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那个天师 上——瑶仔兽
瑶仔兽  发于:2014年08月0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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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问纪冉:纪先生,作为一个天师,请问您迄今为止最大的梦想是什么? 纪冉会扬起下巴吐出一口烟,说——老子的梦想从前往后都只有一个,就——是——不——做——天——师! 如果问柯冕:柯先生,作为一个僵尸,请问您迄今为止最大的梦想是什么? 柯冕会低头若有似无地笑一笑,说——上了那个天师,每天24个小时每周7天全年无休。 面瘫僵尸腹黑攻X暴躁天师女王受 内容标签:强强 血族 欢喜冤家 前世今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纪冉、柯冕 ┃ 配角:很多 ┃ 其它:僵尸、强强、黑色幽默 1楔子 夜深,这栋楼如同每座城市里都会有的任何一栋烂尾楼,被遗弃在街边,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偶尔经过的,也从没人有心思会抽空去看它一眼。 就像过往的每一个夜晚一样,它立在这老市区一个十字街头的拐角处。 今夜起雾,楼前马路边的街灯忽明忽暗,一群飞蛾围绕在它四周起舞。 此时这栋被废弃多年的大楼内部,是死般的一片沉静。只是黑暗中的角落似乎有人影之类的东西杵着,若置身其中,总有被角落里的视线死死盯着的感觉。 年轻男人就是在这个时候,走进这栋被黑雾笼罩的大楼。 他手里拿着手电筒,将前进的道路照亮,脚下的黑色短靴踩在地上,“哒哒哒”的脚步声在空旷寂静的一楼楼层中回荡。 整个环境里除了他的脚步声,不再有任何其它声音,仿佛这楼里只有他一个活物。可那一道道隐藏在犄角旮旯窥视着的视线却明确地告诉他,其实这地方相当热闹。 就在他迈上通往二楼的第一道阶梯时,手腕上用皮绳挂着的黑色铃铛突然响了起来——铃铃……铃铃…… 铃声在这死寂的环境中显得空灵而愈发诡异。 似乎并不感到意外,他牵起嘴角一抹似笑非笑,继续往上走,顺便还抽了口烟。 黑铃铛的动静越来越大,手电光束照射到的前方一切正常,黑暗里却显然有什么淅淅簌簌的声音在迅速靠近他。 越来越快越来越近,越来越快越来越近……最后那声音就这么来到他近在咫尺的地方!并且,停了下来。 他耳朵稍稍动了动,忽然将手电筒往旁边一照——只见一只诡异的生物如壁虎一般,就扒在他脸旁的墙上! 那是一只长着人头,四肢如蜘蛛般的生物。 人头蜘蛛狰狞的脸跟他那张十分英俊的脸离得特别近,他们四目相接,鼻尖几乎就要碰着鼻尖——如果这玩意儿有鼻尖的话。 他又抽了口烟,如此近距离看着眼前像被什么重物狠狠砸得塌进去的脸,他稍稍歪着头,眼中带笑,然这笑在这情况下显得格外阴森冰冷。 就在此时,这位跟他深情对视了两三秒的人头先生终于不耐烦,突然昂起头一百八十度张开它的大嘴露出满嘴骇人的獠牙! 卷一:天师你好 2老杨那里痛 农历七月半已经过去了小半个月,这座位于东部沿海地区的城市现在是傍晚六点多,迎来下班高峰期。今天依然是持续了大半个月的阴天,但对于早出晚归一个星期至少有五天时间见不到太阳的都市打工者而言,或许没什么差别。 此时此刻整个城市就像在模拟一场动物大迁徙,忙碌了一整天的人群自一座座钢筋水泥大楼蜂拥而出,挤上公交地铁自动成为归家途中的一份子。 126路公交车上的老杨也在其中,不过他现在并不是要回家,而是去看病。 老杨今年四十八岁,本命年。他在这座城市呆了近二十年,过去干过帮厨,救生员,摆地摊卖过丝袜,后来甚至在路边帮人算命,骗骗失恋失业或失身在街头漫无目的行走的痴男怨女。 而开搭客摩托是他上一份工作,可惜的是去年年初他的摩托车因为严打被交警同志没收了。那天他脱光衣服在拖车前面躺了两个小时对交警同志表示抗议,直到他老婆来叫他回家吃饭。 后来就那件事他掐指一算,随即认为是即将到来的本命年的前奏。 坐食山空了一个月后,他在老婆同乡的介绍下干起了一份制衣工厂保安的活儿,月薪二千八有社保,他觉得很满足。但是他心里一直有个阴霾,觉得本命年一定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半个月前,也就是农历七月半的前一天,上天就像是在证明他的想法没错似的,果不其然他出事了。 那天发工资,晚上正好轮到他休息,就跟同乡的几个哥儿们在工厂附近的小卖部门口喝酒吃花生唠嗑谈国家大事骂小日本,边听着小卖部放的凤凰传奇新歌——中国味道。 老婆打电话催他回去的时候是半夜两点多,他大概已经干了五瓶啤酒一斤白酒。 一个现代人看来并不环保的传统,在每年这一天依然被某些老一辈保留了下来。 十点一过,夜晚老城区的马路边就会有穿着睡衣的中老年妇女出现,她们烧纸钱,送奉过路的孤魂野鬼。烟烛纸钱特有的香味夹杂着浓烈烟熏味会整整弥漫好几条街。 而那夜老杨憋着尿满身酒气,左摇右晃跌跌撞撞走在回家的路上,他当时其实很想停下来随便找个地方尿尿,只是他害怕自己迟回家一分钟,他老婆就会把他揍得再也尿不出来。 没错,老杨是个妻管严,即使是在他醉得差不多忘了自己姓什么的时候,他也不会忘记——自己是个妻管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起雾的关系,那天晚上整条空旷的街上朦朦胧胧,像一层浮动的抓不住的薄纱阻隔在眼前。 潮湿,同时又格外寂静。 没有行人,路边树上偶尔会传来几声虫叫,或者时不时有一辆小轿车带着引擎声从远处穿破重重雾气驶来。 除此之外,再没什么别的声音。 酩酊大醉的老杨并不在意这些细节,他一心只想回家尿尿。 在经过一栋七八层高的废弃烂尾楼,再过一个街口就到家的时候,突然他听到有人叫了句——“老杨。” 那个被裹在迷朦雾气中声音很低很低,听不出是男是女,不知道自哪里传来,老杨甚至觉得自己是听错了。 只是,他还是停下了脚步,看向立在旁边的那栋废弃楼。 那栋楼自老杨几年前搬过来这一区就已经在那里,他发现,常年用大铁链锁着的铁门竟离奇地开了道足够一人进出的缝。 老杨站在路灯底下,恍惚地视线穿过铁门,越过那杂草丛生原本或者是规划做停车用的院子,看向那栋漆黑的大楼。大楼内,月光无法与之抗衡的无尽黑暗透着诡秘,仿佛深不见底,能吞噬一切东西。 现在想来老杨完全无法理解,可当时就是鬼使神差地,推开那道铁门,走了进去。 老杨忘了后来自己是怎么回家的,没有了关于进去那栋楼后的记忆,只知道那一夜自己平安无事确实回到了家。可也是自那一夜起,他的身体出现了一个难以与外人道的毛病——那里疼。 起初他以为是自己洗不干净引起发炎,吃了点消炎药后不以为意,以为过几天它自己会好。可是后来越来越疼,别说房事无法进行,就连尿尿都会疼得他生不如死。 终于他老婆怀疑他出去乱搞染回来什么病,那夜鼻青脸肿的他被踹出家门,他哭着跑了趟男科诊所,医生给他详细检查后的结果总结来说就是——“比一般人稍短,但是别气馁,你很健康”。 老杨很气馁,哭着跑了,那夜他不敢回家,就卖了几瓶啤酒一袋卤鸭脚在医院附近公园的石凳上借酒浇愁。在他喝了三瓶半的时候,有个高大的青年男子走了过来,坐到他旁边。 现代人总有个毛病,遇到麻烦的时候对熟人总难以做到真正敞开心扉,可面对陌生人却能轻而易举地打开话匣子。 老杨甚至都没看清楚那青年长什么样,却一把鼻涕一把泪讲述了自己的遭遇。大概讲了十五分钟,他已经哽咽地再也讲不下去,那男青年就在那时候用沾满鸭脚卤汁的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即递给他一张名片。 留下一句“大叔,不要气馁,考虑一下可以来这个地址找我,收费合理服务到位帮你解决一切问题”就拍拍屁股走了。 老杨愣愣地看着那名片上黑底银字的“纪氏精神诊所”,顺便伸手去摸旁边的鸭脚,却惊悚地发现,鸭脚不见了,只剩下一个空空如也的塑料袋。 夜风吹得公园里的树木灌丛沙沙响,再抬头的时候,他已经找不到那个青年男子的身影。 老杨不认为自己有精神病,他觉得对方才是神经病,但最后他还是把那张名片留了下来了。下次如果上厕所忘带纸巾的时候,你懂的。 那天晚上老杨还是回家了,三点多的时候在老婆震天响的鼾声里躺下,被子被老婆压着,他就穿这个大裤衩裸着上身躺着。四点多的时候,他那里突然疼得厉害,一抽一抽地疼,几乎疼得他以为那玩意儿快掉下来了。 发现不对劲后他猛然睁开眼睛往低下一看,竟看到从黑暗中伸出的一只白色小手——正一下一下弹着他的重点部位! 鸡皮疙瘩在浑身上下巡回两个来回后老杨猛地坐起来,他随即看到自己这辈子包括下辈子都不可能忘记的场景——黑暗中的床边蹲着一个脸色惨白的小男孩! 那小男孩正一手托着自己小下巴一手弹着他的小JJ,一下一下,一下一下,边发出“嘻嘻嘻”的空洞笑声…… 老杨来不及反应,小男孩慢吞吞抬头迎上他的视线,突然咧嘴朝他露出一个阴森可怖的笑容。那个笑容在夏季闷热的夜晚,令气温瞬间下降了三十度。 没有发出一声惨叫,老杨当场就厥了过去。 第二天起床,老杨第一件事是慌忙掏出那张名片,决心要去那间诊所。 堵车半个小时后,七点的时候,老杨终于挤下了126路公交车。他手里紧紧攥着那张名片,沿着两旁栽满一棵棵木棉花树的道路往回走了一个路口,在报刊庭大叔的指示下,找到了名片中标识的小区。 眼前是一栋十几层高的居民楼,大面积咖啡色中点缀着米色墙砖,老杨在楼下厚厚的防盗门外踌躇了五分钟,直到有住客下楼打开了防盗门门,他才下定决心走了进去。 最近摊上这种事,老杨本来是打死都不想坐电梯的,要知道独自一人在密封空间里这件事,对一个怀疑自己有精神病的人而言是相当可怕的。可偏偏那诊所在13楼,现在他连走路都会JJ疼,如果真爬到13楼,老杨估计一低头就能在地上找到自己那玩意儿。 思前想后,老杨还是进了电梯,几乎是以赴死的决心按下13层的按键。 正当电梯门快关闭的时候,老杨突然听到外面一声急切的“麻烦等一下!” 他心花怒放就像听到救世主的声音,赶紧按下开门键,同时,就有一个人影以百米冲刺的速度闪了进来。 待对方在电梯内站定,老杨定睛一看,发现来者是个二十四五岁的男青年。 这人戴着一副特大的整整遮掉他大半张脸的近视眼镜,使得别人压根看不清他本来相貌。而额前的刘海过长又不知道多久没剪,身材偏瘦,整一个文弱书呆子样板摆在这。 发觉老杨的视线,那男青年扶了扶自己那在奔跑过程中滑落到鼻梁的滑稽大眼镜,给了老杨一个特别和善特别感激的大笑脸,说:“谢谢你啊。” 老杨这才反应过来:“啊……没事。你……去几楼?” 大眼镜笑着说:“12楼,谢谢。” 电梯门再度关闭,一时间这密封空间里只有电梯上行的声音以及排气扇传出的呼呼声。发现13楼那个按键是亮着的,大眼镜好奇地看了旁边的老杨一眼,只是一门心思惆怅的老杨没有发现。 大概是有人同行的关系,老杨心里也不是很慌了,电梯很快到达13层,他赶紧走了出来。 这栋楼一层有两户,老杨丝毫不费劲地就找到他要找的地方。只见左边那户的右侧墙上挂着个透明的小招牌,写着跟那张名片一样的六个字——“纪氏精神诊所”。 除了这个招牌,这一户就跟普通的住户没什么两样。 站在门口看着那六个字,老杨紧张地吞了口唾沫,心跳快得刹不住车,他用布满茧子的手在裤子上擦了擦,随后按下了招牌下方的门铃。 等待数秒后,门被打开了,开门的是个一米八几的高瘦男人,从身形上看,老杨认出了这人正是昨晚他在公园遇到的人。 这个年轻男人长相中等偏上,一双眼睛尤为明亮,他看到老杨的脸明显也是愣了一下,随后笑出两个亲切的酒窝,说了句: “哟,你来啦?” 3老杨快跑 夜晚十点,此处是老杨半个月前经过的那栋楼。它如同这座城市的任何一栋烂尾楼,被遗弃在这里,没有什么特别,偶尔经过的也没人有心思会抽空去看它一眼。 就像过往的每一个夜晚一样,它立在这老市区一个十字街头的拐角处。 今夜起雾,楼前马路边的街灯忽明忽暗,一群飞蛾围绕在它四周起舞。 隔了一条巷子的小卖部正准备收摊,光膀子的老板在门口忙着把客人留下的空酒瓶装进纸箱里,酒瓶碰撞的清脆声响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似乎能传得很远。 老板一心赶紧收完摊回去看电视,他并不知道,跟他店铺仅隔一条小巷的那栋楼里,此时此刻有事情发生。 在这夏季夜晚,诡异而透不进一丝光线的大楼内部,空旷阴冷。冷风不知是从哪个角落呼呼吹来,发出如同鸣泣的凄凉声音。 四楼连接三楼的楼梯处,突然有一阵异常急促的脚步声自上往下传来,随着那脚步声越来越近,有手电筒的白色光芒迅速出现在楼梯拐角处。 只见脸色惨白的老杨手里拿着手电筒,喘着粗气,自四楼以上冲了下来。 突兀的脚步声在死寂楼道里引起阵阵回响,似乎是身后有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在追赶他,老杨两道台阶两道台阶地往下跨,像一头横冲直撞的失控公牛。 这个四十八岁的老男人满头大汗,白色上衣的后背都被汗水浸湿了,却也不管不顾,似乎恨不得自己有轻功一跃就到一楼! 眼见已经到了二楼半,他身后突地传来另一阵震天响脚步声! 老杨心里猛然一惊正准备拼了这条老命提速,就在此时一个跟他同样拿着手电筒的高大身影自他身旁迅速超过了他。 那人腿长,如一阵风一样,超过老杨后三步并作两步就直接把老杨甩到了身后!率先到了二楼! 老杨惊愕得目瞪口呆,边追着那背影加速狂奔边失声道:“我说!张……张大师你怎么跑我前面去了?!” 这位张大师正是今日在纪氏精神诊所帮老杨开门的高大年轻人,名为张小飞。 听到老杨这个问题,已经消失在二层楼道拐角处,且直奔一楼的张小飞张大师嚷了句:“你看你后面!!” 老杨心脏都快从嗓子眼跳出来,好死不死那该死的好奇心却又促使他回头去看,手电光束照了过去…… 不照还好!一照他吓得差点连妈都不认识!他看到身后一群怪异到极点的东西正紧追着他们跑! “哎哟我的妈呀这是什么怪物!!” 只是一眼,老杨就没敢再看下去,因为即便只看了一眼,那群怪异生物的长相已经深深刻在他脑海里! 那赫然是一个个长着如蜘蛛般修长四肢的人头! 不……不对!那四肢还分明还像是人类的手! 簇拥的人头密密麻麻如海浪一样,以要将一切吞噬的气势从楼上追下来! 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 老杨吓得扭曲了一张老脸,不知道哪来的本事一个飞跃直接跨过六七节台阶!在二楼平台还没站稳脚跟,就一个拐弯扶着扶手冲向一楼! 身后稀稀簌簌的声音让老杨汗毛直立,但他毕竟是摆过地摊被城管追打过无数那么多次经验丰富身体素质过硬的。一阵死追猛赶的爆发,他竟超过了那不靠谱的张小飞率先到达一楼直奔大门口! 大大敞开的大门就在眼前,老杨知道,只要跑出这栋楼,外面都是人,就再没什么怕的了! 思及至此,他一提气爆发出一声巨吼就冲了出去!而张小飞也是紧随其后! 他们俩谁都没空去发现,那群追赶他们的人头蜘蛛在到达一楼后便停了下来。不再动,一个个空洞的眼眶哀怨地盯着他们的背影,时不时发出“啊啊啊”类似惨叫的声音。 眼看着马上就能穿过那道大门,希望的曙光就像沙滩上的比基尼女郎在向他们招手,狂喜的笑容渐渐出现在了老杨嘴边。 就在此时!突然迎面冲过来了一个人影! 来不及刹车!砰地一声!那人跟老杨撞了个满怀! 老杨被撞得眼冒金星一下子摔坐在地上,错愕地一抬头,竟发现和他撞得满怀的竟然是张小飞! 不不不不不对!他不是在我后面吗! 错愕的同时老杨毛骨悚然地发现,张小飞身后几米处黑暗的楼道口,全是密密麻麻的怪物,一双双看不见眼仁的空眼眶正齐刷刷盯着他们。 我明明往外跑!怎么又回来了?! 双手撑着膝盖弯腰大喘气的张小飞,抬起头同样用惊异的眼神看着他。 意识到事态已经不能单单用诡异来形容,老杨求救地看向张小飞:“怎……怎么回事??” 张小飞似乎也完全摸不清头脑,低喘且脸色难看地转过身看着身后的大门。 那大门被一层浓郁的黑完全覆盖,手电筒的光束无法将它射透,他们分毫看不清外面的景象。 老杨从地上爬了起来,眼睁睁看着张小飞这次放慢了脚步,再次试图往门外走去。 当他的背影完全融入黑暗后,神经线紧绷的老杨正想追出去,下一刻张小飞的身影竟再次由黑暗中穿了回来!两人差点又撞了个满怀! 再次看见对方似曾相识的那张脸,这俩人的表情就别说谁比谁难看了。 只见张小飞抓嘴挠腮,念叨着:“惨了完了没了……” 不知道他什么意思,老杨回头看了看身后楼道口那些蠢蠢欲动的可怖怪物,它们中间不时不安分地发出此起彼伏的怪异惨叫声,就像准备着下一刻就要一拥而上。 他管不了这么多了!瞬间推开挡路的张小飞,提步就朝着大门直冲了过去 那层黑暗浓雾很快笼罩他全身,然而在下一刻挣脱那层浓雾后,他又再次绝望地发现……自己回到了原地! 而张小飞身后那群一动不动簇拥在一起的人头蜘蛛,开始发出跟方才不一样的惨叫——“哎哟”“哎呀”“啊啦”。 听着这些特别别致的惨叫,老杨简直快崩溃了,他焦急万分地揪住张小飞的领子,用力摇晃对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大师你快想办法啊大师你快想办法啊!” 张小飞任由老杨把他晃得快散架,掏出口袋里手机发现没有任何信号,他才嘴唇哆嗦着,对老杨宣布了一个令人绝望的消息:“……这是个死循环,我们被困在那妖怪的空间里了。” 听到这消息,老杨依然死死揪着他衣服不死心地摇晃着他,几乎要把他的T恤扯变形:“这里怎么会有妖怪!?现在怎么办啊?!我要回去啊放我出去啊!!!” 张小飞被喷了一脸唾沫星子,却异常冷静地抹了一把脸。 突然,他猛地反揪住老杨的衣服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用狂晃回敬他边破口大骂:“你他妈还问我怎么办你他妈还问我怎么办!!我还想知道怎么办呢!你知道那妖怪多难对付吗你!!要不是你刚才踩烂了法器把那妖怪放出来我现在已经收工回家洗洗睡了!!” 骂完后他放开目瞪口呆的老杨,焦虑地把自己的头发抓得乱糟糟,边看着那边那群人头蜘蛛边碎碎念道:“惨了惨了这下真的惨了,要让师父知道……扣工钱不说……非得把我脑袋拧下来安这些玩意儿身上……观音菩萨如来佛祖救救我吧……” 老杨压根就没听明白张小飞在念什么,他双腿抖得厉害。今晚这些离奇的事恐怖的妖怪完全不在他平日的接受范围以内,要知道来这里会出这种事情,他真的宁愿被那小鬼弹一辈子小JJ也不找这个狗屁大师! 为什么他们会在这里出现? 就因为几个小时前,眼前这位张小飞张大师在了解了老杨的大致情况后,决定带老杨来这栋大楼做“实地考察”。 本来真的没什么事的,他们来了这里以后,这位大师就开始神神秘密地在大楼每一层的四个角落用透明的液体画上一个三角形加神秘文字的奇怪符号,完成这道工序就花了大概一个小时的时间。 老杨问他这么做的玄机是什么,他说这是为了把“那些东西”全部逼上天台,让老杨不要多问。 期间虽然整个大楼内凉风飕飕,可由始至终也没出现什么奇怪的东西,直到他们上了天台。 当时楼下那八层的每一层四个角落已经被张小飞画满奇怪的涂鸦,一上天台,他就在天台正中央画了一个跟之前那些相同的直径30cm的大涂鸦。 涂鸦完成后,他又打开自己的双肩背包,从里面拿出一沓五颜六色的符咒。只见他抽出三张黑底金字的符,分别贴在那三角形的三个角上。 忙碌完一阵,他让帮他拿着背包的老杨往后退。随后闭起眼睛,抬手做了几个特别奇怪特别专业看起来特别靠谱的手势,嘴里更是念念有词。 待他手势一做完,老杨就被眼前的场景惊呆了!只见以奇怪涂鸦为中心的地方,竟出现了十几个虚渺晃动的透明人影! 这突如其来的景象让老杨险些吓尿,连手里帮张小飞代为保管的包都脱手掉到地上,里面的东西撒了一地。 谁也没有发现,那些东西里有一个黑色的球型铃铛,无声无息地滚落到了老杨的脚边。 老杨看着一个个越发明显的身影,里面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唯一相同的是那纸糊一样的惨白脸色。突然,他在那些人中发现那之前曾蹲在他床边的小男孩。 那小男孩同样看着老杨,龇嘴朝老杨露出一个阴阴的笑容,同时抬起手,慢悠悠地向老杨招起手。他一做这个动作,旁边那些人也陆续跟着他抬手,频率一致地招手,阴测测地笑,仿佛是在亲切召唤已经脸色煞白再吓一吓就魂归九天的老杨。 这样极端诡异的景象让老杨惨叫了一声往后退,他刚退了一步,突然一声无比清晰的“喀喇”自他脚下传来。 这声音一出,那群透明的人影同时顿住了招手的动作,竟就这么目光一致地盯着他的脚底看。 而本来一副高深莫测大师样的张小飞更是叫了声:“我勒了个去!!” 老杨错愕地低头,看见自己脚下不知什么时候冒起了黑烟。他慌张地抬起脚,看见那黑烟自破碎的铃铛碎片里迅速扩散出来,在他眼前迅速形成一个人影。 他来不及反应,张小飞已经猛冲过来把他往后一推:“跑赶紧地跑跑跑!! 就是这样,他们开始了从九楼天台到一楼的亡命大逃杀。 想到这里,老杨忍不住再次在心里感叹,本命年果然命途多舛。 他看着仍然在一边碎碎念着什么”师父快来救命“的张小飞:“现在怎么办??你不是有法术吗赶紧念个咒穿个墙……” 他话还没说完,发现两人手里手电筒的光束开始诡异地一闪一闪。 此时此刻他被蹂躏得极端脆弱的神经已经经不起一点刺激,然而事实是还没完。他一抬头发现那群聚集在楼梯口的人头蜘蛛,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分开在两边,将中间留出一条通道,并且以整齐划一的频率发出极具特色的叫声:“哎哟!哎呀!阿拉!哎哟!哎呀!阿拉!” 老杨整个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想过自己今年会很倒霉,可是真真没想到会倒霉到如此惊世骇俗的地步。如果现在有把刀,他真的宁愿自己抹个脖子一死了百了。 这时,身旁显然比他冷静了那么一点的张小飞把一明一暗的手电筒照向人头蜘蛛中那条过道,说了句:“糟糕!它要来了!” 张小飞话音刚落,老杨就看到,在手电光束忽明忽暗中,那条通往二楼的幽暗通道,有个人影从上方拐角处慢悠悠挪了出来。 而两旁的人头蜘蛛,则继续整齐地发出完全可以当作进场曲的奇妙叫声:“哎哟!哎呀!阿拉!哎哟!哎呀!阿拉!” 老杨崩溃地抱着脑袋,看着那人影轮廓越来越清晰。 他泪流满面地发现,那与其说是人,不如说更像一只超级大螳螂。差不多两米高的个子,脑袋奇大。那双条细长手臂长到膝盖以下,葫芦形状的身材。那腰细得,老杨都怀疑它走着走着会突然拦腰断成两截。 随着它越来越靠近,老杨终于发现——好家伙!这玩意儿不是脑袋奇大!脖子上分明长了五六个脑袋! 终于忍不住了,他爆发出一声非人的惨叫:“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张小飞咕噜一声吞了口口水,开始在浑身上下的口袋乱掏,边说:“噬魂怪,我我我对付不了……” 说话间那噬魂怪已经来到一层,它身后那些人头蜘蛛也紧跟在它身后,朝他们靠过来,越来越近,同时一阵浓烈的腥臭味扑面而来。 老杨浑身狂抖,揪住张小飞将他作为挡箭牌:“你可以的我相信你你可是大师啊!!” 张小飞这才终于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符咒:“我我我想起来了!我师父说这家伙怕火!” 这次老杨反应极快,迅速从身上摸出一个打火机递给张小飞,斩钉截铁:“给你火!” “留着烧纸钱!”张小飞额上有冷汗渗出。他双指夹着那张符咒,手腕自内向外划了个圈,喊了声,“叱!” 话音刚落,老杨就发现——张小飞不见了。 刚才明明还挡在自己面前的人,竟就这么凭空消失了,留下自己独自面对这可怕的妖怪! 完全接受不了这种设定的老杨哭得惨绝人寰,扯着嗓子喊了句:“大师你去哪了!?” 此时,旁边突然传来张小飞的声音:“啊,原来这张是隐身符。” 老杨已经快疯了,他根本搞不懂这大师到底是多不靠谱多没下限,看着和他距离已经只有两米远的噬魂怪和无数那么多人头蜘蛛,他今夜第无数次结巴道:“那那那现在怎么办??” 突然,他感觉到旁边有人一把拉住他胳膊,张小飞的声音再一次传来:“我功力不够,带人一起隐身大概只能维持三分钟左右,我们回天台!跑!!” 就在张小飞他们情况极其危急的时候,这栋大楼外,一辆从远处疾驰而来的黑色越野机车停在了路边。 来人取下黑色头盔,随手将头盔挂到后视镜上,修长的腿跨下车来。 身材高挑的他,慢条斯理靠着自己的车,偏头点了一根烟,他手腕的皮绳上挂着一颗黑色铃铛,随着他一举一动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缓缓呼出一口烟雾后,他才抬起那双漂亮漆黑的眼珠子,冰冷漠然,看向眼前这栋阴气冲天的大楼…… 4师父救命 仿佛刚才这里所发生的一切都是假象,此时这栋被废弃多年的大楼内,恢复了往常那死般的一片沉静。只是黑暗中的角落似乎有人影之类的东西杵着,若置身其中,总有被角落里的视线死死盯着的感觉。 年轻男人就是在这个时候,走进这栋被黑雾笼罩的大楼。 他手里拿着手电筒,将前进的道路照亮,脚下的黑色短靴踩在地上,“哒哒哒”的脚步声在空旷寂静的一楼楼层中回荡。 整个环境里除了他的脚步声,不再有任何其它声音,仿佛这楼里只有他一个活物。可那一道道隐藏在犄角旮旯窥视着的视线却明确地告诉他,其实这地方相当热闹。 就在他迈上通往二楼的第一道阶梯时,手腕挂着的黑色铃铛突然响了起来——铃铃……铃铃…… 似乎并不感到意外,他牵起嘴角一抹似笑非笑,继续往上走,顺便还抽了口烟。 黑铃铛的动静越来越大,而手电光束照射到的前方一切正常,黑暗里却显然有什么淅淅簌簌的声音在迅速靠近他。 越来越快越来越近,越来越快越来越近……最后那声音就这么来到他近在咫尺的地方,并且,停了下来。 他耳朵稍稍动了动,忽然将手电筒往旁边一照——只见一只人头蜘蛛如壁虎一般就扒在他脸旁的墙上! 人头蜘蛛狰狞的脸跟他那张十分英俊的脸离得特别近,他们四目相接,鼻尖几乎就要碰着鼻尖——如果这玩意儿有鼻尖的话。 他又抽了口烟,如此近距离看着眼前像被什么重物狠狠砸得塌进去的脸,他稍稍歪着头,眼中带笑,然这笑在这情况下显得格外阴森冰冷。 就在此时,这位跟他深情对视了两三秒的人头先生终于不耐烦,突然昂起头一百八十度张开它的大嘴露出满嘴骇人的獠牙! 这千钧一发之际年轻男人依然不慌不忙,呼地一下,将嘴里的烟吐向眼前这只怪物的脸。同时他右边眼角底下那颗泪痣,似乎闪着可以称为妖冶的光芒。 一瞬间,那张着嘴还来不及合上的怪物便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无比凄厉刺耳的惨叫,那凄惨的尖利叫声几乎贯彻整个楼层,它就这么化作一阵黑色浓烟。 尖叫声过后,周围迅速恢复了死般的寂静,这个男人继续往上走,一秒,两秒,三秒…… 死寂只维持了三秒,之后整个楼层突然间沸腾了起来! 人头蜘蛛“啊啊啊”的叫声不绝于耳此起彼落,前后左右甚至上方每一个方向都有!根本数不清有多少这种怪物潜伏在黑暗中,只知道有更多以他为目标的动静用电光火石的速度逼近! 手腕的黑色铃铛紧急作响提醒主人情况危险,他在一楼半的平台站定,后方随后而到的人头蜘蛛突而以骇人的弹跳力一跃而起!那长满獠牙的血盆大口直逼他的脸! 他笃定地将快燃尽的烟头无声无息扔到地上,右手抬手往斜后方一挡,嘴里默念了一句:“定。” 与此同时,以烟头为圆心的地方突然出现一个透明的圆圈向四周以极快的速度扩散张开,于圆圈外围的地面掀起一阵小规模烟雾! 那人头蜘蛛在距离他手掌1cm的地方顿时定在了半空,盯着男人手掌的空洞眼眶里貌似流露出万分不解。 这个俊美的男人始终都不曾回头看它一眼,突然在它丑陋的脸庞前打了一个响指。 只听见“喀啦”地一声,这是骨头碎裂的声音,下一秒这人头蜘蛛的脑袋竟就像一个气球般瞬间瘪了下去!丑陋的五官在浓郁黑烟和尖叫声中拧成一团,一瞬间就在烟雾里彻底消失殆尽。 它尖叫的回声还留在空气里,其后在这个男人制造出来的直径长达十米的透明圆圈里,更多“喀啦”“喀啦”的声响伴随着四面八方无数尖叫声传了过来! 场面一片混乱,庞大数量的人头蜘蛛在这个时刻连挣扎都办不到就化成黑烟消失在空气里,而他,继续往上走。 同一时间 顶楼天台 隐身咒的效果已经过去了,老杨和张小飞使出吃奶的力死死抵着天台的门将那噬魂怪关在门外。厚重的铁门被外面那怪物一次次撞击得震天响,老杨觉得自己的肩膀已经在之前的无数次撞击下被撞麻了,五脏六腑都快移位了,说不定打个喷嚏都能吐出个肝来。 再这样下去压根就撑不了多久! 这还不算,门外有个噬魂怪,而他们身后还有那几个之前被张小飞困在天台的幽魂,它们现在正像围观什么稀奇动物一样围着他们看!! 身旁的张小飞无力地开口了:“我快不行了我快不行了我已经感觉不到我的胳膊了。” 死挨住了门外的又一次撞击,老杨差点咬到自己舌头:“别……别!你不能不行啊你必须行啊!快想办法能不能把它弄回那个铃铛里!我求你了!” “我真不行!” 张小飞说着突然看向天台边沿外围的铁栏杆,看着老杨道,“要不,咱们跳下去?” 老杨还来不及回答呢,倒是后面那群幽灵里有个女鬼幽幽地开口提醒了句:“这里是九楼。” 老杨怔怔的眼神在那女鬼惨白的脸上停两秒,突然就鬼哭狼嚎叫了起来:“啊啊啊啊!说话了说话了说话了!!” 他这一叫,外面那噬魂怪好像被刺激到了一样,一下子发力猛地一撞!铁门瞬间被它撞开了一大条缝! 眼看那条缝越来越大就要撑不住了,张小飞朝后面那群幽灵嚷:“快来帮忙啊你们!!” 那群幽灵面面相觑:“喂,他叫你呢。” “不是,是叫你。” “他刚才看的绝对是你。” “不,是你,面对那么真挚的眼神你难道就真的忍心拒绝么?” “我才不要过去!好可怕会被吃掉的好吗!” “啊,他们好像真的快不行了。” “手手手!手伸进来了!!!” “冷静冷静!保持队形后退后退后退退退退!” 就在那群幽灵毫无建设性七嘴八舌添乱的时候,终于一声巨响——咚! 被撞得凹凸不平的大铁门被一只黑色大手狠狠拍开! 老杨和张小飞两屁股摔坐到地上,抬起头同时张着嘴,就看见那两米高的噬魂怪站在门口。那怪物一弯腰,六颗瘤子一样紧挨在一起的脑袋率先探了进来! 好几颗凸出来的可怖眼珠子朝几个方向一转,同时锁定在他们两人脸上。 吓成傻逼的老杨从嘴里发出毫无意义的哽咽哭腔,一边阿弥陀佛一边挪着屁股噌噌噌往后退。 同样吓傻的张小飞扫见在距离他们两米多外的墙边,是自己之前被老杨撒满一地的装备和那背包,可惜距离实在太过遥远。 这个时候那噬魂怪的影子已经笼罩到他脸上,那手腕细长的巨大鬼爪咻地一声毫不客气地扫了过来! “啊啊啊!” 张小飞嘴里怪叫着,一个就地驴打滚向旁边躲开!姿势虽然狼狈了点,但暂时也算成功避开了被一巴掌拍飞的厄运。 一击落空,那噬魂怪马上把目标转向前方刚从地上爬起来的老杨。 只见老杨满脸庐山瀑布汗,频频后退,目光游移不定不敢正视这怪物的脸,嘴里狂念“你看不见我你看不见我”咒。 可惜这咒语没有任何意义,这怪物六张嘴突然同时张开从喉咙里发出“嘶嘶嘶”的恐怖巨大声响,可能这声音对非人类的东西影响很大,老杨身后那群幽灵纷纷痛苦地捂紧耳朵,半透明的身体更是因为音波的冲击引起强烈扭曲! 猝不及防地!那噬魂怪猛地就朝老杨扑了过去! 我要死了我要死了!! 这危急关头老杨偏偏全身僵硬得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他咬紧牙关闭上眼睛,准备承受最致命的一击。 可能是上天觉得本命年而已,不用搞得这么严重的关系。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不知从哪里传来一串清晰的铃铛响声,如有魔力一般直击在场所有人类非人类的灵魂。 噬魂怪的动作顿时停住,老杨浑身发抖偷偷睁开眼睛,那群鬼莫名其妙东张西望,而刚自地上爬起来的张小飞,那表情简直是松了一口大气,似乎眼泪都快掉出来了。 这些所有反应都是在那一秒内的,下一秒,那噬魂怪突然怪叫了一声,整个身子忽地像被一条看不见的绳子拦腰扯住! 老杨眼睁睁看着眼前的庞大的身躯一瞬间折成九十度角让一股巨大力量拽了出去,那妖怪嘴里发出震耳欲聋的叫声,往后狠狠地摔到地面!当下几乎整栋楼都震动了! “师父!!!!!” 张小飞无比激动像见到偶像一样的声音响起。 终于老杨看到,天台门口,站着一个身材高挑的黑衣年轻男人。这人的皮肤在黑夜里显得格外白皙,目光冰冷深邃,右眼角下方有颗泪痣,五官极其英俊。 他嘴里斜叼着根烟,而手上拽着一根极细的金线,金线那一头,正是捆在被摔得四仰八叉的噬魂怪腰上。 只见张小飞连滚带爬地滚到他身边,像幼稚园小朋友跟班主任告状:“师父!它欺负我你要帮我报仇!” 闻言,这英俊男人的漆黑眼珠子往张小飞脸上一定,随即移开视线,不咸不淡说了句:“滚去吃屎。” 他话刚说完,地上那摔得够呛的噬魂怪突然挣扎地站起来。 男人不动声色,没有出手阻止。这妖怪如山一般的身躯转过身,而数张脸上的圆眼球转了几圈,紧紧锁定了男人的脸。 随手往地上弹了弹烟灰,这个男人的冷洌目光盯着眼前的骇人怪物,同时对身旁的张小飞说:“闪边去。” 与此同时,其实谁也不知道,正对面那栋大楼天台上,隐藏在黑暗里的,有一道视线正悄无声息地观察着这边的事态发展…… 5打完收工 随手往地上弹了弹烟灰,这个男人的冷洌目光盯着眼前的骇人怪物,同时对身旁的张小飞说:“闪边去。” 张小飞目光坚定说了句“师父!一切交给你了!”就非常识时务地往旁边闪,还顺便向那边惊魂未定的老杨招了招手吹了吹口哨,意思让老杨过来自己这边。 偏偏他的举动太不低调,让本来已经怒火中烧的噬魂怪想不注意到都难。大概是柿子都拣软的掐的心理,下一刻这浑身散发腥臭味的怪物直接就朝张小飞扑了过去! “我去!怎么光欺负我!!” 张小飞吓得叫了一声抬手挡住自己的脸,同时往后急退! 那噬魂怪的爪子眼看就要勾到张小飞,黑衣男人眉头一皱,同时将手里的绳子用力收紧往回拉,一下竟将那身形比他大出一倍的妖怪整个拖了回来! 明明手里使着劲,他还有空暇一脚将地上的烟蒂踩灭,完全是游刃有余的模样。 这下子那狼狈无比被他当大狗牵着的妖怪被彻底激怒了,六张嘴大开发出骇人的嘶嘶叫声,同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爪子就向他抡了过去! 老杨在后面看得胆战心惊,心说这小子死定了!这一下要是被抡到,额头准得贴后脑! 然而0.1秒后,令在场除了张小飞以外的一人数鬼感到难以置信的是,噬魂怪一爪子——抡空了!! 只因那黑衣男人原本站着的位置,空空如也,他就像突然凭空消失了一样! 围观的老杨简直连心理活动都结巴了——又又又又是隐身咒?! 那瞬间噬魂怪的爪子停滞在半空,保持着动作完成一半的状态,而六颗脑袋上十二颗眼睛已经准备要向四面八方寻找那个身影了。 就在这时,突然一声轻轻地“哒”,它发现那个男人竟自上方跃下!如从天而降般,就这么四平八稳大模大样地——蹲在它那条顿住在半空的胳膊上! 就像一只停在人类胳膊上的鹦鹉那般轻巧,他那张英俊的脸上似笑非笑,眼睛又黑又亮,微微勾起的嘴角充满不言而喻的挑衅意味。 噬魂怪被激得眼睛通红,只见它无比愤怒地嘶吼了一声!另一只恐怖利爪扬起,随即带着呼啸的风声就往他那张俊脸呼了过去! 说时迟那时快,男人在被它碰到之前已经敏捷地自它胳膊上一跃而下,然而,噬魂怪却已经来不及住手。 只听见“喀啦”地一声!噬魂怪用尽全力的一爪子,就这么将它自己的脑袋整个拍歪了过去! 在场的人类非人类,都深深怔住了,似乎压根无法相信眼前场景,他们就这么看着那噬魂怪的巨大身子一点一点往旁边歪,最后,干脆一声闷响倒了下去。 而那个罪魁祸首的男人,在平稳落地后,拿出一根烟咬嘴里,点上。 火光串起来刹那间照亮他深刻的五官,淡若止水的眼眸。 就这么……完了? “我的妈啊……这都是什么事阿……” 瞬间老杨觉得全身力气被抽空,整个人像根面条一样摇摇晃晃,一屁股坐到地上。 随后,他就看着张小飞自地上捡起一块砖头,又从散落一地的符咒里挑了一张蓝色的贴砖头上,做完这一切,竟雄纠纠气昂昂地朝瘫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噬魂怪走了过去。 只见张小飞以武松打虎之势骑到完全没有反抗能力的噬魂怪身上,不由分说一砖头一砖头朝它脑袋砸下去:“让你丫得瑟!让你丫得瑟!” 老杨被眼前的暴力血腥场面囧得目瞪口呆,又所谓树倒众人推,他后面那些原本退得远远的幽灵们也纷纷开始交头接耳:“喂,现在该怎么办?” “看来,也该是我们出手的时候了!” “上!!” 不知是谁一声令下,那群幽灵争先恐后飘了过去,围着那噬魂怪一顿猛踹。 老杨都不知道该做何反应,有那么几秒钟在考虑是否应该过去参与这场围殴,就在这时,他感觉到有人在拉他的衣服。 方才惊魂甫定的心再次不安了起来,他感到背后发寒,整个人僵在那里。 他知道,如果那个突然出现牛逼得吓人的黑衣男人算是人类的话,那么在场包括他以内一共就三个人类。 张小飞在那揍妖怪,那男人站在一旁边围观边抽烟。 那么,拉他衣服的是…… 他吞了口口水,不敢再往下想,准备就当什么都没发生。 偏偏这时,衣服又被拉了一下。 他瞬间狠狠打了个冷战,梗着脖子目视前方,屁股同时默默地往旁边挪。 然而对方仍然契而不舍,再一次拉了拉他的衣服。 一而再再而三,老杨已经吓得快痛哭流涕了,这一宿犹如身处人间地狱的逃命,他真心觉得自己已经没法再折腾了。 最后他自暴自弃地咬着牙,默默在心里数了三声,僵着一张囧脸往旁边看了过去! 他绝望地看到那个小男孩正低着头蹲在他身边,随后突然就抬起头,看着老杨,嘴里发出嘎嘎嘎的笑…… “啊啊啊啊啊!你不要过来你不要过来!!” 老杨几乎是立即就惨叫着,连滚带爬冲到给人特别有安全感的黑衣男子身边,整个人往他身上一扒,扯着嗓子拖长了尾音,“救命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那小男孩飘飘忽忽追了几步,结果一对上那男人的冷冷视线,瞬间成了一只见了猫的老鼠,停了下来。 男人也不理会那欺软怕硬的小鬼,微微皱起好看的眉,把老杨死死扒着他的手从自己肩膀上掰了下来:“小鬼而已,不用怕。” 老杨哆嗦个没完:“我我我我……我不怕……你你你你……快赶走他!!” 男人一手插在口袋里,抽了口烟,想了想说:“我看到他刚才拉了你衣服,一般这种低级灵是没办法直接触碰人类的,你们之前是不是有什么因缘?” 老杨摸了摸自己手臂上的鸡皮疙瘩,特别忿忿不平:“因……因缘?我昨晚半夜在家里看到这东西,就是想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才会跑去找那个半吊子张大师!看着就不靠谱之前还偷吃我的鸭脚!果然差点害我被吃掉!他他他他刚才叫你师父?” 男人点了点头,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名片递给老杨,抱歉一笑:“我叫纪冉,这是我的卡片,我徒弟给你添麻烦了很抱歉,希望今晚的事情你不要说出去。以后有事找我,打八折。” 他本来就长得好看,这一笑显得别提多亲切了,连老杨本来打算让他赔偿精神损失费的话一时都说不出口。 老杨只好狐疑地接过名片,还来不及细看呢,这时纪冉又递来一根烟:“抽根烟压压惊?” 惊,确实很惊,一想到今晚发生的事情,老杨估计自己今后要好几年时间都不敢一个人走夜路了。 接过他的烟咬嘴里,纪冉随即帮忙点上,老杨深深吸了一口烟,心说这劫后余生的烟简直是享受,原来这就是所谓痛并快乐着的感觉。 一连抽了好几口,老杨这才把气缓顺,对一直站在他旁边微笑着的纪冉说:“小伙子,不是我说你。这收徒弟嘛,真的得严格一点,要不是我……” 他话刚说到这里,突然表情凝住了,那根抽了一半的烟从指间掉了下来,下一秒,他直接失去意识倒地不起。 “明天醒来,你什么都不会记得。” 纪冉低头看着倒在脚边完全昏迷不醒的老杨,本来挂在脸上的笑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敛去。一抬头,看向那边还在孜孜不倦持续进行中的围殴,他走了过去。 感觉到一股令人无法忽略的气息靠近,原本不停喊着“降龙十八掌”“庐山圣龙霸”“夺命剪刀脚”“九阴白骨爪”招招要命气势如虹的幽灵党,一瞬间就同时撤离干净闪得远远,留下拿着树枝使劲戳那倒霉噬魂怪鼻孔的张小飞。 看着这不争气的徒弟,纪冉命令了句:“起开,把东西拿来。” 接到命令,张小飞赶紧把树枝砖头往噬魂怪身上一扔,站了起来,从自己背包里掏出一个玻璃瓶,那玻璃瓶里装满了无数个金色铃铛。 纪冉接过他递来的铃铛,蹲下身去,修长的手指往那噬魂怪的额头上一点,那妖怪从额头开始一直到整个身躯迅速化作一团黑烟。 纪冉又将夹在指间的金色铃铛摇了一下,那团黑烟便以极快的速度被吸入铃铛下方的缝隙中。 整个过程也就三秒时间,最后那个金色的铃铛完全变成了黑色。 结束了这一切,纪冉将铃铛抛给了张小飞,站了起身对他说:“再放它出来,你就给我把它吃了。” 张小飞缩了缩脖子,将那铃铛小心翼翼塞到一个黑色小布袋里,小布袋放背包里,又把背包挂在自己胸前,一敬礼:“师父,我用人格担保不会再有下次!” 纪冉好奇:“人格?你有?” 张小飞对了对手指:“真有,就是不那么明显。” 这身高接近一米九的张小飞明明比他师父高出十公分,可在他师父的气势面前却显得别提多渺小。 非常不屑地笑了一声,纪大帅哥又把视线移向那边那群在他看来略显脑残的幽灵,一接触到他锐利的视线,那群幽灵立即吓得抱成一团往后挪。 纪冉一手插在口袋里,扬起下巴朝它们勾了勾手指,说了句:“滚过来。” 其中一个女鬼用瘆人的哭腔道:“你你你你要干嘛!我我我们不是好欺负的!” 这纪冉明显也不是好脾气的,脸色阴了阴:“有两个问题问你们,过来。” 结果那群幽灵还是哆嗦着,你推推我我推推你,百般不情愿地挪到他面前。 纪冉低头看着抱住同伴大腿的小男孩,语气冰冷:“为什么整那个老头?” 那小男孩心虚地埋着脸,不敢看他,也不敢回答。 这时突然有个女鬼尖叫了起来,指着那边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老杨:“你杀了他啊啊啊啊啊!” 张小飞在旁边摸着下巴坏笑:“咩嘿嘿嘿,因为他知道得太多了!” 这下子那群幽灵又吓得抱成一团,简直乱成一锅粥:“杀人魔啊啊啊!” “好可怕!!” “报警抓他们!” 被吵得头疼,纪大帅哥太阳穴上有青筋凸凸直冒,沉默了两秒后,他咬牙切齿道:“闭嘴!老子问你们为什么整他!!” 世界瞬间安静了,隔了好久终于有个满脸病容的瘦高个儿有气无力地说:“是他自己不好,过节那晚他突然自己走进来……” 纪冉歪歪咬着根烟:“哈?走进来然后呢?” 另外一个女的说:“然后他莫名其妙就在墙角撒了泡尿,尿了小宝一身……” 说完看了看那小鬼,想必小鬼的名字就是小宝。 又有个幽灵补充了句:“嗯嗯,而且他肯定很上火,那泡尿臭得哦!” 众鬼纷纷点头。 闻言,张小飞恍然大悟打了个响指:“原来如此!我说你个小鬼怎么没事跑别人家里弹他JJ。” 那群鬼又开始七嘴八舌解释:“小宝就是想教训一下他,以后再也不敢了!我们是好鬼,从来没有害过人!” “对啊对啊!我们都是好鬼!” “如果真要害他,已经把他小JJ拔掉了!” 默默把不舒服的感觉压下去,纪冉又问:“你们不是地缚灵,七月半也早过了,不去投胎聚集在这里做什么?” 这时底下那小鬼开口了:“你不能收我们!我们有请假条的!” 纪冉眉头一皱低头看向他,他立即又特别心虚地默默把脸埋回去。 一旁的女鬼摸了摸小鬼的脑袋,把自己手掌伸了出来:“真的,我们有假条!” 纪冉看到,她惨白没有血色的手掌上,有一个古文字组成的方形朱红印章,在夜色底下隐隐发着光。 纪冉认得出来,这确实是地府的盖印:“你们全是?” “是!”一阵狂点头,其它幽灵自觉地将手掌摊开来给他检查。 纪冉眼睛在它们手掌上扫了一圈,悠悠开口道:“这么多亡魂同时请假,好像不合规矩吧?” “我……我们是有原因的!” 纪冉:“说来听听。” 只见那病殃殃的瘦高个儿竖起一根手指,压低了声线神神秘秘说了六个字:“地府秘密任务。” 纪冉非常怀疑地皱眉:“地……” 结果他话还没说完,那群幽灵全部竖起食指:“嘘!!!!” 看着那一张张严肃的脸,纪冉简直是无语了,但是一想它们都有地府的盖印,那东西假不了,估摸着应该没问题,谁知道地府那班奇葩又要搞什么鬼,这种麻烦事情知道了绝对没有好处。 他说:“既然是这样我今天暂且先放你们一马,以后不要耍花样,不然……” 众鬼赶紧连连摆手:“不敢不敢!再也不敢了!” “对对对!绝对不敢!” 纪冉最后看了他们一眼,将地上困住这群幽灵的三角符号用鞋底蹭掉一个小角,随即转过身对张小飞说了句“带上那老头,收工”,就径直往门外走了。 张小飞领了命,屁颠屁颠过去把地上不省人事的老杨架了起来,跟在他师父屁股后面:“师父,你今晚实在太帅了,简直是我的偶像!” “少说废话,扣两个月工资。” “不要阿师父!!那和上个月扣的加起来我不是要半年领不到工资?!” “还有,今晚回去,单手俯卧撑一千下,单指倒立三个小时。” “师父……” “闭嘴,没得讲价。” 幽灵们看着这两师徒的背影,面面相觑之后,同时松了一大口气。 这夜在他们离开以后,幽灵们也渐渐散去,这座大楼的天台恢复了往常平静。 明亮的弯月挂在半空中,稀疏的星点缀漆黑夜空,就在此时,对面天台突然一个人影一闪!下一刻那人竟如有轻功般跃了过来,并且稳稳落地。 这是一个三十一二岁的男人,他身材结实,拥有一张刀刻般线条利落的英俊脸庞,鼻梁高挺,唇线坚毅,那双漆黑的眼珠子比黑夜还要深邃。 他慢慢走了几步,便垂下视线,看着脚边纪冉方才留下的烟头,看了很久很久。 6有客人 “两个小娃娃呀~正在打电话呀~喂喂喂~你在哪里呀~喂喂喂~我在幼儿园~” 早上八点,在自家那张堆满脏衣服的床上挺尸一样的张小飞,迷迷糊糊伸手按掉手机闹钟。 今天早上跟以往任何一天一样,以一首儿歌拉开序幕,张小飞机械化地坐了起来,睡眼惺忪掀开被子,打哈欠,抓头发穿拖鞋,挠痒,上厕所,尿尿,刮胡子,刷牙。 张小飞,男,二十五岁,中国人,从小父母双亡,六年前唯一的亲人外婆去世,留给他星湖居4栋12-1这套房。 目前他有个交往了一个星期的女朋友,对方是他经常去的便利店的店员,在他第不知道一百几次去那家店里买口香糖的那天,对方终于答应跟他去看电影。 他每天早上八点准时起床,八点15分出门,一打开门,都会非常惯例地遇到对面门匆匆出门的住户——罗楠。 这位邻居今天以金鸡独立的姿势,正一只手穿鞋子,一只手拿钥匙锁门。 张小飞对他的背影一抬手:“哟,早阿小楠。” 罗楠一回过头,依然戴着他那遮住半张脸看起来巨傻气的近视眼镜,头发乱糟糟,嘴里咬着个肉松包。 只见他把肉松包从嘴里拿了出来,转过身来咧开一个特别阳光灿烂的笑:“早,小飞。” 张小飞问:“今天又迟到阿?” 罗楠脸色一变:“阿对对对对对!迟到了!我先走了!!” 这么说着已经一溜烟冲到电梯间,留下张小飞一个人站在原地:“……加油。” 罗楠和张小飞做了很多年邻居,彼此关系很好,偶尔还会一起吃烧烤吃火锅。吃火锅的时候总能看到他那大眼镜蒙上一层厚厚白雾的场面,非常滑稽有趣,但即便是这样,他也坚持不肯取下眼镜。 张小飞觉得,八百度近视的人真辛苦。 罗楠为人很和善,甚至有点呆愣迟钝,但不要因为这样就小看他,事实上他在一个娱乐广播电台工作,主持每天早上九点的电台节目,有非常多的忠实听众。 不过他这人特别低调,从不接受任何采访,也不曾让真面目出现在公众视线里,就连每年过年电台制造主持人集体贺年海报,他都是躲在最后排最不起眼的角落里,当布景。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轨迹,张小飞自然也一样。 不过他的生活轨迹更加简单纯粹,因为他工作的地方离家里很近。 到底有多近? 出家门,上楼梯,爬一层楼——到了。 对,他工作的纪氏精神诊所,就在他家楼上。 吹着口哨拿出钥匙打开门,进门,将办公桌后方的窗帘拉开,让明媚的阳光洒了一室,而他也正式早上的工作任务——打扫卫生。 纪氏精神诊所的主人,也就是张小飞的师父纪冉还没醒,今天鞋架处没有发现可疑的鞋子,证明那位爷昨晚没有带漂亮男女回家过夜。 张小飞一直觉得自己师父是个集狂躁症自闭症多重人格等精神疾病为一体的可怕生物,除了他和罗楠,没有几个人受得了。所以也许是性格问题也许是职业问题(张小飞个人认为是性格问题多一点),反正纪帅哥常年单身。 他的私生活也很简单,无非是拍拍散拖做做散爱。所以偶尔早上开门进来刚好碰到某位陌生男子或女子准备离开,张小飞一点也不会觉得奇怪,最多就是感叹待会儿倒垃圾的时候垃圾桶里会多出两个用过的安全套,或者妈的今天又要洗床单了。 这份工作很辛苦,首先是老板残酷无情,其次是老板残酷无情,最后是老板残酷无情。但神奇的是张小飞从来没有想过辞职,非要说原因的话,是张小飞觉得如果自己离开了,半个月后就会有警察破门而入发现生活自理能力为0的纪帅哥发霉死在自家床上死得无声无息(有可能是纵欲过度马上风,谁知道呢)。 而经常在工作上犯错的张小飞,觉得自己时至今日还没被炒鱿鱼,大概也是纪帅哥认为跟废柴划等号的张小飞如果失去了这份工作,半个月后自己就会在马路边看到有个沿街乞讨四肢健全的废柴长得跟他之前的废柴徒弟很像。 不过这只是张小飞自己单方面的猜测,究竟师父是不是真这么用心良苦,他自然不敢开口问,他害怕答案是他承受不了的,毕竟现实总是比想象中残酷的嘛。 不管怎么样,反正他们师徒两人就是这么互相折磨互相忍受地,一起呆了好几年。 打扫完整间屋子的卫生已经是上午九点半,张小飞正准备用纪帅哥的电脑打开工作邮箱查看邮件,就在这时,电话响了。 他接起电话,发现是老熟人易叔打来的,易叔是纪冉的干爹,是个六十多岁经验丰富的驱魔人,更是他们的中介人。 毕竟这个挂牌精神诊所开在这种住宅楼里,又有个极度不积极的老板,真正有生意上门的机率是少之又少的。 易叔这次打电话来主要是通知他们中午会有客人上来,又让张小飞转告纪冉,今天事情搞定后去他家找他,有事要谈。 挂了电话,张小飞继续查看邮箱,发现今天依然除了纤体广告就是网站广告。深深在心里谴责发广告那些人道德沦丧不知羞耻后,他就把后者的网站地址发到自己邮箱,然后起身去厨房准备师父的早晨。 接近十一点的时候,纪冉的卧室门终于被打开。 纪帅哥穿着一件黑色衬衣,上面四颗扣子没扣,露出他的性感胸肌,叼着一根烟,顶着一张起床气脸,从卧室里走了出来。 往客厅沙发上一坐,翘起二郎腿就这么盯着对面的电视,电视里正在播送新闻,不过他貌似一点也没有看进去。 如果电视有灵性,被他一直这么瞪着,一定会哭着捂脸跑开。 ——今天那张脸似乎比平常更可怕,说起来他也有一个星期没带人回来过夜了,莫非是欲求不满? 默默这么揣测着,张小飞从厨房里端出两碗面,坐到纪冉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师父,吃面。” “嗯。”纪冉这么应了一声,拿起筷子边看新闻边吃起张小飞牌特制牛肉面。 新闻里正讲到今早七点在隔壁区一个酒店的地下车库内发现一具男尸,死者身份尚未查明,其死因警方还并未对外公布,而酒店员工也全部三缄其口。 长相端庄的新闻女主播在播报完最后一则新闻后,说:“接下来请收看天气预报。” 电视里传来抒情的背景音乐,而张小飞嘴里嚼着牛肉,突然说:“对了师父,易叔刚才打过电话来。” 纪冉似乎挺饿的,头也不抬:“说什么了?” 张小飞回答:“说待会儿有客人会上来,让你搞定以后去找他,好像有什么要紧事。” “知道了。”纪冉喝了口汤,才抬头道,“那你待会儿把那只噬魂怪带上。” 这边厢话音刚落,门铃就被按响了,纪冉低头看了眼还剩半碗的面,让张小飞去开门,自己继续吃。 进来的是一个五十多岁的妇女,她身边跟着个二十多岁的女孩子,女孩子手里提着个LV,看样子是母女。 那中年妇女看上去很紧张,精神萎靡,母女俩的手紧紧握着,被张小飞带了进来。 纪冉早收起他的大黑脸,交叠着一双长腿,笑得很客气:“你们好,请坐。” 打过招呼坐了下来,纪冉了解到女孩子名叫王娜,那位妇女是她母亲。此时张小飞倒了两杯茶水放她们面前,就站在旁边做旁听。 沙发上的纪冉笑得很职业化,不知道的人看起来显得他脾气特别好:“那么,遇到什么麻烦了呢?” “我弟弟,他……最近很不正常。” 王娜依然握着她母亲的手,她无名指上戴着颗钻戒,而眼眶底下有淡淡的黑眼圈,整个人透着疲惫。 纪冉嘴角弯弯:“哦?是怎么个情况?” “他……最近总是不停地做俯卧撑。”王娜说,“我们跟他说话他也不回答,也不吃饭,就是……不停做俯卧撑。” 纪冉抿了抿嘴唇,问她:“多久了?” “三天。” “他之前有精神病史吗?” “没有!”王娜说,“他一直很健康,也很正常!” 纪冉点点头,又问:“那有遭遇到什么事情吗?受到刺激之类的……” 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妇女突然激动了起来:“他是撞邪了!!是被鬼上身了!!一定是!” “妈!你不要这样!” 王娜为难地扶着她的肩膀,拍着她的背,可这种安慰并不起作用,她一下子哭了出来。 见情况这样,纪冉给张小飞使了个非常凶狠的眼色,意思是你丫不要站那当摆设,赶紧滚去拿纸巾过来! 转过头他又一脸温和:“阿姨你先不要哭,告诉我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我们一起来解决。” 王娜接过张小飞递过来的纸巾,帮她擦眼泪,她却一把抢过纸巾,自己边抹眼泪边哽咽着:“是鬼上身了!我确定!之前有人死在我们家!一个星期后我儿子就突然这样了!不是鬼上身是什么!纪先生!我是易叔介绍的!我知道你是干什么的!你就救救我儿子吧!” 纪冉依然保持微笑:“我明白,是我工作范围以内我一定会尽力的,能问一下为什么会有人在你们家去世吗?” “是这样的。”王娜开口了,“半个月前我结婚,那天我老公带着伴郎们过来接新娘,接新娘一般都是要过三关的……” 纪冉点了点头:“嗯,合理。” 王娜接着说,声音有些难以抑制的难过:“他们过了两关,第三关是要做199个俯卧撑。死者……是其中一个伴郎,他本来是有心脏病的,可是那天他不知怎么的坚持要做……” “嗯。” “做到第100个的时候,他突然就……昏过去了。”王娜的声音有些发颤,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看起来她眼泪都快掉下来了,“我们家对面就是医院,可是送过去还是抢救不过来了……” 说到这里,她说不下去了,低着头似乎努力克制着情绪。 这些纪冉都看在眼里,他突然问:“他跟你们关系怎么样?” 王娜:“他是我和我老公的大学同学。” “令弟现在人在哪?” “在家里,因为他举动很不正常,我们怕他伤害自己,邻居帮忙把他绑起来了。” “不介意我们过去看一下吧?” 5分钟后,师徒二人和那两母女上了一辆的奔驰,开车的司机称呼王娜为太太。 20分钟后,车子开进一个小区内,他们下车进了一栋住宅楼。刚一踏进去,一阵阴风吹来,张小飞立即就打了一个喷嚏。 此时正值夏末,外面气温不算太高,但这楼里和外面温差却大得特别不正常。 但纪冉也不觉得奇怪,刚才来的路上他就发现了,这个小区右边曾经是一间寺庙,虽然早年已经拆掉了,但那么多年神前庙后的,这一带的磁场环境早就失去平衡,还有第二点——这小区竟然真敢正对着一个医院。 也不知道那帮开发商是不是脑子被驴夹了,这要还不出闹鬼事件,还真浪费了如此一个极品孤煞之地。 进了电梯上了第13层,一出电梯,张小飞又打了一个喷嚏。 纪冉微微一皱眉,感觉一出电梯,温度又比刚才下降了好几度。大中午的明明正值阳气最盛时刻,可这一整个楼层却格外阴森。 张小飞摸了摸自己的胳膊,哪壶不开提哪壶:“哇,这地方不拍鬼片真是可惜了。” 7你离我很近 虽然张小飞说的确实是大实话,不过当下纪冉还是趁那俩母女没注意,狠狠给了他一眼——你他妈不说话没人会把你当哑巴,再他妈满嘴喷粪老子把你嘴缝上! 感觉到这样一股杀气,张小飞赶紧抬头看天花板,感叹道:“今天天气太好了,真是适合全家老少出门运动的好日子!” 纪冉眼角抽搐,是,再带上那个做俯卧撑的,更妙。 关于这两师徒间的怪异气氛,王娜也没多想,拿出钥匙对纪冉说:“他就在里面。” 然而大概谁也不曾想到,当四人走进客厅,就看到那个原本应该被捆在卧室的人…… “阿!!!”是王娜母亲率先高分贝尖叫了出来。 纪冉站定了脚步,只见一个二十岁上下的年轻男孩,正独自一人在客厅中央,像上了发条一样不停做着俯卧撑。 “儿子!” 王娜母亲想冲过去,被张小飞及时制止了:“阿姨,交给我师父吧,不用担心。” 确实这画面诡异非常,屋里没有开灯,靠窗帘布透出微弱的光,他们看见那个男孩,正以极快的频率不停俯下撑起。 他谁都没有理会,就连纪冉走近他,他都执拗地不曾抬头看一眼,只是不停重复,不停重复着同一个动作——直到纪冉突然抬起一只脚,踩住他的肩膀。 看起来纪冉并没有使太大力气,可是那个男孩却无论怎么样都撑不起身子,就像被千斤压顶。 但是即便如此,他也不知道什么叫放弃,仍然不停往上使劲,以至于撑在地板上的手臂不停颤抖。 纪冉却毫不留情,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的头顶,冰冷目光里带着点探究的意味。 突然,脚下一个用力!竟将他整个人踩趴在地面上! 男孩的脸贴着地板从,嘴里发出诡异的“呜呜呜”声,看到这幅场景,本被王娜搀扶着的老太太突然就挣脱开她的手,冲了过去一把死死抱住纪冉的胳膊:“不要这么对他!!” 纪冉错愕了一下,就在这个时候,那个本来没有一点反抗能力的男孩突然发力从自身撑了起来,烧红的眼睛往纪冉脸上一扫,猛地就起身伸手推他! 纪冉被那护子心切的母亲缠住,有功夫一时都施展不出来,只能往后退,不料这一退竟撞到自后面冲过来的王娜。 穿着10cm高跟鞋的王娜,惊叫了一声就要往后倒去! 一秒后,冲到一半的张小飞顿时张着嘴愣在了原地——只因危急关头,王娜被纪冉及时地拦腰接住了。 王娜在纪冉的臂弯中睁开眼睛,就看到一张近在咫尺的脸,五官如精心雕凿出来般精致,英俊,而那双如深潭的冰冷眼眸竟像能将人的整个灵魂吸进去,她顿时红了耳根。 “放开她!!!” 此时那男孩突然发出一声狂躁的叫声,打断了王娜的臆想。 纪冉手腕上的铃铛开始发出响声,同时那个男孩就像被什么刺激到般,疯狂地扑向了纪冉! 在这当口,纪冉转身将王娜挡在自己身后,双手迅速结了一个智拳印,同时念出一个字:“鑁!” 此字一出,空气中一股无形的力量犹如利刃弯刀袭向那个男子!一瞬间!他就停住了动作! 王娜母女惊魂未定,屏息看着,都不知如何是好。 下一刻,那男孩就如遭遇了什么无比痛苦的折磨般,猛然紧紧握着自己拳头,抬起头从喉咙里发出恐怖的嘶吼! 然而这只持续了两秒钟,两秒钟后,更加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只见他七孔之内竟然冒出七缕黑烟,诡异的黑烟如有想法般自上空快速汇聚在一起,而那男孩同时便失去意识倒了下去。 纪冉抬手接过张小飞难得机灵抛过来的金色铃铛,准备将那黑烟纳入铃铛内。 都已经到最后关头了,可世界上很多事情往往没有这么顺利。 因为这个时候,外面突然有人打开了门! 那团黑烟特别机灵,趁着千载难逢的机会,丫一招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冲着外面就飞了过去! 到了此时此刻,张小飞这才真真地明白了啥叫“一溜烟跑得老远”。 就这样,门外那男人一打开门,便看到一团黑烟冲着自己的脸直扑过来,然则他反应也很快,一个闪身给它让出了道! 纪冉从嘴里蹦出一个脏字,立即拔腿追了上去。 这边厢那团黑烟顺利冲出门去,第一眼就看到对面门有一个背影——一个长卷发身材窈窕的女孩子,正毫无防备地将背影留给它,掏钥匙准备开门。 有机可趁!那团黑烟瞬间就毫不犹豫地朝她冲了过去! 可能是感觉到背后有什么不对劲,那女孩子拿钥匙的手顿住了。 就在背后那黑烟差那么一点即将碰触到她身体的时候,她突然转过身来,黑烟一下子被弹了开去。 同一时刻,一声清脆细微的铃铛声响起,大概还搞不清楚状况的黑烟,已经被身后一股绝对吸力吸了过去! 只是一眨眼功夫,它全部被纳入纪冉指间的小小铃铛内。 看着那金色的铃铛变为古铜色的样子,纪冉这才抬起头,看向眼前这个女孩。 这是一个十分漂亮的女孩子,女大学生模样,及腰长卷发,鹅蛋脸,大大杏眼,五官非常标志。身穿一件灰色小吊带背心,下身是宝蓝色小短裙,看起来特别精神。 她站在原地,看着纪冉的眼神充满好奇,似乎有什么话想说。 就在这时,张小飞跑过来了,大概是被那女孩惊艳了一下,竟就站那愣了两秒。 直到纪冉不耐烦地咳嗽了一声,他才慌忙道:“师……师父!搞定了?” 纪冉点了点头,将那铃铛交给他放入小黑布袋里,而后转身回到屋内,看着那三张神色各异的脸。 那位惊魂未定的母亲先颤巍巍地开口:“刚……刚才那是……” 她话未问完,刚刚开门进来,此刻站在王娜身边的四眼男人却抢过话头,劈头盖脸就是:“那脏东西你处理干净了么?” 这个男人虽然长相平凡,脸上还有坑坑洼洼的痘印,可身穿笔挺的名牌西服,手腕戴著名表,站在那里就是一副年轻有为成功人士的模样。 不过这说话方式和用鼻孔看人的样子,让纪冉非常不欣赏,所以纪大帅哥并没有立即回答他的意思,而是朝他一扬眉,意思大概是——“你哪位?” 站在那人身边小鸟依人模样的王娜,眼见这尴尬场面,赶紧介绍道:“这是我先生。” “喔~” 纪冉恍然大悟地挑了挑眉,直接越过这个四眼男人,微笑着对旁边的老太太说,“阿姨,事情已经解决了,令公子没什么大碍,应该几个小时后就会醒,当然这个还得看他本身身体素质。您不用太担心,他醒后可以用石榴花叶泡水让他冲一个澡,去晦气有用,如果还有什么问题,随时找我。” 听着他这番细心的嘱咐,老太太频频点头,不停道谢。 说完这些,纪冉继续忽略四眼男,看向王娜:“王小姐,可以借一步说话吗?” 对于他这个要求,王娜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张了张嘴却空口无言。他笃定的目光里,貌似有些能将一个人内心深处隐藏的东西看穿的魔力,所以她眼神开始游移不定,就像在害怕或者抗拒些什么,亦或者,是心虚。 结果,是她旁边四眼痘印面瘫男开口的:“我太太今天受到惊吓,不是很方便,有什么问题不如在这里说?” 纪冉只是莞尔一笑,一手插在口袋里,肩膀有点歪,显得慵懒而自如:“那今天就这样吧,账单我稍后会让助理发给你们,告辞。” 说完他叫上张小飞转身就走了。 看着他的背影,王娜挽着自己丈夫的手臂,而眼里有太多复杂难以读懂的情绪,终于在纪冉快到门口的时候,她脱口而出道:“纪先生!谢谢你!” 纪冉顿住了脚步,回头对她一颔首,笑道:“鬼怪这种东西虽然看起来可怕,可对付起来还简单,不过人心里要是有了鬼,那可就不好办了。” 他这话音刚落,门外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我完全赞同你!” 纪冉一看,只见方才那漂亮的年轻女孩子正大模大样倚在门边,偏头笑吟吟望着他,一双美丽杏眼里还有些高深莫测的东西,不过这看在纪冉眼中是莫名其妙。 她笑嘻嘻对纪冉说:“你好,我叫柯灵。” 那天柯灵回到自己家中,哼着歌在走道里换拖鞋的时候,碰巧这时有个高大结实的男人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她抬头打了声招呼:“哥,你醒啦?” 那男人有张十分俊朗的脸庞,浓黑眉毛下一双深潭似的眼睛,竟就是数日前出现在废弃大楼天台的神秘人。 他在家中赤裸着健硕上身,皮肤是健康的古铜色,肩膀宽阔,一身毫不缺乏锻炼的肌肉分明,足以让人赞叹不已。 然而真正令人诧异的是,他右边胸前心脏的位置,竟有一根类似木桩的东西,狰狞地紧紧嵌进肉里。也不知道已经多少年月,它几乎跟周围的肉长在了一起。 如此这般,他却还跟没事人一样,手里随意地拿着一个装着猩红液体的玻璃杯,喝着走出客厅。 拿起摇控器打开电视,在沙发上坐下,他问了句:“你下午没课?” “翘课,你知道的嘛,我对美术史向来没什么兴趣。”柯灵这么说着,已经挨着他坐下,舒服地抱起一边抱枕靠着沙发。 见她哥看着电视没搭腔,她用肩膀碰了碰他结实的手臂:“嗳,哥,你猜我刚才看见谁?” 听到这个问题,男人转过头,深邃的目光落在柯灵白净的脸上:“谁?” 柯灵神秘一笑,随即压低声线道:“你前几天去偷窥的那个。” 看着她鬼灵精怪的模样,男人玩味似地笑了:“你这是承认你跟踪我了?” 柯灵把那双细白的长腿屈到身前,一手抱着小腿,一手没大没小地拍她哥的肩膀:“我知道您当时就发现了,特地不揭穿我给我留面子呢。哥,咱们好兄妹,心照不宣!” 说完嘻嘻嘻地朝她哥笑,于是她哥也嘿嘿嘿地和她皮笑肉不笑了三秒,然后瞬间收起笑脸,正经八百看着她:“你给我听着,没事儿别去招惹他,被发现了会很麻烦。” “没招惹呀,我就出于礼貌自我介绍了一下而已嘛。” 柯灵不满地嘟了嘟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从指间变出一张黑色卡片,扯出一个坏笑,“对了,还讨了张名片。” 从她手里拿过那张名片,男人垂下视线看著名片上纪冉这个名字,不说话了。 这边厢嘴里就没个把门的柯灵又开始发言了:“哥你知道吗?虽然他脾气看起来很不好,可那身材好的哟,那腰别提多细!那腿别提多长!那屁股……” “你没事还看人屁股?” “我这不是帮你看的嘛。” “……” 柯灵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做思考状:“不过是奇怪,他真的跟你以前画的那人一模一样!区别也就是眼角多了颗痣……” 此时电视里在播昨夜酒店停车库凶杀案的新闻,见她哥看着电视又不答腔,她说:“哥,你说会不会……” “不会。” 不等她说完,男人已经出声打断了她,“你给我放老实点,不要做多余的事。” 看着他严肃的俊脸,柯灵一扁嘴,一把将抱枕塞到他手里,起身就往自己卧室的方向走去,边走边嘟囔:“臭柯冕……暴君!独裁者!希特勒!老古董!大男子主义!歧视新时代女性!闷骚男!同!性!恋!” 听着她一声干脆利落关门声,柯冕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抱枕,半天才抬头说了句:“你还小么?” 8老子的车 纪冉从小是易叔带大的,一身本领自然也是易叔TJ出来的。长大后有时看电视里那些国家队运动员小小年纪就要咬着牙忍受各种超负荷训练,他不免就会想起当年的自己,那些惨不忍睹一脸血的辛酸史。 小时候他也想过,自己为什么不能拥有其他同龄人那样平凡而愉快的童年?直到后来自己出来干活,多少次生死关头危机边缘,若不是凭常年累月磨练出来的一身本领,早就不知道被生吞活剥了多少次。 所以纪冉很早以前就明白一个道理,没有那么多为什么,人生在世总有很多必需要做不得不做的事情。 你想要跟命运讨价还价?唯一的办法就是让自己变得更强。 所以,他经常跟张小飞说的一句话就是——“少他妈问老子为什么!” 师徒二人到易叔家的时候,来开门的是易叔养的小鬼阿宝。 阿宝看起来是个八九岁的小男孩,事实上在纪冉很小的时候他就是个八九岁的小男孩,实际年龄不详,反正二十多年来他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 白色的圆脸蛋上有两团腮红,脖子后面留着一条清朝的长辫子,穿着整套黑红色的唐装马褂,头上戴顶帽子,看起来就像电影里出来的小僵尸。 一关上门,它就开始对着纪冉叫了:“你给我跪下!!你说你都多久没回来了!要不给你打电话是不是就准备一辈子都不回来?!枉我从小看着你长大!嫁出去的女儿真是泼出去的水!现在的小孩太令人心寒了!” 听着一个身高只到自己膝盖以上的小鬼balabalabala了一通,纪冉却也没脾气,也不回嘴,而是慢条斯理从口袋里掏出一根棒棒糖,在它眼前扬了扬。 几乎是毫无悬念就被纪冉手里那棒棒糖吸引了,它抬起头紧紧盯着,就是嘴里依然叫嚣着:“什么小孩子玩意儿?每次来都用这招!小兔崽子你敷衍老子是吧?!” 纪冉也不说话,手一松,那棒棒糖突然被一团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蓝色火焰包围了。 等到落在阿宝手里的时候,神秘火焰随即消失不见。 阿宝“哼”了一声,迫不及待地将它拆开包装咬嘴里,生怕它会长腿跑了一样。 棒棒糖诱惑很明显是成功的,无论曾经用了多少次,于是纪冉迈着长腿从它身边走过,顺便问了句:“易叔呢?” “在书房听歌等你呢,自己找去吧。” 阿宝这么说着,突然一抬头,锐利的眼刀射向还站在它眼前,被纪冉扔在原地一脸不知所措的张小飞,它眼睛随即一瞪,暴喝了一句,“跪下!!” 张小飞毫不犹豫做猛虎落地式:“宝爷饶命!!!!” 易叔家里颇为古色古香,客厅的墙壁上挂着对现代人而言晦涩难懂的古董字画,桌椅都是雕刻精致的红木家具。穿过淡淡熏香味的客厅,在一道山水浮雕的红木屏风后面,就是他的书房。 纪冉直接推开书房的门进去,此时易叔正躺在他的摇椅上,听着他珍藏多年的黑胶唱片。 “好花不常开 好景不常在愁堆解笑眉泪洒相思带今宵离别后何日君再来……” 易叔闭着眼睛,思绪也不知通过充满旧情怀的歌声飞向了哪里。直到纪冉往他旁边那张书桌一靠,说了句“老头,我来了”,他也没有睁开眼睛,而是就这么指了指纪冉靠着的书桌。 纪冉大概也习惯了,回过头在书桌上找到一个牛皮文件袋,便自顾拆开来看了。 那里面有近十张照片,纪冉一一翻阅,发现两三张是一个地下停车场的场景照片之外,大部分的内容是一具男性尸体。 他全身赤裸,看起来身上没有任何致命伤,直到最后那几张特写,拍的是脖子动脉处——两个非常突兀的洞。 看到这里,纪冉终于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易叔这才开口:“今天看新闻了吧?” 他一抬头,易叔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坐了起来,这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子有双鹰般锐利的眼睛,明明方才还懒洋洋像个抽了大烟的古代人,现在这精气神却让人以为刚才他那慵懒形象都是幻觉。 纪冉问:“这就是死者?” 易叔点了点头:“全身血液被抽干,唯一的伤口是脖子上那两个洞。” 又仔细看了看那几张照片,纪冉抬头,口气不大确定地说了两个字:“僵尸?” 易叔再点头:“看起来是这样的。” 将手里的照片扔桌面上,纪冉笑了,可那双好看的眼眸却未曾有笑意,他说:“我还以为那玩意儿只在电影里出现,早灭绝了呢。” 易叔说:“只能说这些年它们隐藏得太好,正常状态下,它们也就跟普通人一样,只要它们有心要隐藏。” 纪冉问了:“好像你也没碰到过这种东西吧?” “没有。” 易叔慢慢点了根烟,说,“最近一次有它们的消息,我好像还没出世。” 纪冉想不通:“既然它们没灭绝,那在现世隐藏了这么多年,一直相安无事,它们也算费了周章。现在突然之间这么高调,之前做的事情不就白费了么?” 易叔弹了弹烟灰:“我也想不通,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这件事还没完。” “我待会儿去那酒店看看。”纪冉这么说着,又问,“您说,那玩意儿战斗力怎么样?” “那得看看你遇到的是先祖还是普通级别了。” “如果是先祖……?” 对于这问题,易叔嘿嘿地笑出一堆眼纹:“两百年前,据说咱们祖师爷是用了自己的命才勉强把一个先祖封在山里,你说呢?” 纪冉一愣:“现在还封在那呢?” 易叔叹了口气:“那也是最后一次有关于僵尸的消息,都八九十年了吧。听说那会儿有票山贼被一队兵马追杀,夜里不知怎么的就误闯进那个山洞。第二天等到那队人马杀到的时候,山贼是找到了,就是一个个跟干尸没差。自那以后,就再没有那玩意儿的任何一点消息了。” 纪冉:“那洞就是当年您祖师爷封僵尸先祖的那个?” 易叔更正道:“也是你祖师爷。” 纪冉掏出一根烟点上,抽了一口,不咸不淡回了句:“得了老头,我可从没答应做你徒弟。” “反正,你小心点,我们对那玩意儿了解得还太少,我这几天查点书,有情况再知会你……对了,你那小徒弟呢?” 易叔话音刚落,书房的门被推开了,只见张小飞涕泪直流地扒着门框,脖子上绕着好几圈……舌头,而舌头的主人阿宝就趴在他身后。 “师父!!救命啊!!!!!” —— 出事那座酒店在江边,夜晚站在窗边可以看见美轮美奂的江景,看装饰璀璨灯饰的观光渡轮在江面徐徐前行,五十年前它大概算是这座城市最豪华最多达官贵人关顾的地标之一。 可惜因为经营不善长年失修等问题,这座曾经辉煌一时的大酒店,现在只有勉强靠着团购才有了那么一点人气。 纪冉的黑色机车直接驶入酒店的地下车库,一路畅通无阻,他原本还有点纳闷,到达车库停下车后他可算明白了——这破酒店能撑到现在忒不容易了,夜晚八点黄金时段,竟然能一辆车都没有。 都已经这么凄凉了,现在还出了僵尸杀人事件,这他妈要是传出去…… 在心里默默帮酒店老板抹了一把辛酸泪,车子大咧咧停在路中间,纪冉取下头盔,跨下了车。 他找了保安谈,保安提供的线索是案发时间为今天凌晨,酒店刚好停电。死者是这里的住客,外地人,一直到今早八点才被巡逻的保安发现。 没有目击者,没有嫌疑犯,因为停电自然也就没有监控录像——这应该能算是完美犯罪了吧? 他塞了一张名片和两根烟给保安,告诉对方自己是和警方合作的心理专家,希望他今后发现有什么线索第一时间告诉他。 地下车库终年不见阳光,向来就是极阴之地,不过纪冉走了一圈,一些角角落落也看过,倒是真没发现这里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手腕上的黑铃也不曾有什么动静。 于是纪冉就纳闷了,回到原地点了一根烟。 这酒店没人气也就算了,反正可以把一切的错归在老板身上,所谓人有三衰六旺嘛。 可现在连要找个目击鬼都没有,这算怎么回事? 随手弹了弹烟头,星星点点的烟灰撒落在地上,他又吸了一口,心说这下子还真有那么点一筹莫展。 就在这时,前方入口处突然有辆黑色的奥迪快速驶了下来。 纪冉叼着烟,一手插在口袋里,就这么潇洒地站着,烟雾从鼻腔里呼出来,而眼角那泪痣显得有些性感的迷离。 开车的男人一眼就看见他,眼神里闪过一丝名为惊愕的东西。随着车子驶近,隔着挡风玻璃,那人深邃的目光一直停留在他脸上,仿佛被他的容颜紧紧吸住 正一寸一寸看进他骨子里。 车速没有放慢,就连车头特别接近纪冉那嚣张地横放在路中间的机车,也没有要打方向盘的意思。 已经发现不对劲,纪冉的烟差点从嘴里掉出来——喂,老兄,别过来阿喂…… 喂!不应该是这样的阿喂! 喂!!!! 再多心理活动也来不及阻止,只听到空旷车库里砰地一声!! 他的爱车就这么在他眼前……被撞倒了…… 我!就!操!了!! 纪冉火了,这是真的火了,不管三七二十一他就冲了上去——看自己的爱车。 只看了一眼,他就快哭了,麻痹的,他宝贝爱车的侧盖整个凹了进去,简直就跟干瘪的橘子一样! 此时车上的男人也已经下了车,走到他身边,随即他听到一个低沉的男声:“对不起,我……” “你驾驶证是买来的吧你?!”纪冉一下站了起来,英气的浓眉底下,一双恼怒的眼眸瞪着眼前的男人。 这个男人高他半个头,身穿一件平整的黑色修身衬衣,五官硬朗英俊,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珠子里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就像他们之前见过似的。 当然这个时候他还不知道——这个人名叫柯冕。 被纪大帅哥这么一凶,柯冕怔了怔,随即特别诚恳地开口道:“不好意思,我刚才分心了。” 看他特真心实意的眼神,不知怎么地纪冉那满腔怒火一下子都有点不好意思往外发,站那和他大眼瞪小眼了半天,才保持住强硬的口气道:“那你说,现在怎么办吧?” 9他很爱你 “那你说,现在怎么办吧?” 听纪冉那口气,简直就像一个拦路勒索的臭流氓黑社会,要不知道的肯定以为他眼前这位才是受害者。 受害者柯冕没说什么,而是弯下腰把那台可怜的机车扶了起来。在纪冕狐疑的注视下,轻车熟路地拧动油门,引擎迅速发出呼呼的轰鸣声,再放开手,引擎声赫然而止,他这才抬头对纪冉说:“看样子发动机没什么问题。” 纪冉没立即回答他,而是掏出打火机歪头点了根烟,黑着一张脸自顾吸了一口,突然一口烟雾喷到他脸上,笑了:“废话,我把你老婆脸打凹进去了然后告诉你她性功能正常上床还能叫,你会不会谢谢我?” 柯冕漆黑眼珠子在纪大帅哥那鄙夷刻薄找茬似的脸上注视了好几秒,那之后突然就笑出来。 他这一笑,棱角分明的硬朗模样瞬间柔和了几分,眼角的笑纹恰到好处显现出了他磁石般的男性魅力,吸人到极点。 这些,向来自认是外貌协会的纪大帅哥自然是看在眼里的。 等到他笑够,突然深深地看着纪冉,嘴角还有残留的笑痕,那深邃如隐藏了千言万语的眼神让他接下来说出的话拥有莫名的说服力。 他说:“如果是我爱的人,无论他外表变成什么样,我对他的爱都一样。” 这是无限情深的表白或自我剖白,然而说服力归说服力,那不过是对旁人而言,可惜纪冉那敏锐的自我防御系统偏偏告诉他,眼前这个男人不能相信。 他眉毛抽搐了一下,正准备反唇相讥,兜里的手机却不合时宜地响了。 他眼睛一眯斜看了柯冕一眼,接起手机冷冷道:“有话说。” 纪冉讲电话的时候目光凌厉,下巴微微扬起,而性感的颈部线条经过滚动的喉结,在引人遐想之后,却又没入半开的衣领里,若隐若现。 或者是他皮肤太白的关系,柯冕的目光仿佛能直接透过他的侧颈看到埋藏在皮肤底下那搏动的血管脉络,鲜活无比,充满着无限生命力。 内心该死的躁动让柯冕忍不住吞了一口口水,他甚至有种听到自己心跳声音的错觉,最后,在瞳孔紧急收缩之前,他及时移开了视线。 “我马上回去,你让她等一会儿。” 这边厢纪冉刚讲完电话,一手拿着手机,转过头看向他,朝他伸出了另一只手。 见柯冕投来询问的视线,纪冉不耐烦地提示道:“手机拿出来。” 也不知怎么地,柯冕特别听话地就拿出手机乖乖交了出去。 纪冉伸手接过,却不小心碰到他冷得冰块一样的手,赶时间的关系并未多想,迅速输入自己的号码并拨通。 又捣鼓了一会儿,才将手机还给他,自作主张道:“我现在有事要先走,你号码我记下了,到时候车子修了多少钱你别不认帐。” 说完不等柯冕回答,一脚跨上自己破相的车子,拨开脚架,戴上头盔,启动,绕过那辆该死的奥迪,直接呼地一声就绝尘而去。 留下柯冕独自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迅速消失在视野里,低头时,柯冕发现手机屏幕上是霸气侧漏的“债主”二字。 他再抬起头,自然是已经彻底找寻不到那个人的背影,但他还是贪婪地看着,紧紧攥着手机,似乎就连手机上,还残留着那人手心里的温度。 恍惚间他突然想起不知道多少年前,同样是那张脸,青丝如瀑,皓腕凝霜,那人手里执着符咒,倾城容颜上有那么一道刺眼猩红。一直到现在,那道疤痕仍然刻在他心里最深的地方。 很快的,柯冕收敛思绪,转身提步朝着车库通往酒店内部的电梯走去,而他的眼神,已经恢复了往常的波澜不惊。 纪冉在一个小时后回到家里,此时张小飞正坐在客厅,而他对面的沙发上,王娜就坐在那里。 她脸色苍白得不正常,身边放着她的LV限量版提包,双手紧紧握着一个玻璃水杯,当她看到纪冉出现的时候,水杯里的水跟着颤了颤。 忽视了她那不自然得想忽视都难的奇怪状态,纪冉在旁边的沙发坐下,明明有点明知故问的意思,却因为笑得特别有风度,让人拿他没办法:“王小姐,你怎么过来了?” 王娜身子不由自主地前倾,看起来很焦急:“它……今天那个……它死了吗?” 纪冉皱眉:“它?” 王娜的指尖因为紧握着水杯而有些发白,她说:“就是……你今天抓走的那个……” 纪冉笑了:“其实严格来说,它上个星期就已经死了。” “我是说它现在……怎么样了?你会怎么对付它?一般抓来的这种……东西会怎么样?你们会怎么处理?” 王娜有些语无伦次。 见她这样,纪冉却若无其事道:“也没怎么处理,就扔到十八层地狱,剥皮抽筋,再扔油锅里反复翻炸。恩……我想想啊,你吃过麦辣鸡翅吧?从油锅里捞出来大概就是那种效果,刚出来的时候全身还兹兹兹地冒泡,过一会儿就金灿灿的很好看。大概炸个八九百遍,这是最轻的。” 被他这么吓唬,王娜的脸色简直比见鬼还难看,手里的水杯啪地掉到地毯上,仿佛那惨绝人寰的地狱场景活生生出现在她眼前。 旁边的张小飞,此时就感觉到他师父背后突然冒出个笑得一脸恶意阴测测的鬼,正捧着一个啪啪作响的大油锅向他挤眉弄眼,而且那鬼跟他师父的长相还有异曲同工之妙!瞬间他全身寒毛直立。 我的七大姑八大姨啊,还金灿灿很好看!!外酥内嫩果然不是传说,原来麦X劳肯X基统统都是分店,真正的旗舰店在地狱! 王娜差点给跪了下去:“求求你不要!这件事不是他的错!都是因为我!!” 纪冉不解了:“难不成还是你让它附你弟弟身的?” “不……不是。” 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那叫一个我见犹怜,王娜垂着头发着抖,像一只受惊的小鸟一样。 这让正直无比的张小飞特别于心不忍,然而纪冉那双无比淡漠的眼睛却只是看着她,从中读取不到有任何一丝一毫绅士该有的怜香惜玉。 时间就像凝固了一样,王娜隔了良久说出一句话:“他是因为我才会死的。” 纪冉并不意外:“哦?” 王娜说:“如果不是我他也不会死,求求你不要那么对他……” 纪冉慢慢笑着:“王小姐,自首要上警察局。” “不是,我没有杀他……” “那是怎么回事啊??”张小飞忍不住问。 “他是我前男友,是我大学时期的男朋友。” 王娜低下头,一手扼着自己颤抖的手腕,声音很轻,“我和他在一起四年,到毕业……都以为我们会结婚……” 纪冉帮她说下去:“结果结婚的时候新郎不是他,而是一个有钱的四眼男,也就是你现在的老公。” 听到这些内幕,张小飞惊讶地张着嘴。 “读书的时候大家都有理想,他想创业,毕业了之后他跟家里借钱,我也拿出我的积蓄给他,那会儿说好赚了第一桶金就结婚……可是我们都太不了解这个社会,那次他被骗了……帐户里只剩下三毛钱。他失落了一阵子……可是没有气馁,重新站了起来,说要卷土重来……我是支持他的!真的!可是也没有用,这个世界上很多东西不是光有热情光有想法就能实现的!读书那时候他是校草,所有人围着他转,可是一出校园他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社会新人……而且,运气还不是很好……第二次的时候,他租的小仓库着火了,所有东西都被烧没了……那时候我们已经毕业两年……” 纪冉点了根烟,说:“而你也到了快该嫁人的年纪。” “我先生是他大学四年的好哥儿们,其实那四年里一直在偷偷追我,这些他都不知道……毕业两年,我先生再出现在我们面前的时候,已经是广告公司的老板……那时候我终于彻底明白了,有时候再多热情再努力,也比不过家里有钱……” 王娜说到这里的时候苦笑了出来,张小飞听她声音以为她哭了,手忙脚乱地奔去拿纸巾过来。 纪冉看着他那蠢样,弹了弹烟灰,问:“所以你就跟他结婚了?你喜欢他么?” 听到这个问题,王娜的头埋得更低,右手手腕被她自己抓得通红:“我妈说,喜欢不喜欢的……感情是可以培养的。” 纪冉漫不经心地点头:“有道理。” 王娜摇了摇头:“我只是没想到他会死,他得知我跟我先生要结婚的时候,还很轻松地祝福我们……本来俯卧撑是让我先生做的,可是他非抢着做!” 纪冉没有说话,指间的烟静静燃着,白色的烟雾以千变万化的姿态飘向半空。 王娜埋着头突然就激动了起来:“他为什么要抢着做!?明明都已经不关他的事了!我真的想不通!!” “我觉得他肯定是很爱你的!” 旁边一直没发言的张小飞突然说,“虽然新郎不是他!可跟你结婚的事情接新娘的事情以前肯定被他自己幻想过很多遍!他没有钱没办法给你你要的幸福,所以只能在最后用那种方式帮助你先生,把幸福交给你……他很傻!” 王娜眼睛通红,看着跟她一样显得有些激动的张小飞,肩膀发着细微的颤。 “你心里真的觉得不关他的事么?”纪冉突然问。 听到这个问题,王娜有些疑惑地看向他,他在这时从口袋里拿出一样东西,放在台几上,推到王娜面前。 他修长的手指离开,王娜看到,那是一个小巧的首饰盒,她突然好像猜测到什么。迫切想知道答案地把它拿起来,颤抖着手打开——那里面,放着一对对戒。 那戒指跟她无名指上那枚比起来太平平无奇,没有钻石没有任何特别的设计,只是特别简约的造型,两枚紧紧依偎在一起。 纪冉淡淡地告诉她一个事实:“他刚才让我去他家拿的,放在枕头边,其实他早就准备好了,只是没想到被你先生快了一步。” 随着这个真相突然从迷雾里露出来,王娜崩溃了。 大颗大颗的眼泪无声地掉落在那两枚银色的戒指上,她突然站了起来哽咽着问纪冉:“他在哪我想见他!” 纪冉把烟掐灭在烟灰缸里,才说:“已经送他去投胎了,现在估计都过奈何桥了吧,没什么话留下,他只是让我把戒指交给你,让你知道他的心意。” 王娜怔怔地站着,空张着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可能现实跟她自以为的太真的不一样,如今真相摆在这,她一时接受不了。 “附在你弟身上打扰你们一家不是他本意,只是他死的时候心中有怨,那东西你可以当作是他的怨气。不过嘛,不管在人世间遭遇了什么,死后不过就是一只鬼。” 纪冉轻描淡写地说,“只要他没作恶,去了阴间过了阎王殿到了奈何桥,生前一切恩怨也就随着一碗汤一笔勾销,到时候人间地狱再也没有他这个人这个鬼,一切重新开始。所以你不需要为他担心,说不定下辈子他也能做个像你先生这样的富二代呢。” 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纪冉对她轻松笑,可王娜轻松不了,她那张漂亮的脸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哭花了。 特别是听到“富二代”这个词的时候,她紧紧咬着下唇,不知道是因为内疚还是极度悲伤,她站在那里,手里紧紧攥着那个首饰盒。 “王小姐,其实这事儿你也没错,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既然这条路是你自己选的,反正世上也是没有后悔药的,那就勇敢点走下去,别让自己再后悔一次。” 纪冉那双黑亮的眼睛就这么看着王娜,不尖锐,却让人完全无法忽略,他弯起嘴角露出一个和煦的笑,“那也算是,没有辜负他对你的心意。” 柯冕从酒店电梯里走出来,这里是酒店的第18层。 红色地毯因为年月久远已经彻底变成暗红色,偶尔某个角落还有烟头烫出来的小洞。潮湿的空气里有霉菌的味道,这条长长的过道里特别安静,柯冕的皮鞋踩在地毯上,发出低沉的脚步声。 头顶灯光略显幽暗,两旁是无数个紧闭的门,而距离过道尽头还很远,这么走着,总给人一种会突然有什么东西冒出来的感觉。 柯冕往前走着,默默感受着周围的气氛,他身上有种不动如山的东西,仿佛即便真的有什么突然冒出来,他的表情也不会因而发生改变。 就在他经过1804房的时候,那个门的锁突然啪地一声动了! 紧接着,棕色的木门在他眼前被打开,从中伸出一只苍白的手将他的手臂抓住!再一拉!他整个人随即被拉了进去!整个过程只有那么一秒钟时间,过后门随即关闭! 而走廊,恢复令人窒息的死静…… 漆黑的房间内,他被按在门板上,不由分说的,一张露出两颗尖锐獠牙的嘴猛地咬向了他的颈动脉! 10主仆 漆黑的房间内,他被按在门板上,不由分说的,眼前露出两颗尖锐獠牙的嘴猛地就咬向他的颈动脉! 如此危急时刻,他不仅临危不惧,更是连动都不曾动一下,一双如深潭般的黑色眼眸在黑暗中发微微发着光。 下一刻,那张落下的嘴突然收起锋利獠牙,转而在他耳边勾起一抹笑,低声说了一句:“主人,我好想你。” 啪地一声,灯被打开,房间内顷刻间亮了起来,那昏黄的灯光下,一张极好看的容颜就这么印入柯冕的眼帘里。 这是一个年轻男子,“像从画里面走出来的人”,大概就是形容他这种长相。珍珠色的皮肤上没有一点瑕疵,白净秀丽,一双飞也似的凤眼能勾人。 对,能勾人,就好像现在吧,他手就压在柯冕脸侧的门板上,那杨柳似的细腰从侧面看是一种极优美的弧度,而他的上身几乎就要贴着柯冕,美眸含情,好不风流。 “楚尧。” 柯冕靠着门和眼前的人对视着,说出了对方的名字。 他的表情在略显昏暗的灯光映衬之下让人看不出阴晴,这时他的大手慢慢抚上对方的腰身,突然,幽深的眼眸一眯,一个转身直接反把纤细的对方压到门板上,“你怎么会在这里?” 位置倒转了过来,楚尧被笼罩在这个高大男人的阴影之下,对于这种状态他似乎很享受,笑得格外魅惑,伸手环住男人的脖子:“想你了,来找你啊。” 柯冕看起来并不是很相信:“说实话。” 不高兴地努了努嘴,楚尧说了:“找了您这么多年,结果一来就质问我,主人是不是一点都不想我?” 柯冕看着他,不动声色就把问题抛了回去:“你说呢?” 男人的声音低沉磁性,仿佛轻而易举就能激荡起任何人的心池,楚尧抬头看他的眼睛,显得有些痴迷。 彼此就这么对视了半晌,突然楚尧展颜一笑,倾身上前一把紧紧抱住了他的脖子,声音有些激动:“想!你想我的对不对??” 没有回答,柯冕只是任由他抱着,眼中带着笑意,甚至有些宠溺的意味。 楚尧的下巴就蹭在他肩膀上,眼睛看着房间内某处的一个点,好一会儿突然小声说了句:“就算这么多年你心里只想过我一秒钟,我也知足。” 那唏嘘的话语听起来不免令人心酸,柯冕却只是似是而非地笑了笑,偏头贴着他的耳朵用性感的嗓音问道:“那你能从我身上下来了么?” 好吧,其实现在的状态是,楚尧那长长的双腿正夹着柯冕的腰,整个人就像只树袋熊一样攀在柯冕身上,何其不堪。 楚尧嘿嘿一笑,听话地从他身上下来,于是柯冕转身往屋里走,在窗边的椅子上坐下,架起脚,点了根烟:“告诉我怎么回事。” 楚尧在他眼前的床边坐下,说:“其实我也是今天刚到,找了您这么多年,没想到真的会在这遇到您。” 柯冕问:“你怎么会到这里来?” “自从您当年离开前下了那道命令,又有那两位大人在,那些小鬼头没人再敢乱来,都安安分分在现世藏起来,后来那两位大人也相继失踪了,跟您一样没有一点消息。” 楚尧伸展着修长的双腿,手往后撑在柔软的床上,两道锁骨露出性感的姿态,“一直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不知不觉都过了这么久了。” 柯冕坐在窗边,身后是一览无遗的江景,他指间夹着一根慢慢燃着的烟,沉默地听着楚尧继续说下去:“直到今天早上接到电话,听说这里出了这回事,我寻思着这事儿说不定您也会知道,运气好的话来这里可能有机会能得到您的消息,就过来了。傍晚刚下飞机,特地选了这家酒店,后面的事您都知道了。” 安静地听着他把话说完,柯冕抽了口烟,开口了:“那你有什么线索么?” 楚尧抿了抿嘴唇,正色道:“我前几年听说,有巫师在圈养僵尸。” —— 第二天上午,纪冉是被该死的手机铃声吵醒的,他极端粗暴地从被窝里伸出手拿过手机,看都不看就按下接听键:“喂!” 而后,听筒那边就传来一个悦耳活泼的女声:“纪冉!” 听那声音有点陌生,纪冉随意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哪位?” “是我,柯灵!” “……什么林?” 一个小时后,一脸起床气还没清破罐子破摔连头盔都没戴的纪大帅哥开着他那辆破相了的悲催黑色机车来到某大学门口,而穿着T恤短裙耐克鞋的小美女柯灵,就站在那等着他。 见他来了,柯灵二话不说就跨上车坐上后座,特别不客气地伸手抱住他的腰,而后笑嘻嘻在他耳边说:“往里面开。” 所以……我们现在是很熟? 虽然忍不住在心里这么吐槽,但纪冉还是直接拧动油门,照着她的指示把车子开进校园。 今天是周末,学生不是很多,但这样机车帅哥美女的组合还是赚足了眼球,虽然这位帅哥脸色确实不是很好看。 他们一路绕过教学楼群,开过一条通往校园深处的林荫小道,经过一排露天运动场,最后在宿舍楼底下停了下来,下了车。 纪冉抬头看着宿舍楼从下到上一个个阳台上挂着花花绿绿的女生内衣裤,就像多国旗帜在风中飘扬,他问柯灵:“这是要上去?” 柯灵拆了颗棒棒糖咬嘴里,用力点了点头:“没错。” 冷酷无情地拒绝了柯灵非常热情递过来的草莓味棒棒糖,纪冉点了根烟,说:“先说怎么回事。” “我一个同学见鬼了。” 柯灵那小翘臀一下靠在他的爱车旁,模特般的细长双腿交叠伸展着,而那口气就像是在说“今天天气还不错”。 这个女孩子是神经大条还是怎么样,一般人谈到鬼怪是用这种口气的么? 纪冉这么琢磨着,从嘴里吐出一团烟霾,看着宿舍楼大门口进进出出的女学生们,享受了大半根烟,才对柯灵说:“详细情况说来听一下。” 柯灵把脸边的头发塞到耳后,用讲鬼故事的口气说:“上个月啊,我们这有个同学半夜梦游从八楼掉下来死了!最近因为快考试,她隔壁宿舍有个女孩子每天去图书馆去到很晚才回来,这几天那女孩子经常看到不好的东西。” 纪冉问:“就她一个人看到?” 柯灵想了想,说:“别人我倒是没听说,反正她现在被弄得晚上都不敢出门,估计这次考试要挂科了。” 把烟头踩灭,纪冉说:“带我去看一下出事的地方。” 两人一男一女进宿舍大门的时候,舍管阿姨非常敏感地从小窗口探出头来:“干什么的?” 柯灵一把挽住纪冉的手臂,对她笑嘻嘻说:“阿姨,这是我哥,上去帮我搬东西,马上就走。” 阿姨三上路下三路地打量了纪大帅哥一会儿,疑惑地说:“我怎么记得你哥不长这样啊?” 柯灵走近阿姨压低了声线,在她耳边说:“阿姨,我跟你说,其实那是我嫂子。” 阿姨极力抑制住内心的震惊,又打量了那边的纪冉几眼,在纪冉不满地回望她后,她飕地一下收回了视线,小声说:“你嫂子……还挺有男子气概。” 柯灵正色道:“所以他不让我叫他嫂子,被他听到该不高兴的,不高兴了回去,我哥就吃不了兜着走,要跪一晚上玻璃碎的。阿姨,你懂的。” “我懂我懂。”阿姨给了柯灵一个活像知心大妈的关怀眼神,随后对那边满心莫名其妙一脸面瘫的纪冉说,“那个……她……她哥!过来签个名吧!” 后来一直到安全过关上了楼梯,柯灵还特别亲昵地挽着他的手臂,终于纪冉说:“差不多行了啊。” 柯灵不单置若未闻,反而挽得更紧,八卦地问他:“喂,你有女朋友么?” 纪冉挑了挑眉:“打听这个干嘛?” 柯灵也不回答他的问题,自顾道:“没有?我哥也没有。” 纪冉愣是顿了一秒钟,然后给了她一个堪称无懈可击的回答:“哦。” 可惜柯灵对他的态度是一点都不在意的,于是又说了一句令人喷饭的:“那男朋友呢?我觉得那个可以有。” 纪冉:“……” 见他不说话,柯灵反倒一脸高兴:“也没有?太好了,我哥也没有!” 纪冉说:“是,太好了。” “我跟你说,我哥他长得特别帅!” 这就是一栋普通的宿舍楼,长走廊一边是一个个寝室,而另一边就是一道一米多高的护栏,一个月前出事的地点是八楼走廊的最后一间寝室的门口。 因为周末的关系很多同学都出门逛街去了,这样更方便一点。 其实女生宿舍是大量阴气聚集的地方,闹鬼并不奇怪,特别是八楼这么高,不接地气,一不小心就无依无靠。幸好这栋楼风水还不错,坐北朝南,后面有座靠山,旁边有一条小河呈环抱状。虽然纪冉严重怀疑那条河是人工河,不过风水这玩意儿只要能做出来做得好,也没差。 柯灵抱着臂好奇地站在墙边看着他,嘴里的棒棒糖咬地啪啪响,见他拿出一瓶类似保湿喷雾的东西往出事的地上喷了几下,便低头凝神细看。 如果有灵体近期出现过在这里的证明,被喷洒过的地面会出现痕迹,无所遁形,这是灵体是否出现过最简单直接的验证方法。 然而,没有任何发现,这就是纪冉首先的发现。 他并不死心,又用了其它方法验证,求证再三无果后,他终于回头问柯灵:“你确定是这里?” 柯灵毫不犹豫地点头:“我确定。” 见纪冉轻蹙眉头,她又问:“怎么了有什么发现没?” 纪冉没正面回答,想了想说:“你带我见一见那个女孩子。” 闻言,柯灵悄悄地指了指自己身边的寝室门:“她最近都不敢出门。” 10分钟后,在女生寝室内纪冉见到了那个女孩子,这是间四人寝室,当时刚好就她一个人在。 她长相一般,背靠书桌坐着,穿着一套睡衣,神色有些不安,紧紧攥着自己的衣袖。 柯灵靠着她对面的书桌站着,眼神有些说不清的冷。 眼尖的纪冉发现,这女孩子右手食指的指甲上,有一条竖向的棕色线。 拉了个椅子坐她眼前,纪冉笑得像个和气的大哥哥:“同学,你能跟我讲讲最近发生的那件事情吗?” 那女孩子浑身抖了抖,抬起头用一种迫切的害怕纪冉不相信的口吻道:“是小燕!她阴魂不散!还留在学校里!” “别害怕,我是来帮助你的。”纪冉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眼神,说,“听说你都是每天晚上很晚才回来?” 见女孩子点了点头,又怕重复点了点头,纪冉说:“有没有可能是你看错了?” 听到纪冉不相信自己的话,那女孩突然激动了起来:“没有看错!真的!她就在我面前!透明的!穿着白衣服!从她们寝室的门里爬出来!一直爬上护栏然后从八楼掉下去!我见过好几次!没骗你!” “别急,我相信你,刚才就是假设一下可能性。啊,同学,你的手怎么了?食指那里。”纪冉指了指她食指的指甲,特别不经意地问她。 她低头摩挲了一下自己的手指,想了想才说:“去年我和男朋友去约会的时候,不小心被他的车门夹到了。” 纪冉看着她:“哦~这么不小心?”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呵呵,是啊,可把他心疼坏了,从那以后他都不肯让我自己关车门,怕我又迷迷糊糊再被夹一次。” 纪冉笑了笑,突然问:“小燕是个怎么样的人?” “我们关系很好,是特别好的朋友,她家里不是很有钱,也没有男朋友,有时候我和男朋友约会的时候会带上她,带她去吃好吃的……” 那女孩子说完,又补充了一句,“我们关系很好。” 纪冉微笑着:“哦?那带着个电灯泡不会打扰到你和男朋友约会吗?这都不介意,看样子你们关系真的很好。” 那女孩子摊了摊手:“也没什么,我反正是经常时不时去我男朋友的别墅小住,我们多的是时间见面,就是他还嫌不够,经常叫我搬过去。不过我想啊,又没结婚,不着急,就一直没答应他,呵呵。” 纪冉点了点头,他明明笑得晴空万里,可眼中却不带一丝笑意:“有个这么好的男朋友,同学们肯定很羡慕你吧?” 11所谓朋友 “她没撞鬼,不过我建议她去看心理医生。” 这是纪冉走出那间寝室后,对柯灵说的第一句话。 他当时从口袋里摸烟摸了一半,后来估计想着在女生宿舍抽烟不好,就作罢了。 听到他这句话,柯灵一点都不显得意外,只是说明白,并且让纪冉下楼等她一会儿,她有几句话要跟那个女孩儿说。 纪冉并未多想,口头上是答应了她的要求,心里却说等你才怪,老子要回去睡觉,谁敢挡我。 偏偏柯灵就像看穿了他的想法一样,可怜兮兮地用小鹿似的眼神抬头看他:“你不会开溜吧?” 纪冉笑得特真诚,像个人模狗样翩翩公子:“怎么会?我像那种人吗?” 柯灵情深款款地望着他,答曰:“像。” 纪冉笑眯眯:“滚蛋。” 柯灵再次回到那个寝室的时候,那女孩儿还坐在刚才那位置,而她就这么背靠着门看着那女孩。 不知道究竟是不是错觉,仿佛刚才在门外活泼调皮逼得纪大帅哥飙脏话的她,一关上门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格外的诡秘莫测。 寝室里没开灯,阳光这个钟点照不到这边来,这让整个室内显得阴沉沉,也许是这样的关系,柯灵的表情也被衬得莫名的阴暗。 她就这么站在那看了那个女孩好一会儿,不言,也不语,那女孩明显被她的举动吓到,最后忍不住小心地开口问她:“柯灵,你还好吗?” 听到她的问题,柯灵漫不经心地低头拨弄着自己的发尾,良久说了句:“辛苦你帮我这个忙了,不然我也没借口约他出来。” “啊?”女孩明显完全听不懂她在说什么,有些莫名地恐慌了起来,坐立不安。 “告诉你一个秘密,有兴趣听吗?”柯灵突然抬起头,说这话的时候俏皮地眨了眨眼,这个举动让她似乎又变回平常那个她。 其实不是,至少那女孩知道不是,面对柯灵的问题她甚至不知道究竟该点头还是该摇头,只是怔然地看着对方。 “其实啊……你最近总是看到的小燕,是幻觉,我想让你看到而已。” 柯灵这么说着的同时,也在慢慢走近她,短裙裙摆就随着步伐慢悠悠地在膝盖上方摆动,一步一步,一步一步,一直走到她面前,柯灵垂头看她,眼中闪着幽光,刻意清晰地一字一句道,“我是故意的。” “啊?”女孩依然听不懂,可这诡异的气氛和柯灵莫名其妙的话语已经足够让她害怕,足够让她害怕得想站起来立即马上逃离这里! 就在这时,柯灵的瞳仁中突然出现了奇怪的变化! 暗红的颜色迅速自四周蔓延至中心,瞬间就覆盖了她整个虹膜,只听她对那女孩说了两个字:“坐好。” 这两个字,就像贯穿了对方的心脏。 顿时,那女孩就发现了,她发现自己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整个人就像被施加一股强大的力量固定在了椅子上! 她望着柯灵那可怕如同染血的红色眼眸,她的眼神里充满难以置信与极端惊惧:“你……你想干什么?” “但是你应该谢谢我,至少我没有把你做的事情说出去。”柯灵没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扬起眉毛,冷冷地说。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小燕是你害死的。” 那女孩极力想摇头否认,可是她的身体就像已经完全不属于自己,连一点都动不了,她目光开始游移不停,呼吸开始急促:“你在说什么……我和小燕是好朋友!” 看着她惊恐地表情,柯灵抬指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轻声叹息了一声:“好朋友?她确实当你是好朋友,经常和男朋友约会的时候带你一起玩,经常带你去吃好吃的,你羡慕她吧?想变成她吧?” 她的胸口不停起伏,她恐慌,不安:“我没有……我们是好朋友……我没有……” 柯灵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我猜猜,你是不是曾经有某一刻在想,只要世界上没有了她,那么你的朋友里就没有比你幸福的人了,那就太好了,是吗?” 说出最后那句话的时候,柯灵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极阴,极冷。女孩彻底被吓得混乱了,开始重复着刚才对纪冉说过的话:“我什么都没做……我和小燕关系很好……我们是好朋友……我和我男朋友约会的时候经常带她去……” 她像在说给柯灵听,又更像在说服自己,喃喃自语的语速越来越快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就像在念一本谁都听不懂的经。 而柯灵就像看在一场特别难看的戏,显得不耐烦,而又深刻无奈,她说:“谎话就算说了一千遍,也不会成真的,小朋友。” 女孩的脸色煞白,她不敢也不想再看着柯灵的表情,可是她动不了,最后她的眼球竟以一种诡异的状态朝着下方,试图让自己不用面对对方。 柯灵并未予以理会,而是继续说下去:“小燕出事那晚,你从学校离开了,第二天才回来,当时情况混乱,没有人注意到你。” 话音刚落,女孩嘴唇颤动,牙关开始不停打颤,她绝望地听到柯灵视若无睹地继续说下去:“我再猜猜,你目睹了一切吧?我查过图书馆的纪录,你从那里回来的时候已经很晚,而且,就跟小燕出事的时间吻合。那夜你快到寝室门口,就像你最近总是看到的那样,她穿着白色的睡衣,突然从寝室里爬出来。你知道她有梦游的习惯,你没有阻止她,而是袖手旁观,看着她爬啊爬,爬啊爬,慢慢地站起来,跨过围栏,然后就从八楼掉下去了!” “啊!!!”女孩发出一声惨厉的尖叫声,那声音尖利得让柯灵的耳膜刺痛,只见她面部痛苦地扭曲,就像在冬日的雪地里被一桶冰水彻头彻尾淋湿,她全身发抖。 柯灵却轻轻挑起她的下巴,温柔地逼迫她和自己对视,嘴里吐出冰凉的加剧她寒意的话语:“你当时明明有机会救她,可是你没有。那么,采访一下,她现在死了,你觉得你幸福了吗?” 女孩不知何时已经泪涕横流,她没有回答,只是瞪大眼睛看着柯灵,她不再像刚才一样无语伦次地试图辩驳些什么,而是彻底安静了下来,安静,死一般的安静。 如此甚至连一根针掉落的声音都能听见的死寂维持了好几秒,柯灵似乎也已经并不需要听到她的答案,终于用一种和这个氛围完全不搭的轻松语气道:“我发泄完了,那么,忘了我们刚才说的话吧。” 说完她仅是一笑,瞬间,那女孩表情一空,随后就像被抽空灵魂一样从椅子上倒了下去。 看着女孩如熟睡般的那张满脸泪痕的脸,柯灵突然背着手弯下腰,长长的柔软卷发就垂到自己脸侧,她小声对那女孩说:“从今天起你不会再看到那个幻觉,当然了,也不会记得我们刚才说过的话。” 说完这些话她站直了起来,转身往门口渡了几步,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回过头,说:“不过纪冉说得对,你应该去看心理医生,这对你爱说谎的病会有帮助。恩……至于心肠不好的病嘛,个人觉得无药可医,只能祝你没有朋友,永远做个孤独怪,嘿,那么再见。” 再回头的时候,她的眼睛已经恢复了正常的棕色,打开门看着门外阳光灿烂的世界,她突然就心情愉悦地哼着歌,沐浴在温暖阳光底下,迈着轻快的步伐下楼了。 —— 纪冉就在楼下靠在车边,足足等了二十分钟,他百无聊赖地抽着烟,偶尔有两三个女大学生经过,他就不停不间断不知羞耻地增加着自身回头率,仿佛一点都不自知。 这个男人身材修长面容俊美,那冷漠的气质更是容易让无知少女疯狂,他就像一个在女生宿舍楼下等女朋友的黑马王子,引人遐想。毕竟谁没脑补过坐在男朋友机车后面,紧紧抱着他的腰,车子驰骋在公路上而自己长发飞扬呢? 柯灵终于在21分钟的时候笑嘻嘻出现在他面前,他扔掉手里的烟头,坐上车子并启动:“说完了?” 柯灵特乖巧地点了点头,而后再次在没经过某车主的同意之下就直接跨上车子,抱着他的腰,亲昵地说:“你顺路送我回家吧?哥。” 你都坐上来了,难道我踹你下车? 纪冉恨恨地这么想着,没有回答,认命地拧动油门,开车。 车子按着刚才进来的路线开出校园,柯灵看着左右两边的校园风景迅速后退,突然就问前面开车的某人:“你怎么这么确定她没撞鬼啊?” 纪冉回答:“那里没有灵体出现过的迹象。” 柯灵在后面不以为然:“那也可能其实是有,你没发现而已啊。” 纪冉淡淡地说:“一开始我也这么认为,不过和那个同学交谈之后,我就确定了,她在说谎。” 柯灵好奇地戳了戳他的腰,连声问:“哎?怎么确定的怎么确定的?” “……再乱碰我扔你下车。” “快说快说!” 安静了一会儿,纪冉问了:“她指甲上那道棕色的线你看到了吗?” 柯灵:“恩!” 车子驶出了校园,上了马路,而纪冉用平淡的口气说:“她告诉我是被她男朋友的车门夹伤的,但其实那是一种痣,叫甲母痣。一开始只是发丝那么细的线,很浅很浅,随着时间它会慢慢变深变粗,等到6毫米长的时候,癌变的可能性会很大。我看她指甲上那条,至少也有五六年了。” 柯灵特崇拜地“哇”了一声:“所以你凭这个就认定了她爱说谎?” 纪冉摇了摇头,继续道:“她后来讲女死者,话题却一直扯到她男朋友身上,我觉得一个人最缺乏什么就会一直不停炫耀什么,所以,要不她就是跟男朋友关系不好,要不,她就是根本没男朋友。” “牛逼!”柯灵忍不住竖起一根大拇指,怕他看不见还特地从后面伸到他前面。 纪冉:“……拿开。” 柯灵嘿嘿地笑:“那你觉得她是有还是没有?” 纪冉想都不想一下,斩钉截铁:“没有。” 柯灵眨了眨灵动的大眼睛:“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纪冉说:“她说男朋友一直想让她搬去自己的别墅住,那么她最近在学校撞鬼,正常人还不马上搬走?可是她依然留在宿舍连门都不敢出,是为什么?估计因为她根本没地方去,还有一点。” “什么?” 在红灯口停了下车,纪冉从后视镜看了看正认真听他说话的柯灵,突然朝她露出一个蔫坏的笑:“最重要的一点,如果我是个有车有别墅的富二代,不可能喜欢她那种类型的女孩子。” 柯灵楞了两秒钟,一针见血道:“你……你以貌取人?” 纪冉不以为然道:“回答正确。” “你不觉得可耻?” “一点都不觉得。” 柯灵:“太有性格了!我喜欢!” 纪冉:“……” 就在纪冉今天第五百次问自己“这个女的真的没问题么”的时候,他突然听柯灵说了:“我觉得这次害你白跑一趟简直太不好意思了,你一大早起床还没吃饭吧?要不我请你去我家吃午饭吧?” “哈?” 12同台吃饭 中午十二点多,柯冕的卧室依然拉着厚厚的窗帘,不让一丝阳光侵入这个领地,明显卧室的主人还没有要起床的迹象。 双人床用了全套深蓝色的床单被套,柯冕侧身熟睡,从被子里露出一条赤裸的健硕臂膀。他的卧室里很安静,更可以说安静得异常,明明人就在那里,却压根连一声最最细微的呼吸声都没发出来。 那张平日里鲜少有笑容的英俊脸庞此刻非常平静,浓黑眉毛下的眼睛闭着,平静到极点甚至会给人一种他可能永远不会再睁开眼的错觉。 就在这个时候,他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亮了起来,也几乎是同时,原本熟睡中的柯冕睁开了眼。 来电铃声响起,他坐了起来,露出肌肉紧绷的赤裸上身,心脏位置是那不知何年何月嵌入肉体至今的木桩。 他伸手拿手机,而眼神不是一个刚刚睡醒的人该有的,从中找不到一丝一毫不知今夕是何夕的迷茫,或者他刚才并没有睡着,也或者,他根本从来就没有真正意义上的睡着过? 来电显示是一串号码,没有署名,而事实上他好像不用看就知道是谁,接起就问:“怎么了?” 那边传来柯灵的声音:“哥!我们午饭吃什么呀?” 他定了定,貌似有点听不大懂:“啊?” 那边柯灵又没头没脑接了句:“哦?原来你已经快做完饭啦?这么快!” 伸手去床头拿了烟和火机,点上吸了一口,从鼻腔里呼出一串烟霾,也像在无声叹息,而后他眼中带了点自己都没察觉的笑意:“你又在玩什么?” 柯灵就像完全没听到他的问题,自顾地执拗着和他“对话”:“啊?什么你煮了那么多??哎呀糟糕!那我们肯定吃不完了!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啊哥!” ……什么玩意儿? 柯冕皱眉,完全就没领悟到她要表达什么,这难不成还是暗号? 于是他说:“你是不是被绑架了?用不用我过去?” “不用不用!哥你运气好啊今天!幸好我这边有个朋友还没吃饭!我们马上就到!不说了啊哥!就这样吧拜!” 那边一股脑说完,柯冕还来不及说话,就听到挂断的提示音。 不知道她又在打什么鬼主意,不过听她那意思,应该很快就会知道了。 这么想着,柯冕方放下了手机,突然冷不丁说了句:“胆子越来越大了。” 话一出口,他转过头,看向那个从刚才开始就靠在他床边看着他的人——楚尧。 见柯冕终于搭理自己,楚尧眼睛都亮了,光滑的手往床上一撑,倾身过去看着男人的眼眸:“主人对不起,我想看看你才安心。” 这么说着,他的目光又却忍不住看向柯冕心脏处那令人惊心动魄的木桩所在,他抬头,眼里有些呼之欲出的东西:“主人,这么多年了你还不把它拔掉……不疼吗?” 关于他的问题柯冕却没有给他任何回应,甚至连反应都没有就将它忽略得一干二净,淡淡说了句:“以后别爬窗了,从大门进。” 楚尧张了张嘴,可能还想说什么,奈何眼前这个男人是刀枪不入油盐不进。他是聪明的人,聪明的人对喜欢的人偶尔会犯傻,傻有时候算是情趣,但若一傻再傻,后果只会适得其反,特别是在那个人早心有所属的时候。 就在这时,床头的手机收到一条短信,柯冕拿过来低头查阅,足足过了三秒钟,沉默着抽了口烟才抬头,他就听到柯冕问他:“人吃四菜一汤……你会做吗?” ——哥!火速做四菜一汤!要人能吃的!我们马上就到! 柯灵刚发完这条短信便得意满满收起手机,这时开车的纪冉终于忍不住开口了:“我说,有没有可能我不去?” 柯灵在后面嚷嚷了:“这怎么行!这次这件事我真的过意不去,一大早吵醒你害你白跑了一趟现在还没吃饭,你刚才也听到了我都跟我哥说好了,你就让我补偿你嘛,这样我心里多少才会好受一点。难道一个柔弱少女的这么简单的要求你都不肯答应吗?” 到最后她说得差点就声泪俱下,纪冉听了半天就狐疑地问了句:“你哥大周末的没事干……就在家里给你做饭?” ——难怪找不到女朋友,一定是刚大学毕业失业在家撸管成瘾天天刷微博夜夜渣X3的四眼游戏宅。 不等柯灵回答,反正他已经默默地就在心里给柯灵她哥贴上了这么一个标签,就连人物坐在电脑前抠脚的形象都呼之欲出。 当然他现在还不知道他错了,等到后来他再回想起,也终于确定,从这天一开始接这个女孩子的电话就是错的,大错特错! 柯灵家住的那栋住宅楼,纪冉不久前就来过,并且印象深刻,毕竟风水差到这种程度的地方不多,而住在风水差到这种程度的地方还如此有精气神儿的女孩子,不知是跟张小飞一样神经大条,还是压根就少根筋。 果不其然一走进这栋楼,一阵阴风扑面而来,衣服的阻隔没有用,依然让人直接从骨头里感受到寒气逼人。 “你住在这里不觉得冷么?”进电梯后,纪冉瞥了眼她超短裙下露出的白白双腿。 柯灵按下楼层按钮,不以为然:“还好啊,我天生不怕冷。” 说完见纪冉没动静了,她突然笑得特别像恐怖片里那个王婆:“怎么?你冷吗?没事,我哥有很多衣服!待会儿拿件去穿!” 最后那句,说得何其格外豪气干云,听起来简直就像“没钱?随便拿去花!”,什么都不想说了,纪冉回应她的是眼角的小幅度抽动。 “主人,你觉得怎么样?” 满意地欣赏着已经摆在桌上的四菜一汤,楚尧站在旁边用讨赏似地小眼神望着柯冕。 柯冕大爷似的坐在餐桌边,手里夹着根烟,他的目光掠过桌面上一盘盘摆盘精美的菜——西洋菜猪血汤,清炒猪血,韭菜炒猪血,鸭血肥肠,酸辣鸭血。 他抽了口烟,在楚美人期待的目光下点了点头,点评了两个字:“不错。” 听到这两个字,楚尧那表情比吃了蜂蜜还甜,马上舀了一勺子汤,特别婀娜多姿地俯下身,半个身子撑在餐桌上,将勺子殷勤地递到柯冕嘴边:“那主人,您先尝尝人家做的汤吧。” 柯冕吐了一口烟,看着那勺汤,说:“我自己……” 话音未落,也就是这个时候,柯灵打开了门。 怎么也不会想到的是,她刚一迈进家门,就看到她哥坐在餐桌前,有个从来没见过的妖孽全身就跟没骨头的一样俯在餐桌上,好像正要给她哥喂汤! 她更知道,走在她身后的纪冉,绝对也看到了这么个操蛋场面! 不个小心被围观了的楚尧——此刻动作顿在那里,他完全忽略了柯灵,只因他几乎是瞬间就看见了柯灵身后那个男人的脸。 他整个表情都僵住,极端的不可置信就写在脸上,与此同时他脑子里突然出现了柯冕的声音——“不要轻举妄动。” 他震惊地看了柯冕一眼,发觉柯冕没有看他,而是正不动声色地注视着门口那个男人,那双冷漠眸仁的颜色变得比平时更深,这样的眼神,跟很多很多年前的画面重合了。 他还没来得及五味杂陈呢,突然一个身影就从门口直扑了过来,给他来了个超级大熊抱:“表哥!!你怎么来了也不跟我说一声啊??想死你了!!” 柯灵死死抱住楚尧,在他耳边咬牙切齿小声道:“姑奶奶不知道你是谁,但你今天要是敢穿帮,我咬死你!听到了吗!” 说完,她听到对方整整沉默了三秒钟,过后,突然就把她紧紧抱住!那力道大得简直是要拧碎她骨头,毫无疑问就是在报复! 同时对方开口了:“表妹!我特地来给你个惊喜啊!!惊吗?喜吗?” 柯灵暗地里狠狠掐了他的腰一把,推开他笑得格外灿烂:“讨厌死了!表哥你每次都这样!来来来我给你们介绍,那是纪冉,我朋友!纪冉,这是我哥,这是我表哥!” 直到柯灵走过来拉他,纪大帅哥依然站在原地,除了这诡异的亲戚相见场面让他有种吃不下饭的感觉,以及她哥看起来有点面熟之外,他还在很严肃地思考一个更深层次的问题——就在刚才他们进门之前,她哥……和她表哥……是不是……?要知道表哥刚才的表情就象是被抓奸在床……那么如果是,他们是表兄弟,那算不算……? 伦理问题还没搞清楚,被柯灵死拉硬拽过去的纪冉在看清柯冕的脸后,马上发现一个更严重的问题,他几乎立即脱口而出:“你他妈不就是那谁!?” 听到这句话,柯灵的脸色骤变!气氛一下子僵住! 谁知紧接着纪冉说出了第二句: “你欠我的钱什么时候还!” 冤家路窄的那份措手不及,在纪冉坐下来看到桌上那几道菜的时候已经不算什么了。 有时候人生就是这样,你之所以觉得这件事很囧,是因为你还没来得及遇到更囧的。 位置是这样的,纪冉的对面是柯冕,柯冕旁边是楚尧,而楚尧对面是柯灵。 对着这些特色菜半天无从下手之后,纪冉笑着对旁边的柯灵说:“你们家还挺喜欢吃猪血。” 闻言,楚尧满脸不乐意地开腔了:“你……” 可他才说了一个字,柯灵在底下就狠狠踹了他一脚,只见她转头若无其事对纪冉说:“什么呀!猪血营养价值高!清热解毒补血美容!你们都多吃点!” 说着她嗖嗖嗖地给纪冉和楚尧碗里分别夹了一小山猪血。完了又给她哥夹了一筷子,却由始至终不敢正眼看她哥,表现得比做贼还要心虚。 纪冉自然早发现气氛诡异,不说别的,就说从他刚才坐下来到现在,斜对面那娘炮就一直用一种想找茬的眼神看他。 他明明记得自己从没见过这个人,总不能是啥时候欠下什么情债吧? 此时餐桌上的几人各怀鬼胎,而柯灵开始没话找话说了:“呵呵,实在太巧了,没想到你和我哥之前就见过了!真是缘分!” 她不说这话还好,她一说,纪冉就感觉到斜对面那道找茬的目光瞬间升级成杀人灭口分尸喂狗。 终于他往后一靠,勾起一个恰到好处的坏笑,对楚尧说:“怎么不吃光一直看着我啊?我看起来那么好吃么?” 此话一出,谁也没注意到,柯冕那夹菜的筷子顿了0.1秒钟。 楚尧大概怎么也没想到能从这人的嘴里听到这么不要脸的话,特鄙夷地一瞥:“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在看你?不想吃,没食欲。” 纪冉一扬眉,用筷子挑起旁边的香菜摆盘:“没食欲?这菜卖相虽然是娘炮了点,可也不至于让人没食欲吧?” 他分明早知道这菜是谁做的,楚尧当场有种被深深戳中痛楚的感脚,可柯冕之前的提醒让他不敢发作:“既然你对我做的菜这么有意见,那你别吃,没人求你吃。” 他刚说完柯灵又狠狠踢了他一脚,不理会他咬人的目光,柯灵笑着打圆场:“你们是怎么了?都不饿吗?纪冉你不是一天没吃饭了吗?快吃呀。” “饿,既然这菜是美人做的,那我更要得好好尝一尝。”他这话虽是和柯灵说的,可那笑眯眯的眼神是冲着楚尧。 被这张脸这么没羞没臊地调戏,楚尧简直觉得又气又恼又不可思议,他看了看正非常淡定地吃着饭一直就没说过什么话的柯冕,抿了抿嘴,心里委屈了。 “好咸。” 纪冉是有心要逗得他跳脚,咬了口猪血,就装模作样抬头对他说,“太咸了,美人,你们家有白开水吗?” 楚尧简直怒不可遏:“你……” “我觉得很好吃。” 这一触即发的情况下,是柯冕低沉的声音适时出现,众人只见他那深潭似的目光看向怔怔的楚尧,接着说了句,“下次还做这个,我想吃。” 13先撩者贱 那天中午纪冉离开了柯灵家,跨上车就打了一个电话:“阿廷,有空帮我查一下一对兄妹的资料,我待会儿把名字发给你。” 简短地这么一说,他挂了电话把手机塞裤兜里,随即启动车子。 他背后这栋住宅楼13层的一个窗户,柯冕站在窗边,指间捏着窗帘,目光跟随那个疾驰而去的身影去了很远,直到对方彻底消失不见,他才舍得放下窗帘。 “王八蛋……笑嘻嘻……不要再让我见到你……咬死你!” 楚美人正坐在沙发上,手里捏着一包血袋,愤愤不平地边碎碎念边把血袋蹂躏得各种变型。 柯灵用嫌弃的眼神盯了他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问站在窗边点烟的柯冕:“哥,他谁啊?” 柯冕拿打火机的手一抬,分别指了指他们俩人,介绍道:“楚尧,柯灵。” 于是两人对视了一眼,彼此眼神分明都针锋相对互不相让,楚尧率先开口了:“主人,这没礼貌的丫头是新人?毛毛躁躁的伺候得了你吗?” 柯灵一下站了起来:“丫头?姑奶奶我一百岁了!你个不男不女!” 楚尧冷笑了一声,把血包放到一边,交叠起修长的美腿,挑衅地扬起尖尖下巴:“一百岁?我年纪是你好几倍,不叫你小丫头叫什么?老妖婆?” “老妖怪你说什么!?”柯灵的瞳孔一下红了,身子一闪瞬间来到楚尧眼前,屈指成爪直取对方喉咙! “楚尧。” 柯冕低沉声音响起的同时,柯灵发现一只突然出现大手稳稳抓住她的手腕。她哼了一声抬头,不出所料柯冕已经来到她旁边。 只听柯冕冷冷说了四个字:“过去坐好。” 她本想说什么,可是目光一扫,竟发现楚尧的手上——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了一把黑色的匕首! 那匕首的边缘泛着瘆人的幽光。 她一下子就嗅出,这匕首分明丧心病狂地浸过死人的血! 而此时楚尧嘴边带着邪魅的笑,那双凤眼正一眨不眨,不怀好意地瞧着她。 柯灵不是白痴,她知道,如果不是刚才柯冕开口叫了楚尧的名字,她的手已经被当场削下来! 因为,她根本连那妖孽什么时候从哪里摸出把匕首都感觉不到——这就是所谓的实力差距,想不承认都不行。 闷闷地哼了一声,她挣开柯冕的手,挪过去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顺便剐了楚尧一眼。 “把武器收起来。” 柯冕这么命令道,同时坐到楚尧右侧,隔开了他们俩。 楚尧努了努嘴,把匕首收了起来小声道:“主人,你也看到了,是她先动手的。先撩者贱,打死无怨。” 柯灵杏眼一瞪:“你才贱。” 柯冕也懒得再听他们斗嘴,直入正题:“我问你,为什么会和他在一起?” 这下柯灵真心虚了,支支吾吾组织了半天:“想了那么多年的人……与其每次偷偷去看他,有贼心没贼胆……不如当面认识他……你不敢我就帮你一把呗……” “所以。” 柯冕随手弹了弹烟灰,“我之前跟你说的话是说着玩的?” 他的口气让人听起来就像是随口问的,但柯灵知道,他很认真:“不是……哥你别生气嘛……” “过两天搬家,离开这里。”不等她说完,柯冕已经以不容置疑的口气这么说。 此时一旁的楚尧忍不住插嘴了:“主人,是真的吗?那个……是他吗?” 柯冕淡淡地说:“不是。” 楚尧明显不太相信,他仔细观察着柯冕的表情,说:“虽然性格不太像,可是他的长相……” “不是。”柯冕重复了这两个字,仿佛隐藏了太多秘密的幽深眼眸就这么看着指间徐徐上升的烟。 楚尧看着他英俊的侧脸,心里有太多的问题都问不出口,硬生生咽了回去。 那天傍晚,楚尧回到了之前入住的酒店,昏暗的大堂依然人影稀少,连前台服务生都显得没精打采睡眼惺忪。 穿过大堂走向电梯的时候,他心里想着纪冉那张脸,除了那碍眼的泪痣,真的跟记忆中那张脸一模一样。性格不同只能说明欠揍的地方各有不同而已,不能说明他们不是同一个人。 反正,就算不是同一个人,他也很明显地感觉到,柯冕的那份刻意压抑的在意。 就在这个时候,他和一个迎面走来的男人擦肩而过,一秒后他停下了脚步回头去看,发现对方刚好也回头看他。 那是个长相扔进人海里就捞不回来的男人,有过分惨白到显得病态的肤色,还有因为瘦弱而凹进去的双颊,总的来说这种人换作平常楚尧绝不会多看一眼。 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类似铁锈的味道,让楚尧停下了脚步。楚尧自然也清楚,这究竟是属于什么的味道。 那男的看着他,深深凹进去的眼睛里带着某些名为居心不良的东西,从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能令人浑身不舒服的笑声。 楚尧镇定地盯着他,见他就这么笑了一会儿,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就跟没事人似地转身走了,留下楚尧站在那里,全神警惕。 ——这是……什么情况? 次日一早,张小飞起床骑单车去给女朋友送了自己亲自做的爱心早餐后,就跟往常一样回到星湖大厦13楼。 这两天没什么生意,师父昨天不知去了哪回来以后整张脸就黑得像猪肝,还下令从今往后不要让他在餐桌上看到猪血这类东西,否则杀无赦。 张小飞觉得无法理解,但是具他以往丰富的经验,他知道有关师父的事情既然无法理解就不要执着地想去理解,否则,一定会后悔。 柯灵来按门铃的时候张小飞正穿着围裙拿着鸡毛掸子在做打扫工作,理所当然他跑去开门的时候也就是这身装备。 柯灵今天是来跟纪冉道别的,她哥昨晚做了决定——明天就走,省得夜长梦多。不过柯灵觉得他是在逃避,他们认识了这么多年,她看着这个男人心里层层积压的那些玩意儿一遍遍发臭发霉,可那不肯放过自己的脾气却历久常新。 无论怎么样,他决定了的事情没有人可以改变,说了要走,就不会留。 但柯灵真的喜欢纪冉,撇除掉所有外界因素之后,她喜欢的是纪冉这个人。虽然认识也就这么几天,可是这小子的脾气她欣赏,虽然多少也会觉得,这似乎也会是个不肯放过自己的主。 她喜欢他,所以要走了来跟他道别,没别的,就是这么简单。 “哎?你好,我们见过耶!”这是开门后柯灵跟张小飞说的第一句话。 张小飞看着门口这位仙女一样漂亮的女生:“你好!你不就是之前那个……” “我叫柯灵。”仙女朝他伸出手,甜甜地笑了。 结果张小飞一慌张差点把鸡毛掸子递过去了,赶紧狼狈地换了只手:“我记得你,我叫张小飞!” 柯灵心里看着他好笑,跟他握了握手点了点头,便朝屋里张望:“纪冉呢?他不在啊?” 张小飞这才想起要请客人进来:“来进来坐!我师父在睡觉呢,您约了他?您先坐,我去叫他。” “没,是我没打招呼自己过来的,让他睡吧,我在这等会儿,不打扰吧?”柯灵边往屋里走边这么说。 “怎么会?不打扰不打扰!”张小飞正准备开门呢,听到外面叮地一声,电梯门开了,只见一对夫妇走了出来,他这才想起——今天约了人来看房。 对,那对夫妇要看的就是他们隔壁那套房,房子是纪冉名下的,之前长期租的那两夫妻搬去外地后房子空了下来,都过了大半年了,一直到现在也没再租出去。 他找了钥匙打开门让那对年轻夫妇进去参观,这房子两房一厅,主人房还附带有浴室洗手间,而且朝向不错景观开阔,租金对在这种地段的房子来说简直是白菜那么便宜。 柯灵也八卦地在门口围观,结果那对夫妇才看了两眼就说赶时间要走了。 回去后柯灵好奇地问了:“怎么回事?刚才那两个人不满意吗?” 张小飞给她倒了杯果汁,说:“已经习惯了,那房子估计租不出去了。” “为什么呀?不能有什么不干净地东西吧?”柯灵问。 张小飞说:“不是这个原因,有我师父在哪能有不干净的东西。” 柯灵想了想,目光突然变得阴森,压低了声线:“那……难道是死过人的凶宅什么的……?” 她话音刚落,纪冉卧室的门砰地一声开了,只见纪大帅哥以雷厉风行的姿态快步走了出来,看了她一眼说了句“你怎么在这?”就对张小飞说:“拿上家伙走!” 张小飞赶紧站了起来:“怎怎么了师父?” 纪冉已经在门边换鞋了,只见他眉头紧蹙:“僵尸!少说废话赶紧的!” 听到那两个字,跟着站起来的柯灵瞬间就变了脸色。 没注意到柯灵脸色的变化,张小飞匆忙收拾完东西背上自己的双肩包,发现纪冉早没了踪影,他看着还站在原地的柯灵:“柯小姐!不好意思!您……” 回过神来,柯灵对他笑了笑:“啊……那你们去忙吧,我先回去了,改天再来拜访。” 就在刚才,纪冉睡觉的时候突然接到个电话,是那间酒店的保安打来的。 当时对方的口气充满恐慌,他告诉纪冉酒店里所有人都变得非常不正常了,而他不知道为什么眼见着门在那里却出不去,就连110也打不通,那人说的最后两个字是“救命”,而后,纪冉就听到电话那边传来悲惨的哀嚎。 原本20分钟的路程,纪冉载着张小飞花了5分钟时间就到达,他把车子停在路边,下了车。 今天阳光格外灿烂,路上车水马龙行人匆匆而过,而他们眼前这个酒店在过路人眼中似乎跟平常任何时候都没有差别。然而纪冉却看到,这座建筑物被一层几乎透明的物质笼罩在里面,跟外界完全隔绝。 张小飞站在后面,揉了揉眼睛问纪冉:“师父,僵尸会做结界?” “我可没听说过这种事情。” 纪冉那锐利的眼神就像要把这层半透明看穿,“怎么样?准备好了么?” “师父!你的背后就交给我吧!”张小飞目光炯炯。 “交给你我就死了。” 纪冉说完,突然一扬手,三张黑色符咒自他手中飞出!纸质的符咒如刀般直接在结界上开了三个点,三点即刻连成线,一个三角形一人高的洞就这么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跟紧了,给我机灵点。” 纪冉最后提醒了一句,随即迈开长腿快步往大门走去,张小飞紧随其后,并且把双肩包背到胸前,拉开拉链,手伸进去,准备随时作出反应。 其实,张小飞在来的一路上就已经在脑子里不停幻想各种进到酒店里他们可能会看到的场面,以让自己动真格时不要那么措手不及。 可惜,当真的走进酒店大堂,看到那幅场景,张小飞同志依然措了一个手不及。 14混战 “没想到,这破酒店人还挺多。” 纪冉说这句话的口气如果非要用两个字来概括的话,大概就是“我操”。 不过张小飞现在真的没空去揣摩纪大帅哥的口气,他托着自己直往下掉的下巴,瞪大眼睛就这么看着酒店大堂里那人头涌涌的场面。 对,人头涌涌,不知道是不是整个酒店的员工住客都聚集在了大堂这里,反正就张小飞看到的,现场的人数没有80也有79,而且,全都很不正常。 并不是说人多得不正常,是这些人的表情举动都他妈的不正常。这些人里有男有女有高有矮有肥有瘦各有不同,相同的是一个个就像得了魔障,表情僵硬,眼神空洞。 纪冉他俩刚进来的时候,这群人正漫无目的地四处走来走去,张开双臂就像要在空气里摸索些什么,丧尸围城大概也不过如此。 而现在,这些人估计是已经发觉了他们的到来,一个个停下毫无意义的四处走动。如果不是纷纷转过来面向他们,看那一双双没有焦距的眼睛,张小飞真不认为他们还有感知这种东西。 总而言之,现在他们唯二正常的俩人,已经成为全场瞩目的焦点,张小飞颤抖着嘴唇,压低声音问纪冉:“师父……这……这么多僵尸??” 纪冉探究的目光扫过眼前一张张僵硬的人脸,然后说:“不对,这些都是人。” “人??”张小飞震惊了,但是没等他震惊够,也是这个时候,眼前这群所谓的人突然同时朝他们张大了嘴! 那些个五官全部诡异地扭曲成了一团,一个个嘴张得老大,几乎连他们嘴里有多少颗蛀牙都能看得一清二楚!即使是牙医,有生之年也绝不可能看到成百人在自己面前同时张开嘴,所以,张小飞的寒毛瞬间就炸开了! 其实如果他们光张嘴站那不动,张小飞再害怕也可以扭开头当什么都看不见,可问题偏偏就在于,他们恬不知耻地动了! 看着瞬间涌过来的人群,张小飞光用一张脸就成功诠释了屁滚尿流这个词的精髓所在:“师父怎么办!??” “不好办。” 纪冉特别不负责任地抛出这三个字,同时抬起挂着铃铛的那只手,变魔法一样从黑色铃铛下方开口处拉出一条金线,淡淡说了句,“杀过去,不要闹出人命。” 张小飞来不及思考究竟要怎么杀才能不闹出人命,纪大帅哥已经猫下腰以电光火石的速度冲进人群里。 紧接着纪冉的右侧,最前面那人的腰已被金线缠住,最先失去平衡往后倒去,然后就像多米诺骨牌一样,那一排六七个人统统失去平衡。 人群中,纪冉一记简洁有力的手刀打晕距离他最近的那个人,而后抬手掐断已经那条被扯得笔直的线。只见线头飕地一下往后弹去,竟和原本缠于那人腰上的线结合成了一个金色大圈,下一秒大圈猛地一收缩,遂将圈内数人紧紧缠成一团。 这些人虽然全身僵硬行动缓慢,可人数众多,一般人一个不留神就会被当场淹没。然而纪冉不是一般人,他如猎豹般敏捷的身影穿梭在其中,光用一条怎么拉都拉不完的金线,经过之处制造出一个又一个人肉粽子,终于他停了下来,朝外围吼了句: “愣着干什么死过来!” 眼看师父数秒内已经给他开了一条通道,张小飞急忙从背包里抽出一把类似羽毛球拍的东西……哦不,其实是一把电蚊拍。 他按下拍把的按钮,金色的光立即由下至上充满了那椭圆形的铁网,只见他扬起自己的武器,哭丧着脸喊了一声“师父等我!!”便三下五除二将挡路的人拍开,朝纪冉身边冲去,边拍边还念叨着:“借过借过……不好意思……抱歉抱歉……不是有意不是有意……当没见过我当没见过我……” 排除万难领子被揪歪好不容易杀到纪冉身边,张小飞抓着差点被揪掉的裤子,站定后才绝望地发现,这根本就是在包围圈中间!他身高接近一米九,站着里面还颇有些鹤立鸡群的喜剧感。 虽然纪冉周围的已经干净利落解决,可后面的人依然抬着双臂热情似火无法挡地涌上来,将包围圈不断缩小。 这些人真正的意识此刻都睡得雷打不动,而躯体就像一个个傀儡兵,不怕痛不怕死,除了那些被金线缠住的,其他人被打倒后仍固执地站起身随着大队涌过来。 这时候张小飞才发现,一个穷凶极恶之徒虽然可怕,但一百个没有心的行尸走肉更可怕,而最最可怕的是,两者都在场。 “蹲下!” 穷凶极恶之徒突然命令了这么一句,张小飞这次难得机灵,赶紧地就矮下身子。 纪冉双手即刻往他的肩膀一撑,身子凌空而起,那修长双腿以势如破竹之姿横向扫出,瞬间倒了一片! 纪冉稳稳落地后,揪住张小飞的后领几乎是以暴力的姿态把他揪了起来,张小飞看着那一片人摔得四脚朝天的人很快被后面的人踩踏过,失声道:“师父……你不是说不要闹出人命吗??” 纪冉本拖着他朝没那么多人的盘旋楼梯逼近,听到他的问题,突然一脸疑惑回头,问他:“我刚才……有做什么吗?” “没有您什么都没做!” 身高接近一米九的张小飞像小鸡一样被拎住后领往后拖,一边胡乱不停往逼近的敌人脸上拍:“师父……你说的那僵尸躲在哪!” 纪冉没空回答他,放开揪住张小飞领子的手,猛地擒住迎面伸手过来那家伙的手腕,轻巧地一扭,喀啦一声直接脱臼。 他把对方往人堆里一推,然而根本就没完没了,身后杀出来的路几乎是瞬间被从四面八方涌过来的人填补。眼看楼梯就在旁边,背对背的俩人却再次被包围。 就在这时,纪冉手腕上的黑铃响了起来…… 纪冉耳朵立即随之动了动,下一刻他一个急转身,捕捉到人群中突然伸出一只格外苍白却迅猛过所有人的手!那手的目标竟是张小飞! “你放手你放手再不放爷拍死你!” 偏偏张小飞正和旁边那人激烈地争夺自己手里的电蚊拍,完全不知有人想趁乱偷袭。 “你……啊我的妈啊!!” 突然他感到身子一轻,下一刻整个人被一股力量提溜了起来一下子摔进旁边的人堆里,那些人被他压得人仰马翻,而他的电蚊拍也随之脱了手。 搞不清状况的张小飞头昏眼花抬起头,第一眼就看到纪冉欣长的身影,而后才发觉,纪冉手里赫然扼住一个人的手腕…… 纪冉眼神凌厉,突然侧身一拽,猛地就将对方从人堆里拽了出来! 那是一个苍白而瘦骨嶙峋的男人,他被拽得一个踉跄,动作活像一只大蜘蛛。 然而一抬头,那人病态的脸上没有一丝惊慌,反倒是挂起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下一秒他反手一扭,手腕如灵蛇般就从纪冉手中抽了出来,并不给纪冉再次出手的机会,他往旁边随手拽来一人,将那手舞足蹈的人推向纪冉! 等到纪冉将那碍事的人一脚踹开,苍白男人已经狡猾地闪入人群中,三两下脱出重围跃上通往二楼的楼梯。往上跑期间他回头看了人群中的纪冉一眼,咧开嘴非常诡异地笑了笑。 “师父……救命……” 纪冉正打算要追,却听到张小飞有气无力的求救声从后面传来。 他一回头,只见张小飞双腿大大岔开,脖子被后面一个中年妇女的手死死掐着,还特忙地张开双手左右两边一手撑住一张人脸。也幸好张小飞手长,那两人手脚并用在半空乱划,却怎么也够不到张小飞。 但是如此中门大开,岂不是开膛破肚的大好机会? 果不其然,有个大叔已经将手伸向他的肚子,然则他还没碰到张小飞衣服,纪冉抬脚就照着那人的背后狠狠一踹,那人直接把张小飞一下扑倒。 背后垫着个中年妇女,身上趴着个大叔,张小飞觉得自己就是三明治中间的那块午餐肉。 他胡乱挣扎间,纪冉已经用金线将他方才混乱间脱手的电蚊拍缠住,而后准确地甩他到手边。 “自己机灵点,我去追刚才那个!” 留下这句话,纪冉猫腰迅捷地穿过人群,飞奔向二楼。 酒店外,柯灵站在方才纪冉在结界上打破的那个洞前,正在给她哥打电话,可该死的是从刚才开始柯冕的电话就一直打不通。 卧槽这关键时刻不要这么掉链子啊帅哥! 她急得一个头两个大,开始认真考虑究竟是否应该杀进去。 她担心纪冉,虽然她看得出纪冉很强没错,可那也要看对方究竟是什么级别的僵尸。 万一不止一个,万一纪冉应付不来,还带着那个实力貌似跟油麦菜差不多的徒弟……再万一,对方是老哥那种级别…… 最后面这个假设刚冒出来,柯灵就忍不住狠狠倒吸了一口冷气。 她知道不能再想了,想象力能杀人,再想下去自己绝对会被自己吓唬得不敢进去。 最后她用手机给柯冕发了一条短信便收起了手机,弯腰蹲下将鞋带绑好,完毕后站了起身。 她眼神凛冽,挺直了腰杆走了进去。 纪冉踏上二楼的时候发现这一层跟底下形成了极端反差,竟然一个人影都没有。 二楼是一间泰国料理餐厅,餐厅门口左右两边摆放着两只小象石雕。纪冉站在门口偏头点了一根烟,深深吸了一口,这才提步走了进门。 这餐厅昏暗老旧,当年充满异国风情的摆设细节现在都铺满尘。进门后左边是收银台,右边则有一尊佛像坐镇,佛像前有一个供人焚香的香炉,熏香的味道遍布整间餐厅。 左右两侧是整齐的餐桌餐椅,他手里执着烟,一步步往里走,警惕而镇静,全身毛孔都在感知着周围任何一点细节变化。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有个影子一晃而过,他几乎是立即就旋过身! 然而,他发现,身后什么都没有…… 缓缓从嘴里吐出一口灰白烟雾,纪冉皱起了眉头。 所以,他并没有看到自己脑袋后面,那瘦骨嶙嶙的男人就如一只蝙蝠般,从天花板上悄无声息地倒吊了下来。 和他后脑勺距离只有5公分的那张脸上,露出嗜血的笑意,而嘴里分明是两颗如同猛兽的尖锐獠牙…… 15初战僵尸 毫无防备的纪冉身后,那僵尸就这么倒吊在天花板上,没发出哪怕是一丁点的声响。 诡异的绿色瞳仁带着兴奋的色彩,正盯着将整个后脑勺留给他的纪冉。 突然,他抬起了那只布满青筋指甲尖利的骇人鬼爪,以令人猝不及防的速度——朝纪冉的脑袋挥了过去! 然而,脑浆迸裂的画面没有如期出现,就在他的爪子触碰到纪冉的那一刻,纪冉的脸竟凭空化作烟雾。随之是一阵呛鼻的烟草味攻入他的鼻腔,他的爪子一下子落了个空,穿过那层层烟雾! 他定睛一看,“纪冉”原本站的地方只有一团烟雾,而一张红色的符咒自浓烟中缓缓飘落。 可惜没有时间给他诧异,突然感到右肩猛地一紧!他一低头,竟发觉不知从何而来的金线在他右肩处缠了好几圈。也是同时,一股迅猛的力道将他从天花板上拽了下来! 那僵尸本该摔得狼狈至极,但他动作也不慢,这千钧一发时刻还能空中变换姿势,让自己手脚同时落地! 落地后,他保持着像一只大蟾蜍的姿势,即刻抬起头!谁知刚一抬头,不知谁扔来一个透明的纸团,竟充满恶作剧意味地砸到他脸上。 他此时目露凶光,沿着肩膀上那金线径直延伸出去的方向,看了过去,就看到纪大帅哥安然无恙地屈起一条腿,正坐在他对面的餐桌上。 纪帅哥一只手臂架在屈起的膝盖上,绷得笔直的金线便是自他手腕上的黑色铃铛而来。 就是这样居高临下看着对方,纪冉那双眼眸似笑非笑,连带着眼角那颗泪痣,都透着一股自亦正亦邪,令人捉摸不明的东西。 而底下另一只手,还保持着方才抛纸团的手势——刚才那张透明纸团,正是隐身符咒。 那僵尸方才明显轻了敌,此刻那笑容已经稍稍敛起。那该死的金线以切进肉里的力度缠住他半边肩膀,此刻他就宛如一头随时准备出击的非洲野狗,弓着背,全神贯注紧紧盯着眼前的纪冉。 纪冉的手指慢慢划过那条绷紧的金线,突然抬起刀般锋利的深眸,开口道:“你目的是什么?” 听见这个问题,僵尸突然慢慢咧嘴笑了出来,那笑容阴森,黑暗,甚至神经质。 突然他张开了嘴,对纪冉扯开喉咙尖声喊出了两个字:“救命!!” 他的吼叫声嘶力竭的,在昏暗寂静的餐厅里显得无比诡异骇人,而听在纪冉耳中,不知怎么竟耳熟得要紧——就好像不久前刚听过一样。 很快纪冉就想起来,这分明是刚才打电话来那保安的声音。 “我就奇怪怎么110打不通,我的电话倒打得通。” 纪冉的眼神沉了下来,“原来是故意要引我来。” —— 此时 一楼大堂 新时代好青年张小飞在使出浑身解数成功拍晕第二十六个人之后,手里的电蚊拍开始一闪一闪。 当第二十七个人的脸贴着拍网滑落,缠绕在网面的金色光终于彻底熄灭,正式宣告没电。 一把没电的电蚊拍,张小飞除了知道它还能用来打羽毛球之外,已经想不到任何物尽其用的办法。 此时他就抱着电蚊拍站在大堂中央的喷水池上面,身后紧紧贴着喷水池中间的撒尿小男孩铜像,看着下面无数双试图捞他的手和一张张饿极了的贪婪面容,他扯出一个悲恸欲绝的笑:“我们打个商量?如果我弃械投降的话……能不能不杀?” 可惜没人听懂他说的话,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笑得太难看的关系,底下高举双臂的人群更加燥动起来,看着这景象,张小飞莫名地就有种自己是大明星的感觉。 有人开始不断试图跳上来,有年轻女子不厌其烦伸长了脖子和舌头,以为这样就有办法吃到他。 看着她哈喇子流了一下巴的模样,张小飞往后缩了缩,拿那电蚊拍挡住自己的脸:“斯文点斯文点!你听我说!要是现在给你拍张照片传上微博!等你清醒了一定没脸存活在这世上!相信我!我粉丝有八百个呢!” 然而这时他还没有发现,就在他身后,有两个男人已经成功爬了上来。 在后面伸过来的爪子隔着撒尿小男孩猛地抓住他胸部之前,冰清玉洁的张小飞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也会被袭胸。 他寒毛直立就差喊一声“非礼”,赶紧蹲了下去金蝉脱壳摆脱那双手。一回头,便见两个男人虎视眈眈地盯着他,张小飞立即就捂住了自己的胸口:“呀灭蝶!” 那两个男的才不管他什么蝶,如狼似虎地扑了过来!张小飞“哇!”地叫了一声,转身绕着喷水池就跑! 他跑,那两个男的在后面追,三个人就这么绕着撒尿小男孩你追我赶了二三十圈,愣是没分出胜负,直到第三十一圈,张小飞一个不小心被从下面伸来的手绊到。 还好他仅仅是一个踉跄,最后勉强站住了。然而,这是高兴得太早,不想底下一对对早就恭候多时的爪子一顿乱抓!混乱中,其中一双手竟抓住了他的脚踝! 心中暗叫不妙的时候,那两男的已经来到他面前,二话不说非常不客气地抬手就往他的脸抓。张小飞赶紧把头往后仰避开,怎知这一仰,底下那不识趣地再那么一拉,他整个人直接失去平衡就要摔到人堆里! 这下要开膛破肚宴请八方了,不知道我早上吃的方便面消化了没有? 这是张小飞当时的真实想法,而后他闭上了眼睛,嘴角含笑,眼角似乎有晶莹的泪滴——师父,永别了,以后没有我,你要好好照顾自己。你去年年底欠我的五块钱,不用打卡里,到时烧给我就行。 就在他以接受死亡的坦然姿态张开双臂倒到一半的时候,他的身子突然在半空中定住了。 ——咦? 他还来不及睁眼,突然一股力道硬生生把他拽了回去! 他一屁股摔回喷水池上,惊讶地抬头!第一眼看到一双穿耐克的美腿在他面前,那人脚下躺着刚才生龙活虎现在竟然已经失去意识的两个男人。 他吞了口口水,再往上一看,翘臀细腰C cup长卷发,以及,柯灵的脸。 他懵了,抬起颤抖的手指:“哎??柯小姐??” 柯灵没有看他,而是俯视着底下愈发骚动的人群,不知道是不是张小飞的错觉,看着她的侧脸,觉得她竟像一座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雕像。 他拍拍屁股站起来,本来还想说什么,柯灵这时却突然回过头,于是他跟着回头一看。竟发现那群家伙开始人踩人,叠罗汉一样争先恐后地往这上面攀,这效果不错,有几个还已经大半个身子探了上来! “糟……糟了!” 张小飞手里紧紧握着电蚊拍,神色紧张地对柯灵说,“柯小姐!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你会在这里!但是有我在不会让你有事的!” 柯灵眼神颇为复杂地看了他一眼,依然没有给出回答。 此时已经有五六个人成功上来了,刚一爬上来就急不可耐地朝他们这边扑,张小飞火速举起电蚊拍挡到柯灵前面。 就在这时,突然他感觉到后领被谁一提,紧接着,后面的人一提溜,他瞬间被以肉眼完全看不清楚的速度拉着从喷水池上跳到地面在人群里爆发出一顿刘翔X10都追不上的穿梭狂奔直接在人群中穿过大堂然后就是叮地一声电梯声响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 电梯门悄无声息地关了,而他,竟然一眨眼的功夫就变成坐在小小的电梯空间里…… ——咦???????? 张小飞当下简直觉得自己刚才是被雷劈了! 除了被雷劈,谁有更好的说法能解释一下刚才究竟是发生什么事? 就在这时,他突然想到柯灵,他赶紧抬头张望。结果一看,发现柯灵就抱着膝盖坐在他旁边,他顿时松了一口气…… 这时,柯灵的脸转了过来。 ……等等不对!她眼睛……怎么是红色的?? —— 同时,另一边,一声凄惨的剧烈嚎叫震动了整个二层,顷刻间仿佛连空气都被撕裂! 那僵尸跪着,看着地板上自己那条被直接撕扯下来的胳膊,那断臂的狰狞伤口上还缠着几缕细如发丝的金线。他伤口的血涌如喷泉,猩红的血液在地面上不断往外滩开,而他全身都在震动。 “原来僵尸的血也是红色的。” 此时,犹如自地狱深处传来的冰冷男声说话了。 僵尸抬头看了过去,纪冉靠着桌子站着,昏暗环境下这个男人的表情更显阴暗,跟这僵尸比还不定谁比谁像魔物。 他盯了一会儿僵尸那正在逐渐愈合的伤口,方抬起头:“还不肯说?那你要小心另一条胳膊了。” 他话音刚落,已经再次从黑铃下方拉出一段金线,他这个预示着危险的动作让那僵尸全身猛地一震,随即他单手撑住地面膝盖瞧瞧离地,他起了个念头——先下手为强! 纪冉看那僵尸身影一闪,凭空自原地消失,他瞬间屏息仅靠听觉来辨位。 猛地抬起头,那僵尸赫然已经弹跳于半空,目的明确自上而下朝他扑了过来!纪冉也不慢,一个敏捷闪身避开他的攻势。 这一击顺利避开,只听到砰一声巨响,他原本靠着的桌子被那僵尸劈成碎片!那瞬间碎片横飞,其中一块不长眼的好死不死直接划过他的左边脸颊,他竟来不及躲避。 抬手一摸脸上刺痛的地方,便看到自己指腹上分明蹭了一丝红色的血,纪冉眉头一皱——麻痹,毁容了。 “砸我饭碗?这样晚上让我还怎么出去觅食?” 他这话说得轻佻,可那眼里却没有一丝一毫能证明他是在玩笑,他看着那僵尸从被分尸的餐桌碎片里站了起来。 那僵尸抬起绿色的眼睛看向他,一张嘴发出如猛兽般的怒吼!那吼声无形之中就像有绝对攻击力,纪冉竟被震得往后退了一步! 然而再反应过来的时候,那张死人般惨白的脸已经来到他眼前,僵尸手里赫然拿着一根前端尖锐的桌脚,对着纪冉的腹部就捅过去! 电光火石之间,纪冉的瞳孔急缩,一膝盖下意识就往上顶! 那僵尸的手被这么狠狠一顶,狡猾地顺势把自己手腕往上扭,那尖利的桌脚借着纪冉那一顶的力度直线向上,眼看就要扎穿纪冉的下颚! 千钧一发的时候纪冉往后扬起头,修长的脖颈形成一个优美弧度,桌脚直接贴着他的下巴往上刺了个空! 纪冉瞬时再屈起手肘,闪电般朝那僵尸的侧颈击去,却被那僵尸抬手挡住! 这一击不得手,纪冉嘴角却勾起一个高深莫测笑。 当那单手僵尸发觉有点不对劲的时候,已经被纪大帅哥一膝盖实打实地顶到重点部位! 这所谓男人最痛,男僵尸看来也一样。 看着那僵尸怪叫一声一把捂住那里就想后退,纪冉怎么会让他如愿?手一扬凭空多出一张符咒,在空中迅速划了个三角,一条凶猛的火龙瞬间出现,咧开狰狞的大嘴直扑僵尸咬去! 那僵尸眼见这阵仗自知不敌,一个急转身狂奔向对面的玻璃窗,就在那迅猛的火龙还差一点就咬到他后背的时候,他已经破窗而出! 知他要逃,纪冉抬手就送出一张紫色符咒,那符咒携着风径直穿过火龙的躯体,在那僵尸穿破玻璃窗那一刻,准确无误贴在他后背。 紧接着哐地一声巨响!玻璃四碎,那僵尸就这么自酒店二层一跃而下。紧随其后的火龙亦自他制造的洞口钻出,在半空中呼啸着化为一道长条形的烟雾,最终四散飞扬。 纪冉踩着一地的玻璃碎片来到窗边朝下俯瞰的时候,已经找不到那僵尸的身影。 漫不经心摸着自己脸上挂彩的地方,纪冉突然想起,自己好像还有个徒弟叫张小飞? 16目的 那断了一只手臂可谓偷鸡不成蚀把米的僵尸成功逃脱了,身上带着触目惊心的血迹,他用上常人视线无法追上的速度一路狂奔,一直到拐入街边某条七拐八弯没有人烟的小巷子里,他才放慢了脚步。 越往巷子的深处走,街外马路上的汽车声喧闹声变得越小。 而他表情难看,就像个打了败仗的兵,一边往里走着,一边掏出自己的手机。 低头拨通了一个号码,就在他刚要把手机拿到耳边的时候,一瞬间感觉到了身后有什么,硬生生停下了脚步。 他按捺着眼中那丝不可置信,慢慢回过头,发现,自己身后不远处——不知何时多了两个身影! 电话在这时接通了,那边传来一个声音:“喂?” 他僵硬地拿着手机,那边又“喂”了一声,他没有说话,就这么看着那两个人。 也是这个时候,其中一个人影一晃,消失了。 那僵尸大概知道处境非常不妙,转身就要跑,然而他脚下还未迈出半步,突然腿窝就是一阵剧痛!他直接被人从身后踹了一脚,当场就跪了下去。 这时,有一只手慢条斯理地从后面伸来,按住了他的肩膀,那人动作很斯文,可力道却足够压得他无法动弹。 冷汗冒了出来,他回过头,就看到身后楚尧那张五官精致的脸。 手里的手机当即掉到地上,磕出一声声响,直接被楚尧的尖头皮鞋踩住,喀啦一声,碎了。 他不敢低头去看,只因他的面前,一把黑色匕首在楚尧手指间玩儿一样打着转,那妖魅的眼里有玩味,有嘲讽。 僵尸的瞳孔在怔然中慢慢收缩,两秒的时间,从正常的棕色变成绿色,而后,他突然一张嘴!如猛兽般朝楚尧威吓般露出自己骇人的尖牙! 楚尧见状,一笑,直接反手握住自己的匕首,朝他的眼睛毫不留情扎过去! 千钧一发,那尖锐的刀尖准确停留在他瞳孔1cm处,他那呼之欲出的吼叫霎那间被卡在了喉咙里,硬吞了回去。 “报告主人,绿眼睛,莫狄大人的血统。” 楚尧说话了,是对身后的柯冕说的,随后他观察了那谁的瞳孔一会儿,又说了,“还只是个四级的垃圾。” 此时柯冕靠墙站,正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跪在地上那僵尸。 后者迟疑地迎向他的目光,发现他的冷酷眼神如同一把用于凌迟的刀,缓慢地,一寸寸扎进对方血肉里骨缝里,无需言语,就令人望而生畏。 还有……远远不止!这个男人身上那种莫名的震慑力,让那僵尸发现自己内心的恐惧与颤栗如同来源于最最远古时期,明明很远,却那么熟悉,像是从最初就流淌在血液里的什么东西,挥之不去。 他不可自制地发抖了。 这时,楚尧直接揪住他的衣领让他正面面对柯冕,黑色的匕首亲昵地贴着他的脸颊,楚尧问了:“垃圾,我主人想问你,搞出这些事,你背后是谁?有多少同伙?” 僵尸就像没听到他的问题,而是惊畏地望着珂冕:“……你是谁?” 珂冕没有回答,而是朝楚尧稍稍抬了抬下颚。 这个动作表示他有点不耐烦,于是楚尧那把匕首一点一点划到对方的喉咙:“你还没资格知道,来,说说是要回答我的问题,还是要我帮你放血?” 那僵尸梗直了脖子,感觉着刀锋已经到了他的大动脉:“……这不关你们的事……啊!” 他话未说完,楚尧已经在他脖子上划了一刀:“关不关我们事不是你说了算!” 血开始从伤口渗出来,在浸过死人血的匕首面前,那伤口一点也没有要复原的迹象,甚至周围的肉渐渐糜烂变成死灰,进而风一吹就这么散在风中。 他痛极,瞬间咧开嘴凶恶地瞪着楚尧,就像要将楚尧拆骨入腹:“我不知道你们是谁!但跟我们作对你们一定会后悔!” 他一说完便想挣开楚尧按在他肩上的手,楚尧抬手直接一刀卡进他剩余那条手臂的肩骨,再一扭刀柄,他瞬间爆发出一声痛苦的惨叫,整个身子当即蜷得像只虾米。 楚尧一脚踩住他不停颤抖的背,逼问道:“你主人是那个巫师么?说!” 剧痛让他扭曲了五官,他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四个字:“老子不说!!” 骨头还挺硬,楚尧简直被气笑了,转过头去看自己主人。 面对楚尧请示的目光,柯冕依然什么也没说,只是木无表情地抬头看了眼头顶上的太阳。 立即就会意了,楚尧把他整个人揪起来抵在墙上,手起刀落把他胸前的衣服划成两半,他没有血色瘦骨嶙嶙的胸腹露了出来。 只见他胸口心脏的位置上,有一个由细密古文字组成的纹身图腾。 当刀尖抵上那个纹身的时候,那僵尸一瞬间就知道了楚尧的意图,他方才的坚持立即化为乌有,整个表情充斥着极端恐惧,乞求般开口:“不……我说我说!!求求你不要这么干!!是我主人想要那个天师!!是他是他!!” 听到这句话,柯冕的表情出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变化。不过在楚尧回头看他的时候,已经隐去。 楚尧有些复杂地看了看他,大概是觉得这个答案有些意想不到的关系。 终于柯冕开口问了:“要那天师做什么?” 僵尸一时犹豫了,随即他马上就看到柯冕淡淡地给了楚尧一个眼色,后者接到命令就要动手,他简直吓得三魂不见七魄:“别别别!!具体我也不知道!只知道要他的血有用!” 柯冕慢慢点了根烟,抽了一口,像通过尼古丁的刺激在理清些什么,才道:“说说看有什么用。” 那僵尸贴着墙,冷汗涔涔:“我说了具体的我不知道……” “那就给我大概的。” 也不知道为什么柯冕会这么确定,他伸出了一只手,稳稳扣住对方的咽喉,无情的眼珠子扫过那张因畏惧而逐步扭曲的脸,一字一句道,“你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 10分钟后,纪冉来到这条巷子同一个位置的时候,没有看见一个人影,唯一的发现就是墙边地上那一身男人的衣裤鞋袜,以及灰烬。 他狐疑地蹲了下去,用两根手指从那堆灰烬中夹出一张紫色的符咒,抖了抖,看清确实是他的追踪符。 而底下这身没品位的衣服怎么看都是刚才那僵尸穿的没错,那么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堆灰烬就是…… 这也代表着线索断了,“啧”了一声,纪冉重新站了起来,手插到口袋里,晃晃悠悠地往巷子外面走,此时他掏出手机拨了个号码,并自言自语了俩字:“麻——烦。” “喂,廷哥,还在酒店么?” “不要每次一给人添麻烦就叫哥!我跟你说这招没用!没用!”那边传来一个男人炸毛的声音。 他毫不在意地说:“警察同志压力大工作辛苦我理解,改天请你喝酒解压。” 那边又叫了:“妈的,八十多个人昏迷不醒啊,其中半数还不同程度受伤啊,全市救护车都不够用啊!你让我这次报告怎么写你说怎么写!” 纪冉淡淡地说:“放心吧,这个我都帮你想好了,集体食物中毒。” “哪门子的食物中毒会断手断脚!?你中一个给我看看!我说,你偶尔能不能找一次对普通市民下手轻点?我求你了冉哥!” “别生气,别激动,跟我做,深呼吸……” “你麻痹!” “对了,之前让你帮我查那两兄妹的资料,你查了吗?” 那天柯灵回到家的时候,她老哥正在客厅看报纸,夹着香烟的手指翻过一页,抬头看她:“回来了?” 看他一副没事人的模样,柯灵就气不打一处来,大步走到他面前一叉腰:“哥你今天去哪了!手机怎么打不通的!” 柯冕一抬手示意她让开,伸手弹了弹烟灰,眼睛都不抬说了三个字:“有点事。” 她不满:“有僵尸出来闹事了你知道吗!” “我知道。” 柯冕眼睛盯着报纸,拍了拍自己旁边的位置,意思让她坐下不要挡光。 她不动,眨了眨眼,试探性的口气:“那他跟纪冉对上了你知道吗?” “我知道。”柯冕只有这句。 柯灵霎时瞪大了眼睛,往他旁边一坐,谴责道:“原来你在那啊!过分!竟然也不早说!鬼鬼祟祟!藏头露尾!害我差点暴露身份!” 自动忽略了她前面那几句,柯冕抬起头皱眉:“差点暴露?” 意识到自己说溜嘴,柯灵吐了吐舌头,小声:“纪冉的傻徒弟差点被生吞了嘛,我这种侠义人士,当时没忍住就出手了。” 这下柯冕眉头皱得更紧,见他这严肃模样,知道少不了又要一顿批,柯灵赶紧眨眨眼撒娇道:“矮油,别这么看着我嘛,我已经把他记忆替换了,我办事你放心。” 说完只见她大眼睛一闪一闪,嘟着嘴故意搞笑地露出两颗大门牙,如果脑袋上再顶俩耳朵,整个就是一只大白兔。 因为她这幅模样,柯冕从鼻子里低笑了一声,方才那严肃的气氛缓和了下来,柯灵赶紧挽住他的手臂,亲热地八卦道:“哎?哥,那你今天有什么收获没?查到什么没?” 柯冕说:“他们的目标是那个天师。” “他们?”柯灵愣了愣,“敢情还是组团来的?不止一个?” 柯冕敷衍地“嗯”了一声,继续看报纸。 对他的无动于衷很不满,柯灵用力摇了摇他:“那他们想干什么?怎么办啊哥!” 柯冕任由她摇,头都不抬:“什么怎么办?” “纪冉啊!” 一拍大腿,柯灵夸张地叫道,“纪冉多危险啊!刚才看他小脸蛋还受伤了呢!要是下次多来几个,难保他不会断手断脚!这也就算了,他长得那么好看,要是对方丧心病狂要来个先奸后杀……” 她话没说完柯冕已经站了起来,随即整份报纸盖到她脑袋上,自己头也不回往屋里走去。 取下报纸,柯灵故意对着他的背影扬了扬,喊道:“哥!那我们明天几点走啊!!” 柯冕:“我再看看。” 柯灵:“不能再看了!房东明天一早来收房子!到时候我们要露宿街头了!” “那就找地方搬。” “你说的啊!我有个好地方!!” 回答她的,是一声沉闷的关门声,不过站在柯灵的角度,这必需是默认。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说了一句‘我要打十个’,就当场耍了一套咏春,震住所有人,最后把柯灵救出重围?” 纪冉左边脸颊上贴着个创可贴,双腿架在办公桌上,手里拿着一份资料,正用赤裸裸看神经病的目光看着张小飞。 张小飞手里拿着个拖把,一脸热血沸腾:“是的没错!师父!我到现在还记得那种浑身充满力量的感觉!就像小宇宙爆发!” 纪冉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问了:“你什么时候学咏春了?” 张小飞笑得高深莫测,伸出一根手指:“不!师父!什么时候学咏春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有预感,我以后再也不会给师父你拖后腿了!以后我们师徒联手!什么妖魔鬼怪都休想放肆!从今以后我会让他们听到张小飞这个名字就闻风丧胆抱头鼠窜!师父!你三十岁退休的梦想不再是梦!” “那真是可喜可贺。” 纪冉这么敷衍着,把目光投向手上那几页纸,第一页,是柯冕的个人资料。 17你好邻居 柯冕,男,32岁,未婚,单身,十几年前年前父母空难身亡,家中有一妹妹,两兄妹童年靠社会资助维持生活,因学习成绩优异多次获得奖学金,本市财经大学毕业,毕业10年,过往最高职位为某投资公司营运总监,目前自由人…… 昨夜纪冉把那两兄妹的资料从头顺到尾,顺了好几遍,今天起来又琢磨了两遍。阿廷这资料做得特别详细,连柯灵5岁时候养的那只狗名字叫夜礼服假面都有标注,然而纪冉左看右看就是没发现什么特别不对劲的地方。 他就觉得奇怪了,难道还能是自己太多疑了?必须不能,他的第六感向来奇准,可为什么这些资料里从头到尾唯一的疑点只有——柯冕单身,从没谈过恋爱。 要知道这年头三十岁出头有车有钱有身材有长相却连个女朋友都没有的男人,不是性格缺陷就是性功能缺陷,或者两者都有缺陷,要不,就是个gay。 而那个开奥迪肇事逃逸一让他赔钱就假装聋哑人很爱玩深沉的混蛋怎么看都是情场老手吃人不吐骨头的那种,纪爷我看人向来是一看一个准,不可能有错。 而且!那混蛋和他娘炮表弟错综复杂的疑似乱仑关系这资料里面怎么会只字未提? 不可能,这明显不科学,除了一个可能性——那个娘炮根本不是他表弟。 纪冉摸了摸下巴,反正,不是表弟估计也是这类的。 就在他的思路开始往八卦方向以八匹草泥马都拉不住的速度奔驰的时候,突然听到一声突兀的鼾声。 他抬眼看了下正贴着墙练习单指倒立的张小飞,刚才就觉得有点奇怪了,那小子倒立就倒立,可是从半个小时前就开始一动不动双目无神而且还睁得奇大…… 他手指慢悠悠敲着桌面,就这么盯了那小子盯了大概有一分钟。 ——哈,原来你可以一分钟都不用眨眼的哦? 纪冉眼角抽搐,随手拿了个笔盖使了个巧劲就扔过去,一击正中张小飞同志唯一撑在地上的那根手指。 “哎唷!” 只听张小飞怪叫了一声,整个人栽了下来,“怎么回事!地震了吗地震了吗!” 一抬头,就看到他师父大人凉飕飕的笑脸。 此时纪冉又挑了个笔盖,在手里掂了掂,眼睛斜斜瞥过去:“你能啊,还学会睁着眼睛睡觉了阿。” 张小飞一个就地打挺站了起来:“师父我错了!您别这样,冲动是魔鬼,暴力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暴力就是解决问题的最直接途径。”纪冉说。 “我们不是城管啊师父!成年人了我们要学会控制自己!” 张小飞边扶着自己摔疼了的腰边往后退。 就在纪冉故意闭上一只眼睛准备瞄准他的时候,门铃突然响了起来,张小飞瞬间兴高采烈转身就跑: “有客人来了!我去开门我这就去开门……哎唷!” —— “水费电费管理费停车费我不包,有线电视之前已经缴了一年的,这你们先用着,等到期了再说。还有房子的格局不能随意改装。按规矩是先交两个月作为押金+一个月租金,租金一个月是3500,那么一共是一万七千五。” 纪冉把计算机打了个转推到办公桌对面的柯冕眼前,拿烟的手敲了敲桌面,“你看看还有没有什么问题。” 柯冕靠着椅背,扫了眼那串数字,抬头提出了自己的疑问:“两个月押金+一个月租金,好像是一万零五吧?那多出来的那七千……” 他话音未落,纪冉就理所当然地反问:“阁下忘了自己撞坏我车子的事了?” “我觉得这帐不该这么算吧?”柯冕那深潭似的眼睛就定在他脸上,说话间依然保持着好脾气。 闻言,纪冉懒洋洋地抽了口烟,晃了晃自己的二郎腿:“我是房东,你要不乐意我也有权涨租金,到时候这帐咱还这么算,你要再不乐意的话,那也简单,出门左转咯。” 柯冕苦笑:“你这是坐地起价。” “你还肇事逃逸呢。” “逃逸?不是你说有事先走的吗?” “那也是你自己没长眼先撞上来的,要不咱们去报警调监控?”纪冉扬了扬眉毛。 “这倒没必要。” “那赶紧的,一万八。” 柯冕:“……” 纪冉:“怎么?” 柯冕:“一分钟之前好像还是一万七千五?” 纪大帅哥弹了弹烟灰,眼角都不抬一下:“四舍五入,有问题么?” 眼见他的态度如此,柯冕轻轻皱了皱眉头,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对面这位,终于毫不吝啬勾起的嘴角,玩味地吐出一个字:“有。” 显然不是很高兴的纪冉顺手把烟掐灭,慢慢地站了起来,而后,居高临下俯瞰柯冕的脸,一字一句道:“我知道了,你说到底就是想赖帐。” 倒是有那么点高利贷的样子。 “不,我只是想问……” 柯冕这么说着,也跟着站了起来,手撑在桌面,和眼前那冷洌双眸对视着。 一时彼此谁都没说话,其实纪冉早就发现,每次看到这个男人的眼睛,总会从内心深处浮现出一种感觉,让他认定这个人非常复杂,非常难测,甚至非常危险。 柯冕忽而扯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说了:“您是现在就收现金呢,还是等我回头转帐?” 纪冉眼睛一眯,一句很脏很脏的脏话已经到了嘴边,这时门突然被柯灵一把推开了。 柯灵拿惊奇的大眼睛左右左右打量了他们半晌,小心翼翼开腔了: “两位能不深情对望了吗?能来帮我这个柔弱少女搬东西了吗?” 后来纪冉表示自己已经热情地派出张小飞同志一枚当搬运工,让她不要得寸进尺,便把那两兄妹请出去了。 柯冕走到门口的时候,柯灵先他一步下了楼,一关上身后门,他脸上在面对纪冉时保持着的风度微笑瞬间消失了,甚至就像从来不曾出现过一样。 他站在原地,腰依然挺直,宽大的手掌捂上自己心脏的位置,透过衬衣的布料,他能感受到那个木桩真实的触感。 而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眼眸里,所剩下的只有无法克制的黯淡…… 此时屋里剩下纪冉一个人,他顺手把烟掐灭,又点了一根,脚下一划办公椅就转了个圈。看着落地窗外城市风景的某一点,他的目光恢复了惯有的淡然,就这么看了好一会儿,他才拿起手机,给易叔打了一个电话。 电话刚接通他便直入正题:“老头,昨天那些灰研究得怎么样?” “刚要给你打电话,是磷灰,你小子昨天猜的没错。” 他慢慢用修长手指磕着烟身,把烟灰弹到一旁的垃圾桶里,抬头看天花板:“老头你说,用什么办法能让一个僵尸瞬间化灰?” 易叔说:“众所周知的是阳光,我也查阅了以前的记载里,阳光和火确实是僵尸的死敌,那东西再强也好,毕竟是黑暗里生出来的东西,它们长生不老的代价,就是永世不见天日。也只有阳光会让它直接变成磷灰。” 纪冉不以为然:“他昨天可是大中午的就那么往大街上蹦,我也没看出他多忌讳太阳,难道抹了防晒霜不成。” “所以我昨晚特地发邮件问了一个研究这玩意儿的朋友,今早他回我了。” “哦?怎么说?” “他说,血脉顶端的那个僵尸,其实是不怕太阳的,但是级别越低的那些……” 易叔话还没说完,纪冉就摸着自己的额头插嘴了:“等等,老头你可别告诉我昨天那只僵尸是先祖。” “你说的是一种可能性。”易叔顿了顿,说,“我觉得他说的另外一种可能性大一点——就是你碰到的那个身上,有某人赋予他的咒印,让他不惧阳光的咒印。” “某人?” “对,可能是哪个法术高明的人,也可能直接就是他的先祖。” 听了这么多,纪冉皱着眉抽了口烟:“这些也不能说明昨天究竟是什么人灭掉他的。” “咳,了解多点这方面的情报总是有好处,记住,那个咒印是可以破坏的,就在心脏上。况且现在知道那僵尸可能是冲你来的,你以后要给我更小心点!不知道什么目的,不知道它还有没有同伙……你想想,如果一个不走运你昨天遇到的是先祖……” 纪冉伸了个懒腰,把手机换到另一边耳朵,笑得懒洋洋,一口白牙明晃晃:“你吓唬我也没用,真要来个先祖的话,我就谢谢他让我提前退休呗。到时候你记得多给我烧几对金童玉女就行,做鬼也要做个风流鬼,对了,还要一张能躺八九个人的大床。” “闭嘴!少说不吉利的!再说老子削你!!” 这天下午,张小飞同志在帮柯美女搬完家后,回来就舔着脸跟纪冉打商量了,表示自己今晚团购了个牛排情侣套餐要带女朋友去吃,求师父批假。 纪冉听来听去这小子意思大概就是晚饭让他自己解决。 在看了场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之后,一挥手大发慈悲把那小子放走了,之后纪冉一个人坐那盯了半天电脑,最后决定晚饭也不吃了,直接回卧室滚床上打算睡个天昏地暗,为今晚夜出觅食做准备。 半个小时后,裹在被子里大半天的他依然没有一点睡意。 昏暗卧室中他侧躺着,没有了冷漠没有了戏谑,眼睛里只是泛着淡淡的幽光。他一遍遍用手指拨弄着手腕上的黑铃,从刚才开始就重复了无数遍这个没有意义的动作。 盯着那颗名为问魄的黑色铃铛,突然他说:“如果我真死了,有机会记得告诉你主人,他就是个傻逼。” 夜晚八点,柯灵打开了新家的门,鬼鬼祟祟探出头来。 眼睛在门口转了一圈,随即整个人闪了出来,手里拿着个各式水果摆放得漂漂亮亮的水果盘,伸手按响了对门的门铃。 门铃响了两声,屋里没有动静,就在她准备按第二次的时候,突然听到楼下一声巨响的关门声,她立即警惕地转身望着通往12楼的楼梯! 随后,一连串鬼呼狼嚎和飞奔的脚步声从楼下传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她捧着水果盘站在原地,就这么看着底下楼梯拐角——突然闪出一个全身赤裸的身影,鬼叫着冲了上来!! 18灭鼠 柯灵觉得见鬼都没这么惊悚,那戴着一副超大眼镜,镜片上布满水汽的裸男径直以光速冲了过来,就在柯灵准备好要出脚的时候,他突然一下刹住车,然后,开始狂敲纪冉的家门,从他嘴里发出来的求救声一时贯彻了整个楼道: “救命救命救命!!!!小飞快开门!!” 柯灵捧着盘水果目瞪口呆地站在一边,而目光,忍不住默默飘向他下面不该看的地方…… 被这动静闹的,柯冕也从屋里走了出来,结果刚到门口看到这幅场景,任他平日里如何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竟也硬生生站那愣住了三秒钟。 丧心病狂的敲门求救还在继续,一直过了半分钟,终于门开了。 只见一脸睡眠不足极度不爽生人勿近的纪大帅哥打开了门,他还没来得及看清自家门口这场面,一下子就猛地被那裸男抱住。 要不说纪冉心理承受能力比一般人强呢?他没立即喊“QJ”,而是低头打量了怀里的人两秒钟,说了三个字:“卧槽,你现在是玩行为艺术?” 罗楠,男,26岁,近视八百度,纪冉从高中到大学的死党+邻居,为人老实待人和善,职业:电台主持人,弱点:怕老鼠。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此时罗楠穿着纪冉友情提供的浴袍,坐在纪冉家客厅,正面红耳赤双手合十跟柯灵狂道歉,“我刚才眼镜糊了没看到有人在,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相信我我真的不是变态!” 看他一副羞愧欲死的模样,柯灵反倒非常大方地把桌面上的果盘往他那边推了推,笑呵呵:“没关系没关系,来来来吃水果。” 这么说着眼神还老往他浴袍下面瞟。 大概是听到新搬来的姑娘竟然这么亲切这么大气,罗楠这才敢抬头看她,扶了扶大眼镜,满脸愧疚地问:“刚才真的没吓着你吗?” 柯灵豪迈地一摆手:“没有的事,别看我这样,其实我胆子特别大,而且我是学美术的,裸男见多了!对了,我叫柯灵。” 说着她一指旁边被她硬拉过来凑热闹的柯冕:“这是我哥柯冕,你叫什么?” 罗楠特别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我叫罗楠,住12楼的,真的对不起阿,第一次见面就给你们留下这么个印象。” 面对他投来的视线,柯冕礼貌性地朝他一颔首,什么也没说。 “行了,自我介绍完了吧?” 此时,本来在旁边叼着烟看微信的纪大帅哥开口了,“你倒是说说怎么回事?” 他一问,罗楠立即紧张得整个人坐直了起来,结果因为这么一动,宽松的浴衣就从肩上滑了下来,露出白白的小肩膀,他慌张地边揪好边东张西望:“小飞呢小飞呢?” 纪冉说:“约会去了,怎么了?” 罗楠特紧张地揪着浴袍的下摆:“那个……就是我刚才洗澡的时候……有只老鼠爬窗进来了……” 柯灵往嘴里塞了块芒果:“喔~你这么怕老鼠阿?所以内裤都没穿就跑出来了?” 这下罗楠脸更红了,可怜兮兮地看着纪冉:“阿冉,要不你去帮我看看它还在不在吧?不然我今晚不敢回家了。” 听到这个要求,柯冕眼看着纪冉拿烟的手非常细微地抖了抖,随后,纪冉直接忽略了老鼠的问题,表示:“不敢回去就先睡我这,我这有空房。” 不料罗楠为难地说:“不行不能睡你这,我今晚还有份稿子没打完,明天要用。” 纪冉:“你用我的电脑做也一样。” 罗楠:“可是我资料都在家里的电脑上。” 纪冉:“资料而已,百度一下你就知道了。” 罗楠:“来不及了,那些资料我找了两天呢。” 纪冉:“……” 这时,一旁一直边往嘴里塞芒果边盯着纪冉看的柯灵好奇地开口了:“纪冉,你不会是……也怕老鼠吧?” 此话一出,纪冉本来已经拿到嘴边的烟就直接定在了那里,在场的人通通看到他的嘴角僵硬了一秒钟,一秒钟后,他勾起一个尽可能表现出他究竟有多么不屑的笑,目光一扫在场三人的脸:“老鼠有什么好怕的?怕它咬我?” 他刚说完,柯灵突然刷地站了起来花容失色指向他身边:“阿老鼠!!!” “哎呀,原来是我看错了。” 等到她把手指放下,打量四周,惊弓之鸟罗楠同志整个人站在沙发上,而刚才还架着腿大模大样的纪大帅哥早不在位置上了。 回头一看,只见他贴大门站着,表情简直难看得就像一个刚坐完百八十遍跳楼机又听到有人叫他去蹦极的人,连罗楠都忍不住关切地问:“阿冉!你还好吧?” “……” 如果目光能杀死人,此时憋笑快憋成神经病的柯灵大概已经找不到自己的尸体,对于罗楠的问候,纪冉高傲地扬起下巴,死撑,“我很好,准备下楼帮你收拾那只老鼠而已。” 听到这种蹩脚的解释,连柯冕都泄露了一点笑意,倒是罗楠还傻呵呵地说:“我就说嘛,还以为你真的怕老鼠呢!” 不是以为,纪大帅哥是真的怕老鼠,谁规定一个无论面对什么妖魔鬼怪都面不改色,估计连老虎都不怕的天师不能怕老鼠呢?事实是他一方面很怕老鼠,另一方面他绝不让人知道他怕老鼠。 所以,要不是今晚这里人多不好下手,说不定他已经手起刀落杀人灭口。 “纪冉!早去早回!”此时柯灵已经幸灾乐祸地开始朝他挥手。 再看罗楠,满脸期盼就像在看一个英雄。 麻痹的,纪冉一咬牙,死心地转身去开门,就在骑虎难下的当口,一个低沉的男声说话了:“我去帮忙。” 大概他有些意外,开门的手顿了顿,但那也就一秒左右,随后他没有回头也没有答应,开了门就大步往外走。 虽然没答应,但是他也没关门,柯冕自然也就心领神会跟了出去。 听着俩人出去后那声关门声,罗楠回头对柯灵特真诚地说了一句:“你哥人真好。” 柯冕本来以为他们会走楼梯,毕竟从13楼去12楼,应该不会有太多人选择等电梯,特别是当电梯现在还停留在一楼的时候。 但是纪冉做到了,他点了一根烟,在等电梯。 柯冕当然不会开口问其实你是不是真的要这样拖延时间,甚至是站在那人身边吸着二手烟,他的眼神还有那么一点微妙的愉快。 两人没有交谈,就这么并肩站那等了一会儿电梯,纪冉突然递了根烟给他:“抽么?” 柯冕伸手接过,咬嘴里,那人递来火机,啪地打响火苗串起。他偏过头抬手挡风,手指自然就触碰到纪冉的手背,那人微凉的皮肤有那么点吸手的触感,也就那么一下,随后他一声“谢谢”就把视线移开,手放到口袋里,纪冉收回打火机。 电梯门适时地开了,两人前后脚走了进去,柯冕按下12楼层的按键,到13楼是很快的,烟味在很没公德心地充斥整个电梯空间之前,门已经再次打开,不过这对纪冉来说可能不是什么开心的事情。 罗楠逃得匆忙,竟然连家门都没有关,也不知道这里的治安是不是真的这么好。 纪冉在门口站定,问他:“你会抓老鼠么?” 刚这么问完,就看到一圆滚滚的身影拖着长尾巴客厅中间穿过,闪进厨房。 纪大帅哥一身鸡皮疙瘩,下意识就往后退了一步,结果撞到身后那人的宽阔胸怀。 柯冕虚扶了他一把,手若有似无划过他的手臂,似乎不敢真实地去触碰。 两人靠得实在太近,他听到耳边传来柯冕低沉的声音:“我需要一个塑料袋。” 5分钟后当柯冕提这个黑色塑料袋开门从厨房里出来,一点力都没出过的纪冉站在门口说:“把它冲到厕所里。” 柯冕失笑:“会堵塞管道。” 这么说着,竟然就朝他走过来。 纪冉后退,如临大敌地用上恐吓的口气:“你不要过来!” 被他这么一凶,柯冕站住了,有些无奈:“我得把它扔到外面垃圾筒。” 纪冉眉头抽了抽,觉得今晚节操已经掉光了。 总算把那塑料袋扔垃圾桶里,柯冕眼里突然闪过一丝玩味,抬头看站得远远的纪冉:“你害怕?” “开玩笑,最近禽流感,老子可不想被传染。” 死鸭子嘴硬的某人往楼梯上走,末了突然回过头,“你洗手没你?” 柯冕跟在他后面,提醒道:“那是老鼠。” 纪冉不屑了:“老鼠怎么了?老鼠不能禽流感?人都能禽流感为什么老鼠不能?” 柯冕充分表现了息事宁人的美好品质:“好吧,能。” 估计觉得咽不下这口气,纪冉又说了:“你还没把租金打给我。” 柯冕语气带笑:“我今晚打。” 某人更不爽了,回头看他:“让你打钱这么高兴?那我不介意你多打几次。” 柯冕也站住了,抬头看两道台阶以上那人的俊脸:“房东,你这是剥削。” 某人居高临下一扬眉:“错,我还没让你赔偿我精神损失费。” 柯冕眨了眨眼,不解:“精神损失费?” “你撞坏爷的车,让爷最近都不好意思出去泡妞,你觉得这个损失大不大?” 柯冕恍然大悟,慢慢从嘴里吐出一句话:“看来是生理得不到满足。” 此话一出,纪冉锐眸随即眯了眯,盯了底下这男人好一会儿,挑刺一样,在最后遗憾地发现对方毫无破绽之后,说了:“你到底洗没洗手?” 张小飞今晚被甩了,在吃完那顿团购牛排之后,女朋友又打包了一客鸡排,然后告诉他:“我觉得我们还是不合适,分开一段时间吧。” 这是张小飞今年第三次失恋,现在还是年初,失恋经验丰富的他,自然没有问对方分开一段时间究竟是指多久。要知道这种情况下的“我们分开一段时间”,潜台词就是说“我们以后除非清明拜山的时候不小心碰见,其他时候最好不要见”。 这句潜台词是两年前某位前任作为浮台词当面告诉他的。 他此时沮丧地走在离家两个街口的大街上,脸上写满空虚寂寞冷。 哎,这么大个人了,女朋友没有,存款没有,屌丝一枚,看来是要孤独终老了。 张小飞阿张小飞,你长得也蛮帅,虽然工作能力不算出众,但这么多年来也算是跟着师父保护了众多人民群众的生命安全,虽然这事儿不怎么好拿上台面说吧,但也算是有正经职业。 怎么女孩子就是一个接一个地跑哪? 难道我就是传说中的天煞孤星? 就在他不停长吁短叹斗志全无走着的时候,突然看到路边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孩子在低头找着什么东西。 旁边车来车往,不说还挺危险的,一个不小心再往外走点,可不是开玩笑的。 就在他迟疑地走过那女孩身边的时候,女孩突然抬头叫住他了:“先生。” 19吃火锅吧 张小飞站住了,这才看清那女孩子的脸,她大概不到二十岁,长相清秀,特别的白,配上这身白裙子整个人像天使一样。 不过她似乎真的遇上什么困难,眉头微皱着,在这车来车往的嘈杂路边,目光无助得像小猫一样,格外惹人怜爱。 张小飞赶紧问了:“怎么了吗?” 她抬头看着张小飞,小声地请求道:“我的隐形眼镜掉了,你能帮我找找吗?先生。” 张小飞这才知道她刚才不停低头在找的是什么:“啊,可以啊,是掉在哪了?” 她柔柔地笑了出来,那笑容似乎有魔力一样,能让张小飞看呆了。只见她抬起葱葱玉指,竟指向外面有轿车急驰而过的马路。 这时,张小飞看到她樱桃小口轻启,用嘴形慢慢说了两个字:“那里。” 很奇怪的是,她并没有说出声,可是她的声音却准确无误传达到张小飞的脑海里,在大脑回路里激荡着,引起阵阵的回音。 看着她泛着幽深光芒的眼睛,张小飞看了很久,终于说了:“在马路中间?怎么会掉在那里?啊!要不这样吧,你眼镜多少钱?再去买一副,犯不着为了眼镜被车撞到,太危险了。” 这么说着,张小飞已经伸手从兜里掏出钱包。 不知道是诧异自己的要求被拒绝,还是因为对方竟然要给她钱,女孩子的眼神深处充满不可置信,微微张着嘴,整个人楞在了原地。 一直到张小飞塞了两百块钱到她手里,并且提醒她赶紧走,马路边太危险了,她还没有回过神来。 “那我先走啦,你也快点回家吧,大晚上的一个女孩子在外面不安全。” 张小飞说完挥了挥手,特别阳光地朝她一笑,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良久,女孩子拿着那两百块钱的手孤孤单单垂了下去,目视着他离去的背影,她的眼神渐渐变得哀怨、阴毒…… 次日,罗楠一大早就去敲张小飞的家门,给了张小飞两袋巧克力。 张小飞牙都还没刷,直接乐开了花:“怎么这么好?今天是情人节吗?谢谢啊小楠!” 罗楠似乎是看到别人开心自己就开心的体质,笑着说:“我们总监昨天给的,是他之前去意大利买回来的,我就知道你爱吃这个。” “你那个总上电视的帅哥总监?” “嗯,是他。” “嘿嘿,谢谢你,这一看就是高级货,我会留着慢慢吃的。”张小飞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直说好兄弟好哥儿们。 罗楠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他:“对了,你昨晚几点回来的?” 本来张小飞已经迫不及待动手拆巧克力了,听到这个问题,楞了下:“十点多,怎么了?” 罗楠:“啊,那你有看到车祸吗?就前面麦当劳那里。” 张小飞想了想:“没有啊,昨天经过那里的时候好好的,什么车祸?很严重?” 罗楠点了点头,有些凝重地回忆道:“我早上去教跳舞的时候,公园里的阿姨说的,那里本来上个星期那里已经出过一次事故了,昨晚又撞到一个人,还是泥头车,当场就死亡了。” 张小飞把一块小熊脑袋的巧克力塞嘴里,感叹道:“哇,看来那里都成交通黑点了,那人真可怜,马路如虎口啊。” “是啊。”罗楠点头表示赞同。 “小楠。” “恩?” “这巧克力很好吃。” 罗楠微笑:“是吗?好吃就好。” 吃了满嘴小熊脑袋,张小飞看着罗楠的笑脸,又说:“还有,你上班又快迟到了。” “……” 站那抬头和张小飞大眼瞪小眼乐两秒钟,罗楠这才如梦初醒,抛下一句“哎呀糟了我走了再见”转身就跑,跑了几步他突然又急刹车,回头:“对了!记得跟阿冉说今晚来我家吃饭!我买了火锅料!还有帮我叫上柯灵和她哥!记住阿!我走了今晚见!” 到罗楠家蹭饭吃这件事,纪冉平日里没少做,要不然光吃张小飞反复做的那几道菜和外面的地沟油外卖,纪冉觉得自己压根不可能活到现在。 虽然总的来说蹭饭吃并不是什么文明行为也不值得提倡,难得的是罗楠从来不会介意,并且还表示无任欢迎。所以纪大帅哥在从没交过任何伙食费的情况下,就被白白胖胖地养到现在。 有他厚颜无耻把被包养看作理所当然,也有他甘之如饴把做菜当作一生挚爱。这两个人性格明明天差地别,张小飞有时候也会觉得想不通,他们究怎么可能当这么多年朋友的? 最后默默把原因归结为罗楠同志包容力强,能人忍所不能忍,以后一定是干大事的人。所以张小飞不免要感慨,如果这个社会有罗楠一半的包容力,自己肯定不会到现在还处在不停被甩的死循环里。 晚上很快就到来,数人围着圆餐桌坐着,张小飞迫不及待揭开火锅盖的时候,水汽带着沸腾汤底的浓浓香气立即被释放出来,一时间卷得满室飘香。 罗楠笑着举起了杯子:“欢迎新邻居搬过来,我们以后好好相处邻里互助要常聚。” 因为听说他不胜酒力的关系,所以今晚柯灵买来的都是进口饮料。 柯灵愉快地和众人碰杯,说:“这个一定要,过几天大家去我们家吃饭吧,我做几道拿手小菜。” 纪冉一手敷衍地举了举杯,一手率先伸过去夹牛肉:“不是猪血吧?” 柯灵笑嘻嘻看着他:“你要想吃我也会做,保证做得比上次的好吃。” 对于她如此热情,纪冉毫不犹豫拒绝了:“不用了谢谢,那东西就你哥喜欢。” 莫名其妙中枪,不过柯冕似乎毫不在意,笑意深浓地喝了一口饮料,什么也没说,倒是放下杯子时看了对面的纪冉一眼。 刚好纪冉吃完一块牛肉准备再夹一块,抬头就发现他的视线,于是挑衅地回望过去。 这两人隔着浓浓的水蒸汽对看了几秒钟,柯灵左右左右看着他们俩,摸了摸下巴正想开口说句眉目传情,这时,张小飞突然说话了:“哎?这是酒吗?” 众人纷纷看向他,见他拿起瓶子来研究,柯灵否认道:“不是啊,是果汁。” 她一说完,便见张小飞一脸惊悚地抬起头:“这里写着含酒精!” “卧槽完了!”纪冉脸色一变,立即转过头去看旁边的罗楠。 柯灵原本还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跟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就怔住了。 只见罗楠低着头垂着肩,过长的刘海挡住了他的眼睛,柯灵的角度更加看不清他的脸,看了好几秒,他一点动静也没有,她怀疑他是不是已经睡着了。 再看看他的杯子,明明才喝了半杯阿,柯灵囧了,再不胜酒力也不至于吧!! 她忍不住开口了:“罗楠?你……” 话没说完,张小飞立即用天快塌下来的严肃表情对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边挤眉弄眼:“嘘!!” 什么情况?这下柯灵更加弄不懂了,一脸疑惑地去看纪冉,只见纪冉已经站了起来,蹑手蹑脚往旁边挪,似乎有要逃离现场的嫌疑? 就在这时,突然旁边伸出一只手抓住了他的手臂,众人看他整个人一僵,随后旁边一个声音说话了:“你要去哪?” 柯灵这才发现,罗楠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刚才那句话毫无疑问也是他问的。只是柯灵觉得那口气……怎么说呢……有点戏谑有点轻佻,一点也不像是他这种人会用的口气。 纪冉此时的脸色已经别提多难看了,故作镇定答了句:“我去上厕所。” 这时,柯灵又听到罗楠言简意赅地说了两个字:“坐下。” 好吧,纪冉竟然乖乖坐下了。 终于柯灵忍不看了她哥一眼,她迫切希望从她哥那找到一丝困惑的神情,以支撑她的世界观,让她知道她不是自己一个人。 结果,她绝望地发现,柯冕这种时候竟然还非常淡定地在往锅里下东西。 ——喂!你个吃货!!好吧我是一个人!!! 就在柯灵某程度上孤立无助的时候,她突然发现罗楠伸手取下了自己那厚重的大眼镜。 摘下眼镜露出来的,竟是一张不需任何修饰就美到令人窒息的容颜,再搭配上那微醺的神情,半张的薄唇,如何让人不食指大动? 这……不科学! 只见罗楠慢慢转动淡然的眼珠,睥睨旁边一脸压力山大的纪冉,笑眯眯地开口了:“我饿了。” 纪冉颇有些心虚地移开视线:“饿了吃。” 那个看似罗楠不像罗楠的人轻皱秀眉,扫了眼自己空空如也的碗,颇有些为难地问他:“这样让我怎么吃?” 嘴边的笑意不减。 似乎是始作俑者的柯灵在这时感受到纪冉从斜对面投来的要把她生吞活剥的眼神,她用手肘捅了捅旁边的张小飞,小声:“怎么回事?” 张小飞见那边两人没人注意到自己,小声凑过去对柯灵解释道:“小楠一喝酒就会性情大变,每次遭殃的都是我师父。” 柯灵恍然大悟,又问他:“那我们呢?我们不会有事吧?” 张小飞给了她一个坚定的眼神:“没事,只要师父在,我们暂时安全。” 换句话说,纪冉今天炮灰了。 得到这个重要情报,柯灵特别没良心地松了一口气,在底下一握拳,说:“那就好!” “你想吃什么?” 这边厢,纪冉认命地拿起筷子,问罗楠。 只见罗楠往椅背一靠:“我要听你说那句话。” 那句话,那句话是什么话? 柯灵好奇地看向因为罗楠的要求此时此刻面如死灰的纪冉,更加感兴趣了。 就连柯冕都抬起头饶有兴致地看着纪大帅哥。 只听纪冉压低了声线,无限怨念:“为什么你每次都那么执着要听那句话……” 罗楠耸了耸肩,特别大度地朝他飞了个媚眼:“说不说随你。” 顿了顿,又笑得格外亲切地说了:“有人想听阿冉18岁那年的5月8日发生过什么事么?” 有有有!柯灵在心里叫嚣。 估计真是被抓住什么把柄了,纪冉眼角抽搐,一咬牙迅速说了句:“$@*%!!” 对于他的态度,罗楠并不满意,目光一扫,突然发现了斜对面柯冕的存在,直接抬手一指指向柯冕的脸,笑着对纪冉说:“我听不到,你大声点再对他说一次。” 纪冉深深吸了一口气把那口老血咽下去,然后一抬头,无限深情地望着柯冕,说出了以下这句话: “我是个丑男。” 在场所有的人沉默了三秒钟,同时看到——柯冕直了直腰,非常正经且严肃地朝他点了点头,给出一句回答:“我不介意。” 柯灵一口饮料干脆利落喷了旁边的张小飞一脸。 20马路边的事 那天晚上,纪冉在充分认识到这两天自己过得确实很不靠谱后,总结了一个原因——没有滋润。 没错,作为一个血气方刚的男青年,没有滋润是非常严重的一件事情。纪大帅哥向来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于是在充分明确了这个认知之后,他指挥了张小飞去帮醉得头昏眼花的罗楠买解酒药,自己拿起手机坐那翻了一会儿通讯录,最后决定了上个月认识的某个小男模,给对方打了通电话,抓起钥匙钱包直接就出门。 轻车熟路到了停车场找到自己的车,戴上头盔上车启动疾驰而去。 没错他很急。 话说回来,为什么说没有滋润很严重?因为这件事将直接影响一个人的气场,一个气场不稳定的人,是会非常非常容易吸引一系列不靠谱的事情的。 偏偏纪冉还忘了一点,当不靠谱成为一种惯性,你想摆脱委实没有这么容易。 所以就在他车子驶过离家两个街口边那个麦当劳的时候,路边一个白衣女子引起了他的注意。 车速当时不慢,隔着头盔的挡风玻璃,纪冉只是一瞥那白衣女子,随即他就骂了一句能吓哭小朋友的很脏的脏话。 他在对面马路的便利店停下车,下去买了一包烟,顺便在店里货架上蹭看下今天的报纸。很快地,他就在角落里看到一则年轻男子丧生泥头车轮下的报道。 报道中同时还提及了,这已经是半个月内同一个地方发生的第二起车祸。 纪冉扫了几眼就把报纸合上,掏出一根烟咬嘴里,这才慢悠悠渡出便利店。 就在此时,他却在对面看见了张小飞的身影,只见张小飞正在跟那白衣女子说着什么。 他皱了皱眉,拿出手机给小男模发了条短信——今晚取消,再约,亲你。 天知道他有多痛心疾首。 张小飞是出来买解酒药的,却怎么都没想到会又在路边看到那个穿白色连衣裙的女孩子,那女孩子就跟昨夜一样,低头在地上找着什么。这让张小飞产生一种错觉,似乎她从昨天开始就没有离开过。 把自行车在那女孩子身边停了下来,他开口打招呼道:“姑娘,你还在找隐形眼镜阿?” 那女孩隔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看他,说了:“我的隐形眼镜掉了,你能帮我找找吗?先生。” 这话怎么这么似曾相识? 也没多想,他无奈地叹了口气:“你又把眼镜弄掉了?” 那女孩怔怔地点了点头。 张小飞伸手在她眼前扬了扬:“那现在看得见不?” 那女孩又点了点头。 张小飞:“你近视几度?” 女孩摇了摇头,突然伸手指向外面的马路,用乞求的目光看着张小飞:“我的隐形眼镜掉了,你能帮我找找吗?先生。” “你……” 她的眼神她的言语似乎有奇妙的魔法,越看进她的眼睛,张小飞就越觉得自己晕乎乎的头重脚轻,他用力甩了甩脑袋,问完刚才没问完的话,“你吃饭了吗?” 女孩子的眼里出现了小小挫败,但她还是摇了摇头。 张小飞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为了找眼镜饭都没吃?” 面对这个问题。她底下的手抓了抓白色飘逸的裙摆,垂下视线,点头。 叹了口气,张小飞把自行车往旁边一放,留下一句“帮我看下车子!”就跑了。 她没有理会,在张小飞走后她就继续低着头,毫无疑义地望着自己脚底下,继续像是在寻找着什么或者等待着什么。 直到十分钟后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她抬头机械化地说:“我的隐形眼镜掉了,你能帮我……” 她话还未说完,眼神突然强烈晃了晃,只因对方手里竟递过来一个汉堡和一杯可乐。沿着那双手看向上面那张脸,那张脸的主人特别豪迈地对她说:“饿了吧?先吃,不够我再去买。” 看着那样的一张脸,她张了张嘴,站在那里,眼神中充满了困惑、惶恐、难以理解。 “哎?你不吃吗?不饿吗?” 马路边,女孩侧坐在自行车的后架上,张小飞在旁边掰了半个汉堡塞她手里,“多少吃一点嘛,人是铁饭是钢,为了不开心的事情的事情饿肚子就不值了。” 女孩看着手里那半个汉堡,半天小声说了句:“谢谢。” 也不吃,就这么一直看着。 张小飞边往嘴里塞汉堡边看着路边一辆白色路虎驶过,嚼了嚼嘴里的东西,望着远去的车屁股说了:“那隐形眼镜对你很重要吗?” 女孩没回答,只是木木地低着头。 张小飞喝了口本来是买给那女孩的可乐,说了:“其实再重要也是身外之物而已,只要还记得美好的回忆,那东西就不算丢。好像我吧,我就总跟自己说,只要开心过快乐过,这失恋也不算失。” 听着他若无其事说着这些话,女孩突然有了点反应,抬头问了他:“你失恋?” “经常的,今年第三次了。” 张小飞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又问她,“哎?你失过恋吗?” 似乎每听张小飞说一句话她就要思考很久,过了一会儿她才点了点头。 张小飞:“那肯定是你甩了他。” 她摇头。 张小飞吃了一惊:“是他甩了你?” 她点头。 “那男的太没眼光了!你不用担心,世界上像我这样的好男人还是很多的!满大街都是!你看,无缘无故站街上都能被你遇到一个,多吧?” 女孩望着张小飞指着自己鼻子一脸认真的模样,突然噗地一声捂着嘴笑了出来。 见她笑得肩膀一抖一抖,手里的汉堡还差点掉身上,张小飞别提多有成就感,大口吸了口可乐,说了:“对嘛,多笑笑就好,笑一笑世界更美妙。好像最近搬到我们楼里那姑娘,就特别爱笑,有空介绍你们认识,跟开心的人处多了自己也会开心!” 这话让女孩怔住了,抬头问他:“你身边有很多爱笑的人吗?” 张小飞想了想:“算是吧……不过除了我师父。” “你师父?” “恩,我师父比较特殊,认识这么多年吧,好像很少有什么事能让他笑。阿,除了钱!” 额发不知什么时候隐去了女孩的眼睛,她看着自己的鞋尖,说:“他一定活得很不开心吧?” “那倒也不是!”张小飞否认了,“其实每个人开心的方式不一样,就好像我师父吧,他爱骂人,你从他骂人的内容就能知道他今天开不开心。” 女孩忍不住又抬头看他,好奇地问:“骂人的内容?” 张小飞点了点头,认真地说:“对,举个栗子吧,如果他说‘你去吃屎吧’,就代表他今天心情不是很好,但是如果他说‘其实你本来就是屎了,我总是叫你去吃自己同类好像很难为你,好像很不近人情对吧?别不开心,我知道反正你也习惯了’的时候,我就知道他今天心情挺好。” 女孩子不可思议地张大了眼睛:“骂得这么难听还叫心情好啊?” “是啊,他就是这样,总是说工作很麻烦,但一有活干他就是全世界最可靠的人。看起来好像很难捉摸,但是习惯了就知道他那人其实挺单纯……阿,好像也不能用单纯来形容他……” 张小飞纠结地摸着自己的下巴,找来找去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汇。 女孩突然说了两个字:“好人?” 一打响指,张小飞眼睛亮了,有些激动地说:“对对对!就是好人!虽然他看起来不像……阿?你怎么知道的?” 只见女孩子微微笑着看他,说了句:“因为你是好人。” 这下张小飞不好意思了,他吸了口可乐胡乱抓着自己的头发,这表现惹得女孩子轻笑了出来。 见她眉开眼笑的模样,张小飞突然说了:“既然我是好人,那你能告诉我吗?” 女孩子疑惑地眨了眨眼,长长睫毛小扇子似地轻颤,她问:“什么?” 张小飞问了:“你生前发生了什么事?” 半个小时后,斜对面的便利店门口,纪冉嘴里叼着一根烟,靠着自己车子站在那,一直看着对面。 直到看到张小飞墨迹完独自骑着自行车回去,他才自顾把烟扔地上踩灭,而此时他脚边已经是满地烟头。 没错他本来今夜大好的夜生活就这么耗在这里了,耗在张小飞身上,本来不出意外他应该早早解决完那个女鬼现在在酒店压着小男模翻云覆雨,而不应该是这样! 一想到这里,他又狠狠用脚碾了碾地上的烟头。 回家! 下决定后,他戴上头盔跨上车子,在准备启动的时候,突然感觉到背后有什么异样,他锐利双眸随即扫向后视镜,那瞬间只见一个人影一闪而过,真的只是一瞬间,事情甚至快得容易让人觉得那是错觉。 纪冉连回头都没有,只是看了眼后视镜里的自己,伸手移下护目镜,自言自语说了句:“回去打灰机。” 回到家的时候,张小飞刚刚做好宵夜,见他回来,非常心虚地挂起一个假笑:“师父您回来啦来来来吃宵夜没什么事我先下去睡觉了晚安!” 说完这一堆就想走,然而纪冉冷冷的一句“东西交出来”,就令他站住了。 他僵硬着表情,眼神不停往上飘:“什么东西啊师父?” 纪冉仅仅是扫了他一眼,直接走过他身边往沙发上一坐,架起了腿,重复了一遍:“东西交出来。” 知道这下逃不掉了,张小飞在原地磨蹭了半天才走了过去,从兜里掏出什么东西,张开手,手心里是一个铜色铃铛。 纪冉拿着遥控器换台,也不看他:“说话。” 张小飞:“地缚灵,死了一个星期。” “死因。” 张小飞看着手里的铃铛,说:“失恋,冲出马路被车撞到。出事的时候隐形眼镜掉在那里,她不知道自己死了,无意识地一直留在原地找……” 说到这里,他欲言又止了,纪冉皱了皱眉看他:“然后呢?” “然后然后然后……” 张小飞纠结了,组织了半天也不知道怎么把“然后就在路边钓凯子有上钩的就让人去马路中间帮她捡隐形眼镜”这段话用更委婉的说法说出来。 听他然后了半天,纪冉终于忍不住帮他说下去:“碰到过路阳气弱的男人,她还会主动搭讪,要是哪个意志不坚定被她趁虚而入,就跑车轮底下帮她找隐形眼镜去了,对吧?” 张小飞“呵呵呵”笑得特尴尬,纪冉瞥了他一眼不理会,自顾点了根烟看电视。 见纪冉没理他,张小飞想了想又说:“师父,你记得你说过……意外身亡的地缚灵刚开始都身不由己,很多时候做出一些事都不是他们愿意,对付他们,是要用温和点的办法让他们接受自己死亡的现实,否则会适得其反……” 说完他心虚地看了眼纪冉,纪冉盯着电视里的娱乐节目,冷冷说:“我讲过的话用得着你重复一遍给我听?我看起来老年痴呆?” “师父我错了!” “废话少说到底想说什么?” 张小飞:“师父你看,你到时候能不能帮她跟地府求情……” “单指倒立四个小时。” “咦??” “明天之前别让我看到你。”说完这句话,纪冉冷艳高贵地起身往自己卧室走。 孤独地伸出挽留的手,张小飞抱着必死的决心开口了:“那求情的事呢?” 纪冉闻言,突然就站住了,回过头时,他用一种特别阴森特别诡异的笑容盯着张小飞,说了四个字:“日后再说。” 整整顿了三秒钟,那之后反应过来的张小飞直接捂住自己屁股以光速逃了出去——师父的脸看起来好欲求不满是怎么回事不要回头不要回头赶紧走! 而确实很上火的纪大帅哥,在成功吓跑了张小飞同学后,就自己边喝着罐装啤酒边走到卧室阳台准备空虚寂寞冷地看看风景。 然而他怎么也没想到,他一出去,就看到新邻居柯先生——正俯在隔壁阳台的栏杆上,抽烟。 21捕蝉 纪冉走出阳台刚的时候,隔壁阳台那位深沉君也不知道已经在那站了多久,正垂着视线,望着13层以下的夜景。整个人显得冷漠刚硬,他俯瞰此时下方路面上的被缩成芝麻大小的车子,那种感觉,就像正看着沙丘里的蝼蚁。 听到动静他转过头来,看到了纪冉,不过纪冉并未看他,而是背靠着自家阳台栏杆站着,自顾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酒。 柯冕的角度可以清晰看到他的喉结因为吞咽的动作上下滚动,默默把视线移回他的侧脸:“还没睡?” 听到他说话,纪冉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因为心情不佳,面对一个这么没营养的问题似乎已经懒得给予任何吐槽,反而一扬手抛了一罐啤酒过去。 伸手轻易接住,柯冕也并未客气,打开易拉环释放出气泡升起升起的声音,喝了一口。 世界其实很喧嚣,爱没话找话说的人太多,偏偏这俩人接下来谁也没有说话。任由晚风徐徐地吹,一个继续看着底下的风景,一个盯着自家阳台的拉门,长时间的沉默似乎并未令这个气氛显得尴尬。 也许恰好彼此都不是多话的人,他们自然而然或者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或者只是借此机会把脑子放空,再偶尔喝一口啤酒。 后来是柯冕先开口的:“租金我上午汇给你了。” 纪冉扬了扬眉,答了句:“没有。” 说完再看柯冕颇有些意外的表情,他只是淡漠地用下巴点了点柯冕手边那包烟烟。 在接过柯冕抛过来的烟和打火机之后,他点了一根,享受完第一口,才转过身面向外面。 手臂随性地搭在栏杆上,夹烟的手伸出一根手指挠了挠自己眉毛,突然偏头从手臂露出眼睛,看向隔壁阳台的男人:“短信收到了,还没有看。” 柯冕楞了下,大概是有些无奈,再看那双此刻正直勾勾盯着自己的眼眸,直视它,眼中带着笑意:“有空记得看。” “有空再说吧。”这么说着,纪冉收回视线,把手伸到外面在半空中弹了弹烟灰。纪大帅哥又自顾抽了几口烟,见柯冕没再说话,突然想起一个问题,偏头看他,“喂。” “嗯?” 纪冉问了:“之前那个不是你表弟吧?” 这个问题在此时显然有些突兀,柯冕顿了顿,看着对方,似乎想从对方的表情细节里找出什么端倪,可惜纪冉没什么表情,于是他实话回答了句:“不是。” 闻言,纪冉了然地点了点头,朝他一挥手,便转身要回屋里去。 见他就这么要走,柯冕提醒了句:“我的打火机。” “送我了。”只留下这句话,纪冉看也不看他一眼,回到卧室,顺手关上阳台门。 ——原来不是乱仑嘛。 这么想着,他爬上了床拉上被子就睡。 而被抢劫了打火机还独自一人被留在外面的柯冕同志,看着隔壁那个被关上的阳台拉门,看了好一会儿,突然闷声笑了笑,也回屋里去了。 次日,纪冉一早就被张小飞同志叫起来了,原因是有客人。 事实上干他们这一行的,运气不好的时候三四天没生意都是正常的,有时候就算有活干也可能是亏本生意,比如那些有危害性的孤魂野鬼,他们有时刚好碰到了又不得不干。 这是很亏的,就好像昨晚张小飞收的那个女鬼吧,当时用了一个金铃,而金铃从易叔那进货一个是500大元,坑爹的是还不能重复使用,非常不环保。 就不提天价的符咒套餐了,反正纪冉平日里要收费很高才能勉强维持不亏本。生活艰难,照这样下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攒够一笔退休金。 说回昨晚那单,没报酬,也就是说这个月无缘无故又亏了500。 在这样的情况下,纪冉当然是大公无私地默默把帐记在张小飞头上。 今天的客人是个玩具工厂厂长,四十多岁的地中海大叔,脸上有很多黑痣,两个大眼袋,穿着宽松的老式西服套装,他坐在办公桌前,神秘兮兮地告诉纪冉:“我们工厂有妖怪。” 纪冉手里握着鼠标,眼睛本来盯着电脑上的腾讯新闻,听到有妖怪才看向那大叔,笑容可掬:“这样阿,然后呢?” 大叔低头特别惆怅地抽了口烟,摸了摸自己的大鼻子说:“这事儿最近闹的,很多工人都辞职跑了,我自己是没亲眼见过,就他们说这两天加班的时候那些玩具总集体自己站起来乱跑……就昨晚!有人看到那堆玩具里有只好像狗一样的东西,白色的,看了一眼它就自己飞走了!” 纪冉听他说完,问了:“那有人受伤么?” “没人受伤。” 大叔抬头看了他一眼,补充了句,“也不知道是不是那些工人为了不加班编的谎。” 纪冉偏了偏头,重新把视线移向电脑:“哦?这么说你是不信。” 大叔讪笑:“也不是说信不信,就是找个人去看一下也好让那些人安心。” “要安心随便找个人去贴几道符就好了,特地来找我……” 纪冉扫了眼桌面上大叔刚才给的名片,“过来这边还挺远。” 大叔有些为难,又摸了摸鼻子:“话不是这么说,你是我们老板特别指定的。” 闻言,纪冉这才重新把目光投向他,问了:“你们老板我认识?” 大叔笑着搓了搓手:“应该不认识,我们老板也是听人说起你的,据说你很有本事,全国范围里也没几个,他就让我来了。” 夜晚九点,纪冉和张小飞来到那个设在郊外玩具工厂,到的时候大叔已经在门口等他们了。 现场是一栋七层高的楼,大叔直接领着他们搭电梯去到三楼的车间,也就是之前发生怪异事件的地方。 也许因为他们到来的关系,今夜没人加班。 “昨晚他们就是在这里看到那只妖怪。” 大叔说着打开灯,白色日光灯从前往后逐步照亮车间里一排又一排工作台。 这是加工毛绒玩具的车间,大概是空气里的毛绒漂浮物的关系,纪冉觉得鼻子有点痒。 他站在原地看了车间内部一圈,随即跟大叔说:“厂长,您看,如果方便的话可以回避一下吗?” 大叔心里头估计很想留在着围观他到底要干什么,可对于他这个要求又不好拒绝,只能说:“那行,你们待会儿有问题了再给我打电话,我马上过来!” 说完这话他还没有要走的意思,估计以为纪冉还会跟他客套几句,可惜纪冉并不理会他。 觉得有点尴尬,大叔这才又说了句“那我走了,你们注意安全”。 看着大叔走两步回头看一眼的恋恋不舍模样,张小飞把门关上,才回头问正揉着鼻子明显不适的纪冉:“师父,有吗?” 纪冉反问他:“你没觉得鼻子很不舒服吗?” 用力吸了吸鼻子,张小飞特别神经大条地答了句:“没觉得。” 纪冉叼了根烟,伸手从空气里抓了什么东西看看,又嫌弃地拍了拍手,说:“那玩意儿掉毛很严重,该用生姜洗发水了。” “是吗?”张小飞看了看不远处工作台上一只眼睛还没粘上去的毛兔子玩偶。 “喜欢待会儿让那大叔送一只给你,现在东西拿出来。”纪冉这么说着,就自己拉了张椅子坐下来。 他有鼻炎,在这种地方现在感觉就是折磨。 此时张小飞从双肩包里拿出一把喷枪,喷枪里装的是高浓度盐水,他在靠近门口空旷的地面上,用盐水仔仔细细在地上喷了一个大三角型。 又从包里拿出三张符咒三个金色铃铛,他把铃铛压在符咒上,依次摆于三角形的三个角上。 做完这些,他起身跟纪冉说:“师父,好了。” 本来低头摆弄着手机的纪冉,并未抬头,只是伸手打了个响指。 应了他的命令般,三个角落上的铃铛突然同时迅速直线升高了半米,稳稳当当停留在半空中。 纪冉这才把手机放到口袋里,站了起来。他眼神笃定,伸出两根手指在空气里快速划了个三角形,最后一划成型的时候,底下三张符咒突然自边缘泛起金光。它们慢慢地自地面升起,这期间,边沿的金光缓缓地将符咒吞噬,到最后的时候,三道符咒分别化为三颗金点,与上方对称的金铃融合在一起。 纪冉再次伸手,在半空中做了个抓的动作,发光的金铃瞬间分别展开三道金线,于半空结合成一个三角形! 纪冉双手结了个外狮子印,低声喝了句:“走!” 那个三角形在纪冉眼前快速自转了起来,一直维持了数秒钟才突然慢了下来,当最后一个圈转完的时候,它就像感应到了什么,咻地一下直接穿过紧闭的大门离开了这个车间。 而纪冉依然站在原地,手插在兜里,凝神感应着这栋大楼内部发生的动静。他神情专注,平日里慵懒或不羁的模样早不见踪迹,张小飞站在一旁更是大气都不敢出,亦是屏息静气。 这样压抑的气氛一直维持了五分钟,突然,不知哪里传来一声尖利刺耳的鸣叫彻底撕破这层死寂! 那就像是动物发出来的叫声,不知是远是近,而纪冉手腕上的黑铃,同时开始发出持续不断的声响! 他站得笔直,盯着正前方的大门。仿佛他能透过这道门看清外面幽深的走廊,现在依然是那么地空旷,诡异,但是黑暗的尽头有什么东西,他在耐心等待。 一秒,两秒,三秒,四秒…… 突然!砰地一声巨响!眼前的门被从外面打开!风的力度吹得他的额发飞扬,他那双刀般锐利的眼睛不曾眨过一下。 他和张小飞同时看到,冲进来的赫然是一只宠物狗大小的犬科动物!它全身背毛雪白,尖尖的耳朵竖立在脑袋顶上,此时它往下俯身正朝着纪冉龇牙咧嘴,金色的瞳孔露着凶光。 本来这样是极具威吓力的,无奈,它现在处境其实是被困于不停旋转的金色三角中央。 而它站的位置——就是方才张小飞用高浓度盐水喷的三角区域中心,与其说是它自己冲进来,不如说是被这三角金框硬框到这里来。 张小飞大概没遇过这种妖怪,指着它:“这像狗的东西是什么??狗精??” “狐狸精。” 纪冉话音刚落,那怒火中烧的小狐狸突然张开嘴嘶吼了一声!它泛出金光的身体一瞬间长大了数倍!这一冲击之下,原本束缚着它的三角框当场分裂,三个破碎铃铛应声掉落在地面。 张小飞目瞪口呆看着那片刻之间长大了数倍的狐狸,觉得自己面前的简直是头狮子。 那狐狸变身后并未停顿多久,随即向纪冉发动了攻势! 眼看它就要扑过来,纪冉临危不惧,后退的同时扬手变出一张符咒,正要做法,却猛地瞥见它腰侧有一片毛发染有暗红血迹。 ——它受伤了? 仿佛验证他的想法般,狐狸霸气的变身只维持了短短三秒钟,就在它即将扑到纪冉的时候,竟在半空中硬生生打回了原型,狠狠摔回地面。 纪冉:“……” 张小飞:“……” 看着地上那完全失去意识的小狐狸,张小飞才回过神来:“什么情况??” 纪冉没有立即回答,在它旁边蹲了下去,伸手拨开它腰侧染血的毛发检查,果不其然发现一个深可见骨的伤口,这伤估计有好几天,此时已经化脓。 他皱了皱眉,大概也觉得这事儿不靠谱,抬头对张小飞说:“情况是可以收工了。” 张小飞吞了口口水,明显还没从刚才的紧张氛围里缓过来,从包里拿出一个金铃,递给纪冉。 纪冉伸手接过,念了个咒使小狐狸化为一团白烟。 看着白烟渐渐纳入铃铛中,他蹲在那,严肃的表情并未解除,总觉得似乎有什么不对劲。 就在此时,他突然感觉一个人影至他身后飞速一闪而过! 这完全是毫无预兆的,一瞬间他就汗毛直立,几乎反应过来的同时他猛一回头——却发现身后什么都没有。 背靠门口的张小飞,看到师父如此反常举动,还没来得及领悟那意味着什么,0.1秒后却惊惧地看到——一个凭空出现的人影,不知道什么时候竟以切入他和纪冉中间! 明明运动中残影还留在张小飞的视网膜,现实中那人却已经停了下来,并且屈爪袭向纪冉的后颈! 而当时,纪冉保持着回头的姿势,丝毫没有察觉…… 张小飞的瞳孔因为极度惊愕而放大:“师……” 22败阵 “师父!!!” 就在那只手差那么两公分就接触到纪冉后颈的时候,纪冉竟好像耳朵上长眼睛了一样,突然弯腰避过这一击,同时以自身为轴心一个旋身,一记迅猛的扫蹚退横扫而出! 那条有力的长腿像铁棍一样,实打实就要抡中对方的脚踝,对方眼看避无可避,只能就势重心下移来承受这一击。 这一临阵变招,对方侥幸未被拌倒,但还是直接被纪冉狠狠扫出数米开外! 地板上赫然被那人的鞋底划出两条长长划痕,而他深埋着头,单手撑地稳住自己的身体。 一滴冷汗从张小飞额头上滴下来,这时,纪冉吹了个口哨将收了小狐狸的铃铛朝他抛了过去,他狼狈得叫了一声差点没接住。 那边厢,袭击者已然缓过来,一抬头,那似曾相识如野兽般的绿色眼眸以及尖锐獠牙,显示了他的身份。 他对面的纪冉也已经站了起来,摆出标准格斗式,冷洌如霜的目光一沉,往旁边一瞥:“还有一个,滚出来。” 因为他这句话,旁边厚重的米色窗帘突然动了动,一只骨节粗旷的手从里面伸出,掀开窗帘。只见一个强壮的高个男人从后面走了出来,他就像一头大猩猩王,没穿上衣,骄傲地露出上身健硕无比的肌肉,这个人右胸处,分明是一个由细小文字组成的纹身图案。 面对比他瘦小了不止一个码的纪冉,他笑得一脸邪气,随即看向刚才被纪冉一脚扫飞的同伴,嘲笑道:“你也太弱了点,一招就被扫飞了,真他么丢脸。” 此时他的瘦子同伴也站了起来,满脸不服气地给了他一个中指。 无视同伴愤怒的发泄,大猩猩笑得自信满满地盯着纪冉的脸,对同伴说:“我来陪这个小天师玩,你对付另外一个。” 另外一个,指的自然是张小飞。 听到这话,张小飞当下只觉得口干舌燥,难耐地做着吞咽的动作,面对那瘦子投过来的不善目光,他整个人紧张得就像被钉在原地。 偏偏那瘦子连招呼都不打,下一刻,一个瞬移就到了他面前!他根本反应不及,差点咬到自己舌头,而对方直接一拳就挥向他的脸! ——惨了完了! 他紧闭眼睛咬紧牙关准备承受这一击! 然而,等了两秒钟,剧痛迟迟没有到来。 他战兢地睁开眼睛,竟发现,刚才夹带一阵呼啸拳风的拳头——此时就顿在他脸颊旁边。 再一细看,那人手臂上分明缠着一圈特别熟悉特别亲切的金线! 自然,金线的那一头,毫无疑问是纪冉的手。 只见纪冉在不远处将那道金线拉得紧绷,目光凛然,对张小飞说:“你快走!” 他话音刚落,敏锐的神经立即感觉到什么,整个人向后放一仰,从旁边袭来的重物直接擦着他的鼻尖气扫过去,砸在旁边的墙上发出一声重响! “分心照看别人,你是在小看我么?” 同时,一个声音在他耳边响起,随之而是一个掐着角度挥向他侧脸的拳头! 紧要关头他屈膝,侧身,双臂交叉挡住脸门,下一刻,他的手臂就被那一拳直接砸中。 那家伙该死的拳头力道十足,纪冉感觉自己就像被一个大铁锤砸到,手臂剧痛,强大的冲击力更是使他往后连退了十数步! “师父!!” 张小飞彻底慌了,他从来不知道自己师父也有不敌的时候! 然而,他忘了自己现在也很危险,面前瘦子咧嘴露出一个狞笑:“小子,还有空担心你师父?” 这么说着,他直接一拳砸向张小飞的腹部!一口胆汁从嘴里吐了出来,张小飞整个人像条虾米被他一拳揍出门口。 后脑勺重重砸在门外的墙上,失去了意识。 看着晕迷过去的张小飞,瘦子得意地张开拥有两颗獠牙的大嘴,转动自己的脖子,明显他还不打算这么容易放过张小飞。 就在他提步要走出门口的时候,那道门在他眼前突然自动关闭,砰地一声差点就砸到他的脸。 他错愕了一下,一回头,只见本来与大猩猩对峙的纪冉立在原地,单手保持着平举的姿势,缠在指间的金光渐渐消去。 纪冉冰冷的目光从大猩猩脸上移向那瘦子,一字一句道:“做你们的对手,我一个就够了。” 闻言,对面的大猩猩嗤笑了出来:“口气还挺大,刚才那一下,你那条小细胳膊应该还很痛吧?” 他说的没错,事实上刚才纪冉硬挨的那一下,要换作一般人早就粉碎性骨折了。 而此时,纪冉那只垂着的手正发着细微的抖,剧痛的余波还未散去。 他看着瘦子走到大猩猩身边,不动声色。 很明显,之前遇到的那个僵尸跟这两个根本不在一条水平线上。无论是速度还是力量,这两个无疑比之前那个难对付得多。 特别是这个大猩猩,那种速度的瞬移,即使是纪冉也需要很勉强才能靠感觉作出反应。 ——这次这个生意,亏大本了。 “刚才?挠痒而已。” 纪冉若无其事般,把依然不断发颤的右手叉在兜里,偏头打量着那两个人,“我问你们,之前那个僵尸是你们的同伙么?” 听到这个问题,瘦子把自己手指的骨节捏得劈啪响,不屑地笑了:“之前那个一去不回的垃圾?不要拿他跟我们混为一谈,级别不一样。” 这么说,他们真是一伙的。 纪冉说:“你们最近这么热衷于找我麻烦,是什么原因?总不会是看我长得比较帅吧?” 瘦子说:“要原因的话,你老实跟我们回去不就知道了?” 纪冉耸了耸肩,笑意不减:“可惜我这个人偏偏就是特别不老实,你们可得辛苦了。” 看他那目中无人的模样,瘦子正打算反唇相讥,旁边的大猩猩突然伸手制止了他,同时低吼了句:“少跟他废话!他在拖延时间!” 纪冉在心里咂舌,啧,被发现了。手还是痛,但比之前好点。 大猩猩确实是不打算再废话,说完那句话,直接抡起他粗壮的手臂,瞬间闪身重施故技来到纪冉面前! 纪冉这次早有预备,手从口袋里抽了出来的时候,指间夹着一张符,符咒迅速幻化成一道气萦绕于他两指。 敏捷地侧身避开他一拳,纪冉的手指自下由上划出一道迅猛有力的斜线! 大猩猩脸色一变,退开几步低头往自己身上一看,竟发现方才纪冉手指带出的气,已然在他胸腹上划开一道十几公分的伤口! 然而,血还没来得及从伤口流出来,那周围绽开的皮肉已经迅速愈合。 纪冉自然也看到这一点,可这坑爹事儿他也没时间深究,只因在他和大猩猩过招的两秒钟时间里,那狡猾的瘦子已经趁机来到他后面。 他不曾往后看一眼,直接扭身一记反肘直击瘦子的咽喉!瘦子反应绝对不慢,立即矮身躲过纪冉这招,但他不曾想,纪冉下盘还有后着。 事实上纪冉上面一击只是佯攻,就着方才拧身的惯性,他顺势使出了一记力道十足的后旋腿! 那矮子顾上漏下的下场就是——今晚第二次被纪冉结结实实扫飞! 此时大猩猩伤口完全愈合,眼看纪冉背后有破绽,他一拧拳头,双臂上肌肉上赫然是数道青筋凸起,一瞬间他本就比常人粗壮的手臂竟又粗了一圈! 接下来的15分钟时间里,纪冉以一敌二与他们周旋得不分上下,然而,虽看起来他并未落太多下风,实际上他却感到非常吃力,他心里清楚这样下去撑不了多久。 那两人车轮战般轮流上,打完就闪下一个接上,就这么故意着耗费他体力,却没有真正使出杀招,似乎他们的目的是要活捉。 普通的攻击在他们身上没用,无论多深的伤口出现在他们身上三秒钟就会立即愈合,十五分钟内纪冉试了好几种方法,唯一奏效的是火。然而火属于远距离攻击,那两个人在吃了几次苦头之后不再用车轮战术,而是一起逼上去,让纪冉疲于应战没有机会拉开一点距离。 近身距离无法给予有效攻击的纪冉,在处于非常被动的情况下接连受伤。 终于,第十六分钟,纪冉一个推击击中瘦子下颚,瘦子硬挨了他这一下,下方出拳攻向纪冉腹部,纪冉另一只手立即反手包住他的拳头。一丝奸笑从嘴角荡出,瘦子突然伸出另一只手,紧紧扣住纪冉的手腕。 纪冉发现不对劲已经太迟,就在这时,一直等这机会的大猩猩突然闪身出现在他身边,凌空一脚使尽全力踹向他的腰侧! 腰侧是人体的绝对弱点,只听纪冉闷哼了一声,整个人就这么被踹了出去! 他刚一落地,咬着牙疼得差点没站稳,而那大猩猩早已收脚,乘胜追击冲了过来。 呼啸而来的左勾拳被纪冉勉强挡住,然而接下来,紧接而来那记猛烈的上顶膝,毫无悬念直接击中他的腹部。 纪冉的身子猛地因惯性而前倾,大猩猩的粗壮右膝下一刻就要顶上他的脸门,他知道避无可避,唯有狠狠侧过脸。 瞬间——嗡得一声! 时间就像放慢,他的脑袋,在对方如钢铁般的膝上弹了弹。 那一刻,整个世界除了一片嗡嗡作响,他什么都听不到。头骨几乎破裂的剧痛让他瞳孔放大,视线模糊,他连一根手指都动弹不了,却感觉到一股温热的液体从他耳朵里缓缓流了出来…… 他知道那是血。 ——我要死了。 就在他整个人失去支撑即将落地的那一刻,他手腕上的黑铃突然一点预兆也没有——响了起来。 同一时刻,旁边才享受了0.1秒胜利喜悦的大猩猩,在分毫没察觉的情况下,就被一股明显注满了极端怒气力道贯了出去! 那力道极凶极猛,让他那如兽人般强健壮硕的躯体一下如垃圾般摔出十米远!将车间内十数台工作台接连撞翻! 而受到重挫意识不明的纪冉,在脸朝下狼狈地摔到地面之前,已经有一条有力的手臂稳稳扶住了他的身体。 ——是谁? 23恐怖的男人 纪冉视线模糊,此刻的他无法分辨对方的脸,只感觉到对方有力的手托在他背上,稳稳的,毫不费劲的样子。 他脑袋实在痛得厉害,努力看着那模糊的影子,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可以确定对方此时也在低头看他。 于是他艰难地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惜喉咙里只能发出艰涩难懂的音节。 下一秒,他的眼睛就被一只冰凉的手捂住。 那只手动作很温柔,难耐的是冰冷得跟冰块无异,那种不适令纪冉难受地皱了皱眉,但是很快的,一波又一波的热度从那宽阔手掌中缓缓传来。 那一刻,他的灵魂就如从冰天雪地中坠入一池温泉水。 也许他还想挣扎一下,但是很快地,他就在那个人地怀中失去了意识,坠入最温暖的深处。 柯冕站得笔直,单手托着纪冉的身体,在确认了他已经没有意识后,便动作缓慢地蹲下去,单膝着地,将捂住他眼睛的手放开。 这个男人的目光深深注视着纪冉那张额发凌乱的容颜,纪冉紧闭的干燥薄唇上沾有血迹,这片猩红使那苍白的俊脸染上一层异样的艳丽。 他本是那么要强的人,现在却只能毫无防备地靠在别人的臂弯里。他的眉头终于不再紧皱,然而布满额头与脖颈间的汗水依然显现出方才战斗的激烈。 柯冕依然注视着他,眼神是贪婪的,是复杂的。他就这么一直看着臂弯里的人,即使是当瘦子僵尸走过去试图要把摔得无比狼狈的大猩猩从地上扶起来,他亦不曾把视线从纪冉的脸上移开。 大猩猩大概从没想过自己会有这么丢脸的一天,他恶狠狠地拍开瘦子好意要扶他的手,气急败坏地自己站了起来。在他看来自己方才是因为太专注对付那天师,才会一个不小心被无耻地偷袭! 待他站好,发现那个偷袭者竟然连看也不看他一眼,盯着不知是死是活的纪冉在那做守护骑士,压根就把他当作空气,压根就没把他放在眼里! 大猩猩几乎马上就恼羞成怒,正想抡起拳头冲过去痛揍对方,却被瘦子阻止了。 瘦子传音至他脑内:「你……你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进来的吗?」 大猩猩正气头上,觉得混蛋瘦子就是在讽刺他:「我要是知道还会这样??」 瘦子紧紧盯着那边柯冕的侧脸,也不知道是不是累的关系,一颗汗水从他额头上滴了下来:「不是,我的意思是我也不知道。」 「那又怎么样!少说废话老子要把他拍成肉泥!」这么说着大猩猩就要迈开脚步靠了过去。 瘦子在他后面急了:「你仔细想想!就在我们俩眼皮底下,不知道进来多久,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能办到这些的人……难道世界上有很多吗?!」 听到这些话,大猩猩顿时停下了脚步,他回头看瘦子,表情渐渐显得狐疑而不自在,就像听到什么特别令他不舒服的东西:「你他妈什么意思?你是说……他不是人?」 瘦子摇了摇头:「他是不是人我不知道,就算是人,也不能轻敌。刚才那一下,确实到你摔出去了我才知道有第四个人在场,可他是怎么出手的用什么揍飞你的,我通通没看到!你想,你出招总该要有个收招动作吧?可他没有……」 这种一点志气也没有的话大猩猩已经彻底听不下去了,他觉得自己作为瘦子的同伴这件事说出去都丢人,更重要的是他现在只觉得手巨痒无比巨想揍人:「你别光长他人志气!操,我可没听boss说那小天师身边有这么厉害的人物。既然boss没提,就说明他根本不值一提,你要是害怕就站这看着……」 这么说完他一紧拳头,一股霸道的气瞬间灌满双拳,就跟不久前纪冉看到的一样,他的结实双臂与胸肌随之粗壮了一圈! 只见他瞪圆了冒火的双眼,体型上的进一步强化令他自信愈发爆棚,誓要立即将那个偷袭者剥皮抽筋! “给老子好好看着!!” 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完,他身影一闪瞬间移动来到柯冕身旁! 如此紧迫关头,柯冕依然眼皮都不抬一下,仿佛将要发生的事情全然与他无关。 0.1秒后大猩猩起脚,在柯冕身侧,一记铆足了力气的扫腿夹带吹动他头发的腿风——狠狠击中他的头颅!! 这个男人本该直接头骨暴裂整个人被扫出去的,但是……没有。 大猩猩的膝盖贴在柯冕太阳穴上,他的身子还保持着出招的动作,右腿于半空呈四十五度,而他的瞳孔瞬间急缩。 只因,发生了一件他根本无法理解的事情——这个神秘的男人挨了他这一下后,竟然纹丝不动! 这个男人的目光依然停在天师脸上,就像已经保持着这个姿势几千几万年,不动如山……不对,大猩猩感觉到自己刚才踢中的就是一座山,而且,是一座钢筋铁骨的山! 在不远处目睹这一切的瘦子倒吸了一口冷气,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一步。 他的震惊一点不比大猩猩少,确实他刚才是让大猩猩不要轻敌,但是,现在他发现自己刚才的估计还是太保守,敌人的强大根本远远超乎他的想象。 瘦子紧紧盯着那个男人的身影,他突然有些害怕了,不是因为惧怕强敌,而是因为明明对方什么都没有做,甚至头都不曾抬一下,可自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压迫感,在不知不觉间已经使周围气压改变。 瘦子感觉自己就好像一只虫子,被关在一间充斥着杀虫气体的密室里,来自灵魂深处的颤栗让他的脑海里突然间冒出一个想法——我今天……会死在这里。 他几乎是马上就传音过去:「大块!回来!我有不好的预感!我们不如……」 “闭嘴!” 大猩猩开口打断了瘦子的传音。 其实他知道瘦子要说什么,因为瘦子的预感他也有,但是,他依然不想听到瘦子说出后面那半句话。不是他不信邪,只是已经都他妈这样了,他不能后退也没法后退。更重要的是,他丢了这条命也丢不起这张老脸! 下了这个决心,大猩猩把膝盖缓缓撤离,然后他一咬牙关,再一次,执拗地用刚才的招式,猛地一屈膝向柯冕的头颅顶过去! ——去你妈的!不成功便成仁! 然而这一次,他并没有碰到柯冕。 当他发现的时候,那钢硬的膝盖已经被柯冕的手掌包住。 接了如此强大灌注了所有力气的一招,难以想象的是,柯冕的手竟是连动都没动一下。 给人的感觉就像他接住的只是一颗轻盈的皮球,举重若轻,毫不费力。 到这一刻,他终于缓缓把视线从纪冉脸上移开,抬起头,视线就这么越过自己接住大猩猩膝盖的手,投向身侧震惊同时万般不甘的大猩猩。 柯冕开口了:“让他受伤的,是这条腿?” 这个男人的声音低沉,没有任何感情起伏,大猩猩甚至不知道,这到底是不是一句疑问句,只知道这句话里的“他”,是指纪冉。 不过,很快地他就知道了,这句话不是疑问句,因为柯冕并不打算听他的回答——喀啦一声,他的膝盖骨在柯冕手里直接碎了。 剧烈的疼痛从破碎的膝盖处传上来,大猩猩痛苦地低吼了一声,想挣开,挣不开。愤怒地一拳挥过去,成功击中柯冕的俊脸,然而柯冕权当挠痒,淡淡看了他一眼,皮都没破一下,要多不给面子就多不给面子! 大猩猩又痛又急,膝盖被捏在那只手里,单脚站着,看柯冕若无其事地把雷打不动的纪冉放到地上。 再然后,柯冕的脸突然就如鬼魅般出现在他面前,随即底下一击似曾相识的上顶膝狠狠击中他腹部,他根本毫无反抗力,身子顷刻间折成虾米脸朝下,接下来他的脸迎来柯冕又一记上顶膝,鼻骨应声而碎! 这些所有一连串狂风骤雨般的暴力在瘦子看来就发生在0.01秒的时间里,柯冕的速度实在太快,实力的差距摆在这里,到他反应过来大猩猩中招的时候,受到极端重创满脸血肉模糊的大猩猩已经整个人被摔了出去!狠狠嵌进对面的墙壁! 破碎的墙灰还在落地的过程中,而柯冕已经再次来到大猩猩面前,他伸出一只手握住大猩猩已然看不清本来面貌的脸。 张开的指缝间,大猩猩正瞪圆充血的双眼死死盯着他,那双眼睛里充斥着难以置信,以及万般的怨毒与不甘。 他看着柯冕的眼睛,试图在临死前找寻对方身份的证明,他清楚方才的那一切,不可能是区区人类能办到的! 但是他绝望地发现,柯冕那如深潭般的双眸没有任何变化。 就在这时,他感觉到从柯冕手心突然传出绝对的热度,他瞳孔收缩,眼睛甚至瞪大到快裂开的程度,那里滚烫的炙热感让他嗅到久违的死亡的味道。 柯冕的手掌内,大猩猩脸上的满是血迹的皮肤开始变色,冒烟。顷刻间,整个面部竟变得如一块出炉铁般的通红,那片刺眼的红开始一路从头颅蔓延到脖子到全身! 他喉结滚动,从喉咙深处发出凄惨的呻吟,同一时间他的皮肤以极快的速度融化殆尽到见骨…… 白色的骨头迅速被镀红被侵蚀被烧毁,几秒之后,这具强壮如野兽的男性躯体——彻底化成粉末。 仓惶的瘦子目睹了自己的同伴这一切,转身一个瞬移就往门口冲。 然而还没到门口,他突然就感觉到自己身后有什么可怕的东西。他恐惧地扭过头一看,一只从后面伸来手掌无声无息地出现,稳稳握住了他的脸!! 柯冕再次来到纪冉身边,是在几分钟之后,他单膝跪下,把始终没有意识纪冉扶起来,让其靠在自己的手臂上。 他把自己的手腕伸到嘴边,张开嘴,嘴里竟有两颗獠牙。随后,他一口咬住自己的手腕,鲜红的血液很快从伤口冒出来,迅速沿着手腕滑落。他将流血的手腕送到纪冉嘴边,看着从自己身体内流出的血液一滴滴落在纪冉性感轻启的唇间,染红了皓齿。 就这么专注地看着臂弯间美艳而不自知的人,喂与对方自己的鲜血。 直到几秒钟后,他手腕上的伤口自动消失了,他才用手指轻轻抹去纪冉嘴角下巴沾上的血迹,那抹猩红一路从嘴角蜿蜒而下,经过那平日里总是傲慢轻扬的下巴,一直到修长的脖颈,他动作很温柔,就像对待易碎珍贵的宝物。 做完这些,突然,他手指顿了顿。他的眼神深处有些无法自拔的东西,他沉迷地注视着纪冉脸上某一处,仿佛脑子里正在天人交战。 一直过了好几秒,终于不由自主地,碰了碰对方那近在咫尺的饱满下唇。 那里的柔软触感令他的手指流连,也许柔软美好的东西,很多时候总会激起人想去忘我蹂躏的冲动。 于是,一个冲动的想法出现在他的脑子里。 柯冕倾下了身。 就在这时,本来紧闭的门突然一下开了! “师父!”张小飞身后跟着厂长冲了进来。 24遗失的真相 纪冉是在救护车上醒来的,当时车子行驶在于去医院的路上。 稍微有点意识的时候,他还以为自己正躺在自家床上,想想又不对,周围怎么摇摇晃晃的?这难不成还是地震了? 等到他微微把眼睛睁开一条缝——就看到张小飞正坐在旁边抓着他的手,脸上就挂着两行鼻涕两行泪,嘴里念着:“师父你撑住阿不要死阿我们马上就到医院了都怪我不好什么都帮不了你求求你不要死只要你不死扣我多少工资都行师父你回来啊师父你回来阿……” 这又他妈的什么情况?老子是死了么? 这时,旁边又传过来一个熟悉的男声:“老纪?老纪你醒了么?老纪!” 张小飞更激动了:“师父!!” 妈的,好吵。 纪冉头晕,睡太久的那种晕,他动了动,把被张小飞抓着的手挣开,揉了揉自己的脑袋,又往张小飞旁边一看,一个脑袋两边头发铲短显得特精神的平头男人正看着他,脸上满是焦急。 纪冉躺那和他大眼瞪小眼对视了半晌,就看到一种由衷的激动渐渐自他脸上浮现,他说:“我操!太好了!终于醒了!你没事吧你!” “许一廷……” 纪冉开口叫出了他的名字,又再次闭上了眼。 之后车里的死寂了大概三秒钟,三秒后—— “师父!师父!别死阿睁开眼看看我阿师父!!不要丢下我你死了我怎么办!!” “喂老纪!怎么一睁眼看到我就死了!!你是有多不想见到老子的脸!醒醒阿!醒醒阿!你欠我那顿饭还没还呢怎么他妈就死了阿!!” 纪冉闭着眼,太阳穴上的青筋凸凸直跳,拳头越拧越紧越拧越紧…… 终于他忍无可忍一下子掀开被子坐了起来:“我就糙了你们能消停点吗活人都被你们吵死了好么!!!” 他这一骂完,那俩人终于彻底消停了,突然觉得不太对,他回头就看到后面还有一个医生两个护士,正用一种特别惊悚的围观诈尸的表情看着他。 他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张小飞一把扑过来扑住了他的腰,涕泪直流:“太好了师父你没事就太好了!!” 他莫名其妙地低头看了看张小飞的头顶,又看向许一廷:“搞什么?我怎么会在这里?” “先别说这么多了。” 许一廷转过头对后面的医护人员说,“医生!麻烦快帮他检查一下,流那么多血怎么这么精神?不对劲阿。” 闻言,纪冉朝那些医护人员干脆地一摆手,特别无法理解地看着许一廷:“你才不对劲好么?我好得很,什么流那么多血?” 好像没想到他会这么问,许一廷狐疑地观察了他好一会儿,发现他确实一点都不像是装的,终于开口了:“你……失忆了?” 一下子,纪冉怔住了,他有些神经质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竟发现手腕上那个黑铃不见了,只剩下那圈皮绳。 “师父?你忘了吗?你刚才受伤了!” 张小飞看着他,从兜里拿出什么东西,纪冉一看,竟是对半碎成两块的黑铃! 霎时,他脸上浮现了一丝沉重,张小飞自顾地往下说:“这是在你身边找到的,你当时昏迷不醒,身上很多血!奇怪的是没有找到伤口……” 受伤? 啊对了,刚才去了一个玩具工厂…… 白毛狐狸……两个僵尸……一胖一瘦……很难对付…… 我想起来了我受伤了……受伤了然后呢? 等等!还要有一个人! 想到这里,他刷地抬起了头,看着许一廷的脸:“那个人是你?” 许一廷被他的举动弄得楞了楞:“谁?哪个?” “我怎么出来的?那两个……” 说到这里,纪冉突然想起什么,没有往下说,而是回头看了看那几个医护人员,对许一廷说:“让他们停车。” 许一廷:“停车?你没事了吗?不用去医院?” 问有没有事,纪冉现在根本感觉不到自己身上哪里有事,一点事情都没有,这就是问题的关键。 他确实记得刚才自己受了伤,而且绝对不是轻伤,特别是脑袋中的那一下,当时头骨肯定是裂了的。 可现在他一点也感觉不到自己哪里不舒服,他知道,肯定是在他昏过去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 “我没事,停车,换个地方说话。” 20分钟后纪氏精神诊所 “你说你是后来才到的?” 纪冉点了根烟坐在沙发上,问单人沙发上的许一廷。 “对啊,是你徒弟打电话给我的。” 许一廷边说着边伸手去摸纪冉扔在茶几上的烟盒。 张小飞给纪冉倒了杯水递给他,说:“因为你昏迷了,这情况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就打电话给廷哥了。” 纪冉接过水没喝,问他:“那两只僵尸呢?” 张小飞说:“我和厂长开门进去的时候,就只有你一个躺在地上了,那两个僵尸是不见了,不过……” “不过什么?” 张小飞说:“我在地上看到他们俩的衣服鞋子还有两堆沙。” 两堆沙? 那不就跟上次那僵尸一样么? 纪冉当下几乎确定了,之前杀害那个僵尸的和今天的神秘人是同一个人,或者同一批人。 他问张小飞:“除此之外没有别人了?” “没有。” 张小飞摇了摇头,又好奇地问,“还有谁?” 纪冉沉默地来回转了转手里的烟,没有回答,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目前没法解释的事情实在太多。 那些僵尸一而再再而三地找他是想干嘛?背后有什么目的?还有多少同党? 而另外那个人又是谁?能把那两只实力超群的僵尸化成两堆磷灰的……究竟是牛逼的人类……还是更牛逼的什么东西? 还有,他受的那些伤是怎么消失不见的?那个神秘人对他做了什么? 想到这一层,纪冉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颇恐怖的想法——那些伤快速愈合得……简直就像僵尸一样…… 这时,旁边的许一廷开口了:“老纪,你真碰到僵尸了?” “恩。” 纪冉弹了弹不知不觉都快两厘米长的烟灰,说,“以前找一只都难,现在买一送二还陆续有送。” 许一廷嘴角抽搐:“我操,他们想干什么?” 纪冉笑了笑:“人家说只要我跟他们回去就会知道。” 许一廷皱眉:“目标是你?” 纪冉拿烟的手搭在沙发靠背上,交叠双腿侧身坐着,突然抬起头促狭地看着许一廷:“可能是哪个僵尸美人看上我了,要抢我回去做老公。” 许一廷还真认真地想了下,说:“是不是你什么时候不个小心上了人家,人家现在怀孕要找你负责?” 纪冉:“……” 一旁的张小飞显然还不是很放心:“说真的,师父,你真没事?” 纪冉:“没事。” 许一廷不信:“那你身上那些血哪来的?” 纪冉若无其事:“我自己的。” 许一廷觉得无法理解:“到底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纪冉看着指间快燃尽的烟,眼中无波澜,口气像自言自语,“说不定,很快就会知道。” 许一廷深深抽了口烟,探究地看着纪冉的侧脸,从鼻腔里喷出一串烟,说:“流那么多血……怎么?很难对付?” “除了火,找不到其它弱点。”纪冉说着抬头看他,“僵尸那种东西,你知道些什么吗?” 许一廷舔了舔苦涩的嘴唇,摇头:“这种连灵魂都没有的东西我还真不熟,等我回地府帮你查查书,应该能有发现。” 纪冉:“先谢了。” 许一廷本来抽烟呢,闻言差点被呛到,忙说:“别介!你这么客气我不习惯!” 见他这样,纪冉偏头笑着打量他:“怎么着?还被虐出惯性了?” 这次许一廷真被呛到了,狂咳嗽,不为他那句话,为他那挑逗似的一笑。 这时,张小飞想起一件事,八卦地凑过去:“说起来,廷哥,之前我们在老市区一栋楼里碰到一群幽灵,说是集体请假出来做地府秘密任务的。” “咳咳……它们阿?咳咳……你们还碰到了?” 纪冉懒洋洋摆了摆手站起来:“不用告诉我任务内容是什么,我不想听。” 许一廷好不容易捶着胸口止住了咳,说:“哎?你想听我也没法告诉你,虽然假是我批的,任务内容我还真不知道。” 张小飞不可思议了:“连你都不知道?这可是你的地盘!” 许一廷说:“谁知道上头那些人搞什么玩意,反正他们让我批我就批了,怎么?那群家伙应该走不出那栋楼的阿,闹什么事儿了么?” 见他们似乎有说个没完的迹象,纪冉绕过台几就往屋里走,留下一句:“你们慢慢聊,我去睡觉。” 许一廷,本市公安机构特别调查组组长,他还有另一层身份——地府代理人,常驻人间。 这座城市所有亡魂相关的事件他是首要负责人,与地府直接联系。 他和纪冉认识很多年,因为另一层身份是人民警察的关系,这些年里无数次帮纪冉善后,如果不是他,纪冉也没现在这么自在。 在纪冉回卧室躺尸后,许一廷抽了两根烟侃了会儿大山就走了。剩下张小飞一个,他打开窗把烟味放走,然后把收了那白狐狸的铃铛从黑色小布袋拿了出来,放在桌面,准备开电脑做下记录就拿去锁起来。 结果电脑半天没反应,他估摸着是插头松了,只好钻桌子底下找插座。捣鼓了半天好不容易弄好,这时门铃就响了,一个不小心他一脑袋撞到桌底。 就这样,桌子震了一下,桌面上的铃铛无声无息滚落到地上。 而张小飞从桌子底下钻出来,完全没发现地面的铃铛,屁颠颠跑去开门,门外的是柯灵,问他要不要吃水果。 此时地面的铃铛突然抖了抖,又抖了抖,随后,只见一团白烟从底下的开口钻了出来,在半空聚集成一团后,从敞开的窗户溜走了。 白烟自空中化形成小狐狸,飘了两飘,突然就体力不支直线往下掉。小狐狸直接掉落在12楼撑着竹竿晾在窗外的被子上,不省人事。 25一更 猝不及防地,纪冉被对方牢牢按到墙上,那人略显粗暴的动作让他后背发痛,他不满地瞪过去,便对上对方浓黑的眉下,那双如深潭般漆黑不见底的眼眸——柯冕。 他们从没离得这么近过,现在柯冕的呼吸就扑在他脸上。 他可以清楚地闻见对方身上的淡淡烟草味,发梢处残留的洗发水味道,他可以看到柯冕尖硬的喉结因为吞咽动作而滚动,听见男人喉咙里传出的暧昧咕噜声,甚至,他看到这个沉默的男人那紧绷结实的胸膛因为呼吸而起伏。 这一切一切刺激神经的因素,似乎让接下来应该发生的事情,显得理所当然。 纪冉朝他抬了抬下巴:“姓柯的,想干什么?你租金打给我了么?” 姓柯的也不说话,突然一伸手握住了他的下巴,霸道,有力。 粗糙的指腹玩弄似地揉着他的下唇,纪冉看到那双近在咫尺的深邃眸子里,忽地染上一抹兴奋的色彩。 他们的嘴唇越靠越近,彼此炽热的呼吸就这样不分你我纠缠在一起,就在两张唇即将触碰到的时候,男人突然一偏头,使这个吻落空。 他有些不悦地皱眉,男人却贴在他耳边深深地,坏心眼地,从鼻腔里发出一声闷笑。 随后,湿热的舌头裹上他的耳垂,时而用牙齿轻轻啃咬,时而用力吮吸。他高高昂起头,感受属于那个男人的唇舌沿着耳根一路来到颈动脉,而那粗糙的大手,带着令人燥热不已的温度,伸进他衣服的下摆,摩挲着自他腰侧游移直后腰,慢慢向下。 灼热浓烈的鼻息就喷在他的侧颈,一下一下,痒痒的,让他忍不住贴近对方的身体寻求更多热度。 他听到不知道是属于谁的心跳声,越来越快,越来越重。 他听到柯冕低沉的嗓音说: “如果是我爱的人,无论他外表变成什么样,我对他的爱都一样。” 这句话好像在哪里听过,他来不及细想,男人慢慢往下走的手,夺去了他的思想…… 纪冉猛地睁开眼睛,在黑暗里卧室里,在自己床上。 此时他全身无比燥热,心剧烈地擂动着,听着自己粗重的呼吸声,他盯着天花板,盯了好一会儿,一脸受惊过度的模样。 刚才……什么欲求不满的操蛋梦……?? 回过神来的纪冉,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他伸手摸了摸布满汗水的额头,低头看着手心里的汗珠,烦躁地伸手去床头柜拿空调遥控。 滴地一声,深夜安静的卧室中,空调开始呼呼地运行。 他把温度调低了几度,便将遥控器扔在被子上。 坐在床上,他整个人有些失魂,方才那个梦的场景还在他脑海里一遍遍上演,那谁的眼睛,鼻子,嘴巴,呼吸,体温,声音,所有细节都真实得令人无法相信那是梦境。 好吧,做这种梦可以理解,可……可为什么对象会是隔壁那个姓柯的?? 操!而且看起来好像是老子被压? 简直完全无法理解,无法完全理解,理解无法完全! 还是很热…… 纪冉甩了甩脑袋想甩掉脑子里的残影,然而偏偏越在意,那些耳鬓厮磨的画面就像跟他做对似地越发清晰,他感觉到口干舌燥,忍不住低声骂了句脏话。 操,老子喜欢的明明是是白白净净柔软柔软的小美人,怎么会莫名其妙梦到那个混蛋还被撩得浑身火! 况且如果非要说也没干什么!不过就是摸两把蹭两下而已,平常跟别人还干得少么? 这回你特么怎么就这么不争气?? 他一把掀开被子,低头看着自己底下从刚才开始就高高搭着的帐篷,有种一世英明一朝丧的感觉。 低着头,男人梦里的低沉笑声嘲讽似地出现在他脑海里,使得他心跳加速,深眸纷乱着,喉咙吞咽着。 从小腹串起来的撩人热度,让他终于忍不住握住那个东西,撸动而起来。 好吧,老子只是太久没做而已……跟那姓柯的没关系……出来就好…… 前端分泌出的黏液很快沾湿了他的手心,他手里动作飞快,床垫配合着他的节奏律动,而他高高扬起下巴,在黑暗里从嘴里发出充满浓浓情色味的低吟,半闭着的眼帘中,他黑亮的眸子被欲望烧烫。 梦中那人粗糙手指在他肌肤上的恣意摩挲,喷在他耳后的滚烫湿热呼吸,这些像刚刚真实发生过的,深刻明晰的暧昧细节就这么肆无忌惮刺激着他的神经,使他开始无法自控地去回忆,甚至追寻。 明明觉得不甘心,却被那双深邃的眼眸拖拽入一个漩涡,他在漩涡中心无力自救,粗鲁而迫切地试图自那深处获取无与伦比的快感。 当高朝即将到来,那张嘴里发出的粗喘已经到了无法抑制的地步,他高高扬起脸,汗珠自额头划过他的眼角,滚落至他性感修长的脖颈,一路向下。 他全身绷紧,灭顶的快感如汹涌巨浪来袭,他低吼了一声,手中更加猛烈地上下lu动,另一只手伸去床头揪纸巾,每一个毛孔都发出颤栗,他眉头难耐地紧紧皱着。 “阿……阿……” 最后当数股白稠黏液自他体内射出,那个男人的名字也差点从他嘴里泄漏出来…… 过后,纪冉无力地低着头,小腹的炙热感难以散去,而心跳要平复还早,几缕被汗水沾湿的额发垂下来,白皙的皮肤更是染上情色意味的淡红色。 他微张着嘴,试图用喘息缓解体内那份残留的余热。 一直这样坐了十分钟,他才下了床,光着脚走进浴室。 感到庆幸的是,冷水澡成功地令他的身体迅速降温,冰凉的水自顶上的莲蓬头被释放出,淋湿了他扬起的俊朗面容,一路从他肌肉紧致的上身流淌而下,经过他线条优美的腰身,笔直的小腿,性感的脚踝。 他睁开眼睛,挂着晶莹水底的浓黑睫毛颤动,自额发滑落自脸颊的水珠,更是令人产生他是不是流泪了的错觉。 他舒服地叹了一口气,脑子总算清醒了,然而,真正郁闷的事情,却不是一场冷水澡可以冲走的。 10分钟后,他身材标致的上身赤裸,皮肤表面挂着水珠,下半身围着一条白色浴巾,光脚走出浴室。 也没开灯,走到床边叼了一根烟,点燃的瞬间,火光照亮他的黑眸,稍纵即逝。随后他随手把打火机扔回床头柜,在这宁静深夜发出突兀响声。 深深抽了口烟,他踩着拖鞋打开阳台拉窗,一阵凉爽的晚风扑面而来。可惜今夜没月光,大城市的夜空上,点缀了几颗难能可贵的星。 他抽着烟走出阳台,眼睛不知是刻意还是无意,往旁边一撇,嘴里的烟差点掉了。 只见刚才梦里出现的男人,此刻正厚颜无耻明目张胆地靠在隔壁阳台栏杆旁! 此时柯冕听到动静,也转过头来。 那双眼眸比梦里的少了一层能灼伤人的霸道炙热感,但是同样深邃,同样吸人,纪冉被他这么看着,那种异样的感觉非常不争气地从身体深处再次浮现。 两秒钟的时间里,纪大帅哥的表情完成了从没有表情、惊吓、怔住到恼羞成怒之间的快速转变。 柯冕一句“这么晚?”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只见纪冉一把拿下自己嘴里的烟,眼神要多凶残有多凶残:“神经病!大半夜不睡觉看什么看!小心老子报警!” 劈头盖脸骂完,不甘心地又给了狠狠的他一眼,然后转身回去砰地一声关上阳台门,干脆连窗帘都拉上,只留下无辜的柯先生站在原地,愣是僵了好几秒。 ……看风景也要报警? 站那思索了半晌,毫无头绪以后,最后他决定使出能力听听隔壁屋有什么动静。 结果,他就听见隔壁浴室里传来水声,以及水声里那一句满含嗔意的“混蛋”。 次日 “那只狐狸哪去了?” 纪冉顶着淡淡的一圈黑眼圈,翘着二郎腿,看了看办公桌上的金色铃铛,眼睛眯起一道充满杀气的弧线,问站在办公桌前低着头的张小飞。 张小飞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地上的铃铛,结巴了:“我我我我我……它它它它它……” 纪冉瞪着他,加重了口气一字一顿:“狐——狸——呢?” 张小飞站那抓耳挠腮了半天,终于,大概是想到这件事圆满的解决办法,眼睛一亮一抬头:“师父,我想……水开了我去给您泡茶!!” 说完,他就心安理得转身想溜。 纪冉气得差点把牙咬裂:“你他妈给老子站住!” 这次,张小飞非常听话站住了,背对着他师父,肩膀微微颤抖,仿佛站在舞台中央的聚光灯中心,那背影要多孤独就多孤独。 纪冉眼角抽了抽,突然,看到他转过身来,冲了过来! 然后!直接给跪下,一把抱住纪冉的大腿就嚎:“万岁爷!奴才家这一代就剩奴才一棵独苗了!” 纪冉用眼角瞧他,冷冷道:“所以呢?” 张小飞磕头如小鸡啄米:“求陛下饶奴才死罪!奴才愿将功赎罪!” 纪冉挑眉:“怎么个赎法?” 张小飞:“奴才愿单指倒立五个小时不吃不喝不拉不尿不放屁直到陛下消气!” 纪冉:“屁!这算什么功!?” 张小飞接得特顺溜:“难得一身好武功!” 纪冉:“……” 见他没动静,张小飞偷偷抬头瞧他:“师父?” 纪冉黑着脸把烟头往死里掐灭:“滚逼!晚饭之前别让老子看到你的脸!” 张小飞喜出望外“喳!奴才谢陛下恩典!奴才这就去倒立!” “去门口!记得关门!” 妈的,纪冉简直快吐血了,最近的事情真特么一件比一件不靠谱! 钱没赚多少,还不知道从哪招来了僵尸军团,本来还想着今天从狐狸那问出点什么线索,现在好了,还狐狸,一根狐狸毛都没捞到! 老子英明神武到今时今日这种地步,当初为什么会收这么个破徒弟?污点,绝对是污点。 说起污点,他不禁又想起枉自己风流半辈子,昨晚竟然因为一个人就整整一个晚上欲火焚身洗了两次澡,后来连睡觉都巴不得睁着眼,只因为一闭眼就会看到那个操蛋梦境……不止是污点,简直就是……简直就是……简直就是是时候该找个借口把那个混蛋从隔壁撵走! 让你这混蛋连大半夜看风景这么下流的事都干得出来! 这时,他的目光落在桌面上破碎成两半的黑铃上,伸出一根手指摆弄了一会儿,目光怔怔地,更是有些失落。 看了半晌,他弯腰拉开办公桌最下层的抽屉,把抽屉里唯一一盒东西拿出来,放到桌上。 那是一个俗烂的粉色桃心形状首饰盒,上面写了两个大字——备用,低下还有一个潦草的难以读懂的签名。 他打开盒子,盒子内静静躺着的,是一个与他原本那个一模一样的黑色铃铛。 将铃铛挂回皮绳上后,他把盒子放了回去,顺手打开电脑。 ——真他妈不爽!! 就在纪大帅哥狠狠打开电脑准备玩连连看誓要把对手当作隔壁某人虐得死去活来的时候,单指倒立练得炉火纯青的张小飞就在门口乖乖倒立。 此时对门的柯灵提着袋垃圾打开门看到他,瞬间楞了下,然后迅速后退把门关回去。 张小飞:“……” 数秒后,门又开了,只见柯灵拿着她的粉红手机壳iphone出来了。 咔嚓,对着他拍了一张,低头看了看,又蹲下,把手机打竖,自下往上再拍了张,再看看,走到旁边换个角度,再拍了张。 张小飞:“……” 大概咔嚓了十几张,柯灵欣赏着自己的作品满意地点了点头,才抬头问他:“咦?你吃饭了吗?” 26二更 张小飞眨着差点被闪光灯闪瞎的眼睛,眨了半天才看清柯灵的拖鞋,答了句:“吃了,你呢?” 柯灵靠着他对面的墙,回答道:“吃了啊,其实你在这干嘛呢?” 两条白花花长腿就在他眼前,张小飞努力不让自己把视线投向柯灵短裙底:“倒立……” 他那特不自然的表情柯灵自然看到,眨巴眨巴眼:“看出来了,怎么着?又惹你师父生气了吧?” 张小飞点头默认,又说:“那个,柯灵……” 柯灵不解:“哪个?” 他弱弱道:“刚才拍的照片能删掉吗?” 柯灵斩钉截铁:“不能。” “……为什么?” 柯灵晃了晃自己手机:“我待会儿要发微博呢,高兴吧?你快红了!” “……” 柯灵特豪迈地说:“别小气嘛,要不我帮你打马赛克?保证没人认得你。ok?” 张小飞认真地考虑一几秒钟,点头:“ok,那要厚点。” 于是柯灵打开自己手机里的美图秀秀,熟练地往他下半身打上一层厚厚的马赛克。 这时,旁边的门开了,柯冕手里提了袋垃圾走了出来,一眼就看到倒立在外面的张小飞,他淡定地朝张小飞点了点头,就看向旁边的柯灵,皱眉:“你把垃圾放在客厅中间……” 不等她哥说完,她已经易手夺过她哥手里那袋垃圾:“哥我错了我马上!” “十个男人七个傻八个呆九个坏~还有一个人人爱~” 看着她提着垃圾边唱《姐姐妹妹站起来》边往楼梯下蹦的活泼背影,张小飞看傻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你师父呢?”柯冕问张小飞,当然,后面那句才是重点。 张小飞叹了口气,说:“他心情不是很好,估计现在玩连连看呢。” 柯冕本来正要把烟拿到嘴边,闻言失笑了:“连连看?” 张小飞认真地点头:“那是他心情不好时候的发泄方式。” “哦~” 柯冕抽了口烟,目光深深落在对门墙上纪氏精神诊所的招牌,他好像隐约记得,纪冉的名片上有QQ号。 柯冕回屋后没多久,柯灵就倒完垃圾唱着歌回来了,楼道里空阔,她随意哼出来的歌声竟给张小飞一种宛如天籁的错觉,恩,大概只有张小飞才会有这种错觉。 看她回来了,张小飞由衷称赞道:“你唱歌真好听!” 柯灵得意地笑了,叉腰扬下巴一气呵成:“对吧?之前有唱片公司想找我出唱片呢!” 张小飞说:“出唱片好啊,你可以做明星。” “矮油,那是爱慕虚荣的人干的啦。” 这么说着,柯灵索性在他旁边的地上坐下了,大有无聊陪他聊聊的意思。 张小飞转过头看她,问了:“是吗?那你以后想做什么?” “做什么?” 大概从没想过这个问题,柯灵被问住了。 张小飞解释道:“梦想啊,大学毕业以后最想做的事是什么?” “我?” 还真认真地思考了下这个看似平常的问题,柯灵抬头看了看楼道顶的灯,眨眼看了半晌,然后突然对张小飞展颜一笑,“我想平平常常地过日子,结婚生宝宝。” 没想到会是这么一个平白无奇的答案,张小飞愣了愣,然后给了她一个勉励的眼神:“你一定可以的!” 被他那真挚的目光这么看着,柯灵转移了视线,看着自己的手:“不知道呢,我是个得过且过的人,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那你的梦想呢?” “其实我也不知道……” 张小飞认真想了想,“如果非要说的话……我想过,帮师父赚很多钱,他退休,然后我开个奶茶店。” 柯灵奇怪了:“奶茶店??” “对,‘张小飞的一家’奶茶店。” 他顿了顿,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补充道,“和我未来老婆一起经营。” 柯灵笑了,用手肘捅了捅他:“听起来不错的样子嘛!到时候我一定去喝你调的奶茶!” 张小飞也笑了:“好啊,到时候带你的先生和宝宝一起来。” “恩……” 并没有发现柯灵眼神暗了暗,张小飞说:“那一言为定!” 柯灵笑得眼睛弯弯,应承道:“好啊。” “我跟你说,我最近在研究一款芥末奶茶……” 屋内,纪大帅哥叼着烟握着鼠标本来玩着连连看玩得正起劲,突然电脑右下角小喇叭开始闪,他玩完手头上那一局随即点开一看,发现是一个好友申请,对方QQ名字叫——阿晚。 什么奇怪的名字? 他扫了眼资料,发现对方是新申请的号,连个月亮都没有。 QQ等级里的贵族,一个皇冠一个月亮两颗星星的纪大帅哥笑了,随手就点了个拒绝,然后继续回到连连看页面,按下等待。 结果没两秒钟,底下的喇叭又响了,他皱眉,点开发现又是刚才那个人。此时恰好游戏开始倒数,他赶紧点了个接受请求就把窗口关掉,投入游戏。 作为钻石射手座的纪大帅哥,这次依然毫无压力地以绝对优势干掉对方那个对对星座。 胜利后,他在聊天框里非常嚣张地发了一个差劲手势给对方,两秒后,对方回复了他一句“我去年买了个表”,就直接取消准备退出游戏。 纪冉叼着烟:“……” 不是,你去年买了个表跟我说做什么?难道你是觉得老子买不起么?老子不买是因为老子用不着,你这个手下败将出门小心你的表! 就在这当口,又有个新玩家进来了,很快便进入准备状态。 随意瞥了眼对方的等级,小星星,纪冉非常轻松地挑眉。 倒数五声,游戏正式开始! 事实上纪大帅哥玩连连看已经有一定年头了,并且,他的游戏速度跟他的心情不好程度完完全全成正比。 就好像现在吧,对方那个小星星还剩下96对,他已经点到最后两对了。 无敌真是最寂寞,随着最后一声爆炸声出现,屏幕显示you win,而对方的成绩依然停留在96对。 重新回到等待界面,纪冉弹了弹烟灰,本来以为那小星星会无比挫败落荒而逃,结果一看,对方竟然又点了准备。 初生牛犊不怕虎? 想着就当是陪新手玩玩,纪冉再次准备,进入游戏。 然而这一次,当他还剩下八十几对的时候,惊悚地发现对方竟然已经全部清完! 他愣在了那里,这才发现对方的游戏ID赫然是——阿晚。 傍晚时分,下班回来的罗楠同学打开了自家的门,把鞋子一换就开始在屋里东张西望地寻找着什么:“狗狗?狗狗?狗狗你还在吗?” 花了五分钟把客厅卧室桌子底下沙发底下鞋柜里厕所里统统找了,最后,罗楠进了厨房。 一眼看过去,就看到那只被他呼唤做“狗狗”的白色犬科生物正站在灶台顶上,腹部包着一圈绷带,嘴里咬着一只……老鼠!! “狗狗”看到他进来,显然一愣,尖尖的嘴一松,那老鼠啪地一声掉落在灶台上。 罗楠站在原地张着嘴,嘴唇颤抖着,慢慢伸出一根手指,发着颤指向那只躺在那一点动静没有的老鼠:“老老老老老……” “狗狗”有些鄙视地斜瞥了他一眼,就开始在灶台上一下一下自顾地舔着自己肚皮上的绷带。 罗楠是昨晚出阳台收被子的时候发现“狗狗”的,当时“狗狗”昏迷在晾在外面的被子上,罗楠吓得不轻,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把它弄回来后还有些后怕,心说这小家伙要是再重两斤,估计就真卷着被子一起从12楼掉下去了。 弄进屋后他给这来路不明的小动物检查了一下,发现有呼吸,松了一口大气,后来光帮它上药包扎腰上的伤口就弄了一个多小时。 凌晨一点多的时候罗楠筋疲力尽睡着了,结果早上闹钟一响,一睁开眼,他就看到那双近距离贴在自己面前,似乎正仔细研究自己的黑溜溜大眼睛! 罗楠当场吓得整个人抱着被子从床上滚了下去。 俯视一脸惊愕的罗楠,始作俑者只是打了个哈欠露出嘴里的小尖牙,用爪子洗了把脸。 本来还想着今天要是情况没有好转,他就带这小狗去宠物医院治疗的,不过看样子它情况不错,在罗楠起床后走出客厅发现桌上的饼干都被它吃光了之后。 早上去上班前罗楠终于还是决定暂时收养它,毕竟它现在带着伤又无家可归,不如等晚上下班回来给它拍个照贴在楼里,到时候看看是谁家走丢了宠物狗再说。 回到现在 罗楠没有发现,当他大汗淋漓对付那只老鼠尸体的时候,小狗用一种非常愤怒又敢怒不敢言的眼神盯着他,终于把老鼠清理出去,罗楠用特地去买的食盆倒了一盆狗粮,放到它面前。 它往盆里看了一眼,默默移开了视线。 罗楠觉得这小狗挺有性格的,据他了解一般小狗到新的环境都会弱弱地躲起来,没三两天都不敢跟人接触。 可这小狗就特别不一样,简直把这当作自己的家,比如现在吧,它在发现食盆里没有满意的食物以后,就轻巧地跃下沙发,扭着屁股头也不回往罗楠的卧室走去了。 “喂喂,你不想吃这个吗?” 罗楠在它身后呼唤它,它停下了脚步,回过头含义不明地看了罗楠一眼,一眼,然后走了。 蹲在原地的罗楠苦恼地扶了扶眼镜,拿起那袋狗粮在手里掂了掂,叹气:“还想着它那么厉害会抓老鼠,多倒点狗粮奖励它呢,看样子是不喜欢海鲜味?” 思索着明天要不要买包鸡肉口味,他突然想起什么,赶紧站起来慌张地追进卧室:“狗狗!你咬完老鼠还没漱口!不能到床上去的!还有!你会不会在床上尿尿呀?!” 结果那天晚上,罗楠把自己的晚饭分了一半给这只小家伙,吃饱喝足后,它趁罗楠洗碗的当口,溜上床睡去了。 也不知道一般小狗睡眠时间是不是都这么长,反正那天晚上一直到罗楠上床睡觉,它都没再醒来过,更严重的是——也没有尿尿。 “狗狗,你真能睡呀。” “我还不知道你是男是女呢。” “是谁让你受伤的呢?” “不过你放心吧,以后不会了。” “我也要睡了,明天要早起,你如果想尿尿,记得叫醒我啊……” 因为一晚上都在挂心它排泄系统的问题,罗楠也就忘记了要帮它拍照这件事。 这是他们第二夜同床共枕,罗楠就这么自言自语地,也不知道小狐狸有没有听到,他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罗楠去上班之后,发现同事们看他的眼神都变得很奇怪。 27三更 罗楠在某个娱乐广播电台公司上班,和另外一个同事共同主持每周一至五上午九点的广播节目,节目主要针对娱乐美食以及一些公益活动的推广。 今天他就和往常一样,八点多来到公司地下停车场,停好了车,心里复习着今天直播要提到的内容,走向不远处通往大楼内部的电梯间。 也许是他太过认真想事儿的关系,这么一路走着,他竟没有发现今天一路上碰到的不管是同事还是陌生人都在频频对他行注目礼。 就在一位网络部的同事和他擦肩而过时,那人因为回头看他看得太入神,一路斜斜往前走竟直接一脑袋撞到柱子上。 直到听见身后砰地一声闷响外加一声惨叫,罗楠才回头,发现那男同事狼狈地蹲在地上揉着自己脑袋。 罗楠看着都替他疼,正想上去询问,而此时那位同事在发现罗楠正看他后,捂着头,竟朝着罗楠痴痴地笑了。 这个笑容有些异样,说不出哪里奇怪,或者该说哪里都很奇怪。 罗楠跟他其实一点也不熟,就知道他名字叫沈军,网络部的,平日里性格非常寡言少语,不擅长与人交往,他们没有任何交集,所以这个沈军的职位年龄啊什么的他通通不知道。 ——但是……他受伤了还对我笑,看起来人好好的样子。 这么想着,罗楠便急忙走过去,伸手扶他,关切地问:“你没事吧?” 一般人自然是站起来就算了,谁知那沈军竟趁着被罗楠扶起来的当口,一把抓住罗楠扶着他手臂的手,可劲儿地揉,傻呵呵地笑:“没……没事,谢谢你谢谢你。” 看着他颇有些如痴如醉的表情,罗楠大眼镜后面的眼睛眨了两下。 呃,这个人好热情。 虽然心里觉得有些奇怪,但罗楠还是对他说:“你没事就好,走路要注意点。” 说着他想把自己的手抽回来,时间就是金钱,还有二十多分钟节目就要开播了。 可是那沈军似乎并不打算放手,笑得诡异凑近他,问了:“罗楠,你今天身上的味道好好闻,是不是用了什么高级香水?” “啊?” 这让罗楠觉得更奇怪了,要知道自己可是从来不用香水的啊,他摇了摇头,答道,“没有,可能是沐浴露的味道吧?” 听到罗楠这么说,沈军竟摸着他的手凑过去,靠近他脖子深深地吸了一口,完了感叹道:“你用什么沐浴露这么香啊?介绍我用一下呗?” 这个举动令罗楠觉得特别不舒服,过路的人纷纷投来奇怪的目光,他尴尬地张望了下,不禁往后退了一步:“呃,我用力士,很普通的,电视上广告的那种。” 见他后退,那沈军更是逼了过去,拉着罗楠的手放到自己胸口,边揉边陶醉地摇头晃脑:“哎呀,力士呀?哪个味的啊?” 这……这个人有点可怕!怎么办! 这下子是真的被他吓到了,罗楠缩了缩脖子,不知所措了起来:“我……我忘了。” 对他的回答毫不在意,沈军反而更迫切说:“哦?忘了?没关系,那你再让我闻闻,我仔细闻闻就知道了!” 说着他的鼻子就往罗楠脖子那里贴。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好像跟平常不大一样?? 罗楠吓得不行,无奈的是怎么使劲都挣不开对方的手,只能边后退边说讪笑着说:“这样不好吧……?我节目时间快到了,得走了。你想知道是什么味,我今晚回去看看明天告诉你……你别这样……” 完全无视罗楠的抗议,那沈军就像中了什么邪似的,那力气把罗楠的手都拧红了,拼命凑过去,嘴里边说着:“闻一下又不会有损失,来嘛……来嘛……” 罗楠从小就是个乖乖牌,这辈子就从未和谁吵过架,即使是遇到再过分再令人生气的事情,他说的最严重的一句话就是——“你这人怎么这样?” 连吵架都没试过,打架自然更是不用说。 好朋友纪大帅哥曾经说过,他读书的时候他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呆子,出社会以后也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电台主持人。 这样的他,拼力气能拼得过谁?说不定小学生跟他比掰手腕都能轻松取胜。 两人推搡间罗楠的眼镜下滑差点掉了,他慌忙地伸手扶住眼镜,眼看着那沈军快把他推到身后的柱子上,他埋着头闭着眼尽力阻止着对方,而眼泪已经在眼眶里了。 就在这时候,突然自旁边伸来一只手,紧紧拉住了沈军的胳膊。 随即,沈军整个人在还未反应过来什么事的情况下,就被那只有力的手直接拉离了罗楠。 罗楠隔了两秒钟才小心翼翼地睁开眼,抬头一看,当看到眼前那个人的脸,心里瞬间松了口气:“冯总。” 他面前的,是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三十岁出头,身穿Armani优雅系列单西,戴着一副平光镜,五官俊朗立体,正是他们气质温文尔雅的钻石王老五总监——冯宇衡。 沈军估计也怎么都没想到来者会是领导,本来还想冲过去,结果那冯宇衡一回头,沈军看到这么一张脸,硬生生站住了:“冯……冯总。” 没有回答,冯宇衡只是打量着他,镜片后面那双眼睛看不出阴晴,突然,就向他伸出一只手。 那沈军整个僵住了,谁知,冯宇衡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开口了:“同事间胡闹也要看情况,罗楠节目都快开始了,耽误了直播谁负得起责?” 沈军吓得不住点头,但似乎并未死心,眼的余光频频扫向冯宇衡身后的罗楠:“对不起洛总……我……” 冯宇衡也不等他说完,看了看手表,回头对站在他身后的罗楠说:“走吧,八点四十了,大主播。” 他说完,发现罗楠大主播一点反应都没有,愣在那里,不知是在深思还是真的被吓傻了,反正是一动不动。 见他没反应,冯宇衡干脆一把拉住他手臂,拉着他转身就往对面的主管级电梯间走。 被这么一拖动,罗楠这才回过神来,看看冯宇衡抓着自己手臂的手,又看看冯宇衡的侧脸:“哎?哎?洛总……” 冯宇衡头也不回,拉着他往前大步走:“走了,还哎什么哎。” 罗楠:“这这是要去哪?!” “搭电梯。” “可可可那是主管级的……” 冯宇衡:“怎么我不是主管?” “我我我……” 罗楠不知道怎么表达,拼命指着自己的鼻子想让冯宇衡明白他的意思,可惜冯宇衡偏偏就是不看他。 冯宇衡目视前方,嘴里故意逗他:“你这样可不行,待会儿怎么做节目啊?一直我我我我。” 直到他们走出十几米远,留在原地的沈军才敢抬起头。 恋恋不舍地望着罗楠的背影,他的眼神里是深深的痴迷,诡异的痴迷。 就在这时,本来快走远了的冯宇衡突然毫无预兆地回过头来! 冯宇衡盯着他,平光镜后的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难以解读的意味。 做贼被发现似的,沈军瞬间就心虚地埋下了头,哆哆嗦嗦。 主管级电梯的好处就是,不用排队,不用怕超重,不用挤。 就像现在,宽敞的电梯里就只有罗楠和冯宇衡两个人,冯宇衡按下了罗楠直播室所在的7楼按键,又按下自己办公室所在的10楼,突然开口了:“你平时很少看TVB吗?” 本来跟领导单独相处的机会就少,这个从领导嘴里突然冒出来的问题更是让罗楠惊了惊:“哎?” 冯宇衡看着他:“陌生人对你做奇怪事情的时候,要大声说‘不要’,那个宣传片你没看过吗?” 这显然是挪揄,可惜罗楠想了好几秒才理解冯宇衡的意思,却生生道:“可是……他不算陌生人……吧?” 顿了顿,罗楠又补充道:“那同事可能只是太热情,冯总,这件事您不会说出去吧?” 对他的神经大条虽然早有耳闻,但真正面的的时候还是有些无奈,冯宇衡看了眼旁边已经亮到五楼的电梯按键,才说:“放心,我不是特别八卦。” 听到他的应城,罗楠充满感激地向他鞠了鞠躬:“谢谢你冯总!” 冯总:“……” 两人并未有太多的交谈,电梯很快到达六层,门开了,而罗楠大主播出电梯前又特地鞠了个躬,这才匆匆忙忙走了出去。 电梯门再次关闭之后,剩下独自一人的冯宇衡,伸手揉了揉鼻子。 ——糟糕糟糕要迟到了要写检讨了!! 罗楠用最快速度穿过走廊走向直播室,远远就看到他的女助理丘晓已经在门口等他,她手里拿着手机和稿件,一看到罗楠出现就十万火急地冲过来:“楠哥!快快快还有五分钟!” 丘晓是个刚毕业的新人,刚进公司半年,主要负责帮罗楠处理各种杂务,也会偶尔客串在节目中间插播的天气预报与城市路况。 她老实善良做事认真,罗楠特别欣赏,也会主动教她很多事情。 不过,可能是她外形气质不是特别好,为人有些木讷,没自信更不敢与人对视,各种原因导致她在公司并不是特别有人缘。 就在她跑近罗楠后,表情突然一空,手机随即从手心里滑落,掉到地面。 罗楠听到她痴痴地说:“楠……楠哥你今天好香……” 这句似曾相识的话让罗楠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为什么今天大家都这么奇怪的!! “我跟你说多少次了不要再拿这种小孩子玩意来敷衍我!!” 易叔家中,阿宝坐在地上手里拿着海贼王角色索隆的手办,边摆弄边回头朝架着腿坐在红木太师椅上的纪冉吼,“敢再有下次仔细老子收拾你!!” 面对他十年如一日的态度,纪冉淡淡地吐了口烟,说:“行,下次给你带那只狸猫。” “放肆!” 阿宝暴喝了声,震得张小飞在旁边抖了抖。 随即他说:“乔巴是麋鹿!!” 纪冉用夹烟的手挠了挠鼻子,若无其事:“那是什么?我是说机器猫。” 今天易叔一早就打电话让他们上来,说是弄到一批对付僵尸的装备。 昨晚纪冉通宵跟那个严重怀疑用外挂软件作弊的阿晚拼了一夜连连看,斗得昏天暗地日月无光,结果刚睡了两个小时,就接到易叔电话。 挂了电话后他硬是赖了三个小时床,直到易叔忍无可忍一个电话过去表示臭小子半个小时内不过来那批装备就加两倍价,终于,纪冉15分钟后衣着整体带着张小飞按响了易叔家的门铃。 此时易叔终于从书房里走了出来,他今天戴着个金丝眼镜,花白的头发全部往后梳,如果把他手上那个皮箱换成鸟笼,他就是旧社会那些没事儿溜遛鸟的大户人家老爷。 纪冉见易叔走出来,打量了下他手里那个皮箱:“老头,14分钟25秒,打折否?” “打折——” 易叔瞥了一眼他那嚣张地架着的二郎腿,一把将皮箱平放到桌上,补充道,“你的腿。” 一旁的张小飞噗地笑了出来,然后,迅速接收自己师父泛着寒光的视线。 易叔不理会他们,双手把大皮箱左右的扣子解开后,就将箱顶打了开来,纪冉这才掐灭香烟站了起来。 他看到,皮箱内放了两排总数16根的木桩,箱盖夹层密密麻麻整齐排列了六排七八十颗同一种木头制的木子弹,另外一个密封塑料袋内,装着的似乎是树根。 大概扫了一眼,纪冉就认了出来:“桃木桩?” 28危机 那箱专门对付僵尸的装备,纪冉讨价还价了半天,最后用半年分期付款的条件才成功带走了。顺带一提,奸商易叔加了百分之10的利息。 纪冉不满地表示老子买几盆桃花加运费都没这么贵好么,易叔说了一个字——呵呵呵呵。 走出易叔家门口后,纪冉也就算是明白了,当你人生中有一个不遗余力搞破坏的徒弟,和一个对你的私房钱虎视眈眈的干爹,你的人生是注定不会有任何前途的,也就更不用提钱途了。 那种感觉怎么说呢,就好像上完床穿好裤子,然后才发现自己刚才用的安全套被人戳了几个洞。 那是一种“卧槽明明是老子上了你为什么老子现在感觉是被你QJ了”的感觉,所以,纪冉不爽。 但是经验表明,不爽这种情绪对既成事实是不会有任何影响的,聪明如纪大帅哥自然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他决定,从今天起诊所全面调价。 当然这些不是重点,看着手中的箱子,纪冉再次想起——那件最为重要的事情,到现在为止依然没有任何头绪。 目前只是可以确认那些僵尸的目标是他,然而究竟有什么动机,目的是什么,是不是真的如他所说看他长得帅想抢他回去做压棺老公,可能在下一次事件发生之前,他都没有机会知道。 所以真正让纪冉感到不爽的,是这种被动到极点的处境,这是无论日日夜夜玩多少局连连看都赶不走的如鲠在喉…… 那天傍晚,纪冉和张小飞回星湖大厦的时候,在电梯里遇到一个人。 一个之前第一次见面就已经莫名其妙一脸敌意,但就长相而言非常对纪冉胃口的人——楚尧。 看到纪冉大模大样带着个小弟张小飞走进电梯,楚美人吃惊之余立即一脸警惕:“你怎么会在这里?!” 其实要换作平常,纪冉实在是很有兴趣把这位美人儿调戏得炸毛,但是现在,一看到他,纪冉马上就想起隔壁那个姓柯的,这简直是吃着东西吃着东西突然从碗里夹出一只蟑螂的感觉。 在心里把那个谁骂个十遍八遍,他表面毫无破绽挑眉,笑嘻嘻向楚美人打招呼:“hi,我们又见面了。” 一点不想和他笑,楚尧用看国X党反动派的眼神审视他:“你来这里做什么?” 纪冉也不答,非常客气特别欠扁地笑:“13楼谢谢。” 竟然真的是来找主人的! 楚尧冷冷地哼了声,一扭头说了三个字:“自己按!” 他这态度大概是意料之内,于是纪大帅哥继续没皮没脸道:“这么绝情?是我做错什么惹你生气了吗?我改。” 很明显就是强忍着被恶心得夺门而出的冲动,楚尧说:“好啊,那你现在从这里滚出去,自己去爬楼梯。” 纪冉笑意更深,压低了声线:“那不行,我还想多看看你。” 活脱脱就是一个专业敬业又乐业的流氓。 完全不明真相的群众张小飞,当场看着眼前这位帅哥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黑,怕再这样下去要出人命,赶紧自己伸手按下13楼按键,然后问帅哥:“请问你去几楼?” 楚尧一咬牙,没好气道:“13楼!” 张小飞被自己口水噎住。 电梯从1楼到13楼其实很快,但纪冉明显感觉到楚尧浑身不自在,一刻不想呆。 说来也奇怪,纪冉之前一直就没有发现,自己原来还有这种见过一两次面就让别人讨厌到这种程度的本事?这可不是人人都有的天赋,是应该好好发扬一下。 他随意地靠电梯站着,盯着楚尧的后脑勺,缓缓收起笑容,陷入了深思。 不料楚美人像脑袋后面长眼睛,颇为不悦地回头一眼就瞪了过来,结果纪冉立即切换成一张更加让他愤怒的笑眯眯脸。 纪大帅哥两个表情间的转换一点缓冲也没有,百分之百演技派,张小飞在旁边看得崇拜不已——师父就是师父! 过了没多久,电梯门就开了,楚美人率先快步走了出去,那迫不及待简直就像再跟纪大帅哥共处一室多一秒钟他就会长痔疮一样。 看他那样,走在后面的张小飞好奇了,小声问:“师父,他是谁啊?” 这个问题让纪冉稍微为难了一下,想了想,随口答道:“柯灵的表姐。” 张小飞吃了一惊,信以为真大声道:“阿??他竟然是女的??” 本来楚尧已经在那边按门铃了,听到张小飞的话,刷地一下转过身来,危险地一眯眼:“你们说谁是女的?” 眼看气温骤然下降,纪冉非常正直地指向旁边的张小飞:“他说的。” 这么大个球踢过来,张小飞接得差点内伤,手足无措:“我我我我我……” 楚尧的冷冽目光从纪冉脸上扫向张小飞的脸,最后又狠狠瞪回纪冉,好像这么瞪着就能把纪冉瞪得上吐下泻一百天一样。 看来还是我比较惹人讨厌阿。 这么想着,纪冉说:“你再这么看我,我可就要害羞给你看了。” 无耻! 楚尧怒了:“你别以为有我主……有我表哥在我就不敢……” 说到这里,他面前的门突然不合时宜地开了,他及时地闭上嘴,然后,讪讪看向出现在门内的男人。 柯先生靠着门框,依然深不见底的目光扫过在场的几人,目光最后落到楚尧脸上:“聊什么呢?” 楚尧无不心虚地抿了抿嘴唇:“打下招呼而已。” 柯冕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转而对纪冉礼貌地一颔首:“回来了?” 这次总算是轮到纪大帅哥浑身不自在了,他敷衍地点了下头就避开男人的视线,也不管这个举动显得自己多心虚,便转过去凶明显在场战斗力最弱的张小飞:“愣着干什么?开门!” 发现张小飞掏出钥匙,竟然在开对面的门,楚尧当真意外了,不可思议地看着柯冕,意思是——他们住在对面? 柯冕忽视了他疑惑的目光,只是说了两个字:“进屋。” 就在此时,刚下班回来的罗楠提着两个大袋子从楼梯里走了上来,看到着层楼这么热闹,笑了:“哎?你们都在啊?” 纪冉艰难地收回本来已经迈进屋里的一只脚,无可奈何只能回头,问他:“你下班了?” “是啊!今天公司同事特别好,给了我很多零食,我一个人吃不完,带回来给大家吃。” 罗楠这么说着,朝他们走了过去。 然而随着罗楠的走近,纪冉却闻到一阵自他身上飘过来的刺鼻臊臭味,当下立即皱了皱眉。 可不等纪冉开口,旁边的楚尧已经捂住鼻子往后退了:“好臭!哥儿们你是吃了多少羊肉!?” 见他反应这么大,罗楠站住了脚步,认真地嗅了嗅自己的手臂,大概是什么都没闻到,他抬头发现纪冉的表情也不对,有些紧张地问:“阿冉,我很臭吗?” “你吃羊肉了?”纪冉狐疑地问他。 罗楠特别无辜地摇头:“没有阿。” 没有?纪冉分明感觉到越来越浓的臊臭味自他身上飘散在空气里,可他却一副浑然不觉的模样。 纪冉走近他:“那你身上是什么味道?” 看到纪冉靠近,罗楠有些紧张地后退:“可……可能是我家小狗的味道……” 纪冉更加不解了,怀疑地看着他:“小狗?你什么时候养的小狗?” 罗楠缩了缩脖子,继续后退:“最近!刚刚!” 纪冉看着他:“什么狗这么臭?我能去看看吗?” 不等罗楠开口,张小飞就说了一句令在场所有人震惊的话:“不臭阿师父!我觉得小楠今天特别香!” 此话一出,连靠着自家门框一直没有说话的柯冕都皱了皱眉,更别说罗楠了。 罗楠的表情变得极其不自然,甚至在纪冉看来他是有些害怕。 看着对自己笑得尤其诡异的张小飞,罗楠一把将手里两个袋子塞给面前纪冉,说了句“帮我分给大家吃!我先走了!”就立即转身落荒而逃。 看着他逃离的背影,纪冉没有追,反而转过头看自己身旁的张小飞,问道:“你觉得香?” 此时的张小飞正呆呆望着早已不见罗楠身影的楼梯口,望得出神:“很香,师父你不觉得吗?” 楚尧不可思议地说了:“喂,你鼻子没事吧?” 张小飞却深吸了一口气,似乎仍依恋着空气里残留的气味。 看着这样的他,纪冉突然将目光投向了对面的柯冕,问了句:“你觉得呢?” 柯冕不动声色对上他的眼神,随后淡淡回答了句:“我什么都没闻到。” 听到这个回答,纪冉不言语,而是意味深长地和他对视了三秒钟,然后,突然转身快步走向楼梯口,急匆匆一句话也不留直接下了楼。 柯冕一直站在原地,眼神里有些不为人知的纠结,直到听到至12楼传来的用力拍门声。 此时太阳已经下了山,罗楠开着车在回公司的路上。 没错,他现在要回公司,因为他害怕纪冉会追到家里找他,他一点都不想面对纪冉。 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太奇怪,所有熟悉的不熟悉的同事都变得好像不认识了一样,看着那一双双紧紧盯着他的诡异眼睛,就算他再迟钝也知道这一点都不正常。 一天下来,慢慢地他觉得苦恼,甚至感觉孤独,自己就像迷了路,一切看似熟悉的东西都变得那么陌生。 本来他以为回到家就好了,回到家什么都会恢复正常,因为他清楚纪冉和张小飞,那两个他最信任的人,跟其他任何一个人都不一样。 可他当面对纪冉怀疑的目光,当他发现张小飞的表情看起来竟是那么眼熟,就跟今天在外面,他无数次从别人脸上看到过的一样时。他发现自己错了,也许并不是别人不正常,真正不正常的是他自己…… 罗楠不是个善于分析事情的人,他从小到大活得太过简单,人人为我我为人人这种五十年代的思想他一直到今时今日还在深信不疑。 他单纯的心理头脑压根无法承受这些无法解释的突变。 ——不要想那么多!回去加班!整理资料! 此时收音机里的女主播在跟天文专家的嘉宾探讨关于今晚月食的事情。 ——肯定是因为今晚月蚀,所以出现这种无法理解的现象,网上不是说嘛,月蚀多少会对地球磁场造成影响!所以今晚过去了就好!明天就会好! 这么想着,罗楠不知不觉加快了车速。 十五分钟后,他把车子停在了公司的地下车库,下了车。 这个时间的车库很安静,一百多个车位的车库中,只有属于夜间节目组同事的寥寥几辆车,其他大部分的同事早已下班回了家。 今夜气温转凉,罗楠走在地下车库中已经能感觉到丝丝凉意,在这个空旷无比的地方,光他独自一人的轻轻脚步声,似乎都足够能引起回音。 走着走着他无意间注意到,前方顶上的漫反射镜里印出的自己身后,似乎有一个人影之类的东西……在刚才晃到了柱子后面去! 他的心猛地一跳,不敢肯定,但是下意识加快了脚步,往对面的电梯间走。 但是很快他就发现不对劲,刚才以为是自己脚步声回音的声音,似乎——其实是另外一个人的脚步声! 冷汗从他额间蔓了下来,他屏住呼吸越走越快,越走越快,最后竟发现自己身后的脚步声变成奔跑声! 已经不是错觉了,是真的,是真的有一个人后面追着他! 不等他回头,突然一只男人的大手从后面伸过来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对方稍显粗重的呼吸扑在他脸上,他听到那个人贴着他耳朵说:“乖乖不要动……我不想伤害你!” ——这……这好像是沈军的声音。 29月食 电梯门开了,冯宇衡一个人从电梯内走出,进入这个没有一个人的偌大车库时,是夜晚近八点。 身后是电梯缓慢的关门声,他手里握着钥匙,一路走去取车。 本来平日里他不会这么晚走,恰好今天是在公司跟一个大明星谈量身打造一档为期半个月的电台节目,关于细节的问题不知不觉就谈到这个时间。 深蓝色保时捷停在他的专用车位,距离主管级电梯并不是特别远,大概十米的样子,走近后,他用钥匙打开车子的遥控锁。 就在这时,突然不知从哪里传来——“咚”地一声闷响,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就像是用什么东西敲打车身所发出的动静,非常短促,一声声响后再无迹可循。 一般人估计不会去在意,但是冯宇衡,他还是在自己车旁停下了脚步。 慢慢把车钥匙在五指间攥了攥,这个儒雅男人站在原地,不知道是不是光线的问题,平光镜片后,他那双眼眸不知不觉暗沉了几分。 作为仿佛是车库内唯一的活物的他,此时一动不动,就像在仔细凝听这四周的动静,他周围的空气一时间似乎凝固。看着车窗玻璃倒影出的自己,他脸上没有表情,一直到数秒后,这个男人突然转过身,原路返回。 他步伐不快,但每一步似乎都透着坚决,甚至透着他内心深处对某个假设的确定。一直走出二十几步,最后,在停靠于墙角的一辆红色小轿车前,他站住了。 如果透过车窗玻璃一眼看过去,车厢内确实没有一个人。但是角落是灯光没有眷顾的地方,昏暗阴森,容易让人产生那深色的玻璃后面似乎有一道鬼祟视线的错觉。 恐怖小说不都是这么写的吗——在车子挡住靠近墙的那一边,可能隐藏着什么可怕的东西,只等你转身离去,它便突然冲出来扑向你将你拖回角落里! 站在原地的冯宇衡不知是在犹豫抑或是在思考,没有前进,也没有转身离去,像在跟阴暗角落里的什么东西比着耐心——如果那里真的有东西的话。 静止的时候,时间是过得特别慢的,每一秒里都像是包含了数万次的拉锯,一直过了好几秒,终于他还是动了。 他慢慢绕到车尾,来到了一个可以清楚看进那个角落的位置,并且,看了过去。 他眼神一变,那角落赫然有两个人缩在那里! 对方的身份是——是沈君,以及罗楠! 只见那沈军在后面紧紧捂着罗楠的嘴,罗楠看到他的脸,立即从喉咙里发出求救似的鸣泣。 他往下看,发现罗楠的裤子已被褪了一半,露出两截白白的大腿,那瘦弱的身体正剧烈发着颤,就像风雨的树叶。 这样的场面,让他立即就明白了罗楠刚才发生了什么。 眼看自己暴露了,那沈军立即挟着罗楠站起来,同时还从后腰摸出一把早已准备好的小刀! 他握着小刀在空气里对着冯宇衡拼命比划,表情失控而狰狞,大声喝道:“你不要过来!!” 他巨大的吼声在空荡车库内引起回响,冯宇衡的神色不变跟他形成了极端的对比。 盯着他的脸,冯宇衡比了个请他冷静的手势,说:“冷静,你不要乱来。” 沈军哪里冷静得下来,捂住罗楠嘴巴的手转而掌握住他的咽喉,并未理会冯宇衡,反而是喘着粗气贴着罗楠耳朵说:“我真的很喜欢你……为什么你要拒绝我……我是真的喜欢你……” 他的声音带着瘆人的哭腔,甚至听起来有点咬牙切齿,他的动作他的口气他的眼神处处体现出病态的爱之深恨之切。 冯宇衡看向罗楠,罗楠的脸颊上有几道清晰的通红指痕,可能是方才沈军留下的,此刻的他,受惊过度导致声线发颤:“你不要这样……拜托……真的很对不起,可是我不能接受你……对不……” 他话未说完,沈军已经大声打断了他:“不要跟我说对不起!我不要听对不起!!” 这么一吼,他手里的力道加剧,罗楠喉咙被紧紧掐着,说不出一句话,只能痛苦仰着头张着嘴,可怜无助地望着自己对面的冯宇衡。 冯宇衡沉着地给了罗楠一个眼色,同时说:“沈军你不要这样,你吓到他了。” 沈军哪里听得进去:“你闭嘴!不要以为自己是老总我会怕你!现在这里我是老大!” “你让他过来,让他过来的话,今天这件事我不会追究。” 冯宇衡眼神笃定,这话说得诚恳而充满说服力。听到他这句话,沈军果真迟疑了一秒钟。 就在这时,冯宇衡试图靠近过去。 可惜他的意图立即被沈军识破,沈军手里那锋利的小刀在再次挥舞乱刺后,突然抵住罗楠的脖子! 他眼睛瞪得凶狠:“你他妈不要过来!退后!马上!!” 冯宇衡被迫退回了原位,沉声道:“好,我退后,你不要伤害他。” 那沈军充耳不闻,挟着罗楠慢慢往前走,一边对冯宇衡狠狠叫嚣:“不够!再后退!再退!快点!” 看到冯宇衡照做了,他突然又神经质地贴着罗楠的脸颊,问罗楠:“我吓到你了吗?你说,我吓到你了吗?” 罗楠犹豫地张了张嘴,却已然说不出一个字来,只能点头。 没想到会从罗楠那里得到肯定的答案,沈君非常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突然抬头看了看对面的冯宇衡,又立即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刀,这些无意义的动作之后,他在罗楠耳边小声呢喃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知道吗我这么喜欢你!我怎么舍得吓你?” 他的语气极度深情真切,令罗楠感到迷惑又心惊,下一刻,他突然用力亲了亲罗楠的脸颊,迫切地说,“我们离开这里!离开这里以后我补偿你!” 这么说着,他推着罗楠就要往前走,然而罗楠刚被推进了一步,就被卡在自己腿上的裤子绊住,一时间整个人往前扑去! 眼看如此冯宇衡抓紧机会立即上前去扶,不料那沈军狠狠一刀划了过来,直接划伤他的手背,再次一把将罗楠揪了起来紧紧控制住! 冯宇衡手背上的伤口血流如注,镜片后面的眼神冷了冷,正欲提步上前。 这时,数名被这里动静惊动的保安快速赶来。 “冯总!发生什么事了?!” “把刀放下!你干什么!?” 眼看那三四个手持警棍的保安围了上来,将冯宇衡隔开,沈军眼睛都红了,因为激动地发抖的关系,锋利的刀刃已经划破罗楠脖子表面,鲜红的血流了下来。 沈军并未发现自己已经给对方造成伤害,对着保安们怒吼:“你们不要过来!!通通退后!!!给老子让开!!” 那些保安不料他反抗情绪如此激烈,一时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嘴上叫嚣:“你……你把刀放下听到没有!” 此时,其中一个保安看着他们的冯总,小声道:“冯总,要不您先走吧,这里……” 不待他说完接下来的话,冯宇衡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回答,反而是上前几步,对沈军说:“不要这么冲动,罗楠流血了,你看看。” 沈军这才低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罗楠白色衬衫的领子已经被血染红,他拿刀的手当即抖了抖:“我已经告诉你们说不要过来了!你们为什么还要过来?!都是你们害的!!滚!都滚!” 冯宇衡看着他颤抖的刀尖好几次都差点要割到罗楠,低声对保安说:“退后。” 沈军在看到保安们后退之后,胡乱拉好罗楠的裤子,神经兮兮地在罗楠耳边说:“小楠,对不起,我带你走,你乖乖别动,我不想伤害你。” 说完,他用刀挟持着罗楠,一步步走了出去,警惕地盯着蠢蠢欲动的保安,往电梯间退了过去。 众人保持着与他十步的距离,看着他在电梯间内按下上楼键,知道他是想乘电梯从一楼逃走。 一保安紧张地问冯宇衡:“冯总,现在怎么办?” 冯宇衡目光异常的冷冽:“让一楼把大门关了,守着电梯口。” 半个多小时前,纪冉在敲了罗楠家的门半天没反应后,直接开车前往罗楠的公司。 他知道罗楠一遇到烦心的事情就会回公司埋头加班,这是罗楠多年来的习惯。别人喝酒抽烟坏习惯,他除了加班还是加班。 倒霉的是,纪冉在去的路上遇到下班高峰期,外加立交桥六车连环相撞导致大塞车,在桥上吸了半个小时的尾气,一直到现在,他才终于看到罗楠公司那栋楼。 事实上这个地段属于新开发区域,如果回到五六年前,这里还是一片大型荒地,特别是罗楠公司这栋楼所在的地方,纪冉记得很清楚,当时其实是一片坟场。 把车子停靠在楼前马路边,纪冉取下头盔,便拿出手机给罗楠打电话。来之前和塞车时候他已经打过无数次次,然而,只有最开始那一次是通的,但是没人接,到了打第二次第三次的时候,就完全变成关机。 不出所料,这次依然是关机。 罗楠从不是那种会耍小脾气关机不接电话的麻烦人,也是因为确认这一点,纪冉觉得事情愈发地不妥。 就在他打算下车上楼直接把罗楠找出来的时候,突然,一阵剧烈呼啸着狂风夹带着沙粒迎面扑来。那突如其来的风力大得诡异,差点一把将他的车子掀倒,还好反应迅速的纪大帅哥及时一脚踩住地面,才在飓风中勉强将自己爱车稳住。 狂风过后紧接而来又是一阵,路上行人纷纷慌乱地躲入沿街商铺,有女孩子裙子被掀起来,有大叔手里的报纸被吹得漫天飞扬,公车站的情侣抱着站牌手拉着手,以防其中一方被吹走。 纪冉向远处望去,看到狂风带起落叶、红白塑料袋、甚至还有令人心惊的一整片广告招牌,一次次肆无忌惮地在路上席卷而过! 这种骤变的极端天气难免令人有不祥的预感,纪冉皱眉,伸手挡住扑面的风沙,同时抬头望了往脑袋上的夜空。 只见挂在夜空中本明亮的圆月此时竟缺了一大半,像一个被咬掉一大口的月饼。 天狗食月,气象骤变…… 望着天,他表情有些凝重,在心里默默念出这八个字,也几乎是同时,他的手臂被一只手抓住。不等他看清对方是谁,猝不及防,整个人被一股霸道力道猛地一拉,直接被拉离原地撞到对方怀抱里! 他愕然地抬头,这才看清对方的脸,他张了张嘴,突然,一声巨大的撞击声至他身后传来!! 他立即回头,当看到身后的场景,两个字脱口而出:“我操……” 他的车子被砸翻,一个男人正面朝下,软瘫的四肢以扭曲的姿势摆放着,整个人就躺在他车上。 那人全身抽搐,不停涌出的红色血液沿着机车的轮廓,汇聚成好几条河流一路流到水泥地上,以触目惊心的速度染红了一地…… 而那双濒死的通红眼睛,正瞪得圆滚,其中带着数不清的不甘和十万分的怨愤。 就是这样一双眼睛,正死死盯着纪冉,以及纪冉旁边的人…… 纪冉看着那样怨毒的眼神,愣在了原地,好几秒之后,街上传来惊慌的女声尖叫,他这才回过神来,抬头,看向自己身旁的男人——柯冕。 他们彼此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此时,纪冉默默在刚才心里在方才那八个字后又补充了八了字——极阴之地,死于非命。 有些僵硬地伸手摸出一包烟,纪冉拿了一根出来,抬头看了看大楼三十几层高天台上探出的几个脑袋,自言自语道: “这下,真的是大罗神仙来也罩不住了。” 30闷骚 夜空中清亮的圆月恢复了原本该有的模样,方才诡怪的几阵狂风过后,街上恢复了平静,仿佛此前的天象异变都是假象,车子行人慢慢地开始井然有序了起来。 这是刚才发生坠楼的地方,救护车停靠在路边,车顶闪着应急灯。警方拉起了警戒线,围观拍照的过路人不少,探头探脑议论纷纷,看着那辆倒霉催的被砸变形的机车,看着盖着一条白布的尸体被放上担架抬上救护车,指指点点交头接耳。 大楼的透明玻璃房保安室内,罗楠、冯宇衡以及数名目击的保安录完一遍口供后,正在陪同警方核实当时记录事发经过的监控录像。 是的,死者正是沈军。 同样作为目击者的纪冉和柯冕早已做完笔录,此时,他们两人正并肩站在保安室门口的垃圾桶前抽烟。两个同样优秀的男人,一个稳重深沉,一个帅气惹眼,可惜彼此并没有任何交流。 纪冉低垂着视线,长长的睫毛在眼眶底下形成一层淡淡阴影,把侧脸留给旁边的人,像在思考什么难解的问题。 他不说话,柯冕也没说话,这个高大沉默的男人仅仅在他身旁站着,不知为何就给人一种像是在无声守护的感觉。 可惜纪冉现在正烦着,不曾注意到这种小细节。倒是本来这几天一看到姓柯的就各种不痛快,结果今天碰到这件操蛋事,其操蛋程度已经甩了那个春梦几条街,所以即使他现在就跟这位春梦男主角站一起,也已经忘了要尴一下尬。 也就不提他的爱车壮烈牺牲了,反正碰到今天这件事,纪冉估摸着自己的职业生涯也快走到头。既然都要如自己所愿退休了,而且这次退休连退休金都省了,那这个世界上还能有什么值得他尴尬? 经过刚才他已经知道,那沈军是因为一楼无路可走,便挟持着罗楠上天台,在威胁着要跳楼跟众人僵持不下的时候,一不小心被突如其来的狂风吹下楼的。千钧一发之际罗楠被冲上来的老总救了,而那沈军运气就没这么好了,直接从二十几楼摔下来不治身亡,阿,他的爱车不治身亡+1。 于黑狗食月天气异变之时,惨死在本是坟场的极阴之地,并且——死不瞑目。 要知道月圆之夜北斗星移,鬼门大开阴气极盛,这样的人,头七回魂那天要不变成恶鬼罗刹里的战斗机回来索命,那怎么对得起这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时地利人和?怎么好意思来索命? 想到这里,纪冉狠狠弹了弹烟灰,从牙缝里挤出四个字:“马勒戈壁。” 这四个字一出,旁边玩深沉的柯冕随即转过头看了看他。 感觉到柯冕的视线,纪大帅哥这才想起他在身旁,抬起头看过去,看着对方深邃得吸人的眼眸,开口问了:“你刚才怎么会在那里出现?” ——而且出现得这么突然,突然得连靠近老子身边老子都没发现,突然得有人掉下来我没发现你先发现。 对于他这个问题,柯冕看着他,淡淡回答道:“刚好路过而已。” ……说给鬼听吧。 纪冉自然不信他这种连一点诚意都没有的说辞,继续盯着他的眼睛:“那你是怎么事先知道他会掉下来的?” 你内置天线雷达? 这分明是毫不掩饰的逼供,偏偏柯冕就是脸不红心不跳,说道:“是巧合,你误会了,我怎么会事先知道?” 纪冉在心里冷笑,巧合?真是好巧的合! 随即眯起眼睛,换了个怀疑的角度看他:“真的这么巧?” 柯冕移开视线,用手指磕了磕烟身,看着烟灰星星点点落入垃圾筒里,特别正经地点头:“是巧。” 纪冉没想就这么放过他,又问了:“那你没事拉我做什么?” 柯冕表情无懈可击:“只是跟你打招呼。” 纪冉笑了:“哦~那你打招呼的方式还挺特别。” 对于纪大帅哥这般话里有话的调侃,柯冕回以的是默不作声,同时看着眼前的垃圾筒笑了笑。他这一笑,霎时间整个人少了几分严肃,慑人的魅力沿着眼角的笑纹散发出来。 纪冉在旁边看着他那自以为高深的欠揍笑容,狠得牙痒痒——垃圾筒有这么好笑么?混蛋,老子总有一天抓住你的把柄,让你笑不出来! 大概多少也知道纪冉心里在想什么,柯冕却依然若无其事迎视他那恨恨的目光,就在两人各怀鬼胎对视着的时候,本来在里面看监控录像的许一廷走了出来。 他和柯冕礼貌地一颔首,就对纪冉使了使眼色:“走,去唠唠。” 纪冉把烟头掐灭,瞥了柯冕一眼:“没事儿,在这说吧。” “阿?”许一廷愣了下。 “那人临死前最后一眼看到的就是我跟他。” 纪冉指了指柯冕,接着说说,“头七那天估计这小子也在索命的名单里,一条船上,没什么好瞒的。” 说着他又看向柯冕:“明白?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但你这次运气不好,七天后罗刹鬼回魂,除了会找里面那几个人复仇,还会找他咽气前看到的人——也就是你我。” 这番一般人听到会直接吓瘫了的话,柯冕在听的时候没有任何表情变化,期间就是一直望着纪冉的脸,认真,沉静,甚至好有几分深情的意思,在听纪冉说完后,他仅是点了点头:“明白。” 在纪冉说话期间,许一廷站在旁边就这么把目光从纪冉脸上移向柯冕,又移回到纪冉脸上,这样来回了好几次,才一脸八婆地问:“你们……熟人?老纪,你竟然有朋友是我没见过的?” 看许一廷一脸不怀好意的笑,纪冉当然知道他那比下水道还龌龊的思想在想些什么,立即说:“柯冕,新搬来的邻居,不是很熟。许一廷,警察,无聊人,不用认识。” 他那句欲盖弥彰的不是很熟让柯冕暗地里觉得好笑,但这个男人脸上并未显露出什么,向许一廷伸出了手:“你好,许先生。” 许一廷特别友好特别热情地握住他的手,笑了:“你好你好,柯先生,跟这小子做邻居很辛苦吧?” 柯冕意味深长地看了纪冉一眼,不置可否道:“还好。” 他都没说什么,许一廷倒是立即一副明了的样子,说:“我懂我懂,哎哥儿们,我说,今晚月圆之夜,你住他隔壁晚上要是听到什么不该听的声音,就当没听见,千万别怪他。说实话,这小子怪可怜的,常年单身生无可恋,月圆之夜必狼变!” 许一廷你麻痹!简直是放屁! 纪冉捏着拳头咬牙切齿道:“警察同志,我–还–在–这–呢。” “咳,好,说正经的。” 考虑到自个儿生命财产安全,许一廷清了清喉咙,正色地看着他,“我有个坏消息。” “哦,嫌坏消息还不够多么?” 纪冉瞥了他一眼,不耐烦道,“说!” “那个……这个……” 许一廷挠了挠头,吞吞吐吐了半天,才说,“七天后那件事我不能插手。” 说完,大概以为纪冉会有什么特别反应,结果纪冉只是弹了弹烟灰,应了一句:“哦。” 许一廷吃了一惊:“操!你一点都不失望??” 看他那反应,纪冉非常不给面子地——从鼻腔里笑了一声出来,反问他:“失望什么?” 许一廷:“我到时候帮不了你难道你一点都不觉得失落!” “你想太多了。” 纪冉这么说着,顿了顿,淡淡道,“况且这事儿我早就猜到。” 许一廷叹了口气:“我身份不便,你应该也知道,今天会发生这件事绝对不是偶然。人间因果孽债这些东西不是我能插手的,我只能做到的只有完事儿之后把它带回去。至于能不能阻止它,只能看你。” 听许一廷难得正经说完了这番话,纪冉点了点头,也没什么再好说:“嗯。” 而一旁,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没说话的柯冕只是看着他。 这是柯冕第一次正面地,站在他身边,看着他,甚至是参与进发生在他身上的可能多年来他早习以为常,却无可奈何的事情。这种感觉是非常微妙的,微妙得让柯冕心里产生一种难以抑制的喜悦。 此时保安室的数名警察走了出来,对许一廷表示这个阶段的工作已经到这里为止,没发现什么问题,准备收队。 许一廷示意他们先走后,就对纪冉说:“那里面那几个人……” “我知道,我去跟他们说明一下。” 纪冉说着,随即看向柯冕想说什么,却刚好发现柯冕也在看他。 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对上这个男人的眼神,总觉得其中有千言万语,似乎藏了太多积压的情绪,而且,这些情绪似乎没有丝毫突破口,因为这个男人永远严谨永远深沉,永远令人看不透,永远埋藏得密不透风。 纪冉觉得这样的感觉如果要概括的话,可能就非那两个字莫属了。 看了他的脸看了好一会儿,纪冉终于说了:“一起进去吧,闷骚。” 他这称呼叫得特顺口特自然,让柯冕当场楞了楞,反应过来之后,那漆黑的眼眸里浮现出一丝笑意,看着纪冉,重复了那两个字:“闷骚?” 纪冉偏了偏头,眼角染上三分挑衅七分性感的色彩:“怎么了?你有意见?” 柯冕没有立刻回答,就这么看着眼前那张傲慢又极致俊美的容颜,好一会儿,才终于用他独有的磁性嗓音说了句:“你喜欢就好。” 这么说完,他似笑非笑地最后看了纪冉一眼,就直接转身走进保安室了。 留下纪冉在原地,看着他的挺直背影,僵了三秒钟——谁……谁他妈喜欢了! 柯冕走进保安室,罗楠瘦弱的身上披着一件明显大了一号的西服,正略带疲态地坐在椅子上,看到他进来,叫了句:“柯冕。” 柯冕向他点了点头,目光随后投向了站在罗楠身边的那个男人——冯宇衡。 冯宇衡同时亦是在看他。 这两个男人的目光在半空中交接,似乎产生出一些不需言明的东西在其中,他们谁也没说话,只是稍稍向对方一颔首。 就在这时,外面的纪冉也终于走了进来。 一认出来者是谁,罗楠迟疑了一秒钟,最终还是站起来朝他跑了过去,不由分说一头埋进他怀里,用还在轻颤的手紧紧抱住他的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放心,没事了。” 感觉着他的余惊未消,纪冉低垂下目光有些黯淡,一下下拍着罗楠的背,低声安慰道,“没事了。” 罗楠在他怀里摇了摇头,小声抽泣着,千言万语化作一句无力的:“阿冉……” “不要哭,我们去找那只狐狸算帐。” 31狐妖 结果那天晚上,纪冉的爱车遗憾地宣告报废,而罗楠因为经历了那种事情,虽然他再三表示自己很强壮自己没问题,但纪大帅哥还是坚持不让他自己开车。 于是最后,两人是坐柯冕的车回家的。 关于怀疑罗楠家中那只小狗就是狐妖的事情,纪冉方才已经跟罗楠做了说明。 此时在柯冕车里,罗楠坐在后座想了老半天,终于开口道:“就算它是妖怪,可它在我家里住的这几天都没害过我,证明它不是坏妖怪,说不定这件事不关它的事呢?” 听到他这般天真无敌的说辞,副驾驶座的纪冉笑了:“不关它的事?那你之前一身难道是榴莲味?” 被这么说,罗楠一下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只能一点说服力也没有地表示:“它长得那么可爱,我总觉得它没那么坏……” 纪冉叹了口气:“小楠,要知道这个世界上其实没有那么多表里如一的人,并不是所有长得好看的人都能相信,除了你死党我。” 罗楠不认同:“不是这么说,这个世界上还是好人多的,你看,要不是冯总,我今晚都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纪冉哼了哼:“这件事就不说了,可它还间接整出个恶鬼罗刹的幺蛾子,最重要的是——老子的爱车死了,死了!这还叫好妖怪?总之,老子今天一定要它偿命,扒了它的狐狸皮放厕所门口垫脚。你不要替它求情!” 罗楠被他充满仇恨的忿忿口气震得缩了缩脖子,半天才小声说:“车死不能复生,冤冤相报何时了,你不要这么伤心了。” 此时,一路沉默着开车的柯冕也一边打方向盘一边开口了:“嗯,车死不能复生,你就不要这么伤心了。” 他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就被纪大帅哥一眼狠狠瞪了过去:“开你的车!” “咳!” 柯冕只好清了清喉咙,继续看着前路扮聋哑司机。 “其实……我想……它也不是故意的。”罗楠小心翼翼道。 纪冉挠了挠耳朵,更加不以为然了:“不是故意的就已经这样了,那它哪天要是一个不小心故意了呢?” 罗楠摇头,非常严肃地说:“不会的,它是好妖怪,你要相信我的直觉。” 纪冉手撑着脸颊,冷冷看着窗外:“好,就算这件事它不是故意的,但另外有件事它一定有份。” 罗楠不解地皱眉:“还有什么事?” 不打算说那么明白,纪冉顿了顿,说:“总之,我有事情要问清楚它。” ——到底,它跟僵尸一伙儿有什么关系? ——它会不会知道些什么? 就在他盯着窗外风景玩深沉做思考状的时候,突然感觉到旁边柯冕投来的视线。 立即,他立即不耐烦地转过头瞪过去:“开……” 不等“你的车”三个字出口,柯冕非常识时务地接了句:“在开。” “哼。”纪冉冷哼一声,不再看他。 罗楠挠了挠头,也不知道前面这两个人的关系到底是好还是不好,总觉得有哪里怪怪的。 最后,他说:“阿冉,待会儿有话好好说,我想,讲道理的话它还是会听的。” 十五分钟后,罗楠打开自家大门,领着那两人走进客厅。 他们同时看到那只白毛狐狸正站在沙发上,一爪子霸气地摁在一只小熊布偶肚子上,埋着头,尖尖的嘴咬住小熊布偶无辜的脸正使劲撕扯,当时场面极其凶残简直令人无法直视。 直到听到动静发觉有人来了,它才停下动作朝门口看过去。 第一眼,它看到罗楠那张感觉不是一般蠢的脸,第二眼,它看到纪冉那张似乎有那么点眼熟的脸。 仔细想了想,记起什么不好的回忆,它嘴一松,僵在了原地。 纪冉抱着臂,偏头笑了:“哟,扮宠物狗扮得挺悠然自得嘛。” 他话音刚落,那小狐狸一跃而起灵活地往茶几上借了个力,再俯身弹向半空时,半个身子身已经化作轻烟,随即要往卧室方向窜去。 可惜它没来得及逃多远,脖子已经被一圈金线缠住,纪冉一拉一拽,化形失败的它结结实实摔到地面! 一旁的罗楠吓了一跳:“阿阿阿阿阿冉!你答应我有话好好说的!” 纪冉无奈地摊手:“可它要逃我也没办法阿。” 罗楠无奈地叹了口气,赶紧向小狐狸走过去,关切地问它:“你没事吧?” 小狐狸摔得够呛,但马上坚强地从地板上爬了起来,使劲挣扎了几下,却怎么也挣不开脖子上那圈金线。下一刻,它龇牙咧嘴瞪着纪冉,开尊口了:“又是你这个暴力男!真他娘的阴魂不散!” 那——赫然是一把四十几岁大叔的沧桑嗓音!! 看着它那尤为可爱的外表华丽的背毛圆溜溜的黑眼珠,罗楠整个人石化了。 “不可能!世间多少痴男怨女诚心拜我们狐仙,就为了运气好能沾点仙气来改善下人缘,你狐爷我活了几百年,从来就没听说过因为沾仙气差点被人强暴!” 狐狸此刻肚子朝上,四肢被纪冉捆在翻转过来的椅子那四条椅脚上,正倒仰着头看着翘腿坐在沙发上抽烟的纪冉。 纪冉懒懒地俯视它:“狗屎,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你那是妖气。” 狐狸一下子炸毛了:“口出狂言的臭小子!有种放开你爷爷我!爷爷今天跟你单挑!” 闻言,纪冉笑了,同时俯下身,慢慢地,一点一点地,把自己手里的燃着的香烟移到狐狸腹部的茸毛那…… 旁边的罗楠急了:“阿冉!不……不不不可以这样!” 那狐狸梗着脖子,看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正拿着烟,一寸寸接近自己的肚子,它抖了抖。 然后又抬头,看那个笑得像恶魔一样的男人,只觉得那眼眸弯弯的弧度里透着一股邪气,比它们正牌妖精还像妖精! 瞬间,它就有闻到一阵烧焦味的错觉,吓尿了:“别别别!住手住手住手!饶命!大王!高手!手下留情!戴眼镜的小子快来救驾啊啊啊!” 罗楠跺脚:“阿冉!” 见它服软了,纪冉这才靠了回去,抽了口烟,手指在大腿上若有似无地敲着:“老子再问你一次,是仙气还是妖气?” “妖气妖气!” 狐狸连声承认,完了又严肃地说,“但这真不至于让人狂性大发,相信我!” 纪冉还不是很信:“真的?那为什么偏偏就狂性大发了?” “我也不知道阿!” 狐狸顿了顿,突然用一种高深的口气道,“这……这其实说不定的,小子你是男人你应该懂的,男人这种东西有时候其实跟禽兽没什么区别……” 它话还没有说完,纪冉弯腰一把伸手揪住它肚子上的毛,死命地揪,边揪边用恐吓的语气说:“禽兽是吧!禽兽是吧!禽兽是吧!!” 万万没想到他会出这种阴招,狐狸疼得杀猪一样叫了一声,求饶道:“别别别……别揪别揪!掉了掉了掉了!秃了秃了秃了!” 罗楠在旁边急得手舞足蹈:“阿冉不要这么暴力!快放手!” 被这诡异场面逗的,旁边沙发上的柯冕终于扶着额头闷笑了一声。 听到他的笑声,本来正无所不用其极修理狐狸的纪冉转过头,恶狠狠地瞪了过去! 面对纪大帅哥的杀人目光,柯冕特别无辜地说:“我什么都没做。” 看着他那一副无辜得无懈可击的模样,纪冉揪着狐狸的毛瞪了他半晌,然后从嘴里吐出两颗字:“禽兽。” “我……” 柯冕直接整个委屈笑了——不是,我怎么就禽兽了? 此时被忽略了几秒钟的狐狸又叫了:“听我说听我说!我意思是说那人说不定早就有所图谋!!” “有所图谋?” 听到它提出的观点,纪冉放开手,皱眉想了想,随即抬头看向旁边的罗楠,“你在那人面前摘过眼镜?” 罗楠还真不懂这跟摘眼镜有什么关系,摇了摇头:“没有阿。” 纪冉随手把烟头掐灭,靠了回去:“那你们熟么?” 罗楠回答:“不熟,他在公司很少说话,我们工作上也没接触。” 听到他的回答,纪冉先是平静地点了点头,两秒后,抬头,那充满杀气的目光再次射向狐狸! 狐狸只觉得自己快被吓得精神分裂了,连声道:“可能是暗恋!暗恋!暗恋!” 纪冉挑了挑眉,寻思着这窝囊狐狸的样子也不像撒谎,毕竟他也清楚,光沾上这狐妖的一点妖气就让人狂性大发,这种可能性非常小。但究竟是不是暗恋,现在已经死无对证……那除了暗恋,是不是还会有什么外在因素呢? 他想不通,这件事还有疑点太多。 此时旁边的柯冕正好从桌上拿了包烟,才抽出一根,纪冉就非常不客气地伸手夺过。 随后不理会柯冕小错愕的目光,他把烟咬嘴里,居高临下看着狐狸:“好,下一个问题。” 狐狸以慷慨就义的口气道:“来来来问问问你问个够!” 点燃那根烟,纪冉的口气比方才冷了几分:“你是玩具工厂那两个僵尸的同伙?” “啊?” 狐狸没想到他会问这个,反应过来后,特别厌嫌地说,“我呸!那两只僵尸替爷爷我捉虱子都不配,还同伙?!他们倒想!” 纪冉看了眼它腰腹上的绷带,又问:“你身上的伤怎么来的?” 狐狸翻了个白眼,口气不忿道:“说起这个就来气!” 纪冉:“来,说说。” “就上个星期,大仙我本来好好地在庙里吃着供品,突然感觉有人召唤。你觉得一般这种情况下我会怎么想?我当然是认为哪个美女身心空虚需要我出马慰藉,你也知道我们狐仙这几年多受欢迎。” 说到这里,狐狸口气有点得意,吞了口口水又接着不忿道,“结果倒好,爷爷我一去到那里,被那一肥一瘦二话不说一顿狠揍!说实在的,要不是本大仙道行深厚,估计内丹都能和胆汁一起吐出来!总而言之三个字!妈逼的!” 罗楠在旁边简直听得胆战心惊,问了:“他……他们为什么要揍你?” “呵。” 狐狸冷艳高贵地笑了一声,就像在嘲笑罗楠的无知,然后说,“当然看本大仙长得英俊。” 它说完,就看到纪冉抬脚二话不说就准备往它肚子上踩下去,它快哭了:“别别别年轻人脾气别这么爆!我话还没说完!” 纪冉痞痞地吐出一口烟,居高临下看它:“说——重——点。” “本来,本大仙以为他们是不爽爷爷我长得比他们英俊,但是后来,我发现事实不止这样。” 狐狸说,“我偷听到他们讲话,知道原来他们的主人,在觊觎本大仙世间难寻举世无双的内丹!” 纪冉不以为然:“要你那东西有什么用?煲汤?” “咳,不过这也难怪他们,毕竟吧,本大仙不管是外表还是内在都……好好好别打!我说!那个……本来看样子他们是准备把本大仙直接送到他们主人那的,可是途中他们接到消息,好像有个兄弟为了邀功自作主张行动,结果被一个天师活活打死了,那天师就是你吧?” 对于它的问题,纪冉不置可否:“说下去。” 狐狸笑了:“不说我也知道是你,一般人也干不出活活打死一只僵尸这种事。” 纪冉也笑了:“信不信我今天再活活打死一头狐狸?” “啊刚才说到哪了?对!接到消息!接到那个消息后他们中途改变主意,打算逮住你再回去见他们主人。但是问题来了,他们知道你难对付,正面开打可能有点悬,那到底怎么办呢?也就是这个时候,他们想到了身负重伤的本大仙。” 到这里,纪冉对整件事情也知道个大概了,懒得再听它说下去,开口道:“所以他们就想着用你来引开我的注意力,然后偷袭我撂倒我把我一起带回去。” 狐狸:“回答正确。” 本来一头雾水的罗楠在听到纪冉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终于出声了:“怎么回事??什么叫把你带回去?他们是什么人?想做什么?” “我也很想知道。” 纪冉这么说着,又看向狐狸,“我问你,他们的主人是什么人,这件事你知道么?” 狐狸说:“这还真不知道。” 纪冉:“那他们找上我的原因呢?你也不知道?” 对于这个问题,狐狸突然刻意压低了声线:“这个嘛……” 见它似乎知道什么内情,连在一旁扮演家具的柯冕眼神都不免有些紧张起来。 众人全神贯注。 不料,狐狸紧接下来接着说了句:“我也不知道。” 纪冉:“……” 几秒后 “救命!!!暴力臭小子速速放开本大仙的尾巴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32布阵 “滚,从今往后不要再让我见到你。” 纪冉一挥手,缠着狐狸四肢的金线随即消失,终于摆脱了束缚的狐狸一个打滚从地上爬起来,抖了抖毛,一扭头:“哼,本大仙才不想见到你。” 见它真准备要走,罗楠抿了抿嘴唇迟疑了一秒钟,终于下定决心挡住它的去路。 狐狸停住了脚步,抬头看他:“做什么?四眼小子!” “呃……” 罗楠有些尴尬地扶了下眼镜,随即战兢而又担忧地说,“你的伤还没好,如果那些坏人再来抓你,你怎么办?” 听他那关切的口气,狐狸动了动脑袋上尖尖的毛耳朵,想了想,说:“你小子也真他娘的奇怪。” 罗楠:“啊?” “哎。” 煞有其事地叹了口气,狐狸瞥了沙发上的纪大帅哥一眼,回头对罗楠说了,“本大仙就想不通了,像你这种单纯的人,是怎么跟那种暴力男当上朋友的,奇怪啊奇怪。” 纪冉眉头一抽,把手指骨节掰得噼啪响:“看来你今天是不打算走了。” “走走走,本大仙这就走,以后有缘最好也别见。” 这么说着,狐狸慢悠悠绕过了罗楠,就想往门口走。 罗楠赶紧回过身,看着它走路间腰腹上若隐若现的绷带,忍不住开口叫住它:“要不先别走吧!” 见狐狸再次停下脚步,罗楠转过头对纪冉说:“阿冉,你让它留下吧!外面那么危险,要是真碰上那些坏人,它一只小狐狸……” “戴眼镜的小子。” 罗楠话未说完,背对着他的狐狸突然出声打断了他的话。 罗楠:“恩!我在!” 狐狸没有转过身看他的意思,那毛茸茸的背影不知怎么的就冒出点男子汉气概:“你知道我是妖怪的吧?” 虽然心里奇怪它为什么会这么问,罗楠还是老实地回答:“之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 点了点头,狐狸特别酷帅狂霸拽地甩了甩尾巴,说了:“你留我在这住的这两天时间里,如果你仔细回想的话,其实每一秒钟我都有机会把你撕开吃掉。” 它这两句话,怎么听怎么像大实话,所以罗楠一时间怔住了,一人一狐这两天相处的画面在他脑子里回放,他站在原地,一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见这傻小子被自己唬住,狐狸又补充道:“你太没防范意识了,特别是在你睡觉的时候,其实吧,只要本大仙想,张嘴就能咬碎你的喉咙!” 听狐狸说出这些对罗楠傻小子来说也许略显现实的话,沙发上的纪冉并未开口阻止,只是沉默地坐在原位,意味深长地,注视着客厅中央罗楠那显得有些可怜有些孤独的背影。 见罗楠一直没话说,狐狸摆出一副说教的模样开口了:“所以啊……” “有那么多次机会,那你为什么不咬我?” 罗楠打断它的话,然后,也不打算给它辩驳的机会,特别果断特别认真特别自信地说,“因为你是好妖怪,你不会吃我!” 狐狸深深冷笑了一声,回过头来,抬起后脚挠了挠自己的脸,说了:“不吃你不代表我是好妖怪,只不过因为老子最近刚好吃素。告诉你吧小子,本大仙出了名是冷面杀手鬼见愁!如果现在你是一棵菜,我跟你保证你绝对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罗楠还是不信,往前走了几步:“可……可是!” “站住!” 不待他走近,狐狸喝住了他,“没有什么可是,你这次只是运气好,碰到本大仙这个丧心病狂的食人狐这几天吃素,要是换作平时,你现在已经在本大仙肚子里了!” 见它说得如此言之凿凿,罗楠握了握拳头,用力摇了摇头,非常确信地说:“我不怕!我们是朋友!” “……真搞不懂你这么单纯的人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狐狸翻了个白眼,深深觉得智商不是在一个层面上,于是看着他说,“本大仙最后送你一句吧,做人不要太傻,这个世界上不管是人是妖还是鬼都没有真正可信的。这种事本大仙深有体会,他日就算有谁亲口向你承诺什么事情,也不要去信,因为,承诺是能害死人的东西。” 说完这些,狐狸留下一句“好自为之”,不再理会罗楠,在原地化作一缕白烟,迅速从敞开的窗口串出去了。 见它终于走了,纪冉这才倾身把烟掐灭在烟灰缸里,抬头发现罗楠正望着窗口出神,正想说点什么稍微安慰一下他,这刚要开口,突然自远方传来那狐狸的声音: “混蛋暴力男小心长痔疮!!本大仙去也!哈哈哈哈哈哈哈!!” “……” 纪冉眼睛冒着熊熊烈火,最后狠狠地把手里的烟头捏弯,骂了句,“王八蛋……下次别落在老子手上!” 此时,旁边一直保持沉默的柯冕默默看了看那可怜的烟头,又把视线移到他英俊的侧脸,冷不丁开口了:“你觉得承诺可信吗?” 问出这个问题后,他就看到纪冉转过了头来。 纪冉那被冶艳泪痣所点缀着的眼眸很黑很亮,他和这样一双眼眸对视了半晌,甚至忘了这个举动不大恰当,终于听到纪冉回答了一句:“我只相信有空承诺,不如马上去做。” 深深看着眼前的脸,柯冕随即意味不明地勾起一抹笑,说了一句:“我也这么想。” 男人的声音低沉得像是耳语,这一刻彼此视线有些暧昧地交缠在一起。 这让纪冉突地就想起梦里某个瞬间,觉得眼前这个男人的脸愈发地碍眼,于是一把扭过头不去看他,盯着烟灰缸一字一句道:“想都不用想。” 柯冕正想问你怎么知道我怎么想,那边的罗楠这时特别不合时宜地转过身来,说了句:“话说回来,下个星期……我们怎么办?” 关于罗刹鬼索命的事情,其实此前纪冉已经跟冯宇衡以及那四个同样被牵扯进来的保安说明了情况,起初确实令人无法相信,更有一名嘴角长着媒婆痣的保安在听完事情始末之后,嗤之以鼻地表示:“就算真的有鬼,我二叔是做中医的,会算命会驱鬼还会做法事,看起来比你专业多了!这位小哥你怎么看都像做男公关大家说是吧是吧是吧!” 纪冉:“……” 知道纪冉痛失爱车本来就不爽,旁边的人民警察许一廷同志怕某人再被这样刺激下去会弄出人命,随即挺身而出来了一番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解说。 也不知道是许一廷的解说太动听太有说服力,还是有其他什么别的原因,反正那之后,一直没说话的冯总终于开口表示——既然你是罗楠的朋友,一切拜托你了。 七天很快就到来,当天七点,酉时日入时分,纪冉让张小飞在大楼外面沈军的坠楼地点那里,烧了一条小小的纸船。 今夜当月亮到达最天空最高点,也就是人间阴气最重,罗刹鬼踏足人间的时候。 一般情况下灵体想来到人间,必须有地府通行证,通过黄泉路,穿过地府三重门。但罗刹鬼不行,仇恨与怨念化身而成的恶鬼若想自地府来到人间,必须用另一个办法,便是渡过地狱血海。 相传血海是由地狱中无数死灵恶灵的泪水血肉形成,河流中惨绝人寰的惨叫哀鸣不断,普通亡魂莫说平安渡过,就连稍微接近那条河,都会被河中死灵吸引过去,咀嚼殆尽。 今夜,沈军想来人间,唯一的选择就是渡过这条河。 一旦他成功渡过那条河,来到河的尽头,他将带着河中万千死灵的极端怨恨所化成的力量,化身真正的罗刹,来到它于人间惨死的地点。 纪冉清楚知道这一点,所以才让张小飞预先在它将到达的地方置下那条小船。 “它一定会上船。” 纪冉用笔在大楼平面结构图上稳稳戳了戳,对围着桌子的众人说,“只要它上了船,我的法术就会奏效,船动,它进入结界内部,在它看来血海延长了。” 其中一个保安摸了摸下巴:“你的意思是,让它以为自己还在那个什么海里?” 手里的比笔平面图上某一个点上一指,纪冉对冯宇衡说:“因为你们公司晚上还有人上班,以免结界破损伤及无辜,我要把它引上天台。” 冯宇衡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但是有个环节,需要你们配合一下。” 纪冉转过头看向众保安,同时补充了一句,“可能有些危险。” 听到可能有危险,媒婆痣保安艰难地吞了吞口水,小声说:“公关小哥,你你你不会是要我们去做诱饵吧?” 纪冉点头:“聪明,可以这么说。” “啊??” 那保安整个吓得肝颤,连夹在耳朵上的烟都颤得掉下来,要他手忙脚乱才接住。 相对来说显得过分冷静的冯宇衡问了:“那你需要我们做什么?” 纪冉看了看他,总觉得这个四眼男人表现得过于镇定,但现在也不是考虑这个问题的时候,他说:“你和小楠什么都不需要做,我在天台布阵,你们待在阵里。” 此刻保安们一致的想法是——马勒戈壁!老总的命就是金贵! “你们不要误会,我这么安排是有原因的。” 大概是看透了那几个保安的想法,纪冉说,“冯总和小楠对沈军来说,是造成他死亡的直接施害者,也就是说沈军对他们两个人的仇恨最深。” 听到这些,一旁的罗楠有些复杂地抿了抿嘴唇。 纪冉接着说:“所以这件事情由他们去一定会搞砸,他们必须作为最后的诱饵,待在阵里。” 众保安恍然大悟,齐声问了:“那你到底要我们做什么?” 熟练地转动手里的笔,纪冉低头看了眼桌面上的图,说:“考虑到它的怨气极重,四楼,十三楼,十八楼,这几个点会是结界的薄弱点,所以这三层里,每一层我都需要一个人守着。” 众保安面露喜色:“守着就好了?” 可惜纪冉的答案往往是令人失望的:“当然不止,当它到了相应的楼层,该楼层的人有一件很小的小事要做一下。” 又有不祥的预感,他们问:“很小的小事……是多小?” 纪冉禽畜无害地笑了笑,说了四个字:“给它换船。” “阿????” 纪冉点了点头,指向总叫他公关小哥的媒婆痣保安,亲切地对他说:“那么,四楼就你负责吧。” 那保安的鼻孔瞬间张得老大:“为什么是我!!?这个不应该抽签决定的吗!!?我不干!!” 看他反应这么大,纪冉转过头对冯宇衡说:“冯总,你的员工这么不配合,这样我很难办的。” 媒婆痣怒了:“喂!你竟然还告状!你个卑鄙无耻男公关!” 纪冉牵起嘴角痞痞地笑了:“你再说一句,我待会儿就把你绑在正门口。” “你!!!” 那保安还想发作,此时一直认真做旁听的柯冕突然开口了:“四楼我负责吧。” 突然听到他的声音,纪冉有些意外地看向他,看着他那深刻度定的眼神,还没来得及回答呢,就又听他说:“告诉我怎么做,我可以帮忙。” 十一点五十三分,明月悄悄地升至天空的最高点,这条寂静的街上,突然起了一阵怪风。 树叶在枝头摇曳不停发出沙沙的声响,绿化带上的青草以极快的速度无声无息变黄枯萎。 呼啸的风声越来越大,台风过境般肆无忌惮卷起凋落的树叶带飞路上的垃圾。 此时一大张海报被迅风扯飞,突然盖在过路车子的挡风玻璃上!海报阻止了司机的视线,险些引起事故,受惊的车主一下急刹车,将车子停在了路中心。 报纸很快被风再次卷走,他坐在车内一脸愕然,满心后怕,却没有发现,车外的气温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降低了数十度。 路边的枯草悉数结了霜,透明的冰霜在月光下,若隐若现,闪烁着诡异的绿光。 就在此时,这栋大楼前,上周发生坠楼案的地方,突然浮现了一个身影。 沈君就站在那里,他身上的皮肤透着异常瘆人的绿,一双死气森然的眼睛像染过鲜血般通红,正看着凭空出现在他眼前那条小舟。 33罗刹 22楼天台,能清楚看见夜空那一弯月的地方,纪冉在天台中央以金线、铃铛以及符咒组合摆出了一个菱形阵。 这个阵名为四象阵,东青龙,西白虎,南朱雀,北玄武,四象管四方,可守可攻。 此时罗楠与冯宇衡就坐在阵中,之前纪冉已经再三嘱咐过,只要他们安坐阵内,任它罗刹鬼会通天本事也无法入内。 所以要求他们二人无论发生任何情况,都不可以走出这个阵。 “就算听到我叫你们出来,你们也绝对不可以出来。” 纪冉刚才就是这么跟他们说的,“怨灵能通过幻术迷惑心智软弱的人,当然我不是说你们心智软弱,只是罗刹鬼是煞气最重的三种鬼之一,说实话我也是第一次碰到。所以我没办法担保它待会儿会让你们看到什么。总之给我紧记一点,不可以开口说话,不可以让它有机可乘,更不可以相信,无论看到什么,都不可以相信。” 罗楠用力点了点头,又看着周围那圈浮在半空挂着铃铛符咒的金线,有些担忧地向他确认道:“你叫我们都不能出来吗?” 纪冉说:“对,就算看到我被揍得吐血,都不可以出来。” 罗楠:“哎??可……可万一那是真的呢?” “万一是真的,你出来也救不了我,况且……” 纪冉把玩着手里的铃铛,突然抬头朝罗楠露出一个神秘兮兮的笑,“你觉得我把它揍吐血的机会大点,还是它把我揍吐血的机会大点?” 他话音刚落,媒婆痣保安已经撸起了袖子对他其他三位弟兄说:“来来来开盘下注!买公关小哥吐血的一赔一,买那鬼吐血的一赔99!” 纪冉:“……” ——从它上天台开始,你们要撑15分钟,期间我不能分心,更不能开口说话,因为我需要15分钟才能完成一个威力足够对付它的捆束咒。 回到现在,天台上只剩下纪冉、张小飞,以及阵内的两人。 纪冉坐在四象阵后方的椅子上,正闭目养神,阵法前方10米处是天台入口,也就是说——他,四象阵,入口,三者连成一条线。 张小飞手里拿着一盏油灯,在纪冉旁边站着,大气都不敢出,总有一种大战前夕的紧张感。 被气氛影响,他每眨一次眼都小心翼翼,就在这时,他手中油灯灯芯上的火苗突然猛地串了起来! 火光照亮他脸庞的同时,旁边的纪冉亦睁开了眼睛。 张小飞深吸了一口气,低头看自己手腕上的电子表,发现——时间是11点58分。 四楼楼梯口 被结界笼罩在内部的大楼里,此刻没有一丝一毫的动静,四楼楼梯口的柯冕靠墙而立,垂在身侧的手执着一根烟,不过他并没有抽,只是任由它静静燃着。 纪冉所说的时间快到了,他此时唯一能做的只有等待。 突然之间,他头顶本通透明亮的白色日光灯闪了闪,紧接着又闪了闪! 他转过头,往楼梯下方一看,发现三楼半拐角处的灯光也闪了两下,他冷漠深沉的目光就这么看着整个三楼半忽明忽暗了几秒钟,随即灯光彻底熄灭! 随后,从下往上的灯一盏接着一盏开始急闪并接二连三熄灭,骇人的黑暗无声无息,以快得令人来不及眨眼的速度,刹那见已经逼近他面前! 他面无表情,在黑暗里把手中的烟头扔到地面,抬脚,踩灭了脚下的火光。 “你自己小心点。” 两个小时前,当时已经决定了由他看守四楼结界薄弱点,纪冉在天台埋头布阵的时候,突然这么对他说,但并没有抬头看他。 当时天台只有他们二人,他站在旁边,本淡漠的眼神里出现了那么一抹小小的喜悦,那东西和稍纵即逝的悲伤交替了一下。 他的手在底下悄悄地握成拳头,说了句:“不用担心。” 听到这话,纪冉手里往金线中穿铃铛的动作停了停,但是很快又埋头继续,边闷闷地说:“怎么能不担心?你搞砸了连累我我找谁哭去?” 闻言,他笑了笑,突发奇想半真半假回了句:“放心,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你哭。” 话音刚落,纪冉突然回头看他,用那种被踩到尾巴的眼神看了他老半天,才恶狠狠地憋出一句:“老子刚才跟你讲的东西你到底记熟了没有??” 当时如果他没有自作多情,纪大帅哥似乎是在害羞。 此刻,他看着三楼半的墙壁上投现了从下面楼层而来的绿色冷光,一开始那只是隐隐的一层,但随着底下的发光体逐渐往上走,那诡异的散发阴森寒气的光芒慢慢地几乎照亮了整个楼道,特别的幽森,恐怖。 柯冕在最上面那截台阶上,不动声色,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一条小小纸船。 很快在楼梯拐角处,先是出现一条漂浮在半空的小纸船,紧接着,被绿色幽光缠绕的人影跟着从后面慢慢走了出来。 柯冕当即就感觉到,这个人周身上下散发出令人不寒而栗的,象征着死亡的气息。 刺鼻却又熟悉的铁锈气味越来越重,柯冕站在原地,奇怪的是对方似乎并没有看到距离自己只有19截台阶的柯冕,一步一步上了楼梯。 刚才纪冉问:“老子刚才跟你讲的东西你到底记熟了没有??” 他煞有其事地沉思了两秒钟,有些犹豫地回答:“其实,你能再说一遍吗?我怕我到时候太紧张忘了。” 纪冉用极度不信任的眼神瞅他,忍不住站了起来,双手抱臂:“不是,老实说吧,你究竟行不行的?你不行千万别硬撑,不行我让张小飞替你,现在还来得及。” 他心里好笑,表面上特别严肃地看着纪冉:“恩,我想应该没问题。” “应该?” 纪冉的表情简直恨不得想仰天长啸,最后无奈地气笑了,说,“得了,再跟你说一次,这次拜托你给我仔细记好。” ——我会给你施隐身咒,他不会发现你,前提是你不能发出声音。等那个纸船来到你面前,你左手要立即掐住船头,不要让它动,然后在心里默数三声,那个时候,罗刹鬼应该已经停在你面前,跟你面对面。 柯冕的左手手指执着纸船的船头,浑身鬼气森然的沈军就停在距离他两道台阶的地方,只是,那血红骇人的双眼目视遥远的前方,显然不曾发现柯冕的存在。 ——你右手拿着我事先给你的纸船,记住,是右手。最后一个步骤,什么都不要管,往前走,从他身体穿过去,这样,就能把原本引导他走的纸船替换走,就是这么简单。 当柯冕穿过沈军透明的身体,才终于明白纪冉所说的“可能会有危险”是指什么。 他感觉到全身的骨头在一瞬间被冻伤,体内的血管被无数冰渣子堵住,那一刻脑子里就像被塞满了坚硬棱角分明的冰块,冒着寒气的久违疼痛让他霎时惊愕地睁大了眼睛。 然而,所有这些事情只发生在那一秒钟内,当他顺利穿过沈军的身体。发现右手的纸船已经不见,而前一刻的极端痛苦竟像幻觉一样不复存在。 他再回头,已经不见了沈军的身影,想来,他成功了,沈军已经上了四楼。 然而并不等他松懈,突然,他感觉到胸口嵌着木桩的位置抽痛了起来。他眼神一变,立即伸手扶住身后的墙。 那种痛楚,就像有一股霸道的力量自他身体内部在用力推动那根木桩,他的心脏,感受着长满倒刺的钝物在缓慢地酷刑般的摩擦。 微微弓着的身躯有些颤抖,在黑暗中他抬手,强忍疼痛看了看手表,发现时间显示——12点。 他低头一咬牙,太阳穴上的青筋随即爆了出来,疼痛来得暴风般强烈,他扶着墙的手一握拳,健硕手臂上的肌肉瞬间绷得僵硬如铁。而那原本漆黑深邃的瞳孔,此刻在急速收缩变化,如血滴一般的红色自瞳孔深处向外扩散,即将染红他的双眼。 全身震颤的他痛苦地猛一抬头!一刹那,牙床上伸长出了两颗尖锐如猛兽的獠牙! 此时 天台上 不知原因为何,张小飞手里油灯的火苗猛地串高了数十厘米,差点烧到张小飞的头发,吓得他手一抖,险些将油灯打翻在地! 旁边的纪冉眼神突变,沉声说了句:“结界里还有别的东西!” 张小飞脸色也跟着变了:“什……什么东西??” 纪冉望着对面的天台大门,目光深远而纠结,随后凝重地摇了摇头,说了句:“我不知道……” 阵内的罗楠回头看他,问:“是有……两个鬼吗?” 纪冉看着被他施过法的大楼平面图上,那颗代表沈军红点已经来到第11层,他知道这也就是代表四楼的柯冕成功了。 思索了片刻,他沉下声说:“不知道,但现在管不了这么多,按原计划行事。” 他们都没发现,此时阵内坐在罗楠身旁的冯宇衡,平光镜后的眼中也出现了一丝不易被察觉的异常。 13层媒婆痣保安 捏着纸船船头的手正在不停颤抖,媒婆痣满脸恐惧,一张脸被眼前的绿光照得同样阴森恐怖。 他强忍着拔腿狂奔的冲动,看着跟自己面对面的沈军,那沈军眼睛红得像能滴出血,恐怖至极,媒婆痣在心里狂念阿弥陀佛。 这时,他因为紧张,不小心自嘴里呼出来的一口寒气,竟正面扑到沈军脸上! 那沈军立即察觉到不对劲,稍稍一偏头,明显感觉着什么。 ——操!要暴露了! 跟沈军距离极近的媒婆痣死死抿着自己的嘴,不敢呼吸,手心里全是汗,后背同样被汗水浸湿。 终于他一咬牙一闭眼,在心里快速地按照纪冉交代默数三声然后提步穿过沈军的身体! 眼睛含着泪特别决绝连头也不回就连发出脚步声可能会引起注意都不管了!媒婆痣全速朝地12楼就狂奔下去!! 脚步声实在太明显,那沈军果然听到动静,迅速回过了头! 同一时间,天台上的纪冉狠狠骂了一句:“我就知道那个媒婆痣不靠谱!” 目光如尖刀锐利,他双手迅速做了一个结印,伸出右手的食指与中指,往平面图上的红点上用力一点,全身力道全部灌注于手指上,在平面图上划了半个圈。 同时本想追下楼的沈军突然转了回去,似乎被小纸船的力量牵引着,不由自主继续往楼上走。 那边厢,抱着侥幸心理闭着眼睛闷头连续往下狂奔了数十层楼的媒婆痣,在跑到三楼的时候突然在浓重黑暗里撞到了一个人身上! 对方体格结实,被他这么一撞竟然纹丝不动,倒是媒婆痣惨叫了一声后退了好几步。 ——不会吧奶奶的熊,真追来了?? 他表情扭曲地一抬头,看到自己眼前的……分明是柯冕那张没有任何表情的英俊脸庞。 “我靠!” 原来他妈的是虚惊一场,媒婆痣用力拍打自己的胸口,手撑着膝盖拼命喘气,边抬头对柯冕说,“我操……我……我操!哥儿们你吓死我了你!不带这么吓人的阿我跟你说……” 他气未喘顺话未说完,突然感觉到自己喉咙被一股力道擒住,下一刻,他整个人被只手狠狠摁到后方的墙上! 惊愕地抬头,他目光正正撞进柯冕那深红色的诡异瞳孔里! ——又是红眼病??? 媒婆痣煞那间吓得双腿发软,失声道:“老……老兄!你……你别告诉我你被那鬼附身啦??” 他话音刚落,扣住他喉咙的大手突然一施力,他竟就这么双脚了离地! 喘不过气来,他张着嘴难看地吐着舌头,双脚在半空中乱蹬,下一刻,惊恐万分的他看到柯冕在他面前缓缓张开了嘴……露出两颗尖锐獠牙! 两秒后,从他嘴里发出的不连贯惨叫声贯穿了整座大楼楼道:“阿……阿……阿!!!” 自然,纪冉也听到了,但是他实在没办法做什么,只因他和在场其他三个人一起看到,有一张绿色的脸毫无预兆地,从天台门口探了进来! 在看到他们厚,嘴边扯开了一个诡异的笑容…… 同一时间四象阵的铃铛开始发出清脆空灵的提醒声! 阵内的冯宇衡浑身一僵,震惊地看着门外的脸。 而罗楠则是彻底愣住了——哎??为什么……狐狸先生……怎么会在这里?? 罗楠震惊地看到那突然出现的小狐狸几步从门口跑到阵前,用十万火急的语气对他嚷道:“戴眼镜的小子!危险啊!!还不快滚出来!你看看你旁边是什么!?” 34真假 “戴眼镜的小子!危险啊!!还不快滚出来!你看看你旁边是什么!?” 突然出现的狐狸在阵外朝罗楠这么大呼小叫着,而罗楠怔怔地看着它,因为谨记着纪冉再三交代绝对不能跟任何人交谈,所以迟疑着,不敢轻举妄动。 “还傻愣着干什么??卧槽你知道自己跟谁呆在一起么?” 这次,狐狸的声音又提高了几个分贝,“快给老子滚过来!!” 这是不是阿冉所说的幻想? 这到底是真是假? 罗楠踌躇着,犹豫着,看着在阵外炸毛焦急朝他大喊的狐狸。 这时,他突然想起,死去的沈军根本不知道他认识一只狐狸先生,既然不知道,又怎么懂得假扮?怎么可能口气都模仿得一模一样? 难道……是我身边到底有什么? 我身边难道不是冯总吗?? 他的心快速跳动着,低头看了看自己有些僵硬的手,仿佛在做着一个没有任何意义的确认。 就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阵外狐狸又朝他嚷嚷了:“快出来!想死吗!你身边有东西!赶紧快来本大仙这边!!” 身边到底有什么东西……? 他放在膝盖上的手指颤抖了,终于,他忍不住,扭过头向旁边看了过去。 绝对不曾想到的是,当他一看过去,就发现沈军那透着可怖绿光的脸——竟在他近在咫尺的旁边! 看到那张脸,他全身猛然一抽!张嘴差点失声叫了出来! 一瞬间,他用指甲紧紧掐住自己的手背,忍住了差点脱口而出的尖叫。 沈军那张诡怪的脸就在眼前,他甚至清楚地感觉到扑面的阴冷气息,心几乎就快跳出嗓子眼,他一呼吸,白色的寒气就从嘴里呼出来。 这时,面前的沈军开口了:“罗楠,我真的很喜欢你。” 沈军的眼睛是死灰色的,覆盖着一层透明的膜,就像一个已经死了很久很久的人,他笑得诡怪,重复地说着:“我真的很喜欢你。” 这一声声“喜欢”听得真切,罗楠想起那夜停车场内自己被他拖到阴暗的角落,被褪下裤子时被狂乱亲吻时,那无助与惊恐的回忆再一次充斥他的大脑。 罗楠僵硬着身子,费劲地连吞了两口口水,他不敢动…… 此时阵外的狐狸又不耐烦地叫了:“快出来!赶紧跑啊!再不跑就来不及了!不信你回头看看那个暴力男!” ……阿冉? 听到最后那句话,罗楠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哽咽,他胆战心惊地回过了头朝纪冉原本呆着的地方看了过去。 仅仅是一眼,身后那个场景就几乎令他崩溃了! 只见纪冉不知何时竟然浑身是血倒在血泊里,一双眼睛仿佛还定格在死前的惊惧与不可置信,纪冉本白皙的喉咙此时开了一大个口子,鲜红的血液在地面汇聚成的湖泊,并且还在源源不断往外扩散! 阿冉!! 罗楠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弓着单薄的身子,肩膀那一刻仿佛承受着千斤的重担,浑身不停发颤。 耳边传来沈军的声音:“罗楠,我爱你,不如你下来陪我吧?” 狐狸的催促紧接着传来:“快出来!再不快点来不及了!!” 阿冉! 滚烫的眼泪终于掉了出来,划过脸颊,滴在他震颤的手上,而耳边两个声音更是交替着刺激他脆弱紧绷的神经。 看着纪冉惨死的景象,那死不瞑目的双眼,他捂住了自己的额头绝望地垂下头,极端的打击让他已经不知道耳边那两个声音在说些什么,紧闭着眼睛,脑海里是挥之不去的一大片红。 他只知道好多血……血……血…… 阿冉流了好多血! 等等……血?? 就在此时,纪冉那熟悉的声音突然在他脑海里浮现——你觉得我把它揍吐血的机会大点,还是它把我揍吐血的机会大点? 那傲慢的冶艳笑脸,一时间带着光明的力量扫清阴霾般,在他心里清晰明了地显现出来。 对了,一定是假的!是假的!阿冉说过的,无论看到什么,都不可以相信! 而且……而且阿冉是不会死的! 这时,突然之间,有什么东西碰了碰他的鞋尖。 他睁开眼睛,竟看到不知从何而来的一颗皮球停在他的脚边。 他一抬起头,看见本是狐狸站着的地方,换成一个五六岁小女孩站在那。 小女孩穿着白色的小公主似的连衣裙,圆圆脸蛋,闪亮的大眼睛上留着可爱的齐刘海,一头柔软的黑头发长到腰间。 哎?哪来的小姑娘? 看着那一脸天真的粉嫩小女孩,就像看到突然降临的小天使一样,他几乎忘了要眨眼。 突然想起什么,他揪着一颗心看向旁边。果然发现沈军已经不见了,而冯宇衡安然坐在隔壁,亦是用探究的眼光看着那女孩子。 此时,小女孩拉了拉自己蓬蓬的裙摆,一歪头同样观察着他们,大概是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她问了:“哥哥,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没办法回答,罗楠认真地伸出两根手指交叉放在嘴边,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能说话。 小女孩用奇怪的眼光看着他,叹了口气,说:“原来哥哥是哑巴,真可怜。喂,哥哥,帮我把皮球扔过来好不好?我妈妈在楼下等我呢。” 罗楠再次犹豫了,看看小女孩,又看看在自己脚边的,只要他一弯腰就能够到的皮球,他转过头想征求冯宇衡的意见。 恰好冯宇衡也看着他,这英俊男人在朦胧月光底下的眼神显得格外温柔,看进那样一双眼睛,他不由得竟有些看呆了。 “哥哥!我的皮球!” 是阵外女孩的声音让他回过神来,他这才发觉自己这样盯着冯总看简直太没礼貌了,脸一红,赶紧慌张地转移了视线。 为了掩饰窘态他低下了头,看到了脚边的皮球。 ——把皮球扔给小妹妹,不走出阵外,应该没问题吧? 罗楠这么想着,安慰着自己,便弯下了腰,伸手去捡那个彩色的皮球。 他并没有看到,就在他弯下腰的那一刻,阵外那小姑娘粉嫩的脸上突然透出了一层绿色的阴冷寒光,眼睛里的天真无邪也随即被一种极度恶毒替换…… 罗楠的手刚碰到那个皮球,皮球突然发出一阵刺眼的白光,那白光刺得他一下子闭起了眼睛! 在他闭眼的那一刻,各种自远处而来的男女尖利笑声,猛地重重叠叠此起彼伏通过耳膜冲进他的大脑内!如暴风雨般几乎要摧毁他的神经! 他吓了一跳,立即双手捂住自己耳朵。 然而即使这么做了,仍然无法阻隔那些充斥着恶意的笑声! 渐渐地,不知道过了多久,那些笑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阵阵呼啸的风声,以及冰冷刺骨的寒意…… 当他终于慢慢睁开眼睛,就被眼前的场景震住了。 小女孩不见了,天台那扇门也不见了,他面前的赫然是白茫茫的一片雪地! 狂风夹杂着白雪肆无忌惮地吹袭无边大地,眼前的世界一望无际,在狂风大雪的缝隙间隐约可以看见远处无数光秃秃的树枝上堆满皑皑白雪,他抬头,鹅毛大雪在高远的天空中纷飞着飘落…… 几乎被吹得站不稳,可他清楚记得,几分钟之前自己还是在公司天台,而且时间明明是夜晚,怎么会…… 风雪拍打着他的脸颊,他震惊地,困惑地,慢慢地张开自己的手心,在暴风中接住一片雪。接触到皮肤的瞬间,透彻冰冷的寒意透过手心一路传达到他大脑神经,这种触觉,让他无法不相信这一切不是真的! 他想起他旁边应该有个冯宇衡,连忙转过头去找,可是没有,他又转过身想去找纪冉和张小飞,也没有。他站了起来,往前后左右看了好几圈,最后绝望地发现,目之所及均是一片刺眼的白色,他不知何时来到这么一个白雪飘扬的世界,并且,独自站在了这无垠雪地的中心。 他低头看着自己踩出来的凌乱脚印,感觉着踩在雪地里的松软的感,还有刺骨寒冷,都是那么地真实——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我会在这里?这些……是假的吗? 我要怎么离开这里?? 他茫然地抬头,在风雪中不经意间捕捉到不远处一个模糊的人影。 罗楠立即往前走了两步,只见那人头戴一顶斗笠,腰间似乎系着一柄长剑,正在雪地中一步一个脚印地前进,灰色长衫下摆在狂风中不停飞舞。 看着那个背影,罗楠突然无来由地低叫了一声。 那个背影带来的,是一种极其熟悉的感觉并伴随着锥心刺骨的心痛,霎那间如利剑般直接贯穿他的灵魂! 那个欣长身影越走越远,变得愈发的模糊而不真实。两人中间,无情的暴风雪还在肆虐,刺耳的风声仿佛在残暴地撕扯着这个世界,罗楠的目光几乎马上就要跟丢那个身影。 不……不要走!! 那种即将被剥夺一切的感觉,让他立即不顾一切地冲了上去! 就在此时,一道白色的强光凭空突现!他的眼睛被刺得睁不开的同时,整个人一下撞到了什么软软的东西身上! 紧接着只听见碰地一声巨响,狐狸先生的声音传进了他的耳朵里:“马勒戈壁的!想打我储备粮的主意!还得先问过本大仙!” 哎?狐狸先生? 意识到狐狸那暴躁的声音离他特别近,他艰难地睁开酸涩的眼,只见眼前是……是一大团白色毛茸茸的不明物体,他疑惑着,随即伸手揪了揪。 他一揪,立即又听到狐狸的声音:“本大仙屁股上的毛也敢拔!臭小子想死你就直说!” 他吓了一跳往后退,特别震惊地看着眼前的白毛团,只见,一个特别熟悉特别有亲切感的狐狸脑袋从毛团前面扭了过来,盯着他的脸,骂了句,“臭小子。” “狐狸先生……?” 他这才发现,狐狸的身体变得一辆吉普车般巨大,此时正把他挡在身后。 他扶了扶滑到鼻梁的大眼镜,确定自己不是眼花看错,开口了:“你是……那个狐狸先生吗?” 狐狸冷哼了一声:“像本大仙这么英俊潇洒的狐仙难道有很多吗??”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罗楠刚想解释,突然想起什么立即回过头,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已经走出了阵外,冯宇衡站在阵内,看着突然出现的狐狸,表情有些异常。然而他没有多想,立即又看往纪冉的方向,只见纪冉闭着眼睛眉头紧皱正默念着什么,而他旁边的张小飞正举着油灯在扮演自由女神。 太好了!我又回来了!! 此时狐狸又一次开口,对他说:“小子,退回阵里去,老子来收拾他。” 听到这话,罗楠这才看向天台大门的方向,只见那散发恐怖绿光的沈军刚从地上爬起来,正用极端邪恶的眼神盯着他。 罗楠一紧张,顺手一把揪住旁边巨型狐狸的毛,狐狸疼得叫了声:“哎哟疼!放放放!” 它这一叫吓得罗楠双手合十不停鞠躬:“对不起对不起!” 狐狸嫌弃地看着他,说:“去去去,赶紧退下,看本大仙……” 它话音未落,纪冉冷冷的声音突然自后面传了过来:“放着,我来。” 众人一回头,只见纪大帅哥不知何时已经睁开眼,同时站了起来。 这边,罗楠边被大狐狸挤到无力反抗连连后退,边兴奋地盯着纪冉:“阿冉,太好了你没事真的太好了!!” 纪冉没有回答,幽冷的视线往沈军脸上一定,淡淡说了句:“那么,先来十个字吧。” 他没有感情起伏的话音刚落,沈军四周赫然有一圈金色光芒闪现!沈军错愕地左右张望,竟然有十个铁画银钩数十厘米大的金色古文字在半空中显形!将他围在中间! 35无踪 他没有感情起伏的话音刚落,沈军四周赫然有一圈金色光芒闪现! 沈军错愕地左右张望,竟然有十个铁画银钩数十厘米大的金色古文字在半空中显型!将他围在中间! 十个大字所散发的万丈光芒刺得沈军往后急退,他一退,后背就这么径直撞上身后的一个朝他压来的大字,那文字一笔一划所带的炙热温度,直接将他后背烫得冒起黑烟! 眼看他吃疼地躲避,想从字与字中间的缝隙中逃出。纪冉冰冷的眼眸中心浮现一抹金光,从容不迫手做结印同时往前一推,那沈军面前的一个字即刻压了上去! 沈军急忙抬手一挡退回中心,可惜灼热的光芒还是将他手臂上烫出了一片丑陋的烧伤,伤口上缠绕着金光不断侵蚀入他体内,并且发出滋滋滋的骇人声音。 痛到极点的沈军非常愤怒,脸上的肌肉当即不停抽搐,甚至给人这个恶鬼临近癫狂的感觉。 果不其然,他突然张嘴大吼了一声,同时展开双臂,霎时间数百道绿色寒光随着震天的吼声,如利剑般向四面八方尽射而出! 这可怕的力量瞬间将十个大字震碎,其余绿光非常不客气地朝这边众人射了过来! 这危急关头狐狸将罗楠护在身后,朝着锐利绿光张开尖尖大嘴,用尽全力发出一声气势十足的怒吼! “嗷!!!” 仅仅是一瞬间,音波就将朝他们袭来的道道绿光震灭! 没人有空注意到,阵中冯宇衡的脸色此刻分毫未变,携带尖利风声而来的绿光远远就将他的平光镜照绿,看着这个场景,他的眼中却不带任何一丝感情,阴森,可怖,让他整个人看起来竟也像是一只恶鬼。 下一刻,绿色的光剑来不及接近他,在冲到阵前的时候,围绕四象阵那金线上的符咒同时发出光芒,将绿光吸收殆尽。 这时,张小飞变调的声音在他斜后方响起:“别往我这边来今晚我只是来客串自由女神的!!” 看着急速逼近的数道绿光,张小飞同学依然敬业地高举油灯,同时噌噌噌就往纪冉身后躲。 纪冉轻松一挥手,很不给面子地就将绿光通通搞定,再懒懒一瞥,发现本在对面的沈军已经不见了踪影。 下一刻他那泛着金光的眼珠子往下一沉,神色不变,低声说了句:“二十个字。” 同时间,一声凄厉的惨叫就这么自他身后传来! 当然,也是在张小飞身后,经验丰富临危不惧的张小飞同学几乎是同时,举着他的油灯头也不回就僵着身子往前疾步走,一直走出数米开外,身后听者伤心闻者流泪的惨叫依然一声盖过一声,终于他立正,回过头。 张小飞看到,那沈军此时此刻就像一块饼一般,贴在天台的栏杆上,沈军身前,那些巨大的古代文字带着无比神圣的金光以及令人无法直视的气势,不停在半空中出现,同时以极快的速度一个接着一个往他身上撞!每一次撞击都他全身震颤,每一次撞击都让他愈发像一只可怜又可恨的小强! 从他喉咙深处发出的惨叫震得人耳膜发酸,只见一股股黑色的浓郁烟雾,正从他被烧得几近溃烂的浑身上下不断往外冒,汇聚在半空中遮天避月。 “这……” 张小飞高举油灯表情庄严肃穆地观赏了可怜的沈军半晌,终于相当认真地评价一句话,“这相当不环保。” “最后一个字,准备收工——卍。” 纪冉此话一出,万丈金光突然出现在沈军的头顶,那令人不自觉从灵魂深处敬仰的光芒,轻而易举地将那一团黑烟吞噬消融,顷刻间,照亮了整个天台。 众人如看神迹般抬头仰望,这才发现,金光中心竟是一个由数十个大字组成的巨型卍字符! 面目模糊形象惨烈的沈军早已奄奄一息,此刻被卍字如此当头照,显得渺小得像一只小虫子,并且根本连挪动一步的力气都没有。 他对面的纪冉,那俊俏无比的脸上被镀了一层金色,似乎没必要再看那个沈军一眼,纪大帅哥面无表情地转身打算走。 长腿刚迈出一步,他身后半空中的巨大卍就以可与千军万马匹敌的气势,猛地压向沈军! 那一刻,撼动整个结界内部的气压带着金色光边向外扩散开去,几乎让在场所的人站不稳。 走过张小飞身边的时候,纪冉扔了个特制的紫色铃铛给这个目睹这凶残场面瞬间目瞪口呆的蠢徒弟,随后不做停留,头也不回地快步往天台大门走。 ——姓柯的…… 离开天台,受刚才沈军强大怨念影响的电力已经恢复,纪冉扫了眼数字停留在2楼的电梯,眉头一皱,直接转身快步下了楼梯。 刚才,纪冉确实感觉到结界里除了沈军还有别的什么东西,但那种不舒服的感觉在他解决完沈军之后,发现不见了踪影。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包括那一声听不出是谁发出的惨叫,这一切都令他相当在意。 到达三楼的时候,他看到媒婆痣保安以大字型倒在地上,媒婆痣身边的地面上,赫然是一滩触目惊心的血迹! 纪冉眉头皱得更深,因为,他没有找到原本应该守在三楼的柯冕的身影…… 用脚把媒婆痣的身子撩了过来,他发现这媒婆痣翻着白眼张着嘴,大半截舌头难看地挂在外面。 纪冉随即单膝触地在他旁边蹲下,伸手去探他的鼻息,发现这人仍然有呼吸,没死全。 他又看了眼脚边那滩新鲜血迹,发现有的星星点点一路延伸至通往二楼的楼梯。 ——到底刚才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他仔细在媒婆痣保安身上检查了一会儿,发现这人除了脖子上有明显的瘀伤,其它地方并没有任何伤口,就别说流这么多血了。 ——那么……这些血难道是……? 埋藏在他心里不祥的预感此时愈发叫嚣着,他拿出手机,在通讯录中找到柯冕的号码拨了过去。站在原地等了好一会儿,他没有等到柯冕接听,也没有在这死一般寂静的楼道中听到手机铃响的声音。 纪冉挂了手机,脑子里千头万绪就是理不清——难道他已经离开了这栋楼?不可能……有人离开老子的结界老子刚才不可能一点都感觉不到吧? 看了心安理得躺在那翻白眼翻得比一般人难看的媒婆痣一眼,纪冉随即下了楼,他跟着点点血迹一路向下,一直下了楼梯走出了大楼的门来到结界边缘。 血迹果真一直延伸到结界外面,证实了他刚才的猜想,血迹的主人在他毫不知情的情况下离开了结界内部。 在原地站定的纪冉从兜里掏出一根烟,点上,深深吸了一口,感觉着久违的尼古丁通过口腔进入体内。 自烟头徐徐上升的白色烟雾变幻万般形态,却在接触到结界的边缘时,如撞上一堵墙,在这透明的墙身慢慢扩散开来。 纪冉目光幽冷,盯着远处的街,自顾抽了好几口烟。 当然,他在想一个问题——姓柯的,你究竟到底是什么人? 就在这时,他手机的短信铃声响起,他拿出一看,署名竟是柯冕。 打开短信,印入眼帘的是五个字,连标点都没有:【有事先走一步】。 纪冉盯着那五个字半晌,冰冷眸仁被手机屏幕的光映衬得愈发地冷。不久后他收起手机,重新走回大楼内部。 上了三楼,媒婆痣依然躺在原地,他冷着一张脸,拿出张冰蓝色的符咒一扬,蓝色的光随着他动作的弧度闪现,凌空出现的一股冷水哗啦一声,直接浇到那昏迷不醒的媒婆痣脸上! “咳咳咳!!” 那媒婆痣一下被劈头浇了个灵精,狼狈地咳嗽着醒了过来,期间还差点咬到自己舌头。 他一身是水地从地上坐起来,不清不楚就对上纪冉那冷冷目光:“什……什么情况??下雨了??带伞没??” 没有给予回答,纪冉居高临下俯视着他:“我问你,为什么晕在这里?” “什么?” 媒婆痣反应了好几秒,才低头看了看那满地的水,又拍了拍自己同样湿漉漉的脑袋,一脸不明所以地反问纪冉,“公关小哥,为什么我会在这里?” 纪冉:“我还想问你,你刚才看到什么了?” 看到什么? 媒婆痣用为数不多的脑细胞努力搜寻着什么,随着记忆逐渐浮现,他突然狠狠打了个冷战,失声道:“我我我看到那个绿脸男!!” ——废话。 纪冉忍着脾气:“可你不是应该在13楼么?” 闻言,媒婆痣看了看四周:“这是几楼?这不是13楼?” 纪冉咬牙切齿:“3楼。” “阿对对对对!我……” 媒婆痣这才想起他玩命逃跑的事儿,顿了顿,严肃地说,“党和国家总教育我们要深藏功与名,所以我刚才顺利完成任务以后,就决定要先走……” 他话未说完,纪冉不耐烦地打断了他:“这些血是怎么回事?别告诉我你来大姨妈了。” 顺着纪冉手指的地方看过去,媒婆痣惊觉自己脚边那一滩吓人的血迹! 他惊叫了一声开始胡乱往自己身上摸,摸来摸去摸来摸去却没发现自己身上有哪里疼,再看纪冉那冷酷无情的眼神,一时间,他用特别严重的口气对纪冉说:“小哥!人不是我杀的!” 纪冉:“……” 同一时间,不远处一片夜幕笼罩的寂静树林深处,那里阴暗,寂静。 一阵风吹过,夜色中树影婆娑,随风而动,沙沙声响如隐藏着无数魑魅魍魉。 就在这时,林中传来砰地一声巨响,某棵参天大树猛地晃了晃,一时间,震飞无数只栖息在林中的鸟类。 大树下一个黑色人影站在那里,他的拳头陷进那数人环抱的巨大树身几厘米,正发着颤。 那健硕高大的身躯似乎正承受着难以形容的极端痛苦,他弓着背垂着头,同时,全身绷得僵硬。 突然,一声猫头鹰的突兀叫声在他附近响起,立即让这本就极度阴森的气氛再添诡异色彩。 他抬起那双异常的血色眼睛,哑着嗓子对身后追来的人说了句:“滚……不要再跟着我。” “主人……” 在柯冕身后几步之外停下脚步的,是楚尧,不知是他表情的问题还是身处黑暗树林中的关系,楚尧的脸色显得格外惨白,他看着柯冕忍耐万般痛苦的背影,颤着嘴唇开口道,“主人……你……你是不是流了好多血??” 这里的空气中除了树林中的潮湿泥土味,此刻还夹杂着浓烈的血腥味,特别是对于他们这个对血液气味极其敏感的种族而言。 确实,柯冕的上衣早已经被自胸前伤口处流出的血液染红。突然,他浓黑的眉毛紧皱,抬手死死摁住胸口的木桩! 纵使渗出的猩红液体通过他的指缝往外流,他也执拗地绝不让身体里那股力量有机会将木桩往外推出分毫! 原来这么多年每一个月圆之夜,你都在忍受着这样的痛苦…… 透明的泪滴从楚尧的眼眶里冒出:“那件事根本不是您的错!如果您要想惩罚自己这么多年也早就够了,您这样……” 他话未说完,本站在树下的柯冕突然身影一晃! 一眨眼便逼近他面前,青筋浮现的大手一把扣住他的喉咙,随即粗鲁将他往后面的大树身上一推。 楚尧后背贴着树身,他们的鼻尖几乎就要贴着鼻尖,柯冕血红色的可怖眼睛正逼视他的双眸,这个男人身上的气势较以往更加令人心悸,更加恐怖! 楚尧看着眼前的男人,充满虔诚与迷恋的目光在月光下显得雾气氤氲,他慢慢地抬起自己的手腕,一张嘴露出两颗锋利的牙齿,他狠心地,对着自己的手腕咬了下去! 猩红的血液自他手腕的伤口上蜿蜒而下,为他白瓷般的肌肤染上一抹残忍的色彩,他把颤抖着手腕递到柯冕嘴边,泫然欲泣:“吸我的血……主人,求求你……变回以前的你,求求你不要过得这么痛苦……” 柯冕低头紧紧盯着那被血液染红的皓腕,一双泛红的诡异瞳孔紧缩着,几乎就快要张开嘴接受着令他无法拒绝的邀约…… 一瞬间!突然有什么东西闯进他的脑海里,立即地,他狠狠地一咬牙,抬起头说了一句:“留在这里,不要跟来。” 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语,如同绝对服从命令一般,刹那间就让楚尧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 楚尧从喉咙里发出哽咽,他手腕上的伤口在慢慢复合,血液从指尖滴落至底下的草丛里,他挂着满脸泪水,怔怔地看着前方很远的地方,因为他的面前,早已不见了柯冕的身影。 “苏槿卿,我恨你……” 36晨归 凌晨6点,东边的太阳刚刚露出个头,在还没来得及彻底照亮这座城市的时候,就被裹进层层密密的云雾里,使得这个清晨云迷雾锁。 整个天灰蒙蒙,云层压得很低,片片的云仿佛随时要坍塌下来一样。 这样的天气,令人心情也容易随之压抑。 柯冕就是这个时候,走出大厦电梯,来到自己家的门口。 他那张硬朗的脸上带着少有的疲惫,刚刚站定掏出口袋里的钥匙,身后纪氏精神诊所的门就开了。 握着钥匙的手在半空僵了僵,他趁着回头的间隙调整好表情,便转身迎上身后那人的目光。 果不其然,那个一贯嚣张跋扈的男人在他身后,此刻正懒洋洋倚着门框站着,修身勾勒出匀称身材的衬衫半开,那俊朗的脸上挂着的分明是恭候多时的表情。 “早,这么早就起来了?” 被逮个正着,也没办法,柯冕只有开口打招呼,只是嗓音较往常还要干哑低沉。 纪冉挑眉,慢悠悠打量了面前的男人好一会儿,开口了:“你也挺早阿,这是要出门?” 当然知道他是明知故问,于是柯冕老实交代:“不是,刚回来。” “哦~夜不归宿,回来还换了身衣服……” 纪冉慢慢点了两下头,这么说着,眼神忽而变得锐利了几分,“难道昨晚那身弄脏了?” 面对这么明显的盘问,柯冕没有立即回答,那深不见底的黑眼珠子在纪冉的脸上定了两秒钟,转而笑意深刻地问了一句:“你关心我?” 这问题问得格外暧昧,看着眼前这个正在完全诠释什么叫厚颜无耻的男人,纪冉眯了眯眼:“你要这么想也可以。” 柯冕没有说话,深刻的视线一寸一寸从纪大帅哥英俊的脸上滑至他性感的锁骨,再到他胸前藏在衬衣开口下若隐若现的线条,还有那充满力度美的窄窄腰线。 被这么看着,纪冉仅仅只是偏着头倚着门框,特别大方地放任对方的目光性骚扰。 最后,男人的目光终于回到他脸上,笑得有些坏:“我真的会乱想的。” 不中计,纪冉直接忽视他的调戏,说:“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我昨晚流鼻血,把衣服弄脏了。”柯冕说这话时眼睛都不眨一下。 纪冉眼中有杀气浮现:“你在侮辱老子的智商?” 柯冕格外正经地说:“真的,我最近辣椒吃多了,上火。” 纪冉:“辣椒吃多了所以流了一地鼻血?” 柯冕:“是。” 纪冉:“从三楼一直流到一楼?” 柯冕:“是。” 纪冉:“最后流着走出我的结界?” 柯冕:“是。” 纪冉彻底被气笑了,皱眉打量他:“那你怎么还没死阿?” 见柯冕听到他这个问题,特无辜地眨了眨眼,他又说:“还是我大白天产生幻觉其实你已经死了?” ——真的,流这么多血你这个王八蛋现在应该是已经死了的! “我舍不得一个人。”柯面突然这么说,同时看着他,目光中似藏了千言万语。 纪冉眉头狠狠抽了抽,刚想说什么,那个深情脸混蛋下一秒突然勾起一抹似笑非笑,对他说:“我们还要站这里聊多久?不如进我房间聊?” “……” 青筋暴起,纪冉深刻意识到纵横情场多年的自己被对方小看了,他紧紧握着拳头,简直恨不得一脚踹那混蛋脸上再让他流上个一桶鼻血以泄心头之恨! 见纪帅哥黑着脸不说话,柯冕装得一脸认真:“我说真的……” “砰!” 结果他话还没说完,彻底恼羞成怒的某位帅哥,已经头也不回狠狠把自家大门摔上。 看着紧闭的那道门,柯冕嘴角边的笑容慢慢散去,冷峻的神情逐渐地替换掉刚才的戏谑笑意。 此时门内的纪冉背贴门板站着,那表情就别提多难看了,他就这样气呼呼一直站了好一会儿,才听到对门传来一声沉重的关门声。 他回到屋里,点了一根烟,把烟盒打火机扔回桌上,坐沙发上恨恨地用牙齿磨了磨苦涩的烟嘴,仿佛这世界上最脏的脏话都难以表达他现在的心情,他只想说一个字——王八蛋,装蒜是吧?等着吧!总有一天!总有一天老子要拆穿你的假面具!看看你底子里究竟藏了什么东西!! 沈军事件总算有惊无险地过去了,罗楠恢复了正常的生活。 今天早上刚刚做完节目,他就接到冯宇衡的内线电话,说是让罗楠过去他办公室。 “冯总,这是?” 10分钟后,罗楠站在冯总的办公桌前,看着桌上的几张渡假村套票,不解地看着他。 冯宇衡今天也跟往常一般帅气优雅,似乎昨夜发生在这栋大楼天台,他所亲身经历的可怕事情对他没造成任何影响。 示意罗楠坐下,他开口了:“这几张套票请你转交给纪先生和他的朋友们,昨晚他帮我们解决了这么大的麻烦,走得匆忙,我还没机会亲口谢谢他。” 罗楠有些拘谨地坐了下来,听到他这么说,心说冯总人真是太好了:“太客气了冯总,我替阿冉谢谢您。” 冯宇衡笑得温文尔雅:“这是应该的,昨晚真是太惊险,说真的,要不是自己亲眼所见,我一定没办法相信。” 罗楠特别认同地点了点头:“其实昨晚我也是第一次看到阿冉工作时候的样子,以前只知道他大概是做什么的,还从来没当场见过。” “确实,难以想象他平常工作该多危险。” 冯宇衡这么说着,突然话锋一转,“那个柯先生……是纪先生的搭档?” “哎?” 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罗楠愣了愣,否认道,“不是,柯冕是我们的邻居,半个月前刚搬来的。” 冯宇衡垂下视线随意扫了眼手边的文件,笑着说:“哦?我还以为他是纪先生的搭档,我看他胆子挺大的。” 罗楠再次点头表示赞同:“是阿是阿,柯冕胆子真的很大。恩……虽然我对他不是很了解,但我知道他是个好人!” 冯宇衡说:“是,这件事真是多亏了他们。” 罗楠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其实要不是因为不是我,也不会给大家添那么多麻烦。” “别这么说,发生这种事谁都不想的,况且最后没人受伤,所以你完全不需要自责。” 冯宇衡往后靠了靠,接着说,“也可以这么想,这件事让我们长见识了,以前我是个不折不扣的唯物主义者,经过昨晚才知道,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这么多神秘的,超乎我想象的事情。” 听到他这番安慰自己的话,罗楠傻傻地看着他:“冯总……” 冯宇衡挑眉:“恩?” 两人对视好几秒,罗楠突然展颜一笑,感叹道:“您真是豁达!” 面对这个由衷的夸奖,冯宇衡仅仅是笑了笑,没说什么,伸手去拿桌上的水杯。 这个时候,罗楠突然想起什么事,倾身看了看桌面上冯宇衡前几天为救他被沈军划了一刀的那只手,颇为自责地皱了皱眉,抬头问道:“冯总,你手上的伤怎么样了?” 闻言,冯宇衡毫不在意地说:“没什么大碍,已经好了。” 虽然他这么说,可罗楠还是不放心地偷偷观察了一下,结果,却发现他手背上一点疤痕都没有,完全看不出不久前受过伤。 ——难道是另一只手?不会啊,我记得是这只手来的,明明记得受伤那会儿流了很多血的……奇怪,不过,没事就太好了! 这时,罗楠突然又认真地看着他,说:“冯总,其实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冯宇衡:“你问。” 罗楠看着他,小心翼翼压低了声线:“昨天……沈军来的时候,你有没有看到什么幻觉?” 他问完,冯宇衡的笑容便当即滞了0.1秒,只是这么个小小的细节,罗楠并没有发现。 接下来,罗楠听到冯宇衡反问他:“怎么了?你看到什么了吗?” 罗楠表情有小小的纠结,说:“有,我看到了很多东西。” “哦?是什么?” 罗楠回忆着,说:“先是看到狐狸先生从门口进来了,它一直叫我离开那个阵,说我旁边有东西,后来我又看到你变成了沈军,还有阿冉流了好多血……然后又突然出现一个小女孩,让我把皮球扔还给她,我刚想帮她捡皮球,结果突然又下雪了。” 冯宇衡有些意外地问:“下雪了?” 罗楠点了点头,慢慢地讲述道:“对,我这辈子没见过那么多雪,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自己一个人站在雪地里了。特别冷,风很大,下很大很大的雪,后来我发现远处有个人在走,越走越远,不过我看不清是谁,差点追了上去,当时怎么说呢……那种感觉很奇怪,我特别特别不希望那个人走。” 说到后来,他自己都没发现自己脸上的表情有些悲伤,而冯宇衡一直没有插嘴,只是认真听他说着,若有所思的模样。 说完,他抬头问:“冯总,你有看到什么吗?” 冯宇衡:“有。” 罗楠好奇地问:“你看到什么了?” 冯宇衡沉思了两秒钟,终于回答道:“我看到一只会说人话的狐狸。” 罗楠:“……” 似乎没发现罗楠的不对劲,冯宇衡摸着自个儿的下巴,自顾回忆着,说:“重点是它的声音像大叔一样,很沧桑,我个人觉得有点像腾格尔。还有更有趣的你知道是什么吗?” 罗楠笑得有点尴尬,问:“……是什么?” 冯宇衡表情很严肃,一字一句道:“它——还——会——说——脏——话。” “温泉渡假村?” 夜晚,纪冉靠在自家沙发上叼着烟,看着茶几上罗楠拿来的渡假村套票。 罗楠像仓鼠一样啃着手里的西瓜,抬头含糊不清地说:“对,冯总说这是答谢你昨天晚上帮的忙,阿,当然还有小飞和柯冕。” 旁边的柯灵惊奇道:“我哥也有份??” 对,柯灵今天又以请大家吃水果的名义顺理成章呆在这里,这段日子以来,很多时候纪冉中午起床都能看到她和张小飞在兴高采烈地玩Wii,于是他总是忍不住想——这究竟是不是老子起床的方式不对? 罗楠又伸手拿了块西瓜,说:“对,一共是四张,其实我也好想去,可是我要上班没办法。你们看,算上小灵儿,四张刚刚好!” 柯灵握拳,号召道::“那太好了!明天周末我没课!正好可以启程!” 张小飞强烈回应她的号召:“启程启程启程!!” 纪大帅哥靠着沙发,慢吞吞吐着烟,同时左右左右打量着这两位开始讨论着要带什么零食路上吃的活宝。 ——老子现在……在自己家已经沦落到如此没有发言权的地步了? 伤了自尊心的纪冉干咳了一声:“咳。” “纪冉!” 柯灵眼睛亮亮的,热情洋溢地看着他,“你喜欢吃什么?我待会儿立刻马不停蹄去超市买!车程两个小时,路上没东西吃会很无聊的!快想快想!” 纪冉表情冷艳高贵,倾身弹了弹烟灰,说:“我什么都不想吃。” 罗楠把脸从西瓜皮里抬起来,嘴角还粘着颗西瓜籽,抬头望着他:“怎么了阿冉,你不舒服吗?” “难道……师父!” 张小飞眼眶含泪,几乎要跪倒在地,“难道你不想去温泉吗?!” 柯灵:“为什么!去温泉多好玩阿!老纪你不要这么孤僻嘛会找不到男朋友的!” 纪冉嘴角微微抽搐,直接略过什么狗屁男朋友的问题,说了:“泡温泉是无所谓,不过你哥也去?” “去啊!他可以做司机!而且你去他一定去!” 说完,柯灵才意识到自己说溜嘴了,赶紧抬头看天花板。 纪冉正在无语中,同时罗楠解决完最后一块西瓜又开始对葡萄出手,并随口感叹了句:“原来柯冕和阿冉关系已经这么好了,这真是太好了!” ——好个屁! 37度假 次日一早八点整,正在睡梦中和小美男厮混的纪大帅哥就被柯灵小姐从床上挖了起来。 半个小时后,一行四人从星湖大厦出发,正式前往邻市的温泉渡假村。 今日天气晴朗万里无云,微风轻送,正是出游的好天气。当睡眼惺忪的纪冉坐在副驾驶座打了二三十个哈欠,在听了柯灵和张小飞兴致极好男女和声唱了一路的“今天天气好晴朗,处处好风光~好风光!”后,如是对柯灵说: “小妞,你知不知道?古时候随便闯进别人闺房,是要负很大的责的。” 他一说完,柯灵抓过虾条油腻腻的手突然猛地就从后面伸来,一把环住了他的脖子,娇嗔道:“讨厌,你要人家怎么负责你直说,不许拐弯抹角的!” 纪冉伸了伸快被她勒得喘不过气来的脖子,非常没威吓力地警告道:“放开我,我是会打女人的。” “别生气嘛,来来来,人家喂你吃虾条。”这么说着,柯灵特别殷勤地拿了根虾条送他嘴边。 结果,纪大帅哥哼了一声,非常嫌弃地扭过了头。 于是她又嘻皮笑脸地把虾条往递开车的柯冕那边递:“哥!来!别说我这做妹妹的没孝敬你!” 柯冕把着方向盘看着路况,没什么特别表情,也不说话,张嘴就把虾条咬嘴里。 纪冉斜斜靠在椅背上瞥了他一眼,跟柯灵说了:“你哥最近上火,再让他吃这玩意儿你就不怕他失血过多而死么?” 闻言,柯灵惊了惊,看着柯冕问:“你最近上火吗?我怎么不知道??” 紧接着又用发现新大陆的表情看着纪冉:“他最近上火吗?你怎么知道??” 最后一叉腰:“说!你们两个瞒着我干了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了??” 戚了一声,纪冉大爷一样咬着根没点燃的烟,慢吞吞地说:“老子光明磊落,从来不干见不得人的事,才不像有些人。” 听出他言语里是意有所指,柯灵立即八卦地把脑袋凑过去,连声问:“谁??有些人是指谁??到底是谁??” 纪冉眯着眼睛,看了眼那佯装专心开车的某人,说了:“是谁他自己心里清楚,我就不点明了,最好下次不要被我逮到,不然……” 说到这里,他就没说下去了。 听他那凉飕飕的口气,柯灵刻意压低了声线:“哎?不然会怎么样?” 纪冉笑得高深莫测:“发挥你的想象力,你自己想。” “莫非……” 柯灵吞了口口水,用非常阴森诡异的口气道,“油盐酱醋浇菊花,十大酷刑轮流上?” “呵。” 纪大帅哥冷笑了一声,对于这惨绝人寰的刑罚不置可否,余光看某人,某人依然把着方向盘目视前方装作认真驾驶,只是嘴角多了一抹怎么看怎么碍眼的似笑非笑。 就在这时,后座的张小飞开口了:“师……师父……我不是故意用你的帐号斗地主输光你的欢乐豆的,你原谅我吧……” 纪冉:“……” 事情的发展总是这么峰回路转,憋到此时此刻,柯先生终于忍不住皱眉笑了出来。 纪冉狠狠瞪了他一眼,只觉得恶气难舒! 转过头装腔作势对张小飞说:“很好,你承认就好,既然是这样,那你自己说该怎么办吧。” 张小飞一脸出来混总是要还的大无畏:“师父,只要不是油盐酱醋浇菊花,我任你处置!” 纪冉挑眉:“你当真?” “当真!” 纪冉笑了,说道:“很好,今晚洗干净了来我房间。” 他说完这句话,整个车厢内当即冷场了五秒钟,然后,柯灵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小飞!小飞醒醒!醒醒啊别死啊小飞!!!” 邻市这个温泉渡假村是年初新开发的旅游景点,整个景区由登山区、露天温泉区以及星级度假酒店组成。 该渡假村距离市区半个多小时的路程,坐落在峰峦叠嶂,群山环绕之中。 他们的车子一路开进山里,柯冕放慢了车速打开车窗,明显感觉到气温比外面降低了几度,空气更是变得格外清新。 车内众人望着窗外的树木苍翠,风景宜人,偶尔还能看到赏心悦目的天然小瀑布,听着四周哗啦啦的水声,一路上鸟语配花香。 这些种种在钢筋水泥大森林里去哪找?怎能不叫人心旷神怡? 还有十五分钟才到目的地的时候,他们已经可以看到路的两旁有一些小型露天温泉。 “你们看你们看!” 柯灵一路打了鸡血一般兴奋,“我决定了我决定了!你们今晚不用等我吃饭,我要去做SPA!” 张小飞的情绪也被她调动了起来,问纪冉:“师父!那我们呢我们呢??” 纪冉打了个哈欠眼泛泪花:“到那我就去睡觉,你们年轻人自己好好玩吧。” 柯灵不可思议,戳了戳他的手臂:“难得出来一回你竟然来这边睡觉?!老爷爷都比你有活力好吗!” 纪冉不以为然,说:“不好意思,我的活力一般都是用在晚上。” 被师父无情抛弃的张小飞又把目标转向开车柯冕:“柯冕呢?到那有什么打算没有?” 柯冕打了下方向盘,按照渡假村的路标转向右边,说:“我休息一下下午有个远程会议要开,你们玩得开心。” 张小飞眨了眨眼:“阿?原来你有工作的吗?” 柯灵拍了拍他的肩膀:“唉,他们这两个老年人就别指望了,这样吧,我们到那先自由活动,你去探探有什么玩的,我去做SPA,完了傍晚去他们酒店吃自助餐,听说有十几个国家的美食呢,吃完嘛,咱们就去泡露天温泉!这个主意怎么样?” 张小飞:“这个主意好!!” “既然好那就Give me five吧!” “five!!” 在纪冉第一百零八次觉得这根本就是小学生春游的时候,他们终于到达那个身处山林怀抱中的星级度假酒店。 在前台出示身份证的时候,他们被告知股东之一的冯宇衡早前已经打过电话来安排。 四人跟着侍应一路走向他们将要入住的套间,张小飞边四周张望这充满东南亚风情的酒店装修,边感叹:“那个冯总做事真有效率,昨天才给我们门票,今天就都安排好了。” 看着落地窗外,那站在露天温泉边穿着泳裤的健壮帅哥,柯灵眼睛冒着桃心:“这么有效率的好事,一个月多来几次我不介意哟。” 张小飞:“完全认同!” 而差不多和柯冕一起慢悠悠走在队伍最后面的纪冉,手插在裤兜里,用审视的目光看着这酒店,说:“没想到他还是这个渡假村的股东,这么有钱。” 听到这话,前面走着的张小飞回过头来,问他:“师父,你是不是觉得前天钞票跟他要少了?” 纪冉挑眉看他,问了:“我是这种人么?” 下一刻,张小飞用最快的速度捂住自己的良心,回答道:“师父您不是!” 因为回头跟纪冉说话没注意前方,于是张小飞同志话刚说完,直接砰一声就撞到前面柱子上。 看着他疼得蹲在地上抱头,柯灵叹了口气:“这么快就有报应了,所以说小朋友不能总说谎嘛,真是的。” 就在柯灵特别不人道地对张同学进行完嘲笑后,抬起头,突然看到落地玻璃外的不远处的树林里,站着一个光头的小男孩。不知道为什么这么一个大晴天的远处会有雾霾,柯灵看得不是很清楚,那小男孩似乎穿着跟这个年代格格不入的粗布麻衫,约莫七八岁大的样子,此时正一动不动站在那,往他们这看。 柯灵觉得奇怪,往那边一指:“哎?你们看,那个是真人还是假人啊?” 怀疑自己脑震荡的张小飞摸着脑袋站起来,和众人一起往那边看去,不确定地说:“好像是假人……师父你说呢?” 被这么问到,纪冉只是若有所思地望着那边,没回答,倒是旁边帮忙提行李的侍应不解地开口了:“怎么了客人?那边没有人阿。” 侍应话音刚落,柯灵立即特心虚地看了她老哥一眼。 结果,她发现柯冕没空理她,而是往那个小男孩的方向看着,眼神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东西。 他们住的地方,是VIP区域的四间独立套房,四件套房中心围着一个偌大的露天温泉,无需去外面跟陌生人挤着泡,在这里能完全享受VIP的私人空间。除此之外,套房中也有可供两人共浴的私人泡池。 对于这里的环境,纪大帅哥还挺满意,于是留下一句“除非出人命,不要别叫醒我”之后,就头也不回往自己套间走了。 柯灵看着他的背影,难以置信地看着张小飞:“他确实要去睡吗?” 张小飞摸下巴做高深状:“我师父肯定是养精畜锐准备今晚去觅食。” 闻言,柯灵灵光一闪打了个响指,随即自言自语一句“这是个好主意”,转身就走。 被她这话吓了一跳,张小飞向她某些方面看起来斗志昂扬的背影伸出手:“阿……那我……” 发现自己完全被无视了,张小飞扁着嘴准备向旁边的柯冕投去求安慰的目光,转过头后发现,柯冕不知道什么时候也闪了。 因为纪大帅哥不存在什么陌生床睡不习惯这种毛病,于是他在酒店房间里一觉一直睡到晚上八点钟,足足九个小时。 其实他本来还可以接着睡,可惜被肚子不争气的咕噜咕噜声吵醒。 躺在床上纠结了几分钟后,他还是掀开被子从床上坐了起来,一看时间,才知道午餐晚餐都被他睡过去了。 这段时间好久都没睡这么熟了,是谁说的来着——山林中的空气以及静谧,能让现代人浮躁的心得以平静。如果真是这个道理,那那些野人估计从来没试过失眠。 野人?从没试过失眠? 这倒让他想起某一个人来,一个已经有好几年没见的人,一个从5岁到25岁都笑得一脸调皮,装得一副好像永远长不大,实则却绝对可靠的人。 ——啊,也不知道他死了没有? 对于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想法,纪大帅哥摇头自嘲地笑了笑,按照惯例点了根烟,然后摇摇晃晃走进了洗手间,舒舒服服洗了一个澡。 八点半,洗完澡,打了电话叫酒店待会儿送餐过来以后,纪冉穿着松松垮垮的浴袍,拿了几罐啤酒就来到庭院里的私家露天温泉。 山林里的夜风很凉,竟然有本事吹起他一阵鸡皮疙瘩,他看着鹅卵石砌成的泡池里,热腾腾的温泉水正向上冒着白烟,仿佛是一种致命的吸引力。 “你醒了?” 这时,某个低沉却耳熟得紧的嗓音从旁边传来。 他回过头,姓柯的正靠在隔壁阳台门框,手里燃着一根烟。 这个男人的眼眸在夜色里依旧黑亮慑人,明明只是穿着一件再普通不过的黑色t恤,却无法掩盖那如千锤百炼过的健硕身材。 纪冉就这么直勾勾盯着他看,没说话,仰头喝了一口啤酒,喉结滚动,一缕液体从嘴角滑落,一路向下,在朦胧月色下散发出暧昧的色彩。 抹去嘴角残留的液体,他有些挑衅地望着旁边这个仍然不动声色的男人,伸出修长的手指,搭上自己浴衣的门襟。 他的手指太美,在月光底下甚至像白玉般令人着迷,看着那优美手指的动作,柯冕偏头,眼睛里有些玩味,看着他,看他想要干嘛。 浴衣散落在地,修长的双腿迈出,紧身泳裤包着紧翘的臀部,随着每走出一步,泳裤边沿若有似无地摩擦着腿根的肌肤。 柯冕眯了眯眼,神色不变,保持着倚着门框的姿势,把烟拿到嘴边吸了一口。 作为男人的话纪冉的腰太细了,甚至,可能自己轻易就能把它折断。 身材又没有一点赘肉,强壮是绝对说不上,赢弱自然也不沾边,哪里都是恰到好处的紧实,手感一定不错。 他就这么看着纪冉的撩人身躯慢慢滑进那汤温泉里,那人的身上皮肤肌理在水蒸气的映衬下白得晃眼。 此时,纪冉转身双手随意地扶在池边,然后伸出一根手指,向他勾了勾,似乎是示意他过去,而那双眼睛,正用一个充满诱惑的角度看着他。 不过柯冕觉得吧,诱惑之余,好像还有别的什么东西。 38输赢 “输了的人要回答对方任意一个问题,必需是实话,ok?” 此时温泉泡池边沿的突起平台上,泡在水里的纪冉把层层叠高塔上的最后一块积木放塔顶,手指在平台上敲了敲,抬头对坐在泡池边的柯冕这么说。 层层叠又称抽积木,是流行多年的家庭或清吧消遣小游戏。玩法广为流传,就是用每层三块积木以横竖的排列方式叠起一个长方形高塔,玩家轮流抽掉其中一块积木放于塔顶部将塔建高,最后不小心让高塔塌了的人为输家。 温泉池内蒸气腾腾,让纪冉的饱满嘴唇呈现出一种艳丽的红色,而他上半身露出水面的肌肤上,更是覆着温泉水蒸出来的点点晶莹汗珠,被庭院里的朦胧灯光衬得性感不已。 这些一切,侧坐在泡池边的柯冕都看在眼里,此时这个男人低头看着纪冉充满挑衅意味的目光,向他确认道:“你确定要这么做?” 仰头喝了口啤酒,随后,纪冉把啤酒罐往旁边一放,说了两个字:“确定。” 看他稳操胜券般目光别提多坚定,柯冕无声地笑了笑,随机做了个请的动作:“你先。” 纪冉也不跟他客气,伸出一根手指,看似随意却四平八稳地拨开最下端右侧的那条积木,然后拿起来把它放到顶端,便抬头看柯冕,问出了一个问题:“你是不是人类?” 明明这个问题就像他平日里的为人一般尖锐,他却是用平淡得跟聊天一样的口气说出来。 大概是早有心理准备,柯冕没有立即说话,眼中笑意深浓,慢慢把底下第三层中间的积木推出来,放到顶端后,才对纪冉说:“我好像还没输。” “反正待会儿也是要问的。” 这次纪冉的手伸向了中间段,抽出那里的一块积木后,才抬眼向他勾起一抹笑,“给你机会想好怎么回答不好么?” 这个人身上明明最不缺乏的就是男子气概,可此时此刻这在迷离烟雾中的这一笑,竟有点妩媚的美感。 柯冕注视着他的笑颜,突然回答了一个字:“好。” 答完,他就看纪大帅哥明显愣了一愣,于是特别好心地解释道:“我已经回答一个问题了。” 换句话说,待会儿这一局他如果输了,就可以美其名曰已经接受了惩罚。 再换句话说——这!不!科!学! 纪冉美眸一眯,危险的气息毫无保留散发了出来,一字一顿咬牙切齿:“你–他–妈–耍–诈。” 在纪冉那道杀人的目光下,姓柯的先生尤为淡定地点了根烟,打火机迅速窜出的火苗给他那对深眸染上一抹老奸巨滑的色彩。 吐出一口烟后,他有些好玩地看向纪冉,说:“你刚才没先说明规矩。” 如果这不是调戏纪大帅哥的智商,还有什么是呢? ——王八蛋还恶人先告状……算!大局为重,老子大人有大量今天暂且先忍你! 纪冉在心里狠狠咽下那口恶气,嘴里淡淡地说了句:“哦,被你一说这确实是我不对了,既然如此……” 这么说着,他把刚刚抽出来的几块积木放回了原位,对柯冕说了句,“刚才的不算,从头再来。” 柯冕在心里暗笑不已,表面却还是好脾气地点了点头,再次说了那两个字:“你先。” 其实柯冕是苦恼的,他没办法告诉纪大帅哥自己曾经陪柯灵虚度了有大约五十年的光阴在这个游戏上。 10分钟后,从温泉池底捞出最后一块湿答答的积木往平台上一拍,纪大帅哥的表情简直比什么都好看,充分表现出了最深层次的一世英明一朝丧,把人物内心深处复杂的不爽不甘不服气表现得淋漓尽致,之后,他豪迈并惨烈地说了句:“问!” 柯冕看着他的脸:“我真问了?” 纪冉破罐子破摔:“问!” 于是,柯冕看了眼旁边侍应方才送来的两打烤生蚝,用纪冉怎么瞅怎么觉得虚伪得一逼的目光再次看向纪冉,问出了他的问题:“你饿了吗?” 纪冉:“……” 听到这个所谓的问题,纪冉先是恶狠狠地打量着这个男人脸上毫无破绽的笑容,以及那双深邃眼眸,一直过了好一会儿,他突然自顾地笑了出来。 随后,他索性就这么从温泉里站立了起来,就在柯冕面前。 柯冕看着他,看着那些个密密麻麻的透明水珠从他紧致的躯体曲线上接二连三滑下,眼眸中那层黑不知不觉深了几分,只好不着痕迹地侧过脸,拿过一旁的浴衣递给了他。 然而纪冉似乎发现了他的不自然,所以没有立即伸手去接,而是就这么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的,有戏弄意味的扬眉看他。 这么个穿着紧身泳裤几乎就是全裸的美人站在自己面前,柯冕只好忽略他那诱人犯罪的身体,抬头看着他的脸,结果悲催地发现,他的脸分明更加让人有犯罪欲。 柯冕心里有些窘困,还是若无其事问他:“怎么了?” “没有啊,晒月光不行么?” 故意这么说着,纪冉心里突然有种扭曲的报了仇的快感。 柯冕看着他染上魅惑色彩的双眸,喉咙蠕动,哑着声子说了句:“不要着凉。” 意味不明地轻笑了一声,纪冉伸手接过,将浴衣披在裸露的身上,其后他就背对着温泉,直接坐到柯冕身边。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他似乎是故意坐得很近,和柯冕肩并着肩,他的手臂随着每一个微小动作,都能不经意地磨蹭到柯冕那肌肉坚硬如铁的手臂。 他仰头把啤酒罐里最后一口解决,然后,手从身旁这个男人的身前越过,去拿放在拿柯冕右边的生蚝。 这个动作其实在这种时刻显得格外暧昧,然而,如果他直接拿走就算了,可他却好像是故意的,眼睛盯着那盘长得一模一样的生蚝在那边慢悠悠地左拣又挑,于是乎这样,隔着一层浴衣的圆润肩膀就不时蹭到柯冕的胸怀,他整个人保持着倾身的姿势,在柯冕怀里。 面对这么明显的挑逗,柯冕终于忍无可忍,稳稳抓住了他的手腕,让他挑拣生蚝的手顿在了半空,然后,在他几乎贴在自己嘴唇上的耳边问了句:“纪老板,你在玩什么?” 听着耳际的问题,纪冉嘴角带笑,本来想挣开他的手,在发现挣不开之后,抬头皱眉看着他,忽略了他的问题,反问道:“你抓着我的手,我怎么拿生蚝?” 太近了,纪冉每一次带着细微酒味的呼吸都扑在他的嘴角,痒痒的,让他甚至有想去舔一舔的冲动。 而那双坏心眼的眼眸正直勾勾看着他,狡黠得好像一旦在他脸上捕捉到任何一丝窘困,就会立即从他怀里逃走,然后得意洋洋地取笑他。 逃走……? 这个念头出现的同时,柯冕忍不住已经伸手揽住他的腰,借着这个动作让两人的距离愈发紧密难分,更让怀里的人没有逃走的可能。 可是这么做完,他又有点后悔了,只因放大的感知让他可以清晰感受到怀里这具迷人躯体的搏动脉络,是那么吸引人,那么美味,甚至是那么香甜。 理智在叫自己冷静,不能让沉睡的野兽苏醒。 然而偏偏最无法让自己冷静的是,怀里的不是其他任何人,而是纪冉。 这个认知让他既后悔,又有一种自己极不愿意承认的——难以抑制的兴奋。 这简直太糟糕了。 纪冉的视线落在男人的肩膀,不知是温泉的关系、酒精的关系,亦或是这个男人本身的关系,他觉得被柯冕那只手触碰到的地方有些发烫,就像那夜那个可恶的梦一样,如果是平常,他会毫不犹豫地推开那个胸怀用力踢打踹。 可是现在,心情却失控地从刚才的纯粹捉弄往一种微妙的方向慢慢转变。 “能告诉我么?” 终于是他先开口,他的声音不大,带着一点性感的鼻音,他这么说的同时扫了眼那把在自己腰上的大手,明知故问刀,“这样又是什么意思?” 柯冕看着那双近在咫尺如同宝石般泛着幽光的眼眸,看着那人嘴唇上突出的尖肉,可爱又性感。 终究,他还是笑了笑,有点苦涩有点无奈。 他很无奈,明明隔着浴衣面料,可那人腰上的体温却通过他的手心一直烧进他血管里,烧得他口干舌燥,撩拨得他觉得自己……大概已经忍耐到极限。 他沉着声音说了句:“这个意思。” 话音刚落,他用力吻上自己面前这张诱人至极的嘴唇。几乎是同时,他感受到的这饱满双唇上那一种足以灼伤人的热度,是那么真实,真实得令人想永远沉溺,真实得让他明白了即便自己有再多想象力都是徒然。 这个男人的吻非常有力,透着狠劲,甚至让他嘴角生疼,纪冉只是静静感受的,没有很快地给予回应,他享受着这个沉稳男人的失控与狂热,想到是自己撩起的,一种愉悦感就油然而生。 男人放在他腰上的手几乎要把他揉进自己怀里,那是用力的,丝毫不容拒绝的。 终于,纪冉觉得自己被动够了,伸手抓住男人后脑勺的头发,主动贴了上去,张开嘴唇加深了这个亲吻。 虽然已经有一段时间坑爹地没跟任何人有亲密接触,但就这种事而言纪大帅哥平日里简直是个中好手驾轻就熟,更加就不曾被动过,所以,他的吻跟他为人同样霸道,气势十足。 很快的,这个单方面的亲吻变成彼此之间的狂热互吻,两人的舌头如两条红色游鱼般纠缠不息,迅速分泌出的唾液暧昧地交递,伴随着轻轻的喘息。 这个炙热亲吻维持了太久,加之温泉边的蒸汽令他身心都像即将烧起来一般难耐,那双大手愈发霸道的抚摸更让他身体里每一个细胞都叫嚣着想要更多。终于他双手揪住柯冕的衣领,有些迫切地将他拉向自己,这个孩子气的索要举动让柯冕在亲吻中泄露了一丝笑意。 随即,柯冕伸手擒住他的下巴,在离开他那泛着水光的红肿嘴唇前,有些不舍地再次深深亲了一口,然后结束了这个吻。 不满他吻到一半突然停下来,纪冉皱眉,拿被欲wang烧得颇为迷离的眼睛瞪他:“你干嘛?” 柯冕帮他拉好刚才忘我亲吻时蹭得挂在手臂上,露出一边性感肩膀的浴衣,才看着他的眼睛说了三个字:“换地方。” 闻言,纪冉挑了挑眉,没有对这个建议给予任何评价,而是垂下视线,慢条斯理地拉了拉自己浴衣的门襟。 几秒钟后,他站了起来,就想往自己房间走。 见他这么就要走,仍然坐着的柯冕一把拉住他的手腕,问:“去哪?” 纪大帅哥回过头,用看白痴的眼神斜睥他:“你不是说换地方么?” 闻言,柯冕故意皱眉想了想,随后不解地问了:“为什么不是我房间?” 纪冉傲慢地扬了扬下巴:“凭什么?” 凭什么? 柯冕站了起来,正面揽住他的腰让彼此贴紧,正想告诉他凭什么,就在此时,一道突如其来闪电撕裂了平静夜空,那一闪而过的光有一秒钟将他们的脸印得惨白,紧接着,“轰”地一声极响的雷声仿佛在耳边炸开,整个庭院随即停电,四周刹那间一片漆黑。 察觉到不对劲的同时,他们在昏暗的环境中对视了一眼,然而还来不及开口说什么,突然,一把属于柯灵的尖叫声从外面传了进来! “啊——!!!!” “去看看!” 说这句话的时候,纪冉方才的诱人神情早不见踪影,换上往日的凛然目光,转身拔腿就往外跑,柯冕自然是紧随其后。 当他们几乎是摸着黑跑出去外面,就看到张小飞狼狈地摔坐在草地上,而柯灵捂着自己的嘴正极度讶异地看着昏暗的前方。 此时,刚好又是一道闪电,闪电瞬间照亮的场景把他们俩人都怔住了。 他们看到酒店外的草皮上——分布着站着无数个装扮一模一样的光头小男孩。 人数实在太多,这些小男孩垂着头,看不清脸面,像一个个被故意摆放在这里的假人,有的摆得很远,有的摆得近一些,看样子,他们就像围着这个酒店一整圈…… 39山灵 坑爹的事情在于,纪冉方才压根一点都察觉不到他们究竟是什么时候被这群家伙包围的。 此时他们身后整个偌大的酒店因为停电而陷入一片漆黑,可奇怪的是竟然安静得近乎诡异,要知道这么大面积的停电多少应该引起一点骚乱的,可是别说骚乱,这个酒店现在压根就像一个人都没有一样。 如果纪冉没猜错,他们现在应该是在这群家伙的结界里。 他心里觉得不舒服,作为专业人士犯这种错误是很不应该的,明明是这么一大群东西,究竟是存在感得有多薄弱,才能把他包围得这么神不知鬼不觉? 纪冉自然不会承认,会忽略也可能是因为自己刚才在跟某人做这样那样的事。 存在感薄弱…… 这么思考着,纪冉紧紧盯着这群身份目的均不明的小男孩,也不忘掏了根烟咬嘴里,点上。 一片死寂里,他打火机发出的“啪”地一声,让受到惊吓的张小飞抖了三抖。 他回过头看着纪冉,用手挡着嘴巴两侧,压低声线:“师父!这些是什么啊!” 柯灵也噌蹭噌躲到她哥身后,小声问旁边的纪冉:“喂,它们会不会突然冲过来啊?我们要不要跑啊?我随时准备好了!” 纪冉叼着烟,表情冷酷,默默扫了他们俩一眼——干什么?老子看起来跟它们很熟吗? 就在这时,最靠近他们的那个小男孩突然动了! 只见他高高地昂起头,朝着天空极度诡异地张大了嘴!在他的嘴几乎张大到了极限的时候,竟从喉咙里发出类似鸟叫的刺耳长鸣! 那声音被拖得很长很长,在这深山里引起阵阵共鸣! 柯灵紧紧捂住自己耳朵,对张小飞喊:“我好害怕啊他是不是在召唤同伴啊!!!” 张小飞把手指塞两边耳洞里,大声回应到:“不对啊我看他们人数看起来已经够好几十个旅行团了!!” 纪冉没理会身后那俩活宝,表情警惕地盯着那个诡异的小男孩,就在这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那满山遍野的小男孩,刹那间竟同时朝他们这个方向跪了下来! 下一刻,他们齐声喊了一声:“恩公!!!” 这一声震耳欲聋的恩公,几乎震得山在动树在抖地在摇! “……” 纪冉沉默地看着那群齐齐埋着头跪倒在地的人影,慢慢从嘴里吐了一团烟出来,随手弹了弹烟灰,才转过头看身边的柯冕,问了句,“你朋友?” 10分钟后,庭院温泉边 “大人!好久不见!分外想念!!” 刚才张大嘴发出叫声的小男孩此刻率领着数十名同伴,正五体投地浑身上下散发出浓浓奴性地跪在纪冉脚边。 别看现在整个庭院密密麻麻跪了一地穿着布衫的小男孩,要不是张小飞刚才豁出去拼命堵着门,外面那些还得往里挤。 现在这里,整一个丐帮大会现场。 饥肠辘辘的丐帮帮主纪大帅哥坐在池边连续解决了三个烤生蚝后,点了根烟,才有空抬眼瞧他们,开口了:“好久不见?我们好像没见过吧?” 领头的小男孩抬起头,一张别致的脸上难掩悲切:“大人!您真的忘了我们了吗??” 对,长相很别致,他的眼睛小得几乎只有一条缝,鼻子大且塌,上唇薄下唇厚还有两颗老鼠呀,圆脑袋上只有一撮头发用红绳子绑着。 总之,车祸现场是怎么样,他的脸就是怎么样。 纪冉粗略打量了他一下,毫不客气地说:“就阁下这副尊容吧……要是我见过一定不会忘。估计你认错人了,要不要吃生蚝?” 一听到他这个问题,小男孩的眼眶里立即有泪水涌动,他受宠若惊道:“不不不,大人别客气,您自己享用吧!” 此时,坐在旁边的柯灵也打量着他们,八卦地开口了:“喂,你们……到底是什么东西?” 她这话一出,马上就引起众人的不满了: “什么?!” “岂有此理!我们不是东西!” “竟然说我们是东西!有眼无珠的小丫头!!” “小丫头!擦亮你的眼睛!!我们可是这片山的山灵!” “通通闭嘴!不可以对大人的友人无理!” 是为首的山灵转过头凶残地出声喝止了众人,然后又深情地看向柯灵:“姑娘,真是很抱歉,手下们失礼了,回头我好好教训他们。” 柯灵明显一点都不介意,她嬉皮笑脸地摆了摆手,说:“矮油,没关系没关系,我不该说你们是东西,来来来,要不要吃生蚝?” “姑娘,生蚝您自己吃吧。” 他非常矜持地拒绝了柯灵,然后又转过头对纪冉说,“大人,虽然不知是何原因导致您忘记了我们,但是六百年前您对我们的救命之恩,我们一族可是一刻都不敢忘。” 谁也没发现,因为这山灵说的话,一旁柯冕的眼神里衍生出一种颇为复杂的东西。 “六百年前?” 纪冉弹了弹烟灰,伸手摸了把自己的脸,问柯灵,“老子看起来真的就这么老了?” 柯灵一把将生蚝壳扔盘子里,正色道:“傻孩子不许胡思乱想!六百岁?开玩笑!要我说至少得减一半!” 她言之凿凿一说完,纪冉就这么面无表情看了她半晌,最后发现对于这个奇葩女自己已经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默默点了点头。 为首的山灵听到他刚才说自己老,急忙开口了:“不!大人您风姿一点不减当年!我们有画像为证!” 这下子纪冉好奇地挑了挑眉,说:“有画像?拿来我看看。” 一听到他要看画像,底下众山灵马上乱成一锅粥: “画像呢画像呢??” “赶紧的大人要看画像!” “我记得上个月小六出恭的时候还拿去瞻仰呢!” “小六呢!画像呢?!” “我在这我在这!我用完拿给阿三了!我看他那天夜里拿着画像和草纸不知道干嘛去了!” “不……不要血口喷人!我我我……我没有……我用完就给老八了!” 纪冉满脸黑线看着他们吵了好几分钟,在他忍无可忍转身走人之前,终于有一份轴卷自人群后面传了过来。 为首的山灵双手奉上,恭敬道:“大人!这就是您的画像,是我们族里第一画工回忆大人您当年的音容笑貌所作,这么多年来一直是我们一族的无上珍宝!请您过目!” 他话音刚落,身后众人异口同声道:“大人!请您过目!” 想着他们把这玩意儿拿去厕所开大又拿草纸去做这样那样可疑的事情,纪冉简直是一点都不想过目,看着那一双双期待的目光,他干咳了一声,说:“……不用给我了,你打开我看吧。” 看着那为首的山灵像对待宝贝一般,慢慢打开那副画卷,柯冕的眼神紧紧盯着那一截一截自山灵手中露出来的画像,紧紧盯着,就像害怕一不小心会错过什么一样。 终于,那画卷被完全打开,山灵说:“大人请看!是不是分毫无差一模一样?” 只是第一眼,纪冉的嘴角就狠狠抽了抽,只因那泛黄画卷里画着的,分明是一个手持巨斧赤裸上身络腮胡子虎背熊腰的彪形巨汉! 本一脸严肃的柯冕也直接失笑。 柯灵看得眼都直了,情不自禁转过头打量纪冉道:“哇,你六百年前……” “够了你什么都不用说了。” 知道她绝逼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纪冉直接挥手打断了她的话,带着满身的杀气,刷地站了起来,黑着一张猪肝脸转身就要走。 见他要走,跪在地上那山灵赶紧一把抱住他的大腿,扯开嗓子嚎道:“大人!您这是要去往何处!?” 纪冉低头,西伯利亚浓冬般冰冷的视线定到他脸上,在盯得他背后发毛后,终于开口了:“你他妈是白内障么?” 山灵愣了愣,问道:“白内障乃何物?” 纪冉笑了一声,没说什么,就这么盯着他那小得像两条缝一样的眯眯眼,深情地,看了很久。 被这么看着,那山灵脸一红,羞涩地捧着脸扭开了头,就在这时,纪冉突然一把狠狠揪住他的领子把他提了起来:“脸红你妹阿脸红!!你这两条缝到底是不是眼睛啊死矮子!!老子英俊潇洒花容月貌迷倒万千少女到底哪一点像这个李逵!!” 纪冉边喷边拿手指狂戳那张令人呕血的画,每戳一下那群人就捂着胸口惨叫一声。 终于,柯灵和张小飞一左一右拉住了他,柯灵忍着笑严肃地说:“冷静纪冉!别这样!没必要闹出人命呀!哥!快来制止我嫂子! “师父阿!他快死了阿!翻白眼了阿!吐白沫了阿!” 喷完一顿,纪冉哼了一声,随手把那个奄奄一息的山灵扔了回去。 身负重伤的山灵趴在地上,全身抽搐,终于垂死挣扎地伸出一只手,拉住纪冉的裤脚:“大……大人……您息怒……” 五分钟后 重新整理完仪容的领头山灵跪坐回了纪冉面前:“大人,难道您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纪冉将烟头狠狠掐弯在旁边的鹅卵石上,恶声恶气道:“老子不可能会有李逵的记忆!” 山灵正色道:“大人息怒!现在看来,画像中的您确实跟现在有几分差距,但那是灌注了我们满满敬意的……” 纪冉呵呵地笑了:“你们满满敬意是给李逵的,他在水浒传里。” “别这样嘛纪冉。” 柯灵用手臂撞了撞他,又偷偷看了眼旁边的柯冕,见柯冕还是一贯的面无表情,于是她问那山灵,“喂,我问你,李逵600年前和你们发生什么事了?” 山灵想了想,恭敬地说:“实在抱歉,恕在下并不知道大人和姑娘口中的李逵是何人,若是说起六百年前发生的事,当时大人的名字叫苏槿卿。” 柯灵对他眨了眨眼,说:“来来来继续继续说下去,小飞,有瓜子吗拿瓜子来!” 为首山灵抬头看天,目光深远,娓娓道来:“吾等一族在这一带聚族而居至今已有上千年,天时地利顺逆,山间万物兴衰繁减均在我等掌握之中。曾经这一带的居民敬仰吾等,敬奉吾等,可叹世间万物瞬息万变,时局变迁,人间的信仰骤减,近年来吾等居所更是被人类屡次毁坏,现如今吾等力量已大不如前……” 纪冉:“讲白话谢谢。” 山灵恍然大悟:“阿!大人是想听六百年前的事吧?” 纪冉:“你他妈是不是间歇性脑抽筋失忆?” 山灵干咳了一声:“事情是这样的,大人可曾听说过蛊雕?” 纪冉:“会模仿小孩子哭声,把人骗来吃掉的妖怪。” 山灵点了点头,继续说下去:“蛊雕本居住于鹿吴山,十年醒一次,一次食百人,六百年前,我们这一带闯入一只。它占我们山头,食我们同伴,三天时间险些灭了我们一族,就在这时,大人您出现了!” 纪冉点头:“恩,李逵出现了。” “当年您是叫苏槿卿,大人。” “好,叔紧亲做了什么?” “大人您凭一己之力给予那嚣张跋扈的蛊雕以重创!救吾等于水深火热!大人当年英姿,即使过了这么多年在下仍历历在目……” 那山灵话未说完,纪冉突然问道:“‘我’当年收了你们多少钱来着?” 山灵虽然不解,但还是认真地想了想,回答道:“大人您分文未取。” 柯灵啧了一声,用嫌弃的目光打量他:“纪冉,这些年你变得市侩了。” 纪冉不理会她:“闭嘴,真相只有一个,那个李逵一定不是我。” 听纪冉否认了这么多次,仔细看着纪冉的脸,山灵突然说了:“大人,您相不相信前世今生?” 那山灵表情庄严正经,和身后所有同伴一起屏息等着纪冉的回答,柯灵再一次偷偷把目光投向她哥,发现柯冕同样正看着纪冉,那个目光,是屏蔽了所有人的存在的,一种名为“我的眼中只有你”的目光。 纪冉在众人的目光中帅气地点了根烟,随意扫了眼烟头燃着的星火,说了:“不可能,老头子说我上辈子是个花盆,比较孤僻,很少跟人说话。” “可是大人,在下不止记得您,还记得您当年身边的一个人,那个人,现在仔细想来……” 山灵这么说着,突然转过头看向一旁的柯冕,“倒是跟这位仁兄有几分相似。” 柯冕的眼神因为他这句话明显沉了沉,柯灵僵硬地咧了咧嘴,心里小声说了句“卧了个槽,死定了”。 抓到什么难能可贵的线索般,纪冉饶有兴致地看了柯冕一眼,笑得凉飕飕:“哦?那还不说来听听?” 山灵笑着说:“其实,那位仁兄的画像,我们这次也有带来。” 柯冕皱了皱眉,眼神是再难掩饰的凝重。 两分钟后,看完那张画像,纪大帅哥保持僵硬得一壁的微笑站了起来,把烟从嘴里拿下来,拍了拍手:“好!今天到此为止吧!散场!” 说完转身就要走。 今晚第N次,山灵激动地抱住他的大腿:“大人!!你这是又要去往何处!?” 纪冉微笑低头,带着怜惜之情深深看着他,那深情目光直能把人看得心猿意马胡思乱想彻夜失眠。 数秒后 “老子非要把你这条缝掰开看看里面到底是不是眼睛我就糙了这他妈的明明是张春宫图还是两个李逵的拜托你不要一脸正经若无其事地拿出来!!你倒是告诉我哪里像????这混蛋闷骚男到底是像这两个李逵里的哪一个!!!!!!” 40礼物 那天晚上几乎就这么闹了一整宿,纪冉还差点逼他们把那两张李逵吃了,最后,那群山灵只能求着纪冉让他们再画一张画像。 纪冉哪里肯?他怎么知道这次画出来的会是鲁智深还是武大郎?结果山灵们说了,若是他不肯,他们就在此长跪不起。 柯灵眼看他准备起身去找菜刀,赶紧拿出了她的立得拍相机。 从一开始那群乡巴佬惨叫着“求求你不要摄我们的魂魄啊啊啊”,到后来在首领山灵的倡议下,他们每个人摆出不同姿势和纪冉一人来一张合影。 纪冉心想,其实你们真的每张脸都长得差不多,既然是这样,那你们他妈的随便派个代表来拍一张不就好了吗???? 就这样,纪冉一脸不耐烦地配合了一张,两张,三张,到第三十个的时候,他终于发飙要冲过去砸相机! 一片混乱之后,柯灵边安抚纪大帅哥边让张小飞掌机,匆匆给众人拍了几张集体大合照。 凌晨时分,鼻青脸肿的山灵首领终于带着族人们准备告辞。 临走前,他特别诚恳地对纪冉说:“大人,今夜多有叨扰实在抱歉,如果您与友人们不介怀,今夜吾辈可否送诸位一人一个美梦?” 柯灵本来躲在后面研究大合照里的自己美不美,一听到他这话,眼睛马上亮了,八卦地从纪冉身后钻出来:“什么美梦什么美梦什么美梦??” 山灵高深莫测地笑了笑,说:“那是藏在你们心底最深处的憧憬,自然只有你们自己知道。” 几分钟后,折腾了一宿的山灵一族终于从这里全部撤离,世界再一次变得安静,纪冉觉得简直连自己手里这根烟都变得好抽了不止一倍。 “哇!这么晚了!我得去睡了!今晚做了什么梦你们明天记得通通告诉我哦!” 柯灵留下这句话,挥挥手就回自己房间睡觉了。 张小飞打了个哈欠,也说:“那我也回去睡了,晚安,师父你们早点睡。” 张小飞走后,庭院内再次剩下纪冉与柯冕两个人。 纪冉看了看身旁那个闷骚的脸,这才记起今夜山灵一族来捣乱前两人在这里发生了什么,突然,他还真觉得有那么点不自在。 其实很多时候一件事情若是水到渠成顺理成章,自然不会觉得有什么,况且纪大帅哥出去玩也不是一年两年。只是那兴致的火苗如果突然被一盆冷水浇灭,理性重新占据大脑,这个时候想要再燃起,实在不会是一件那么容易的事情。 于是他把手里的烟头掐灭,对柯冕说了句“我去睡觉了”,就头也不回散步似地晃回房间去了。 柯冕在原地站着,目光注视那个人的背影直到他完全离去。垂着的手里正拿着刚才柯灵硬塞给他的集体大合照,他的笔直身影在庭院里显得那么坚挺,同时,那么孤寂。 这个夜晚,柯冕果然做了一个梦。 在梦里,他回到一个对他来说非常熟悉的山洞深处,那里有着永不透光的绝对黑暗,有着死去很久的人才能理解的透彻绝望的霉潮泥土味,以及,无数那么多在他浑身上下行走着的小昆虫。 那里的黑暗恐怖、孤独,那里的黑暗仿佛可以令人窒息,可以令人心在长年累月每一秒时间的折磨中逐渐变得压抑甚至疯狂,那里每一小时就像一年,而他,像一只被缠在蜘蛛网中心的苍蝇一样,在那里呆了很多很多很多年。 今夜的梦里,他就像从来没有离开过一般,那深深镶嵌入心脏、手掌、膝盖、脚踝的七根木桩还在,那七根木桩的作用下,他如曾经那数不清的年月般,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即使是尽最大努力,他唯一能做到的只有眨眼。 没错,眨眼将自己睫毛上的蚂蚁抖下来,是他数百年来唯一可做的消遣。可悲的是他的脑子永远处于清醒状态,他深刻记得那数不清的岁月中,除了眨眼,其余的时候他都把时间花在想念一个人的脸上,那个用苍白的沾满血液的手,亲手将染血木桩嵌入他体内的人的脸。 怀念那个人,是漫长岁月里他唯一确认自己并没有死去的证明。 今夜他再次来到了这里,熟悉得近乎残忍的泥土气息还在,虫子钻进他指甲缝的感觉是那么真实,一切都没有改变。 来到这里他再不知道时间是如何流逝,时间这个词语同时变得没有任何意义。直到一阵柔和的光突然出现,照亮他如已死去万年的视线,照亮他的脸。 一个人影出现在他眼前,用一只冰凉的手,抚上他的脸。 那个人的动作非常温柔,几乎令人情不自禁想去追逐。 他停滞无数年的心脏仿佛再次跳动,但是他并不知道对方是谁。 直到他的眼睛适应了突如其来的光线,他才终于逐渐看清那个人的脸。 那人五官精致,媚眼如丝,嘴角含着似笑非笑。一头如丝绸般的长发随意披散,还有几缕柔顺地垂在肩上。身着记忆里的青色长袍,腰系鹅黄色软带,干净素雅的装扮更衬得此人气质如仙。 极度的惊讶迅速占据他的瞳孔,怔怔看着那张脸,他忍不住叫了一声:“槿卿……” 听到这两个字,眼前的人突然轻轻扬起了下巴,一种似曾相识的嚣张气焰刹那间出现在那双美眸内,将原本旷世独立的淡然完全替代,本抚摸着脸庞的手转而一把擒住他的下巴,同时轻佻地问出一句:“你叫谁呢?” 只听到这一句,他便愣住了。 不对…… 他意识到有什么不对,那口气,那表情,以及那人的眼角慢慢显现出来的一颗冶艳泪痣,熟悉而又陌生…… 到这时他终于认出来了,用难以置信的口气叫出里脑海里浮现的两个字:“纪冉……?” 纪冉用惯用的嘲讽眼神瞅他,说道:“低能,你以为除了老子谁还会来救你?” 他依然觉得狐疑至极,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听到这个问题,纪冉挑刺似地看他看半晌,赌气地扔下一句“爷我想在哪里就在哪里”,转过身就要走。 揪心巨痛在纪冉转身的那一刻袭来,光芒被抽离,他身处的地方即将再次被黑暗侵占,几乎是立即,他对着纪冉的背影开口了:“不要走!!” 纪冉一直往外走了几步,突然回过头来,在他几近惶恐无措的目光之下,朝他露出一个懒洋洋的笑,伸出了手:“再不给老子滚过来,老子可就不等你了。” 这个笑容美得几乎令他失神,话音刚落,他突然感到身子一轻,束缚住他的那股力量瞬间消失不见。一种从未有过的轻松感将他的身心笼罩,他甚至忍不住想要长呼一口气…… 看着纪冉朝他伸出的手,他正想伸手握住,就在这时,一个如同天降的声音闯入他的脑海里——“王八蛋你再不起来老子真的不等你了!” 刚才发生过的画面开始以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迅速倒退,直到世界再次陷入一片漆黑同时,柯冕猛地睁开了双眼眼! 首先印入眼帘的,是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纪冉那张显得尤其不耐烦的脸。 纪冉站在床边,见他终于睁开眼,一挑眉:“活过来了么?” 花了好几秒时间,他才记起自己究竟在哪里,这很多年不曾有过这种感觉。 从床上坐了起来,他就这么看着居高临下站在床边那个男子的脸,看着男子眼角那颗跟它主人一样傲慢过人的泪痣,久久说不出话。 纪冉被他盯得不舒服:“怎么?没见过帅哥?” 他皱眉,用一种想确认什么的纠结目光看着纪大帅哥:“纪冉?” 纪冉不爽了:“废话,不是老子是谁,你睡傻了吧你?” 跟梦里一样…… 他定下心神,又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爷我想在哪里就在哪里。” 这些回答,都跟梦中一模一样,所以当纪冉说完这句话,他简直就像马上意识到纪冉就要转身走人一般,伸手拉住了纪冉的手腕。 说来也巧,纪冉本来确实是准备走的,结果还没来得及动,就被他一把拉住,那感觉就好像他事先预测到自己的举动一般。 心里正觉得奇怪,紧接着,那只手以霸道的迫切的力道将他直接拉上了床,失去平衡的他一膝盖跪在床垫上。 “卧槽你……” 骂人的话出口了一半,他的嘴已经被对方堵上。 男人激烈的亲吻吞噬了他一切不满的咒骂,他想挣扎,却阻止不了属于这个男人的狂热气息扑天盖地袭来,他的头颅被那只大手稳稳固定住,唇舌被对方的激吻无间隙地侵占霸占。 操……大早上的……什么情况……? 纪冉莫名其妙地,就被对方以一连串无来由的亲吻撩得浑身燥热。真正反应过来后,他粗暴地推开这个几乎化身成野兽的男人,气喘吁吁地瞪过去,发现这混蛋竟然厚颜无耻地大气都不喘一下! 倒是那双深邃眼眸,此时燃烧着想把他拆骨入腹的欲望火焰,骗不了任何人。 妈的,小看老子? 下一刻,他粗鲁地揪住柯冕的领子一把将其推倒在床上,然后直接压了上去。 手撑在枕头边,他俯视男人俊朗坚毅的眉眼,问了句:“你他妈刷牙没?” 即使此时位置在下,柯冕依然沉稳淡定,用拇指抚过眼前那张显得有些刻薄的嘴,厚颜无耻说了两个字:“没有。” 纪冉恨不得一口咬掉他的手指,谁知他紧接着又说了两个字,“求你。” 这个男人嘴上明明是在求人,态度却一点没有放低,在纪大帅哥看来依然是那么让人恨得牙痒痒。 如果说平日里纪冉是目中无人的狂妄,那他其实就是无声的嚣张。 纪冉俯视着他,说了:“求我?不说清楚我怎么知道你求我什么?” 柯冕甚为着迷地看着眼前这张傲慢的脸,说:“求你让我吻你。” 闻言,纪冉连眼睛都在笑:“哦?这么说,你是承认自己一直以来都对老子的美色垂涎三尺日思夜想?” 柯冕从善如流:“我承认。” 纪冉有些得意地一挑眉,修长的手指划过男人的脸颊,慢悠悠地说了五个字:“赏你五分钟。” 柯冕眼睛一眯,笑而不语,同时伸手抚上他诱人的细腰,一寸一寸往后移,突然一个施力,彼此的身体随即贴得更紧。他能感觉到,身上这个人下身每一下凸凸的脉动都在刺激着他的神经。 这样的暗示性的动作,纪冉自然知道此时这个闷骚想干什么,说:“想都不用想,他们在门口等着呢。” 柯冕躺在底下,目光幽深,带着浓浓笑意,用低沉的令人着迷的嗓音说:“好,就五分钟。” 下一刻,他们再次如两头野兽般在床上啃咬到了一起。 五分钟后,在门口的柯灵跟张小飞打了个暗号正准备破门而入,结果门突然自己开了。 只见头发有些许凌乱,面带可疑红晕的纪大帅哥叼着一根疑似事后烟,臭着一张脸走了出来。 柯灵故意大声道:“哎?让你叫我哥怎么叫这么久?” 不等纪冉回答,她哥就从后面跟了出来,一脸严肃好哥哥的正经模样,他看了眼纪冉越走越远的背影,问了:“怎么回事?” “说好昨晚昨晚什么梦今天要汇报的嘛,结果他耍诈不肯说,我当然就大公无私罚他叫你起床呀。” 柯灵说着,眨了眨漂亮杏眼,一脸“老哥,我这是给你制造机会,你一定懂”的坏笑。 一个小时后高速公路上 “喂,纪冉,你真不打算告诉我你昨晚做什么梦?” 柯大小姐缠着纪大帅哥一路非要听他讲自己的梦,此刻还在契而不舍纠缠。 可惜纪冉依然只有三个字:“不打算。” 此时,憋了一路的张小飞终于鼓足勇气开口:“柯灵,那个……你昨晚做了什么梦阿?” 柯灵愣了愣,神秘兮兮地对他勾勾手,示意他过来听秘密。 张小飞心跳加速耳朵红了,深吸了一口气,凑了过去,随后,就听到柯灵甜甜的声音在他耳边说了三个字:“红楼梦。” 张小飞:“……” 车子里所有人在沉默了好几秒后,纪冉突然转过头看着柯冕,问了了:“令妹是不是……?” 说着,他抬手意有所指地指了指自己的脑子。 柯冕沉默了一会儿,有些凝重地说:“是,不过,这件事她不知情,最好不要让她知道。” “喂!我都听到了好么!!!!” 41唱片 “老头,你说……我上辈子是什么人?” 易叔家中,纪冉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手里正拿易叔的贵价毛笔有一下没一下敲着办公桌桌沿,如是问。 后面的阿宝本来正玩纪冉买来的新玩意儿——溜溜球。结果一听到他这个问题,立即冷笑一声,说了五个字:“折翼的天使。” 易叔本来正看着电脑里的股票窗口,闻言,清了清喉咙,把老花镜摘下来往桌上一放,说了:“你上辈子是个和尚,一辈子潜心礼佛,守着处男之身从没破过戒,一直到死,否则,没道理这一世会这样。” 纪冉眨了眨眼,笑了:“要按这说法的话,老头你下辈子注定会过得很滋润,友情提示,记得戴套……” 纪冉本来正眉飞色舞说着话呢,突然一个偏头,漂亮地避过一颗猛地从后面袭来的溜溜球。 下一刻他脚底下一撑,转轮椅随即转了半圈,他就这么面无表情,手撑脸颊看着身后的那个偷袭者。 只见偷袭者阿宝嗖地一声将那颗甩出去的溜溜球收回手里,眼睛瞪得贼大,怒骂道:“臭小子!目无尊长胡说八道!看我的厉害!” 此话一出,纪冉就眼睁睁看着他从口袋里摸出另一颗溜溜球,然后一手一颗,岔开两条小短腿在他面前耍了起来,一边耍一边中气十足咆哮:“单手溜溜球!!双手溜溜球!!交叉手溜溜球!!劲力旋风!闪电快打!怕了没有?!尿裤子了没有臭小子!?看我绝招!加速霹雳无敌双手溜溜球!!” 纪冉挠了挠眉毛,有点不知道自己是该拍手叫好呢,还是默默转回去把背影留给他。因为虽然他一口气喊了这么多招数名字,可从头到尾就只是无数次重复着把溜溜球抛下再收回抛下再收回抛下再收回,而且,有两次还差点脱手。 纪冉就这么看了他好几秒,终于忍不住了,慢慢从兜里摸出两张皱巴巴的一块钱,递过去:“拿去吧,自己出去买根镇定剂打一下。” 他们在那边瞎闹,易叔也不理会他们,自顾地慢悠悠享受了一口普洱,才把杯盖盖了回去,抬头问纪冉:“你怎么突然关心起自己前世?以前不是说对这种事儿没兴趣么?” 听他这么问,纪冉这才把椅子转了回来,说:“就前两天去泡温泉的时候,有一群稀奇古怪的山灵大半夜突然找上门来,还开口闭口就说什么六百年我对他们有救命之恩,我觉得奇怪而已。” 闻言,易叔轻轻皱了皱眉,似乎有些难以置信,特地向纪冉确认道:“山灵?” 纪冉:“是啊,怎么了?” 易叔深吸了一口气,往后一靠,说:“半个世纪了,据我说知,这一族神灵已经消失将近半个世纪了,近五十年来,业内一次都没听说过有关他们出没的传闻。” 他的表情透着肃穆,说着说着,语气更是渐渐变得唏嘘,“我还以为……近年来他们已经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看易叔眼中浮现平日里根本不会有的萧索之意,又想起那群山灵的一幕幕无节操画面,还有那两张李逵,纪冉眼角抽搐:“一群营养不良的二缺而已。” “恩?” 易叔十分不解地看他,“营养不良?怎么说?” 纪冉伸手摸进口袋:“你对那群又矮又挫的眯眯眼这么感兴趣?我这边有照片,你看不看?” 这么说着,他从口袋里拿出那夜和山灵一起拍的立得拍大合影,给易叔递了过去。 易叔显得有些激动地接过,然而,待他戴上老花镜仔细一看那照片,立即愕然地抬头看纪冉,失声道:“这……这些人……?” 看他表情不对,纪冉还以为自己拿错了,结果看了眼发现没错,说:“怎么了?就是那群山灵。” 易叔伸手捏了捏自己鼻梁,神色颇为凝重,他动容地,再次低头看着手中那张照片,嘴唇蠕动,喃喃地说着:“竟然……不……不对……是果然……” 越来越觉得不对劲,纪冉忍不住问他:“老头,到底怎么了?” 没有立即回答,易叔手有些颤抖地放下眼镜,他心事沉重,在自顾的摇了摇头以后又缓了良久,才对纪冉说:“如果他们确实是山灵一族,那我可以告诉你,他们以前并不长这样。” 纪冉:“哦?他们以前是怎么样?” “六十几年前,当时我不到十岁,有一次在我们村附近那片山里玩,因为暴雨,我和我哥我姐走散了,一个人在山里迷路到半夜,见到那一带的山灵。” 易叔顿了顿,燃起一根烟,慢慢地抽了一口,在充斥鼻腔的浓重烟味中回忆着陈年往事,“一个小孩懂个屁,以为见到妖怪,直接吓得哭爹喊娘。他们大概没想到我能看到他们,也吓了一跳,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地,他们做鬼脸陪我玩,请我吃树上摘的果实,还拉着我围在一起跳古怪的舞,给我看一张画像,好像说什么英雄气概。那天晚上一直玩到很晚,我才累得睡着,做了一个美梦。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我已经回到村里,那之后我也有试着回去找他们,可惜自那一次,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们。那件事,带给我童年很大的震撼,成年后我试过去查书,结果却发现我当年所看见的山灵,跟书里记载的不大一样。” 纪冉没有插嘴,就像童年时无数次听这个老头讲鬼怪故事一样,认真地听着,安静地看着他的脸。然而慢慢地,纪冉发现了,其实不是全都一样,比如这个老头子脸上历尽沧桑的沟壑,染黑了头发却掩不住的花白鬓角,这些都是记忆里不曾有过的。 易叔喝了口茶,接着说:“书里记载的山灵,身高九尺,像巨人一样魁梧,头顶金角,穿着供器护胸甲的金身,披着斗篷,身上缀满各种宝石。” ……身高九尺?魁梧?金角?护胸甲?斗篷?宝石???? 纪冉想象了一下易叔形容的山灵,又对比了一下自己之前见过的那群二缺,深深觉得自己被欺骗了。 那群家伙……身高最多就一米三,那记载是他们动了手脚吧? 不知道他的想法,易叔接着说下去:“那是书上的记载,但是我看到的那群山灵,身高不足九尺,最多两米,头上虽然也有角,却都不同程度地破烂,看起来就像被什么东西日积月累地腐蚀掉,宝石没有,护胸甲倒是有,但几乎全都是锈迹斑斑。” “我见到的那群矮穷挫,跟照片里的一样,一米多一点,五官挤成一团,穿着破布麻衫,站在那能拍一整出三毛流浪记。” 纪冉边说着边灵活转动着手里那根毛笔,说到三毛流浪记的时候突然顿了顿,他抬起一双阐述着一切已经了然的眼眸,看着易叔,“老头,我猜你的意思是——古书记载里的,才是那群矮穷挫本来的面目。” 看来他的猜测没有错,因为易叔点了点头,表示默认。 纪冉又说:“一是人间信仰流失削弱他们的力量,二是现代社会发展迅速,人类任意破坏自然环境铲平山林。那些家伙本就是山的神只,人类像贪得无厌的强盗,每砍伐一棵树,就等于在他们身上挖走一块肉,这样日积月累的不断伤害,逐渐让他们从法力高强的巨人变成今时今日的侏儒。” 说到侏儒的时候,他回头意味不明地看了阿宝一眼,那阿宝本来站那摆弄着自己的悠悠球,也没注意听他们在谈什么,结果一感觉到他的目光,立即敏锐地抬起头,暴喝一句:“干什么?!想偷袭?!” 纪冉干咳了一声,当作没听到,回头若无其事继续和易叔方才的话题:“照这种情况看,估计再过不了多久……” 见他说到这里就没有说下去,易叔颇为沉重地接道:“他们将会彻底消失。” 生态环境被破坏,野生动物可栖息的地方逐年减少,人类进步的代价,就是让这个世界千疮百痍无药可医。即使人们近十年来开始发现生态问题的重要性,但亡羊补牢为时已晚,南北极的冰川每日每夜都在融化,濒临灭绝的动物一批一批死亡。 而因山川大海而生的神灵们曾经被膜拜被供奉,带给纯朴的人类平安喜乐丰收富足,现如今他们大部分也已被遗忘,并且跟随这个世界的脚步逐步走向消亡。 点头表示赞同,纪冉摸出一根烟本来一偏头想要点上,结果拨打火机的手顿了顿,想想还是算了。 然后,他就翘着二郎腿坐在那,随手拨弄着放回桌面上的打火机,而易叔则是自顾抽着自己的烟,低头看那张照片做沉思状。 书房内彼此谁都没说话,只有阿宝溜溜球偶尔的转动声。这良久的沉默,竟像在给这个世界提前开一场追悼会。 直到易叔突然发出“嗯?”的一声,思绪飘远的纪冉才抬起头来,问他:“怎么了?” 易叔没有回答,只见他重新戴上自己的老花镜,也不知道是不是纪冉的错觉,他戴眼镜的时候,那枯瘦的手似乎抖了一抖。 打开台灯,易叔拿起那张照片在灯光下再次研究了起来,表情严肃。 纪冉莫名其妙地看他研究了半天,终于,见他抬起头,指着照片里某一个点,问:“这个女孩子是谁?” 纪冉接过一看,超短裙大长腿卖萌剪刀手,还能有谁?柯灵呗。 “我家隔壁的新租客,两兄妹。” 说着,他指了指柯灵隔壁那个面瘫闷骚男,“这个是她哥。” 易叔眉头皱得更紧,大概内心深处涌现出什么令他格外想不通的东西,他看着纪冉,说了句:“这个女孩子,我见过她。” “哦?在哪见过?” “你等一下。” 易叔说完,便起身走到旁边他收纳黑胶唱片的大柜子前,认真寻找了起来。 在纪冉狐疑目光的注视下,半分钟后他终于从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抽出一张深红色封套的唱片。 他谨慎地看了看那张唱片,在确定了这就是他要找的东西后,走了回来。 “你看一下。” 他将唱片放到桌面,推到纪冉面前。 事实上由于易叔举止奇怪,纪冉早已偷偷做好心理准备,但在看到唱片封套那名女歌手的照片后,他的脸色还是忍不住沉了下来。 封面上是女歌手的半身像,她穿着一套红色旗袍,半长的头发烫着大卷,刘海侧边戴一朵小红花,五官秀丽,看得镜头笑意盈盈。 她眉眼的妆容古典,也可以称之为俗气,让她比实际年龄看起来成熟了好几分。然而,纪冉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这是柯灵…… 易叔看他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的猜测没错,说:“林可儿,七十年代的女歌手,没有名气,只出过这一张唱片,里面都是翻唱歌曲,当时只发行了几十张。出完这张唱片,这个人就销声匿迹了。前几年有人在暗中出高价搜集她那几十张唱片,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 听着他述说这些,纪冉把照片往桌上一放,终于忍不住点起一根烟,一语不发,就这么深深吸了好几口。 “你刚才说她还有一个哥哥?那么如果这个人跟照片里的女孩是同一个人,他们俩出现在你身边……” 不等易叔说完,他开口打断:“你是想说跟最近出现的那几个僵尸有关?” 易叔不置可否,而是反问他:“我看你好像也没有那么吃惊,是不是早有怀疑?” 对于易叔这个问题,纪冉扯出一个没有内容的笑,目光落在桌沿,轻轻摇了摇头。 事实上,摇头并不一定代表否认,再抬头时,他的淡漠眼神中已经再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易叔听到他说:“不用担心,这件事我会查清楚的。” 42喝汤 关于那两兄妹的身份,纪冉自然一开始就有所怀疑,特别是沈军事件那夜发生的事,后来想起他也几乎可以完全确定,感受到的那股强大存在感,九成是从柯冕身上散发出了的。 只是相处了这么些日子,他确实没有从那对兄妹身上感觉到任何恶意。纪冉经历过太多事情,他当然也清楚,这个世界上有太多隐藏身份和谐生活在人类社会里的物种。他向来的宗旨是,只要它们不做害人的事,也并不是非要揭开对方面具置对方于死地,毕竟,那又没钱赚。 当然,那些心虚的家伙从来对他都是敬而远之,可这次这对兄妹不一样,他们在明知他真实职业的情况下还故意接近他,这就让情况显得复杂了起来了。 他们有什么目的? 想起柯冕那双似乎隐藏众多秘密的眼睛,再联想到近期两起冲着他来的僵尸事件,还有玩具厂那次,那个出手相救的神秘人……这一切都让事情更加无法明朗,简直是迷雾重重。 姓柯的混蛋跟这件事会不会有什么关系?他是僵尸……?还是其他什么东西? 想起在温泉酒店那两次亲吻,纪冉觉得真他妈郁闷,做为区区一个僵尸,竟敢色胆包天到跑来住老子隔壁,不止,还敢强吻老子! 虽然老子的魅力确实大得常人难以按耐,这个能理解,可是姓柯的你这做法,跟拿着指甲钳去抢劫运钞车有区别么? 纪冉想不通,但他知道一点——既然现在大致已经猜到他们的身份,那么只要让他们现型,有什么问题问清楚就行了。 下了这个决定,纪冉回到家中,打开那个装着对付僵尸装备的皮箱,从中拿出几撮桃木根。 然后,他就打了个电话给罗楠:“小楠,你今晚熬什么汤来着?” 今天周日,罗楠放假在家里做大扫除,用上了他新买的吸尘器,买这玩意儿是有原因的,因为最近开始跟他住在同一屋檐下的这位狐狸先生——阿篱。 对,沈军事件过后,在罗楠几次三番的要求之下,狐狸阿篱终于以“看你小子傻头傻脑别哪天被卖了反正本大仙最近也无聊就允许你当我的仆人吧不过丑话先说在前头本大仙三餐都要吃牛肉”一堆废话为由,正式住了进来。 虽然对于这件事纪冉强烈表示反对,无奈罗楠很坚持,嘴硬心软的某人最后哼了一声,狠狠一踩阿篱的尾巴,这事儿也就揭过去了。 此时罗楠正在用吸尘器打扫屋子,阿篱大模大样坐在沙发上舔了一会儿爪子,不耐烦地开腔了:“我说你这玩意儿太吵了,关了!” 罗楠边打扫边抬头,抱歉地说:“阿篱先生你再忍忍,你掉了好多毛,今晚我叫了阿冉他们过来吃饭,得打扫干净点。” 阿篱一爪子狠狠踩沙发上,刷地亮出一排利爪:“什么??听你这话的意思你很嫌弃本大仙的仙毛?!” 罗楠拿着呼呼作响的吸尘器左左右右认真地吸它两旁的抱枕,说:“不是,阿篱先生你别老上火,来,让让。” 阿篱哼了一声,死守阵地:“凭什么让本大仙让?你是不是看本大仙在这里就故意来这边吸?!说!” 被它这么一胡搅蛮缠,罗楠为难地摸了摸脑袋:“不是阿,你真的误会了,好嘛,我不吸就是了。” “哼,这还差不多。” 看他总算把吸尘器关了,阿篱大爷似地用黑鼻子指了指旁边的座位,说,“坐吧,给本大仙剥瓜子吃。” 放下吸尘器,罗楠打开电视调了MTV频道,坐在它旁边边听歌剥起瓜子,然后把瓜子仁一颗颗放盘里。 这是阿篱老狐狸的恶趣味,喜欢一口气往嘴里塞数十颗瓜子,反正周日下午罗楠也没事干,就心甘情愿坐这帮它剥瓜子。 而它百无聊赖,边监督着罗楠的工作进度,屁股后面的尾巴边跟着电视里的音乐晃荡。 剥着剥着,罗楠开口了:“阿篱先生,能问你个问题吗?” 阿篱动了动尖尖的右耳,懒洋洋地说:“问吧,不过本大仙不一定答。” 罗楠递了一颗瓜子给它,问了:“您今年多大阿?” 阿篱一低头把瓜子吃进去,嚼了嚼吞了:“说出来吓死你,本大仙的岁数比你爷爷的爷爷的爷爷还大。” 罗楠愣了愣,随机认真地掰着手指算了起来:“我爷爷的爷爷的爷爷的爷爷……” “以你的破脑袋是算不好的,大发慈悲告诉你吧——七百岁!” 闻言,罗楠差点闪到舌头,用看妖怪的目光看着眼前这只妖怪:“七……七百岁?!” 狐狸骄傲地一扬脑袋,眯着眼享受着罗楠惊愕的注视:“如何?厉害吧?” “难怪,我那天晚上看到您变得比汽车还大。” 罗楠说着,脑子里突然冒出个可怕的想法,失声道,“那再过几百年,您不就跟哥斯拉一样大了??” 狐狸鄙视地瞅了他一眼:“屁!你懂什么?那是本大仙的战斗形态!恩?怎么?哥斯拉是个什么东西?很大?” 罗楠认真地点了点头,回答道:“很大,是只大怪兽。” 阿篱饶有兴致地看着他:“怪兽?那有机会本大仙可要见识一下。” 罗楠:“可能比较难……因为它在日本,和奥特曼一样。” 阿篱笑了:“呵,这些日本省的妖怪名字也真奇怪,不过这两个名字连交游广阔如本大仙都没听说过,估计也没多厉害。” 罗楠坐在旁边,剥瓜子的手顿住了,目瞪口呆看了它那自我感觉良好的表情老半天,愣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陶醉完,阿篱又不满了:“看归看,手别停!” “对不起对不起……” 罗楠回过神来,手里继续跟瓜子搏斗,又说,“阿篱先生,那你这七百年来肯定去过很多地方吧?” 阿篱说:“那是,就没有本大仙不敢去的地方。” 这下罗楠更感兴趣了:“那您去过皇宫吗?皇宫里那些人跟电视里演的一样吗?” “皇宫阿……” 阿篱想了想,说,“我记得我很小的时候好像进去过。” 罗楠:“很小的时候?” “恩,大概这么小。”阿篱用鼻子指了指罗楠手里的瓜子。 罗楠简直是惊了,连鼻梁上的眼镜都差点惊掉,他把瓜子拿到眼前,盯着那瓜子颤着声,说:“这……这么小??” 阿篱不负责任地晃了晃尾巴:“反正差不多啦,别老在意这种细节。” “哦……” 虽然嘴里这么应着,但罗楠还是颇纠结地看着那颗瓜子,又问了,“您这么小的时候……怎么会跑到皇宫里去?” “这个嘛,我记得好像……” 阿篱正打算说下去,这时他们家的门铃被摁响了。 罗楠去开门,发现门外是纪大帅哥。 罗楠奇怪地问他:“哎?阿冉,怎么这么早?” 要知道一般不到吃饭时间,这位爷是打死都不会露面的。 手揣在兜里,纪冉边往里走边说:“没什么,我就是下来看看,你在干什么呢?” 罗楠:“我在和阿篱先生聊天呢,阿冉,原来阿篱先生已经七百岁了,想不到吧?” “想不到。” 纪冉说着看了看沙发上的阿篱。 阿篱被他一看,马上龇牙咧嘴做挑衅状:“又是你这臭小子!你想不到的事情还多着呢!” “我只是想不到,这么蠢的一张脸,竟然能活到七百岁。” 纪冉说着,不再理会在他后面叫嚣的狐狸,而是自顾往厨房走去,边跟罗楠说,“不用招呼我,回去看电视,我就随便看看。” 罗楠看着他走进厨房,心里觉得特别疑惑特别新奇,从没见过纪大帅哥这么主动进过厨房。 阿篱舔了舔自己爪子,想了想,纳闷地抬头说:“臭小子去厨房做什么?下毒?” 当晚,柯冕、柯灵、张小飞众人如约来到罗楠家中聚餐,桌上四菜一汤,在罗楠上完最后一个菜准备喊开动的时候,纪冉突然说:“小楠,你们家有可乐么?” 罗楠本来脱下围裙刚坐下,被他一问,想了想说:“好像喝光了,你要喝吗?” 看纪冉点头,他站了起来:“那我下去买吧。” 说着,罗楠就准备回屋里拿钱包,张小飞这次机灵,说:“要不还是我去买吧!师父你们先吃,我马上回来!” 可惜他这回机灵的不是时候,纪冉别有深意地瞥了他一眼,坚持道:“让小楠去吧,小楠,小卖部的老板好像有什么话想跟你说。” 罗楠站住了:“哎?我上次欠他的五毛钱还给他了呀。” 纪冉表情正经,眼睛都不眨一下:“好像说那五毛钱是假币吧。” 本来低头玩iphone版草泥马养成游戏的柯灵闻言,震惊地抬头了:“五毛钱也有假币?!” 纪冉点头:“可想而知现在的犯罪集团有多丧心病狂。” 说到最后四个字,他若无其事斜睨了某闷骚男一眼。 此时坐在饭桌一端,眼前摆着它专属食盆的阿篱不耐烦地开腔了:“喂!你们谁下去买赶紧决定!本大仙快饿死了!能开动没阿?!” “我去买我去买,我得向小卖部解释一下,花假币影响太不好了。” 罗楠满脸愧疚地这么说,就急匆匆跑去拿钱包下楼了。 等他关上门离去,纪冉就看向正对面的柯冕,贴心得令人感到惊悚地说了句:“饿了吧?要不先喝汤?” 瞬间柯灵手机差点脱手,抬头张着嘴看了纪冉半天发现他脸上没开花,随即用力狠狠捏了捏旁边张小飞的胳膊。 “哎哟!!” 张小飞疼得差点一蹦蹦上桌子,转过头眼带泪花特无辜地看着柯灵,带着哭腔,“柯灵你做什么??” 柯灵严肃地看着他,问道:“疼吗?” 张小飞用力点头:“疼!” “很疼?” “很疼!” 终于,柯灵安心地拍了拍胸口:“哎,果然是在做梦。” 张小飞擦了擦眼泪:“哎??” 对于他的万般不解,柯灵拍了拍他肩膀,严肃教育道:“肯定是做梦,你想,我刚才就轻轻摸了你一下,又怎么会疼呢?” 张小飞不可思议地看了看她,又低头看自己被她摸肿的胳膊,此时此刻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 而纪大帅哥这边,在他主动得诡异地往柯冕碗里舀汤的时候,柯冕简直觉得他脸上就写了四个字——此汤有毒。 盯着眼前那碗汤,再看看纪大帅哥那一脸“要么给老子把汤喝掉,要么让老子打死你,你自己选吧”的表情,柯冕在心里失笑,觉得自己似乎莫名其妙走到了僵尸生涯的交叉路口。 于是他问了:“怎么?你不喝?” 只见纪大帅哥镇定自若地抬了抬下巴,微笑:“我等小楠买可乐,喝吧,这汤他熬了一下午了,你忍心辜负他的心意吗?” 柯冕笑了笑:“主人家还没回来就开动不合适,我想还是等他回来吧。” 纪冉格外和气:“没事儿,你尽管把这当自己家就行,我们都是你亲人。” 柯灵被恶心得狠狠打了个冷战,煞有其事地偷偷问张小飞:“喂,你师父今天是不是被什么附身了?你们驱鬼界不是有一招叫拿筷子夹中指吗?要不要试试??” 对于她这个提议,张小飞当真考虑了一下,非常谨慎地说:“我想,还得再看形式,我们贸贸然上去没有胜算。” 闻言,柯灵一脸佩服地,用看革命同胞的眼神看着他,用力点了点头表示赞成。 另一边,纪冉还在坚持:“喝吧,喝阿,怎么还不喝?” 柯冕笑得无懈可击:“再等会儿,我觉得还有点烫。” 终于一旁最恨婆婆妈妈的阿篱看不下去了,一跃而起跳到柯冕跟前:“我操能别废话了么你不喝我喝!!” 说完,纪冉都来不及阻止,它,就低下头,喝了下去。 罗楠和小卖部的老板解释了半天结果老板告诉他没有假币这回事之后,终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提着一瓶大可乐回来了,这边厢一打开门,屋里一团格外刺眼的白光同时炸开!刺痛了他的眼睛的同时,他听到碗筷被打翻以及柯灵惊呼的声音。 等到他放下挡光的手,竟然看到,餐桌上赫然站着一只巨大的龇牙咧嘴的杀气腾腾的白毛狐狸! 同一时间,这座城市的某个私家医院独立病房内,坐在病床边的一个男子,似乎因为感觉到什么,抬起了阴冷的双眸。 神秘男子看着病床上靠呼吸机维持生命的一个男人,半晌,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我找到那只狐狸了。” 43夜袭 罗楠家中,突然变得巨大的阿篱站在桌子上踩着倒翻的碗筷,下一刻,它伸长了脖子从喉咙里发出一声霸气嘶吼! 在这仿佛撕裂空气震耳欲聋的吼叫声中,纪冉手腕上的黑色铃铛发出持续的紧急的声响! 吼完这一句,阿篱好像感觉到什么不对劲,眨了眨眼,然后低头,一眼就看到在它变身的瞬间就弹得老远,而此刻站在周围的在场数人——柯灵拿出手机表情专注正对着它的英伟雄姿猛拍,张小飞嘴张得老大目瞪口呆,柯冕抱臂站着,目光深沉难以捉摸,而纪冉……纪冉脸色已经不能单纯用臭来形容了,只见他站在那里,感觉就像浑身上下冒着熊熊烈火,好像稍微离他近点都要死无全尸。! 阿篱再次快速眨了眨眼,似乎对这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变化感到特别措手不及,无辜地看着表情各异的众人:“哎?!什么情况?!” 它话音刚落,纪冉刷地一眼瞪着它,随即爆出一串怒不可遏的怒骂:“你他妈脑子里是不是装屎了??吃着吃着饭你迫不及待变什么身耍什么威风?现在好了!大家都不用吃饭了!这下你满意了吧?这就是你的目的吧?!不想说什么了!你自己反省去吧!!” 骂完,他狠狠哼了一声,然后,无比气愤地转身走了。 听着那砰地一声极用力的摔门声,在场众人纷纷沉默了好几秒。 等到终于反应过来,阿篱简直是哑巴吃黄莲:“喂!本……本大仙怎么了??” 听到它这么问,柯灵才停下不停拍照的手,叹了口气,用充满了鄙视意味的目光看它:“你也是,真是太过分了,好好的一顿饭就这么被你糟蹋了。你有没有听说过锄禾日当午,农民很辛苦?算了,我也不想说了,真的,你反省去吧,我回去煮猪血吃。” 说完,她就走了。 于是阿篱又把视线投向张小飞,大概是迫切希望从张小飞那得到一丝安慰,结果,它看到张小飞万般失望似地摇了摇头,说了六个字:“简直令人发指。” 然后,转身,同情地拍了拍罗楠的肩膀,边长吁短叹边走了。 阿篱哽咽了一声,不死心,又看向柯冕,柯冕本来盯着桌子上被打翻的汤正在若有所思,直到感觉到它的目光,才抬起头和它对视。 终于!它发现终于有人肯正眼看它了,果然人间还是有温情的,阿篱简直激动不已:“我……我我……你明白吗……那个汤汤汤……” 下一刻,柯冕抬手打断了它的语无伦次,一脸正经地安慰了句:“改过自新,社会还是会接纳你的。” 然后,也走了。 转眼间所有人都走光了,身中数枪的阿篱仍屹立不倒地站在餐桌上,非常坚强,可就是久久说不出一句话。 此时罗楠走了过去,看着那一片狼藉的餐桌,摸着自己的下巴惋惜道:“真可惜,都吃不了了。” 完了又看了看仍然处于石化状态的阿篱,问:“这有可乐,一起喝不?” 强忍着吐血的冲动,纪冉气冲冲回到家,打开电脑上Q,又打开最近联系列表把阿晚的聊天窗口打开,狠狠敲打键盘输入五个字:【滚出来,开战】 然而等了好一会儿,对方头像仍然是灰色的,估计真没有上线,于是纪冉不耐烦地点了根烟,靠在椅背上,盯着那个聊天窗口边吞云吐雾边生闷气。 明明差一步就成功了,结果半路杀出只程咬狸,就没有比这还不靠谱的了! 斜斜叼着烟,他盯着电脑屏幕目光中满满都是杀气——那只死狐狸,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找机会老子绝对要把你尾巴拔掉拿来刷马桶,给老子等着吧! 就在他心里把阿篱翻来覆去虐了十遍八遍还觉得不解恨的时候,电脑突然传出滴滴滴滴滴的声音。 他知道,肯定是阿晚。 阿晚目前是纪冉的连连看队友,最近一段时间,纪大帅哥只要不爽或者闲得发慌就会上线叫上他,然后两个人杀到连连看2V2区虐遍每个房间,两人联手,杀得对手是鬼哭狼嚎。 纪冉怀疑这个阿晚是个天天守着电脑过日子的无业游民,否则解释不了为什么自己无论任何时候找他他都在线,就算当时没在线,只要纪冉等个两分钟他就肯定会立即上线。 本来吧,纪冉是最看不起那些个一天到晚没事干专注啃老二十年的,但所谓英雄惜英雄,纪帅哥作为一个玩连连看玩得出神入化万夫莫敌的高手高手高高手,想要找到一个旗鼓相当的人是很难的,难得现在找到了一个,所以纪大帅哥决定大度地忽略掉那些细节。 聊天窗口内,阿晚发来了一句:【刚才走开了,吃了么?】 吃了么?莫名地,纪冉就觉得被哪壶不开提哪壶了,他叼着烟,反问:【没有,你呢?】 阿晚:【我也没有。】 那正好。 纪冉随手打开QQ表情列表,发了个大便过去。 名侦探小纪:【大便】 阿晚:【好臭!】 名侦探小纪:【赏你的不用谢。】 阿晚:【怎么了?你心情不好?】 愤怒的小纪:【看我的Q名。】 阿晚:【恩,看来不是一般愤怒,谁惹你了?】 愤怒的小纪:【打听这么多干嘛?我们很熟么现在?】 阿晚:【这样,谁惹你了你拉他上连连看,我帮你报仇。坏笑】 愤怒的名侦探小纪:【那真是谢谢你了。】 阿晚:【厄,怎么又换名字了?】 愤怒的名侦探小纪:【那种混蛋估计连Q是什么都不知道。】 愤怒的名侦探小纪:【老子乐意】 阿晚:【他是古代人么?不会你可以教他阿。】 愤怒的名侦探小纪:【不用了,一句话都不想和他说。】 阿晚:【冷汗这么讨厌他?】 愤怒的名侦探小纪:【你不知道有些人一生出来就非一般惹人讨厌么?】 【阿晚给您发了一个窗口抖动】 阿晚:【按错了,不好意思】 【您发了一个窗口都抖动】 【您发了一个窗口都抖动】 【您发送窗口抖动过于频繁,请稍候再发】 【您发了一个窗口都抖动】 阿晚:【……】 愤怒的名侦探小纪:【哼】 纪冉把烟掐灭,突然发现窗口抖动之后本来不爽的情绪少了几分,于是不由得就哼起了歌,看着屏幕等了两分钟,阿晚却一直没有回复。 怎么?难道被老子抖晕了? 同一时间隔壁柯家 柯灵手里拿了几张一百块,正从柯冕卧室走出来,边走边笑嘻嘻回头朝屋里喊:“谢谢老哥!爱死你了!等回头我还你哈!” 结果柯冕打了个响指把门关了。 于是柯灵回客厅坐沙发上边数钱边思考了——奇怪,刚才进去的时候明明看到老哥把一个电脑窗口关了假装在看新闻联播,问他他还不承认! 嗯……好可疑阿,难道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莫非……是黄片?! 也合理,哎,老哥,最近真是辛苦你了。怎么说也是个身强力壮大老爷儿们,以前就算了,现在每天住在梦中情人隔壁,却悲催的看得到吃不到,偶尔自己动手解决一下也是应该的,我理解你。 作为妹妹的我,只能明天去超市买多几卷纸巾放你房间支持你了! 那夜,纪冉在线上拼了三十几局连连看发泄完毕之后,就爬上床睡觉了。 夜凉如水,月色苍茫。 此时所有人都进入了梦乡,12楼的阿篱在床上睡得四仰八叉,露出白肚皮,一只脚蹬在罗楠脸上。 罗楠皱着眉在做梦,梦见自己回到幼儿园,老师排着队来捏他的脸,他在梦里委屈——为什么老师们只捏左边脸?要是变形了,长大以后大小脸娶不到老婆该怎么办阿? 同时隔壁的张小飞一招佛山无影脚把被子踹到地板上,睡得迷迷糊糊,嘴里嘀咕了一句:“大师兄……师父被妖怪抓走了……” 13楼,柯灵柯美女穿着少女情怀的草莓印花蕾丝睡裙,正压着被子特不淑女地趴着睡,她的眉头紧皱,可能是做了什么不开心的梦,含糊不清说了句:“哥哥,不要离开我……” 隔壁房间的柯冕也躺在床上,他闭着眼睛,可这个男人即使是睡着的时候,那两道平日里仿佛压着八千烦恼的浓眉,亦不曾真正舒展开来。 如此平静的深夜,本就该是所有人都进入梦乡的时候。然而此时此刻,却有一个人影,悄无声息地落在了大楼天台。 这个人在天台站定后,便从身上掏出了一个黑色的杯子。他将杯子往地上一倒,十几团黑棕色的不明物体从杯子里掉了出来。 眼看这些不知名的东西掉落到地面,那人随即吹了一个口哨,下一刻,如同接到他的命令般,那些个本如死物一样的黑团突然就动了动。 紧接着,它们慢慢伸展了开来变成半月形,身子两侧展开了一对又一对的足,两秒钟之后,那些黑团赫然已经变成数十条十几公分长的蜈蚣! 它们本在地上扭动着竹节似的长长身躯,在听到又一声口哨后,突然如闪电般迅速爬入天台铁门的门缝内,就像几道黑影,一眨眼就进入了大楼内部! 那人站在原地,双手合十并掌一转,再分开的时候,双手手掌间出现了一方型透明物体。 他低声颂咏咒语,透明物体随即积压形成一道透明光线。他单手握住,下一刻,光线自他手中炸开化成无数透明颗粒向四周迅速飞散。 一个透明的结界,自上而下地,悄无声息包裹住了这栋大楼。 同一时间,毫无预兆地,黑暗中柯冕突然之间睁开了眼睛,他那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眸显得比黑夜还要黑,这样的眼睛,压根不该属于一个前一秒还在熟睡的男人。 他穿上衣服走出了卧室,走过客厅,打开自家的门,无独有偶,对面屋的纪大帅哥正巧也打开了门,一手拿着手机在拨电话。 纪冉听到动静抬头,于是,他们视线就这么撞个正着。 纪冉那双黑亮的眼眸里同样没有一丝睡意,看到他,一偏头:“你别告诉我你是在梦游。” 柯冕还来不及回答,纪冉的电话接通了,只听他对电话那边命令了句:“起来,别睡了,有人来踩场!” 如果柯冕没猜错,电话那边应该是张小飞。 这边厢纪冉刚挂了电话,底下十二楼就传来一声开门声,阿篱的声音同时传了上来:“小子!别跟来!老实呆在屋里!” 紧接着,是罗楠慌慌张张的声音:“阿篱先生你等我一下!别跑!我拖鞋掉了!” 阿篱:“就跟你说别跟来了!麻烦死了!人才不出众说话不玲珑一点不机灵到底怎么做小弟的!” “阿篱先生你别生气阿,等我把门锁上……阿!” “怎么了??” “您说,我要不要把钱包带上?” 阿篱:“……” 就在13楼这俩听了他们的交谈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的时候,又是一声开门声,张小飞那充满精气神的声音传了上来:“哟!两位早上好阿!” “阿,早……早上好!小飞!” “哦,早上好,臭小子。” 纪冉受不了了,默默捏紧了拳头,正想吼一句“早上好你们妹阿”,就听到不知什么时候也穿着拖鞋跑出来的柯灵,在他们旁边特别浮夸地喊了句: “哇!好多蜈蚣哦!人家好害怕哦!” 44好忙 “哇!好多蜈蚣哦!人家好害怕哦!” 柯灵的喊叫简直是震动了整栋楼,纪冉眉头一皱,往旁边通往上层的楼道一看,竟看到黑压压的一片不明物体掩盖了原本该有的台阶!就像黑色海浪一样一波波从上往下涌,他再定睛一看,果然如柯灵所说——是数不清的黑蜈蚣! 它们棕黑色的壳发亮,正一条又一条密密麻麻紧挨着蠕动在一起,正争先恐后往下挤,若是这里有个密集恐惧症患者,保准当场能恶心吐。 纪冉一句“我操”还未脱口,一个高大的身影已经挡在他的身前。 还能是谁?姓柯的呗。 这个男人的举动就像是下意识的,没有任何考虑,就这么把他挡在了自己身后,并且简单明了说了两个字:“快跑。” 谁知纪大帅哥淡定挑起眉,非但不跑,反而是两个跨步轻而易举挡在他面前,目光冷洌口气戏谑:“蜈蚣而已,害怕的话躲在爷后面。” 说话间最前端的那波蜈蚣即将接触到纪冉的脚尖,他一个反手,指间瞬间多了两道符咒,在半空快速划了个三角:“赤帝之焰听我咒言。” 话音刚落,他脚下的地面即刻燃起一道熊熊火焰,如一条巨大火龙般气势凶猛地往前快速推去! 眨眼间,烈焰的巨龙已经将不停逼近的剧毒蜈蚣吞噬殆尽,不消一秒。 此时,柯美女从自家门里探出头,看到眼前铺了一地面冒着烟的焦黑蜈蚣,这才大胆地从门后走了出来,同时叹为观止地拍起手来:“这个年轻人有前途有前途!” 在柯灵热情似火的鼓掌声中,纪大帅哥回头,挑衅地看了身后的某人一眼,那模样就像一只开屏的花孔雀,柯冕觉得他那表情分明就是在问——怎么样?厉害吧?无敌吧?是不是很牛逼?你说老子牛逼不牛逼? 看他这样,柯冕只能非常配合地点了点头,奉承了句:“牛逼。” 也是在此时,他们突然听到一阵混乱的脚步声自楼下传来! 纪冉回头,就看到12楼那两人一狐正以百米三秒的速度冲了上来! 罗楠笑着喊道:“阿冉!柯冕!柯灵!晚上好!” 张小飞手里拿着个电蚊拍更是边跑边朝他兴高彩烈地使劲挥:“师父!我们来帮忙了!” 纪冉挑眉——哦?好久没看到这小子这么积极了,看来是长大了。 就在他心里觉得各种安慰的时候,只见那两人一狐已经到达13楼,跑在前面的张小飞径直冲了过来!一手拉上柯灵! 在柯灵连声的“干嘛?什么情况??做什么??”中,他拉上柯灵和其他两位一刻不多留马不停蹄直接飞奔上了14楼!头都不带回一下就把背影留给了纪冉! 直到他们消失在13楼半的拐角,纪冉听到阿篱的声音在楼道里回荡:“不要回头看不要回头看不要回头看……” 你……你们他妈的不是来帮忙的么?? 纪冉站在那,眼角抽搐,随即和旁边柯冕对视了一眼,彼此都深觉有什么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果不其然吧,不等他吐槽,不对劲的事情发生了! 只听到一阵唏唏簌簌感觉非常热闹的声音从底下12楼传来,重点是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纪冉的符咒已经在自己手中,他皱眉:“又是蜈蚣?” 站在他身旁,柯冕目光冰冷,看着显然那有什么东西迅速靠近的楼道拐角,说了两个字:“不是。” 如迫不及待验证他的说法般,此时,12楼半拐角处,有一大片笼罩着楼道四周的阴影突然拐了出来,并直逼他们而来! 这次纪冉看清了,那片阴影分明是成百上千只大大小小的蜘蛛所组成,它们从台阶从两侧墙壁从顶端,以要将路过的所有东西掩没的气势四面朝他们二人包了过来! 几乎可以想像,被这群见洞就钻的东西缠住是怎么样的场景。 如此危急时刻,柯冕仍然分外镇定,看着身旁的纪大帅哥,问了句:“现在怎么办?” “我就知道那群混蛋没有靠谱的时候。” 纪冉嘴里这么说着,不慌不忙上前一步。 他抬手,自手腕的黑铃铛内拉出一条十公分的金线,用指甲掐断的同时,那本来软趴趴的金线突然如被灌注了一股力量,瞬间绷得笔直! 他两指捏住那条如铁丝般的金线,说了一声“去”,那金线得了命令即刻朝楼道口如飞箭射了出去! 它在空中延伸变长,连接左右两侧墙壁打横挡在了13层最后一节台阶。此刻那大批蜘蛛已经逼近,那道金线突然泛出刺眼金光,以金线中点为轴心的地方突然复制出无数条相同的线向四周张开,仅一秒时间便形成一个阻断十三层前进道路的金网。 然而,线与线之间有缝隙存在,真的可以拦截住那批蜘蛛么? 此时,潮水般汹涌的蜘蛛已经漫了过来,纪冉颇为悠哉地点起一根烟,站在那里,目光笃定地打趣道:“你说,这么大的蜘蛛网,它们应该会喜欢吧?” 旁边柯冕看了看他的侧脸,什么也没说,只是深邃眼中不自觉地被他感染上一丝笑意。 这个时候数米长的楼道已经被数量惊人的蜘蛛全面覆盖,然而,最前端一批蜘蛛在接触到金网的那一刻,就像撞上一个巨型电蚊拍,一只只被电得腿脚弯曲蜷缩,往台阶上哗啦啦地掉! 可后方的同伴们仍然毫不畏惧地淹没它们的尸体继续挺进,一时间,噼噼啪啪的声音在楼道中不绝于耳,数不清的蜘蛛撞上金网壮烈牺牲! 纪大帅哥从自己唇间取下那根烟,吹了个口哨:“看样子它们很喜欢。” 这么说着,提步就想往十四楼走,转过头却发现柯冕正眼睛都不眨一下地盯着他看,他随手弹了弹烟灰,说:“看什么?没有你表现的机会了。” 闻言,柯冕特别自谦地笑了笑,对他说:“这个当然,这种大场面,你可要保护我。” 他这话虚伪得有点丧心病狂,纪冉瞬间有点被噎到的感觉,干脆冷笑一声把脸转过去,不再看他,直接往楼上走。 两人一路无言就这么上了几层楼,也不知道那三人一狐究竟跑到几楼去了,一点动静都没有,被打死总该有声惨叫吧? 况且那狐狸应该有点本事,张小飞又带着武器,总不至于这么快就全军覆没的阿。 纪冉觉得纳闷。 柯冕走在他身后几步的距离,看着他的背影,方才脸上的似笑非笑已经不见,有的只是藏于眼底那份对眼前身影无法割舍的深深眷恋。 “很好看吧?” 此时,一直走在前面的纪冉突然没头没尾地这么问了一句,然后回头看他。 脸上的表情就像是在说——你这个视线性骚扰变态偷窥狂。 被撞破了,柯冕却也不尴不尬,随口转移了话题:“刚才那些蜈蚣蜘蛛是哪来的?” “像是人为操纵的。” 纪冉回过头继续往上走,说,“你应该也感觉到了,我们现在在别人制造出来结界里。” 柯冕忽视他言语间那若无其事的揭破,又问了:“是什么人?” 纪冉随手把烟头扔到墙角,说:“我不知道,还想问是不是你得罪了什么人。” 柯冕:“我一个安分守己良好市民,怎么会得罪了这么厉害的人?” 觉得简直不可思议,纪冉回头打量着他那张脸,皱眉:“你什么时候产生自己是良好市民的错觉?” 柯冕:“真的,我从来不作奸犯科。” “那只是因为你还没被抓到,听说过那句话吧?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看到刚才那些蜘蛛了么?它们就是你的榜样。” 纪冉的嘴角此时此刻有几分讥讽,最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在回头继续往上走的时候,补充了句,“以后要小心点了,良好市民。” 这边厢他话音刚落,就耳尖地听到自不知哪里发出的一声——“唧”。 两人一路走上来什么动静都没听到,突然来了这么一声,无比突兀,瞬间让两人的神经同时绷了绷。 此时恰好在18楼,他们停下了脚步。彼此才一对视,与此同时,又听到两声较刚才还要清晰几分的——“唧唧”! 卧槽!这好像是…… 纪冉眉头神经质地抽了抽,心底立即有非常不好甚至恐怖的猜想浮现,但他还是转过头向旁边的柯冕确认道:“……我他妈是不是听错了?” 看这他那表情,其实柯冕很想安慰他说你确实是听错了,可这才刚要开口呢,他们身后又是一声更加明显的“——唧!” 纪冉立即一个旋身回头! 可是,他发现自己身后除了一个电梯,什么都没有。 他疑惑地皱眉,看到电梯显示屏上的数字为18,也就是他们所在的楼层。 当下,他不由得松了一口气——操,原来是电梯皮带的声音。 就在他打算转身继续上楼时,电梯突然发出叮的一声,这一下,令他硬生生站住了脚步。 他知道,电梯门要开了。 电梯门开的那一刻,纪冉可以发誓,他看到了他长这么大以来最惊悚的一幕——只见数量庞大的灰老鼠正密密麻麻挤在电梯的小小空间内!这还不够目之所及,还有些不停从顶上掉下来陆陆续续摔进鼠群中! 一条条长长的尾巴,无数双黑豆一样的眼睛,以及不停在鼠群中传出的唧唧唧恬噪叫声。 如此场景让柯冕都忍不住皱了皱眉,看向旁边的纪冉,发现他整个人僵硬地站在那里,没有任何反应,眼神透着呆滞,就这么看着那些老鼠。 在电梯狭小的空间内,它们蠕动得就像一条条肥虫,但是随着门朝两边大开……老鼠终于注意到了他们,开始陆续往这边冲过来! 身上的鸡皮疙瘩从上往下由下往上巡了好几遍,终于,纪冉反应了过来,同时爆发出一声惨绝人寰透着哭腔的:“啊!!!!!!!” 他还没“啊”完,柯冕已经握住了他的手。 遇到老鼠战斗能力比张小飞还弱的某人,在接下来的几分钟里被柯冕拉着飞速地往楼上跑,不断上楼不断上楼,后面的老鼠唧唧唧地紧追不舍。 听着身后那些难听得让人想自杀的叫声,他咬着牙紧闭着眼睛嘴里偶尔发出毫无意义的怪叫,紧紧握着柯冕的手,指甲几乎陷进男人宽厚的手掌里。 这样的追赶简直就像永无休止,终于在不知道跑到第几层的时候,他突然听到一声碰的用力关门声。 老鼠恐怖的唧唧叫声一时间被隔绝了,世界变得平静。 睁开眼睛,发现他们身处漆黑的电梯机房里,应该已经在顶楼。 他此时背靠着门,柯冕就在他近在咫尺的面前,那双犹如深潭的眼珠子在黑暗里泛着隐隐的光,正看着他的脸。 而他惊魂未定,用力喘着气,略显粗重的喘气声在这狭小空间里显得分外暧昧,甚至令人浮想联翩。 心跳得飞快,到现在他还没想起要放开男人的手,反而更握得紧紧的:“刚才好好好好多……” 柯冕在心里苦笑,默默帮他接下去:“老鼠。” “对对对……” 纪冉想起方才的场面,狠狠打了个冷颤,对柯冕说,“妈的,老子刚才差点被吓死了!太他妈恶心了……尾巴好长鼻子好尖!为什么这个世界上会有老鼠这种东西存在!老子不明白这种东西存在究竟有什么意义!你知道吗我小时候……” 一口气说到这里,纪大帅哥突然惊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硬生闭了嘴,直到发现眼前那双眼睛藏着难掩的笑意,他终于彻底回过神来! 我了个去……老子为什么会跟他说那么多!? 就在他无比凌乱的时候,柯面突然紧了紧底下握在一起的手,故意逗他:“你小时候怎么了?” 脑子里叮的一声,纪冉几乎是立即就恼羞成怒,恶狠狠地一把揪住他的领子:“老子警告你!!今晚这件事……” 他话说到一半,已经被柯冕伸手捂住了嘴,柯冕煞有其事地说:“嘘,不要这么大声,老鼠要来了。” 这个吓唬立即奏效,他话音刚落,纪大帅哥整个人就僵住了。 嘴巴被捂住,只露出那双惊惧的眼睛,也不知道是不是柯冕的错觉,觉得,现在的他竟有那么几分楚楚可怜的意思。 所以不自觉地,柯冕偷偷咽了一口口水。 45特忙 两人在顶楼狭小的机房内,如果没有猜错估计外面现在满地都是老鼠,想出去?也不是不行,抓五六十只猫来咯。 此时走头无路的两人距离很近,面对着面,已经过了几分钟,黑暗里他们看着彼此的眼睛,谁都没动,非常非常安静。 这样的气氛下,柯冕捂住他嘴的手似乎也忘了要放下。 纪冉没有挣扎,刚才被老鼠吓得狂蹦的心跳渐渐平缓了下来,他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的眼睛,每每总觉得那里面包含了太多令人心酸的东西,这次,当然也一样。 纪冉记忆里自己从未被人用这种眼神看过,最初的时候他还不理解,但是某一天他窝在沙发上看新白娘子传奇的时候突然懂了。 这种眼神怎么说呢,是看着下一秒就要永久分离的恋人才该有的眼神,甚至是害怕了孤独,害怕了失去,却举步维艰深刻无奈的眼神。 可他们明明才认识不久。 终于,他伸手掰开柯冕捂住他嘴的手,问道:“你为什么每次都这么看着我?我们以前认识的么?” 纪冉所指的以前,是各种意义上的以前。 似乎是明白这个问题纪冉终究要问般,柯冕并没有表现出很意外,他只是摇了摇头,说:“没有。” 纪冉怀疑地瞅着他:“你没骗我?” 柯冕说:“没有。” “那换一个问题吧。” 黑暗里,纪冉的幽眸突然泛着精明的光,一字一句道,“你有没有骗过我?” 这回,柯冕果不其然没法立即回答了,他沉吟了片刻,最后用一个无奈的笑容宣布了投降,说:“我们能再换个问题吗?” “能……” 纪冉挑眉,突然伸手揪住他衬衣领子将他拉近,粗鲁地缩短了彼此的距离,近距离逼视他,“那你是变态么?” 柯冕笑了,屈起一条手臂搭在他脸旁的门板上,深深看进他眼底的色彩:“我看着像?” 纪冉揪着他衬衣的手加紧了几分力道,扯开一个穷凶极恶的笑容:“根本就是。” 柯冕感觉着从他鼻腔里喷出的扑面而来的呼吸,没有回答,没有说话,某些无需言明的东西为此时的气氛增添了一些色彩,就像是一种暗示。 不知道到底是谁主动的,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们已经亲到了一起。纪冉被这个比他强壮的男人紧紧抵在门板上,他仰着头闭着眼,湿润的舌头裹着口腔内快速分泌出来的唾液,和对方的粗糙的舌头绞动纠缠,交换着彼此的滋味。 不是第一次亲吻,也不是第一次和这个男人亲吻,但是心口无法抑制的悸动让他不爽,甚至负气地揪着男人后脑勺的头发,让两人的唇舌没有分离的余地。 柯冕一面狂热地亲吻这个美好男子,一面感觉自己全身细胞如烈火燎原般烧了起来,世界如此之大,能一次次撩拨得他失去自控能力的人就在眼前。 这个人时而冷酷时而狡黠时而又异常孩子气,可是几乎每一个表情都是致命的触发点,每一次都能把他心底那不知道已经多少年都不曾拥有的感觉逼到迸发的临界点。 他们亲吻得难舍难分,整个空间里一时间只有充满情色味的啧啧水声,就在此时,突然旁边一道白光闪了闪,在那一刻将他们的脸照亮,随即又消逝无踪。 他们同时停止了动作,表情狐疑地往旁边一看,只见黑暗里从电机后面伸出的一只手里——拿着一个粉红色iphone手机! 他们才看了一眼,那只手瞬间就缩了回去。 然后他们就听到电机后面一个女声压低了声线:“惨了!忘了关闪光灯!!” 一个疑似张小飞的声音道:“嘘!别说话!要被发现了!” 紧接着一把四十多岁大叔的嗓音响起:“没事!只要假装我们不在就行了,你们就没听说过热恋中的人都是白痴这句话么?愚蠢的人类!” 第四个,是一把怎么听怎么弱的声音:“我们这么做会不会不是很好呀?那个,柯灵,照片能借我看一下吗?” 这些交谈全部听得清清楚楚,于是纪冉额头的青筋不可遏止凸凸直暴,他和显得无奈又好笑的柯冕对视了一眼,随后一咬牙,大步朝电机走去。 果不其然,那三人一狐就这么蜷缩在黑黑的小小墙角边,抬头看到他,集体僵住。 是不知道为什么上身没穿衣服的张小飞反应最快,开口道:“师父,我们什么都没听到,真的,你和师娘继续!当我们不在就行。” 阿蓠被罗楠抱着,点头表示严重认同:“对!什么‘亲爱的,你有没有欺骗过我’,什么‘宝贝,我怎么会骗你呢’,什么‘你变态死了好讨厌哦’,这些我们通通没听到!” 柯冕师娘站在原地只能干咳。 而纪大帅哥显然已经气得双肩微微发颤,他抱臂,居高临下用鼻孔想看虫子那样看他们,目光中杀气腾腾,咬着每一颗字像要把他们咬碎:“请问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柯灵呵呵呵地笑,叮地一声竖起一根手指在脸颊边:“外面好多蟑螂我们好害怕哦!” 罗楠说:“是啊是啊!好多蟑螂!阿冉你没看到吗?” 因为紧张,罗楠不自觉加重了臂弯里的力道,就这样差点把一只大好狐狸勒死:“来人……阿……有人要谋害朕……快……快抓刺客……咳咳咳……” 纪冉皱眉:“蟑螂?你们说的是蜘蛛吧?” 罗楠说:“是蟑螂!好多蟑螂!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多蟑螂!” 他说着用两只手比划想形容自己说的多到底是多么多,发现似乎形容不了,又说,“真的,后来我们发现这里门没锁,就躲进来,小飞用他的衣服把门缝都堵住了。” “就是,还好我们反应快,不然它们得从门缝下面钻进来!就是委屈小飞了!” 柯灵说着,满脸自责地拍了拍张小飞的肩膀。 “门缝?” 听着他们这些话,纪冉心中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刚准备问他们什么门缝,突然觉得手臂痒痒的,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爬…… 他没有多想随手一拨就把那东西拨落,然后,他突然就僵住了,刚才那东西好像有壳的,拨掉它的瞬间,还能感觉好像有很多小爪子之类的东西在使劲抓他的皮肤。 此时张小飞突然“哎呀”地叫了一声,一下子站了起来:“有什么在咬我!” 同时狐狸也叫了:“卧槽有什么钻进爷的毛里了!” 罗楠:“别动别动让我看看……在哪呢?哎!痛……好像有什么咬到我的手!” 被他们一个两个吓得,柯灵也站了起来,声音有些发抖:“怎……么回事?你们干嘛??别吓我……” 话未说完,纪冉就看她突然一下转过头来,用一张特别不自然的便秘脸看着纪冉! 纪冉目光沉了沉,问她:“怎么了?” 她全身僵硬,眨着眼睛拼命朝纪冉使眼色,小声问:“你有没有听到?” 纪冉皱起了眉头:“听到什么?” 她说了两个字,两个非常抽象的字:“喀啦。” 纪冉:“哈?什么玩意儿?” 柯灵:“我……好像踩到什么了……喀啦的……” 纪冉狐疑地正要说话,就听到站在门边的柯冕突然“嘘”了一声。他回头,在黑暗里隐约地看到柯冕的手放在电灯开关上,正看着他。 纪冉垂在底下的手握拳再一松,指间已经多出一张符咒,随即地,他朝柯冕点了点头。 下一刻,柯冕按下了电灯开关。 一时间整个电梯机房变得透亮,同时柯灵的尖叫响了起来:“啊!!!!!!!” 纪冉看到,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的整个机房的地面铺上一层由密密麻麻蟑螂组成的地毯,那是一只只黑色泛着油光的大蟑螂,门边,张小飞拧成一团的衣服上也爬了好几只…… 再低头,他的裤腿上同样有攀着三四只。 惊惶失色的柯灵一跳跳到张小飞背上,双腿夹紧他的腰,攀着他的脖子使劲摇:“我踩到蟑螂了我踩到蟑螂了我的拖鞋我的拖鞋我的拖鞋!!” 张小飞背着她,又羞涩又觉得她重点好像错了,看着满地蟑螂涨红了脸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往后退,一退就撞到后面的罗楠。 “小心点臭小子!” 阿篱骂了一声,一串跳到罗楠脑袋上往下看,“这么多!都他妈什么时候进来的!?暴力小子快想办法!大部队要过来了!” 此时柯冕已经把门打开,发现门外还有无数那么多的想往里挤,而他们正对面就是天台的铁门,他回头看纪冉,在等纪冉下决定。 纪冉把目光从柯冕脚边抬了起来,眼神懔厉,转过头对他们说了句:“跑!!去天台!” 一扬手,一道火焰自他指间垂直接落地面呼啸而去!炙热的火势让本簇拥在一起的蟑螂群即刻往两边散去,瞬间给他们开了一条通往天台的路! 柯冕率先冲了出去第一时间打开天台大门,而纪冉带着众人紧随其后进了天台! 一进天台纪冉随即急转身,自铃铛中拉出金线一条用之前对付蜘蛛的方法在门口做了个网阻挡那群蠢蠢欲动的蟑螂。 做完以后一抬头,纪冉看到大楼顶部分明和外界隔着一层隐约泛着红光的透明薄膜。 阿篱自罗楠脑袋上一跃而下,站在地上,看着门外开始试图攻进来却一次次被金网击退的蟑螂,抬头问纪冉:“现在怎么办?杀出去?我们总不能在这等天亮吧?” 柯灵依然死死攀在张小飞背上,手里拿着张小飞的电蚊拍,表示:“我不出去阿!打死我都不出去!这辈子最怕蟑螂了!” 此时面红耳赤的张小飞开口了:“柯灵,没事了,你可以下来了……” 闻言,柯灵把他脖子抱得更紧:“不嘛,人家没穿鞋,下不来。” 张小飞楞了楞,小声道:“哎?那你的拖鞋?” “都踩到蟑螂了难道还能要?早脱了,不信你看。” 柯灵说着,往前抬了抬光溜溜的脚丫子让张小飞看。 盯着她染着粉色指甲油的圆润脚趾头,张小飞有点尴尬,结果她不知出于什么心态坏笑着故意把五只脚趾头张开,张小飞看得眼都直了,彻底说不出话。 纪冉没理会他们的胡闹,自顾往四周围看了一圈,最后表情冷酷地站定,掏出烟盒里最后一根烟点上,吐出一口,说了:“如果能在这等天亮也就算了,只是,你们怎么就觉得这里是安全的?” 他话音刚落,阿篱突然警惕地一偏头,好像听到什么:“恩??” 纪大帅哥这才看向旁边柯冕:“你有没有听到?” 这回,柯冕也不装蒜了,淡淡说了句:“有东西来了。” 罗楠赶紧把阿篱抱了起来,向四周张望,边说:“我也听到了,嗡嗡嗡的,我觉得,明天该打电话找林业局了。” 张小飞双手托着背上的柯灵,表情特纠结:“可是我没听到阿……师父,这……这回又是什么??” 不等纪冉回答,他也终于听到,不知从哪里传来的嗡嗡嗡嘈杂声由远而近,感觉就像一大群蚊子,光这声音,就让他觉得身上奇痒。 “来了!” 这时,阿篱叫了一声! 众人顺着阿篱的视线看过去,就看到从天台排水道突然冒出来一团黑烟在半空中迅速汇聚在一起,源源不断越使那团黑烟在数秒钟内就变得惊人地巨大!众人抬头,看它变换着各种形状,在半空中如乌云般嗡嗡嗡不停扩散开来,眼看着就快到他们头顶上方! 阿篱骂了句脏话,问张小飞:“臭小子!你还有没有电蚊拍?!” 没错,之前是蜈蚣、蜘蛛、老鼠、蟑螂……这次是蚊子!是数量庞大成千上万的蚊子!! 张小飞摇了摇头:“没有,就这一把……” 他话还未说完,不知什么原因,半空中本吵闹得令人心惊肉跳的嗡嗡声赫然而止!整个世界一下子死寂得诡异,时间在那一刻像是停滞,众人抬着头,目不转睛警惕地盯着那团只是光看着就令人感觉透不过气的黑雾,没有一个人说一句话。 柯灵握着电蚊拍的手紧了紧,罗楠抱着阿篱的手也不自觉紧了紧,柯冕一手插在口袋里不动声色,而纪冉垂着手,目光镇定,指间的烟头冒着青雾正静静被火红逐步吞噬。 一秒,两秒,三秒。 半空中那团黑雾张开如一张大网朝他们这边扑了过来! 一分钟后 纪冉在仅三十公分宽的围沿上迎风而立,身前做了个透明屏蔽墙,身后是二十五层楼下的风景。 在阿篱的“卧槽你这个暴力男有空抽烟竟然不来帮忙”的叫骂中,他嘴里咬着烟,居高临下看着天台众人被蚊子追赶,张小飞绕着整个天台狂奔柯灵在张小飞背上挥舞电蚊拍阿篱狂骂脏话整个一片混乱的场面,他没有伸出援手,而是目光深沉甚至睿智地,静静观察着这一切。 46暴露 纪冉所处的位置可以看清楚很多东西,比如张小飞背着柯灵在底下被蚊子追得四处乱窜,比如阿篱变得巨大把罗楠护在腹部底下,翘起屁股尾巴像风扇一样狂转试图驱赶蚊子,而偏偏柯冕只是站在一旁,如一个局外人看着一片混乱的场景,在纪冉看来,他甚至就像隐身了一样,只因周围即使有无数蚊子飞过——也自动忽略了他。 刚才在机房内纪冉就发现有点不对劲了,他发现那群从门外疯狂挤进来的油亮亮大蟑螂,在经过柯冕脚边的时候竟像一点没发觉旁边有这么一个大活人一样,直接往他们这边拥,也就是说——那成千上万只不管是蟑螂还是蚊子,它们的攻击并不是无差别的。 纪冉迅速在心里把原因列出来——1,这群虫子按照它们主人的指示只攻击特定对象;2,这群虫子只会攻击它们主人之外的所有人类,3,这群虫子有不敢攻击的生物。 第一和第二个猜测可以是两个不同的理由,更加可以是递进式。 如果分开来看的话纪冉就不明白了,按道理来说对方极有可能是近期那僵尸军团,也就是说冲着他和狐狸来的,那么特定对象应该也就是他和狐狸而已,勉强算上张小飞也不是不对。可为什么连无辜群众罗楠会在攻击名单以内,却只有柯冕不被攻击? 难道因为他长得帅?纪冉笑了。 那么如果把第一第二个理由当作递进式来看——那群虫子只攻击除了她们主人之外的对象,要真是这样的话,它们主人是谁,就已经昭然若揭。 但是纪冉的第六感告诉他,最有可能的是还是第三个理由。 他看着背着柯灵绕天台四处逃窜的张小飞,发现了一个问题,那群蚊子与其说是追着他们跑,不如说是追着张小飞跑,一次次低空掠过的攻击轨迹刻意避开柯灵,仔细看的话张小飞胳膊上覆着无数黑黑的拼命吸血的蚊子,但柯灵那两条白花花的腿上分明连一条蚊子腿都找不到。 同理,柯灵跟她哥一样都不是攻击目标。 纪冉收回视线,深深看了眼前方那个男人笔直的背影,发现无论真相是第二或是第三个理由,都是那么伤感情。 但是转念一想,他们好像从来没有过感情。 此时碰巧柯冕回过头来看他,就发现他正眼神复杂地盯着自己看,于是,柯冕给了他一个询问的表情。 偷窥被发现,纪冉扬起下巴,理直气壮地横回去:“看什么看?” 然后不理会他,冷冷地把视线从新投向整个混乱的场面。 柯冕沉默着,就这么抬头看着站得高高的纪大帅哥,看了半晌,终于问了:“你不打算伸出援手?” 纪冉也不看他,而是盯着前方不远处的某一点,说:“少废话,你仔细看一下。” 其实除了刚才那些问题,纪冉在现场其实还发现了另外一件事情。 “阿篱先生,早知道应该带花露水的。” 罗楠抱着头伏在地上,如是说。 巨大的阿篱叉开四肢站在罗楠上方,在嗡嗡嗡的攻势下不停抖动着身上的长毛,没好气地说:“屁!要是有这么多早知道!本大仙就不和你们玩了!卧槽!鼻子好痒!” 张小飞身上背着个柯灵到目前为止估计已经在天台奔了有两公里,上气不接下气脸都绿了,反而柯灵跟个骑在马上的女将军一样气势十足地挥舞着手里的电蚊拍,劈劈啪啪拍落四周围的蚊子。 就这么跑着跑着,专心挥舞电蚊拍的她感觉自己好像拍到什么硬物,啪的一声闷响,同时听到一声类似“哎哟喂”的惨叫。 也是此时,站在对面的纪冉那冰冷目光亮了亮。 而柯灵停下了动作,奇怪地看着手里的电蚊拍,直到张小飞背着她跑了老远,她还特地回头看刚才经过的地方,可是发现确实什么都没有。 她非常纳闷地自言自语地说:“不对啊,不应该啊……” 张小飞问:“什么不对……” 柯灵盯着那电蚊拍,说:“我刚才好像拍到什么了……” 张小飞在底下有气无力地问:“拍到什么……” “我也不知道,可是好像真的听到谁‘哎哟喂’地叫了一声……” 柯灵这么说着,随便低头看了眼张小飞,结果,张小飞的脸直接把她吓得叫了出来! 只看到张小飞整张脸上密密麻麻的停满了吸血的蚊子!一只只紧密地簇拥在一起!哪里还看得到他脸上的皮肤??哪里还看得清他长什么样?? 柯灵眼睛一红,瞬间扬起巴掌往死里拍他的脸:“我的妈啊你还活着么你还活着么你还活着么???!!” 同一时间,一直不动声色专注耍酷的纪冉终于动了。 他自围栏上一跃而下,擦过柯冕身旁的时候带起一阵风,他动作敏捷,在除了柯冕外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的时候,已目标明确地直奔向方才柯灵拍打到异物的地方而去。 然而——那里分明只有一堵墙。 风驰电掣间与目标距离仅剩三分之一,飞奔中纪冉的目光懔厉锐气,盯着前面那堵墙似乎看透了一切本质。 在与它还有十步距离的时候,纪冉指间执起剑气符一张,反手一化符咒化为一道气缠绕于修长的两指间,自斜下方以撕裂空气的力度向上划出! 刚说的撕裂空气那只是比喻,却不曾想来,他一击之下前面的空气竟真的破裂开来一条大口子! 众人这才齐齐把目光投过去,傻了眼,只见纪冉前方的空气赫然裂了一条缝,那一块的空气竟像透明的布幔一般抖了几抖!这一下众人更发现,周围令人心悸的嗡嗡声突然停止了,下一秒,凶猛异常的蚊子就这么无声无息化作黑烟,四散开去!! 纪冉看着眼前的裂缝,目露凶光一膝盖狠狠就顶上去,那透明布幔霎时间发出一声“哎唷”的惨叫,迅速瓦解,一个捂着肚子往后退的人形在众人眼前逐渐显现了出来! 满脸包的张小飞颤抖着手指指了指那边貌似肚子相当疼的人形:“怎怎怎么回事?” 柯灵打了个响指,自信满满双手抱臂:“我就说嘛!我就说我刚才拍到什么东西了嘛!” 罗楠看了看那边的人形,又看了看变回小狐狸一个鼻子两个大的阿篱,惊恐万分地说:“阿篱先生!有鬼!有鬼!” “有个鬼!那是人!” 阿篱哼了声,随即提步往那个被纪冉逼得只能捂着肚子靠墙站着的人影走过去。 见它走过去,众人也或惊魂甫定或好奇地围了上去。 随着隐身咒彻底失效,靠在墙上那人的面目也逐渐清晰了起来。 “姓柯的!你带烟了么?” 纪冉回头朝那边的柯冕喊了一嗓子,而后臭着脸抱臂盯着眼前这个人。 此时此刻已经可以完全看清的,是一张……怎么说呢?如果要纪冉来形容的话,这是一张中了鹤顶红估计命不久矣的脸。 这个刚才被纪冉一膝盖顶到差点吐胆汁的不男不女眼睛上画着粗眼线,厚厚的嘴唇涂着黑色唇膏,鼻子穿孔戴着个大鼻环,一身八十年代金属摇滚皮质装扮,两个字概括——极品! 意识到自己暴露了,他看着纪冉极度不善的目光,以及朝他围了过来的众人,一下慌了神,一把护住自己的胸口:“你你你……你们想干嘛!我叫了阿!” 纪冉歪嘴无声地笑了,接过柯冕递来的烟要嘴里,一偏头,老实不客气地让柯冕帮他把烟点上。 舒服地抽了一口之后,他取下烟,一掌拍在摇滚男脑袋边的墙上,一口烟呼地喷那人一脸,然后说:“你叫吧,你叫得越大声老子越兴奋。” 摇滚男被他吓得不轻,底下夹着自己小弟弟,上面护着自己胸口,整一个良家妇女遭遇登徒浪子:“你你你变态啊!你别乱来!” 纪冉扯了扯嘴角特邪气地笑,竖起一根拇指往后面一比划:“你他妈大晚上来我们这放老鼠放蟑螂,要我不乱来?你得问问我后面那帮兄弟答不答应。” 于是满脸包的张小飞在他身后,非常配合地摸着自己的下巴坏笑:“咩嘿嘿嘿!咩嘿嘿嘿!咩!嘿!嘿!嘿!” 谁知他刚笑玩就让纪大帅哥一个眼刀横过去:“你他妈山羊啊?!” 张小飞瞬间丧气地埋头不语,旁边的柯灵叹了口气,拍拍他的肩膀,非常严肃地安慰道:“没事儿!我不许你自卑!山羊好山羊爱吃草!” 张小飞不知道山羊爱吃草跟山羊好有没有半毛钱关系,但是他觉得柯灵真好。 这边厢,纪大帅哥已经换上一张凶狠万分的恶霸脸:“说!你他妈搞出这么多事想干什么?!” 那摇滚男缩了缩脖子,转眼又理直气壮道:“我师父让我来要回他的东西!” 纪冉挑眉,看着他的眼神变得慵懒同时又透着令人感到心虚的精明:“你师父?你师父是修巫术的吧?” 摇滚男:“算你还有点见识!” 纪冉:“你师父有什么东西在我这里么?” 结果那摇滚男一指,竟指向底下围观的阿篱,扯起一个狞笑,阴阳怪气地说:“就它,本来这狐妖就是我师父要的东西。今天我先来把狐妖要回去,也算跟你打声招呼,师父说了,改明儿他老人家亲自拜访你。” 听到这番话,站在后面的柯冕眼中浮现一丝不轻易外露的杀机。 而阿篱则彻底火了,攀上罗楠裤子一窜,几步就上了罗楠头顶,居高临下看那摇滚男:“放你娘的狗屁!凭你这不男不女死太监就想来拿一派英雄气概本大仙?!滚出来!单挑!” 那朋克男被它骂得脸一阵青一阵白,刚想说什么,只见纪冉懒懒吐出一口烟:“哦,原来是要这只狐狸,拿走吧,给你包邮。” 这么说着,他手揣自己口袋里,转身就要走。 狐狸一瞬间简直觉得自己彻底看清了人世间的丑恶:“你这暴力小子好没良心!竟然不惜包邮贴钱也要把本大仙卖了!” 罗楠:“阿篱先生你别生气,阿冉不会的!” 摇滚男像所有电视剧里反派一样大笑了三声:“哈哈哈哈!那我就不客气了!” 说着他确实不客气,提掌就往阿篱的方向抓去,他的掌心霎时间冒着诡异黑烟,一眼望去竟像是有剧毒的!阿篱立即俯身做备战状态,浑身毛发直立,毛发顶端更是冒出白烟。 就在这千钧一发时刻,走出几步的纪冉突然说了句:“慢着。” 那摇滚男动作一顿:“怎么?我就知道想反悔!” “我说你能拿去,可也没说这么简单就让你拿。” 纪冉回过头来,嘴角弯弯,一双幽深的美眸里明显就写着四个字——不怀好意。 果不其然众人听到他说了:“这样吧,你跟我徒弟打一场,打赢了的话,狐狸给你,我不仅包邮,出租车钱都帮你出了。” 张小飞:“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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