出来几辆,他有个姐姐给有钱人做二奶,他去玩的时候在那个大城市的一本杂志上看到过,让他记住的除了这车确实吸引人外,那价钱是他记住的主因,这人,惹不起,这是他最清晰的认知。
使了个眼色,拉上准备反驳的人,一帮人头一次耷拉着脑袋离开了。
吴靖冬在那个声音响起的一刻起就僵住了身体,他……终于还是来了。
“阿靖,我以为你会信任我。”
吴靖冬转身看向气宇轩昂的男人,不属于这里的精致衣着手工皮鞋,和地下灰扑扑的马路形成强烈的对比,就如他们两个人,一个是天上耀眼的星,一个,是靠着自己的努力才在那个城市赢得一席之地的,从小县城走出去的普通人,这么悬殊的对比,让他如何产生信任?!
“如果我不来,你是不是准备再也不会回去了?”
吴靖冬突然就笑了,因为那话语中的伤心,他们之间,到底是谁该伤心,谁该害怕被抛弃?
打开随身携带的包,从里面拿出整整齐齐的一摞东西,“存折,商铺,房子,出手很大方。”
男人眉头皱得死紧,“谁做的?”
“你管是谁做的?关键是,我收下了这些东西,懂吗?”
男人沉默了好一阵,再开口时声音更显低沉,“阿靖,我们认识多久了?”
“再差一个月就整整五年。”
“五年,我了解你比你自己还要了解,你是什么样的人,我知道,我比你自己更信你,如果你图谋那些东西,这五年间得到的只会比这多不会少,根本不用离开我,因为你知道我爱你,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
男人走得更近,伸手触摸这消失了将近一个月的人,让他一个月无法睡个安稳觉的人,“阿靖,家里保险柜里那些东西你就没看过吗?如果你看过,又怎么会不知道里面有一半已经成为了你的?这样,你还不能相信我吗?还理解不了别人逼你离开我的原因吗?”
吴靖冬怔愣在那里,苏源豪,这个男人,拥有自创的几家公司,还有家族企业的成功男人,居然把他的一半家产落在了他的名下……他是律师,非常都清楚这么做他会得到什么,可是……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你怎么……怎么……我要那么多钱做什么?”
苏源豪抿紧的嘴角缓缓拉开,微微勾起,露出个难得的笑意,“你也说要那么多钱做什么,那你收下那些东西,是为什么?以你的傲性子,怎么会接受那样的侮辱?”
吴靖冬低下头不说话,他要怎么说?说他的妈妈带着一个女人跪到他面前,唱着一幕最烂俗的戏码,用爱为要胁,做出对源豪最好的选择吗?他又敢说这段时间的惶然,是因为这个明明知道他在哪里,却一直没有找来的人吗?
是的,他在担心,害怕,他怕他还没有退让,那人就败在了亲情里,退却在对家庭的执念里,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个看起来无比强势的人有多想要一个真正的家,那是他生命最开始便失去了的,他从没放弃的执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