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狱之后 下——秀于林
秀于林  发于:2014年08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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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五章

 “诚实。”曾如初面无表情的说道。 “诚实啊……问点儿什么好呢?”孟祥天拖着长音,有种计谋得逞的感觉。在座的其他男士,根本没有要跟他抢的意思。被他搂在怀里的姑娘突然开口了。 “天哥,问这个帅哥什么时候第一次的好不好?” 这姑娘倒是没有别的意思,大家玩这个,不都是问这种问题吗。她看曾如初长得好,气气质纯净,跟孟祥天他们坐在一起的时候也不卑不亢,根本没想到他是袁宇的人。还以为他跟孟祥天他们一样,是市里那个大官或者有钱人家的少爷呢。 姑娘的话音刚落,曾如初还没什么表现,袁宇的脸色倒是变了变。他想到了他跟曾如初的第一次…… “这有什么意思啊。”孟祥天搂着姑娘,一本正经的说道:“你这个问题太纯洁了,想个有点儿深度的,大家都想知道的……” “你们看我这个问题够不够有深度……”孟祥天很快就开口了,笑面如花,看着曾如初的眼睛却在灯光的阴影下闪着异样的光彩,他对着全部都凝神听着他说的一屋子人说:“曾老弟,其实我最好奇的,是你被多少个男人睡过呢?” 孟祥天的声音粗哑中带着一丝尖利,除了曾如初,在场的人都心里一惊,看出了些门道。 整个包厢里的气氛一下子冷了下来,而孟祥天,依然一副认真等着曾如初回答的样子,他脸上的笑容,让人琢磨不透他是故意这样说开玩笑呢,还是另有用意…… 袁宇锋利的眉毛皱了起来,终于在众人探测和这诡异的气氛下开了尊口:“有味儿吗?孟祥天?” “怎么没味儿了?”孟祥天一个大老爷们儿,恬不知耻的露出无辜的表情,还回头问别人:“玩这个不是都问这样的问题吗?我问错了?” 袁宇脸色阴沉的看着他无赖的样子,很想站起来带着曾如初就走。 “没错。”坐在袁宇身边的曾如初突然出声,清冽干净的声音吸引了每个人的注意力。他拿起说:“这次答补上,我可以喝了吧。” 曾如初说着,从地上拎起一瓶开了盖儿的啤酒,就要喝。 “先别喝,先别喝。”孟祥天阻止他,然后问道:“你得先说你是不好意思说啊,还是不知道吧……” 孟祥天的话越来越恶毒,所有人都已经听出来他是在侮辱曾如初,却都沉默着。然后他们突然看到曾如初笑了,那个灿烂的笑容在他脸上绽放的时候,所有人的心里都有一瞬间的震撼,包括一直不怀好意的孟祥天。 曾如初容貌精致,五官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看不出一丝瑕疵,长得他这么好的人,就是始终冷着脸不笑,也给人一种高贵只可远观的感觉,不会产生厌烦。 可是他这么突然的一笑,就像是在漆黑的夜里在苍穹中绽放的璀璨的烟花,令人一时移不开眼球,同样心灵被深深的震撼了。 就连孟祥天看着他,好像都忘了自己有多么厌弃这个人。 曾如初在众人的注目下,笑得坦荡而淡然,他冲着孟祥天轻声说:“你觉得是哪个原因就是哪个吧。” 说完,曾如初拎着啤酒瓶直接喝,绿色的酒瓶挡住了他嘴角的那一抹嘲讽。 曾如初把喝空的酒瓶子倒过来晃了两下,脸上笑容未减,似乎还多了丝酒精的奢靡感觉来。 袁宇脸色阴沉的看着他脸上的笑容,漆黑的眸子中闪烁的油光被包厢里昏黄的灯光掩盖。他起身,冷冰冰的扔下一句话:“我失陪一下。” 说完,修长的大腿跨过曾如初,直接推门出去了。 “好,好!”他们来的这帮人中一个男人见气氛诡异,连忙出来想缓和一下,就说道:“宇哥肯那个接电话去了,咱们先玩呗!” 孟祥天还没来得及开口,曾如初就笑着说道:“我不玩了。你们看到了,我玩儿也是扫兴……” 曾如初顿了顿,仿佛已有所指似的,用轻缓的语调儿说:“如果不行,那我就一直喝酒吧,你们说喝多少喝多少。” “放屁!”孟祥天不知道哪一下子就被他触了逆鳞,张嘴就骂:“你是说我孟祥天灌你酒?” “我没说……”曾如初声音不急不慢,语气温软带着笑意,可是从孟祥天这个角度看到的他的表情可不是这样。 他清晰的看到曾如初从狭长的眼角流露出的讽刺。 孟祥天对曾如初不满,从袁宇认识他那天就开始了。而仇恨之深,只能说他跟袁宇的兄弟情义有多少,对曾如初的恨意就一点儿也不会少。 想当年,袁宇还没认识曾如初之前,那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啊。他无论出现在哪儿都是天之骄子,样样出色,无人能比。那份王者的风范,让作为他最好兄弟的孟祥天同样感到骄傲。 可是,那样骄傲,那样不可一世,天生是让人仰慕的袁宇,偏偏就遇到了不知道从哪个地缝里蹦出来的妖怪一样的曾如初。不用做什么就分分钟收了袁宇这颗浪子的心,让他从此像条狗一样,跟在他屁股后面捧着心汪汪叫…… 孟祥天对曾如初这种恨意,来得没有正当理由,却那样深刻坚韧,让他想控制都控制不了,就像狠狠的教训他,把他装出来的清高的面具打掉,踩回进泥土里去…… 而曾如初只用狭长的眼梢斜睨着他,那不经意流露出来的嘲讽和看穿,像是魔鬼一样驱控着孟祥天心中的所有黑暗面和怒火。 “我告诉你曾如初,少在我面前跟我玩阴的!”孟祥天直接站了起来,高大的身影往前跨了一下步就到了袁宇刚才的座位,跟曾如初之间简直没缝隙。他粗长的手指都要触到曾如初脸上灿烂的笑容了。 “你他妈的当你自己是谁呢?在这儿跟我装逼!你他妈就是个出来卖的鸭子,还他妈是那种最贱的,不给钱就能上的贱人!你这副清高的银荡样,在袁宇面前装装就得了,再在他妈老子面前,老子有一百个招儿让你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你信不信!” 谁也没想到这两人上一刻还看不出什么,袁宇前脚才迈出房间,就闹成这样。 几个一起来的哥们儿也都不看热闹了,推开怀里的美女都站起来,其中两个离孟祥天近的赶紧上前拉了他一把,沉声劝道:“行了,祥天,多大事儿啊,不高兴咱就不玩了呗!” 相信如果曾如初不说接下来的话,孟祥天出了一口心中的恶气,顶多再瞪他几眼就坐下来了。 可是,也不知道是刚才那几杯酒真的那么大威力让他醉了,还是因为什么别的原因,他脸上的笑容褪的一干二净,看着孟祥天的眼睛,语气冰冷的突出三个字:“我不信。” “你们‘孟’家还没神通广大到让国家冠上你的姓吧?那就是各省各地还依照宪法办案呗。杀人犯法!就算你是天皇老子!所以姓孟的你可以为非作歹丧心病狂让我消失在这世界上,但是你也得承受法律的制裁,去那里陪我……” 曾如初的声音冰冷的敲进在座每个人的耳膜。他稳稳的坐在沙发上,浑身散发着一种不可侵犯的凛然气质。 孟祥天那张俊脸在短短的几秒钟内像调色盘一眼,变了好几个颜色。最后诧异,怀疑等等情绪统统消失,只剩下满眼的怒火,像是要吃人一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向曾如初,坚硬如石的拳头砸向曾如初讽刺的脸庞…… 曾如初飞快往旁边一闪。孟祥天的拳头还是擦着他的颧骨的位置划过去。 孟祥天体格高大,不仅每星期至少去两次高级俱乐部的健身房,还会跟专业拳击手过一阵儿。所以当他使出全力,根本不是瘦弱如曾如初能够招架的。 孟祥天像饿狼一样扑过去,冲着用手臂挡在前面的曾如初的脸上就是几拳。被急忙跳过来的两个哥们儿使劲儿按着,还蹬着大长腿往曾如初那边踢。 刚刚他刚一动手,就有姑娘尖叫着跑出去了,袁宇正在仅隔几个房门的走廊尽头阳台上抽烟,听到声音回过头,看到是从他们包厢跑出来的姑娘,心一沉,扔了手里来不及按熄的烟屁股,冲过去推开挡在门口不敢进去的服务生,暴戾的吼道:“滚开!” 他一进屋,正好看到孟祥天那双锃亮坚硬的纯牛皮鞋尖儿踢在曾如初的膝盖上…… 袁宇的眼睛腾地猩红一片。 第三十六章 袁宇跟曾如初之间,两人的关系再僵,自己再怎么痛恨曾如初也好,那都是袁宇自己的事儿,他可以冷着曾如初,可以想骂就骂,想上就上,想用什么手段折磨就用什么手段。可是他的潜意识里由根深蒂固的传统观念,就是不能跟自己媳妇儿动手。曾如初虽然不是个女的,在他心里却跟他媳妇儿同等地位。 即使是他当年捉奸在床,也只是把那个奸夫狠狠收拾了一把,手指都都没动曾如初一下。可是,孟祥天他算什么东西,敢当着他的面这样打曾如初,简直是拿刀戳他心窝子一样。 孟祥天最后一脚狠狠的踢在曾如初的膝盖上,全都落入了推门进来的袁宇眼中。袁宇看到这一幕的时候眼珠子都红了。 袁宇踢开门的声音很大,屋里的人都回头。 看到是袁宇,拉架的两个男人才真用力了,后面才上来的男人也挡在孟祥天前面,当着袁宇的面儿语重心长的劝孟祥天:“天哥,你看你!喝多了酒撒酒疯不是?怎么说动手就动手了……” 孟祥天被他们几个硬拽着按坐在了沙发上,跟曾如初离得不是很远,也就两三个人单人沙发的距离。看到袁宇进来他也没怕,恶狠狠的瞪着曾如初,骂道:“你他妈的敢跟我叫嚣,曾如初你真是活腻歪了!” “哥哥哥哎!”搂着孟祥天肩膀的兄弟大声打断他,故意用音量压过他的声音,苦笑似的说道:“你可真是我哥啊,你喝多了!快让人送个解酒茶来,喝多了都对兄弟动手了,你还不承认喝多了,让外人看到多笑话!” 这些人都是孟祥天的朋友,话里话外明着在埋怨孟祥天,可是谁听不出来他们在给孟祥天找借口。 喝多了就可以随便撒酒疯吗? 曾如初冷冷的想到。 如果可以,让他再喝两瓶都行,他也想借着酒疯把孟祥天宰了! 曾如初用手背擦了一下发麻的嘴角,眼神晦暗的看着粘在手上自己鲜红的血迹。 袁宇几步走到他跟前,低头看着曾如初脸上的伤。他阴沉可怕的眼神让曾如初心里一惊,都忘了伤口的疼痛,知道事情不太好。 曾如初根袁宇纠缠这多年,对袁宇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他看到袁宇沉戾的眼神,迅速冷静下来,然后在袁宇转身的一刻及时伸手拉住他的胳膊。 曾如初站起来,先袁宇一步跨到孟祥天跟前,抬手对着照着孟祥高挺的鼻梁就是一拳。 他这一拳出得又急又快,连孟祥天在内,坐在他身边几个膀大腰圆的兄弟都没反应过来。毕竟,刚才曾如初被孟祥天揍的时候,一下手都没还…… 孟祥天就觉得鼻子一酸,两管血顺着鼻孔哗哗的往下淌! “次奥!”孟祥天怒火中烧的站起来要回击的时候被拉住。 曾如初也被袁宇拉倒身后挡着。袁宇脸色阴沉可怕,一手拉着曾如初的手,另一只手紧紧的握成拳头,他紧抿着嘴唇,脸上露出狠厉来,对着孟祥天包含威胁的道:“你往这儿打,来,你往我脸上打!” 孟祥天看到袁宇跟自己急了,到底没冲动到敢往袁宇的脸上揍。不过他脸上阴云密布的搁下狠话:“袁宇你有种就护着这小子一辈子!要不然,他只要一天不跟你,我就他妈跟他这笔账!” “孟祥天,你要是想算帐可以找我,不用非得憋着!”袁宇丝毫不把他放在眼里的架势,深处伸手点点他的胸膛,也放下话:“我随时候着。” 袁宇拉着曾如初头也不回的走了,脸色阴沉的让闻风赶来的夜店经理变了脸色,连连跟他身后作揖道歉。 袁宇看都没看他们一眼,冰冷沉戾的眸子直视前方,拉着曾如初的手一直到停车场才松开。 袁宇开车门跳上了驾驶席。看到曾如初还在下面站着,脸色一沉,命令道:“上车!” “你喝酒了。”曾如初语调平静的提醒,一动未动的姿态却表明他坚决不上。 “我他妈就喝了一点儿!”袁宇努力控制着怒火冲他低吼。 曾如初摇摇头。 袁宇觉得自己头顶都要冒烟儿了,他深吸了一口气,抓着方向盘的手背青筋突起,隐忍着暴戾的脾气:“到前面我他妈就找代驾的!” 曾如初上车,车身像是怒拔的箭矢一样射出去。 代驾的司机战战兢兢的手握方向盘,目视前方,额角都流出了冷汗。 “你他妈能不能快点儿开啊!”袁宇冷着声音冲着不相干的无辜司机发火。 “前面有限速,先生……” 曾如初跟袁宇一起坐在后面,两人之间却隔了一个很大的空隙。 “不用去医院,回家我自己抹点儿药酒就行了。”曾如初的声音在车厢内响起。 袁宇回头看了他一眼,曾如初脸上此刻青紫交加,嘴角还渗着血,简直惨不忍睹。 袁宇忍住内心的刺痛,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突然沉声问道:“刚才你为什么不让我动手,偏偏自己动手?” 在包厢里的时候,曾如初明明看出自己要动手,却拉住他,自己给了孟祥天一拳。 曾如初不笨,不可能不知道自己动手一定要比他打得狠,不可能不知道这样就彻底得罪了孟祥天。袁宇心里沉闷纷乱,有一个答案呼之欲出,却心痛的不想知道。 曾如初听了他的话沉默了几秒钟,缓缓的开口,用理所当然的语气说道:“我是个男人,被打了可以自己打回去。还不到用别人替我出头的地步。” 袁宇听着他故意用这种语气说话,心里更加明白了。 “你是怕我真跟孟祥天动手,坏了我们之间的感情?”袁宇声音低沉,像是在对曾如初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昏暗的车厢里,曾如初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还好视线不清,谁也看不到。他正酝酿着情绪,想低低冷笑两声顺便讽刺袁宇想太多了。 可是还没等他酝酿好情绪,袁宇就又开口了。 袁宇的嗓子有些干哑,在空寂的车厢内响起的时候,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疲惫和痛苦。他没有转头看曾如初的脸色,也没有看任何地方,宽大的手掌遮住双眼,缓缓的说道:“有的时候,我真的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想要什么?我成天成宿用力的想,而已猜不透你。所以,以后就算是偶尔心血来潮想对我好一点儿,也请别让我看出来,要不然就太残忍了,我又觉得我们之间还有希望……” 曾如初在黑暗中紧紧咬着嘴唇,耳朵里是袁宇软弱的自我剖析…… 第三十七章 这几天撞到孟祥天的人都绕着他走,因为谁都看得出他脸色有多臭,基本上不用点,就能自己着火。 那天在夜店里,孟祥天被袁宇的小情人差点儿打断鼻梁,还跟袁宇撕破脸的消息不胫而走。不知道是哪个嘴欠的混蛋出去瞎咧咧的,现在孟祥天的亲戚朋友都知道了。 他那个忙得几个月见不到一面都是正常的军区司令父亲,还特地打电话给他,警告他不许跟袁宇闹僵,必须当兄弟好好处,否则要他好看! 先是声色俱厉的骂完,孟父又语重心长的给他一一道来他必须跟袁远好的其中利害,A市想要巴结袁宇的豪门子弟们不知凡几,都想找机会往前凑都挤不过气,他这样好的条件,而且跟袁宇这么多年都挺“志趣相投”的,绝对不能因为一点儿事儿就掰了。这已经不是他跟袁宇两个人之间的事儿,而是涉及到整个家族利益…… 孟祥天忍着怒火听他唠叨完,僵硬的说了声:“知道了。”就把电话摔上了。怒气冲天的冲一堆不相干的人发了火,却一点儿问题都解决不了,因为这些都不是当事人。 他坐在办公室里烦躁的抓着自己的短发,看了一眼镜子里鼻梁上的青紫,心里都能呕出血来。 曾如初那个小贱人,居然都敢动他了!简直是活腻歪了。 可是有袁宇护着,孟祥天还真是有多大的火都得憋着。一动都动不了他。 孟祥天琢磨了几天曾如初的几种“死法”,都能让他哭爹喊娘,后悔惹了他,还有勾引袁宇…… 可是这些,都只能等袁宇哪天不喜欢那个贱人才能实施。等袁宇不喜欢他…… 孟祥天一想到就觉得遥遥无期在,心里更加不痛快了。就在这时,放在紫檀木桌上的手机响了。他拿起来口气很不好的问道:“哪位?” “祥天,是我。”一个语调不那么正经的男人声音在那边响起。 “我哪知道你是谁,没听出来,不说挂了!”孟祥天哼道。 “切,我,鸿日!”那边赶紧爆出名号来,怕他说到做到真给自己挂了。 “哦。”孟祥天没什么太大兴致的嗯了一声,听到是老同学也没有多大的热情。 “我是有好事儿要告诉你,你对我态度别这么冷淡嘛!”男人贱兮兮的说道。 “什么事儿啊?”孟祥天手指敲着桌面,忍着不耐烦问道。 “咱们高中同学有人这个月二十三号结婚……”鸿日说着停顿了一下,像是卖关子一样:“你猜是谁?” “你!”孟祥天口气很冲,非常不给面子。 “就你这态度,我结婚还不通知你呢!”鸿日冷哼一声,说道:“是孙长辉啊。” “孙长辉?”孟祥天觉得有点儿熟悉,又实在想不起来,心想就算以前认识也一定不熟,这丫叫我干屁啊…… “孙长辉孙长辉!你好好想想……” “我说你丫是不是闲出屁来……”孟祥天嘴里的骂语还没结束,就消了声音,眼睛睁大,对电话那头传来的笑声道:“孙长辉?你说的是那个高中三班的?敢撬袁宇墙角的那个孙长辉?” “除了他谁还敢叫孙长辉啊?”鸿日在那边沾沾自喜的说道。 “他不是滚出国了吗?” “今年下半年才回来,回国跟女朋友结婚,婚期谁也没告诉,就通知了两个特别好的兄弟,那也被我打听出来了。”鸿日有点儿得意,问道:“怎么样?要不要去玩玩?” 当年孙长辉那孙子敢撬袁宇的墙角。圈子里不管跟袁宇熟不熟的,都想巴结这大少爷,当然是变着法儿的玩他。 只是后来袁宇出国后,曾如初消失了,孙长辉也突然转到国外了。 没想到孙长辉看着家境一般,还有那个势力把他弄走。 “玩……”孟祥天嘎嘎的冷笑两声,说:“玩,还得好好玩玩……” 在孙长辉结婚前一天晚上,孟祥天把搞来的两张烫金请柬派人送到了袁宇家。 第二天一早,孟祥天的车停在袁宇家别墅外面。 袁宇的车一开出来,他就按了两下车笛。 “滴滴……” 袁宇的车停下,左后车窗降下来,露出袁宇冰雕一样的俊脸。 “嘿,没看到我给你的请柬吗?你不去玩玩啊?”孟祥天像是没看到他那张脸有多么不待见自己似的,笑嘻嘻的开口道。 “我没空,你愿意玩自己玩去。”袁宇冷冷的道,然后吩咐司机开车。 孟祥天看着袁宇的车扬长而去,屁股留下一缕青烟,这个不高兴劲儿的! 他狠锤了一下方向盘,心想,爷还不是为了你,瞧你那小肚鸡肠的样儿! 孟祥天心想,曾如初我暂时动不了,我还动不了你孙长辉吗?你是曾如初的姘夫,怎么收拾你也不冤枉啊! 孟祥天就理所当然的把怒火都撒在了孙长辉的婚礼上,把人婚礼都搅黄了,让两家亲戚哭得跟丧礼似的,他才算是出了一口恶气。 “孙长辉是吧,这事儿还没完呢,你慢慢等着享受吧。”孟祥天临走前,捏着被人揍趴在地上的孙长辉的下巴,低声阴沉的说道。 孟家长辈对孟祥天的一致评价是,聪明是聪明,就是太冲动了,容易坏事儿。 孟祥天确实是冲动,要不然也不能袁宇才回来没几个月,就跟好友闹成这样。越想他越后悔,越觉得不值,不就是个床上的玩物吗?自己也是的,管得太宽了,都管到人家床上了,袁宇能高兴吗?换成自己自己也一定跟对方急! 孟祥天心里已经后悔惹了袁宇,但是撕不下脸来去直接道歉,就只能通过别的方法偷偷讨好他。 比如,他把当初撬他墙角的那个孙子婚礼现场,从完好到被他破坏成垃圾场,这过程都找一个专门的摄影师全部录下里了,就差剪辑编辑成个微电影了。全部发到袁宇的邮箱里。 袁宇虽然没有给他回邮件,但是孟祥天知道他一定会看。 他也不着急,找到孙长辉住的地方,每天像是一日三餐按点儿吃饭似的,找人骚扰一下他跟他的家人。 孟祥天连着一周给袁宇发邮件,袁宇也没回。孟祥天的理解是,袁宇的意思是还不够。他也就接着整人。 却没想到,孙长辉最先扛不住了,让手下找到他,一边哭一边说:“孟少爷,孟先生,求求您高抬贵手吧,或者让我见一面袁宇,我有话想跟他说,当年根本不是他看到的那样,我也是受害者!” “你是受害者?”孟祥天亲自来到孙长辉家,蹲下身用手拍着他鼻青脸肿本来还算清俊的脸颊,讽刺的道:“你是受害者,难不成当年你是被曾如初强上了?” 孟祥天一副恍然大悟的惊恐状,然后狠狠一脚踢在他脸上,骂道:“当老子是傻子啊!想见袁宇我估计你这辈子是见不到了,但是想见阎王,你倒是可以自己抹了脖子提早下去见他。” “求求你,孟爷!我真的是受害者!当年我是被逼的,我跟袁宇的情人什么都没有发生,我们连个之前都没说过话!我们是被陷害的……” 孟祥天听到这里顿了一下脚步,转身坐到孙长辉家的沙发上,大长腿穿着鞋往茶几上一瞪,十足的流氓样。他掏出一根烟,旁边的手下很有眼力劲儿的连忙弯腰给他点上。 “怎么回事儿?说说吧。”孟祥天眯着眼睛吸进一口烟,漫不经心的问道。 伏在地上的孙长辉此刻露出为难的神色,看了一眼孟祥天的手下们,诚恳的说道:“孟哥,这件事儿实在是得当面跟袁宇说,不然,当年那个人能弄死我啊,除非你们承诺保护我和我家人安全,让我们出国再也不回来,要不然……” “哪儿来这么多废话,给我打!”孟祥天听他罗里啰嗦,眼睛一瞪,直接对手下吩咐道。 “啊!求你了孟哥,我真不能说……” 孙长辉又被几个男人上来一阵拳打脚踢,都要昏过去了,还咬着牙说道:“孟哥,你就相信我一回!我真的是冤枉的……” 孟祥天一抬手,手下们得令立刻停手退到一边去。他眯着眼睛问道:“既然背后的那个人那么厉害,你怎么又想到现在找袁宇说了呢?” “我……”孙长辉眼泪顺着青肿的脸颊滑下,提到这个哽咽的说道:“我未婚妻怀孕三个月了,您的人天天来找我麻烦,我倒是扛得住,可是我岳父却不让倩倩嫁给我了,还要把她肚子里我的孩子拿掉……” 孟祥天观察了半晌孙长辉的神色,觉得那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孬种样,实在不像是装出来,就吩咐手下道:“你们先都出去,在门口等着我。” 手下鱼贯撤出去后,孟祥天把烟灰直接嗑到都是被摔坏的家具的地面上,说道:“这下你说吧,我跟袁宇是多铁的哥们儿你知道。我就给你这一个机会,你要是不说,也甭想见到袁宇了。等着你未婚妻加别人吧。” “我说……”孙长辉绝望的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缓缓道来十二年前那件事情的另一个版本,让孟祥天彻底惊呆了。 第三十八章 手下看到孟祥天从屋里走出来的时候,跟往常完全不一样。他拧着眉头,脸色肃穆沉重,对着他们吩咐沉声道:“先不要动这个人了,给我看着他。这段时间谁也不能见他。” 孟祥天吩咐完,匆匆忙忙的上车走了。他想去找袁宇,但又想到如果孙长辉说的假话,袁宇岂不是又希望落空,白白让人耍了一通。 孟祥天捏着拳头,决定还是自己查清楚是不是真的,再告诉袁宇。 孟祥天给一个不是他们这个圈儿里的朋友打电话话,交代好让他帮忙查的后叮嘱道:“这件事儿千万别让任何人知道。” 曾如初每天早晨睁开眼睛的第一个想法,就是还剩多少天。 今天是星期五,阴历十二月二十七,也就是还有两天过年。而离他跟袁宇约定的日子,也只剩下四十五天。 曾如初每天数着日子,本应该每临近一天,就更高兴一点儿。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他现在对人世间的事物愈发得冷淡,没有感觉,他实在是一点儿也开心不起来。 袁宇的手臂还圈在他的肩膀上,好像只是随意的搭着,但是曾如初每天早晨的经验告诉他,除非是把袁宇弄醒,否则自己甭想先下床。 今天曾如初醒来时候的姿势是侧身向外,正好能看到墙上挂着的复古石英钟,此刻指针正好指向五点四十五分的位置。 郑青的公司前两天就放假,曾如初秉着在最后这些日子里绝对不惹怒袁宇的心态下,放了假就搬来了袁宇家别墅。 放假本来应该是值得高兴的事儿,尤其是在年前这几天里,街道上,商场里,就连袁宇家的下人,脸上都不自觉流露出一种节日的喜气,把这冬天都衬得好似没那么冷了。 可是曾如初留在这个世界上的亲戚朋友实在是太少了,连让他想送个礼,都没处送去。这几天休息在家,就懒洋洋的赖在二楼书房的躺椅上看书,看一会儿就睡着了,有时候睡几分钟,有时候睡个把小时,醒来了他就接着看……一整天就是这么过的,有时候他渴了想到一楼冰箱里找罐可乐,居然也能走错方向。可以看出他实在是迷糊的厉害。 白天睡多了,晚上又被加班回来的袁宇硬拉着睡觉,早晨自然醒的比平日早。 起来也没什么事儿,还是一边发呆一边打盹儿,曾如初也就放任自己躺在床上瞪着双大眼睛想事情。 到了年根儿,袁宇公司越发忙起来。 这一个月以来,袁宇睁开眼睛就去公司,有时候加班到九点多回家还没吃饭呢,就自己泡碗桶面在客厅的茶几上几口解决掉。 两人见面的时间少了,话比以前更好了。 不过,曾如初觉得袁宇对自己的态度倒是越来越好了,至少不再像最开始那样看到他就横眉立目,或者后来两人吵过之后冷得想一块儿冰。 曾如初能够感觉到,袁宇在试探着跟他好好说话,试探着跟他和平的相处。他不知道这是好现象还是不好的现象,但是两人能在契约终止之后还维持一种点头之交,淡如水的感觉,曾如初觉得自己很愿意配合他。 曾如初发扬他的发散思维,一会儿想想这儿,一会儿琢磨琢磨那儿,不经意的抬眼皮,发现袁宇正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 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醒的,也不知道吭一声。曾如初有些尴尬的想,自己刚才神游太空的样子最好别太傻。 “早安。”袁宇的声音经过一宿的睡眠显得有些干哑,他低沉声音像是带着某种磁性钻进曾如初的耳朵。 曾如初不明所以的红了耳朵,他在袁宇深沉得仿佛带着灼热温度的注视中躲开目光,不太自然的回了一声“早安”。 曾如初有些尴尬的把袁宇的胳膊从自己赤裸的胸膛。 袁宇看着他慌乱的跳下床,胡乱的穿衣服然后进浴室,嘴角轻轻勾了一下。 在这一刻,他突然很想问曾如初,等期限到了,自己怎么做可以留下他。像现在这样继续过下去。 两个人之间并不一定非要有爱,才能走下去。 可是袁宇到底没有问出口。他挺害怕曾如初一张嘴,又说他不爱听的话。 袁宇本来说好今天要陪曾如初去看甜甜,临过年给老欧送点儿东西。结果饭桌上他的电话响了好几遍,他不耐烦的接了,然后神色变得有些古怪的看着对面正喝粥的曾如初,对着电话轻声说了句:“好。你就在那儿等我吧。” “不好意思,我临时有点儿事儿。”袁宇说道。 曾如初非常理解的点点头,平静的说道:“没关系,本来也不用你陪着。你忙你的。” 袁宇看着曾如初低下头,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却没说出来。 袁宇走后,曾如初收拾了东西拿上钱和钥匙出门了,在老欧家门前的小市场里买了将近二百块钱的笨猪排骨,又买了几只猪手,去给老偶家送去。饮料什么的小孩儿喝了不好,而且甜甜特别喜欢吃肉,尤其是排骨,欧嫂平日里虽然对孩子很宠溺,可是也是手头紧惯了,倒是不能总给她买着吃。曾如初就每次过年过节多买点儿,让欧嫂放在冰箱里冻上,等甜甜想吃了,就给她炖上。 去过老欧家,坐了一会儿曾如初就要走,老欧留他,他就说:“要过年了,我去墓地看看我爸。” 老欧听了再没留他,让他带上一瓶二锅头,拿了两个红彤彤的苹果,非要他带给他爸。曾如初笑着退回去,说道:“我爸不喜欢吃这些。” “那伯父喜欢什么?我家有就给他拿点儿。”老欧说道。 这是曾如初第二次在他面前提起他爸爸。第一次是七八年前在监狱里,他接了一个电话,回来的时候脸色白得像纸,一会儿神情恍惚,一会儿无限悲痛,一会儿又哈哈大笑。 老欧记得自己问他怎么了,他平静的说:“我爸死了。”欧纪宇到现在仍然记得,曾如初平静的说这番话的时候,脸上是怎样的悲怆。而这次,是曾如初第二次提到他爸爸。 曾如初在门口换好鞋,听了老欧的问话,温柔的笑着说道:“他只爱海洛因。” 欧纪宇愣在门口,曾如初却笑着走了。 曾如初真的是空手来到他父亲的墓碑前。 这几天下了几场大雪,城市里有些街道都来不及清扫,白茫茫一片,而这片寂寥的墓地里,却连一丝杂血都找不到,地上一阶一阶大理石透亮干净,可以想象这片墓地的价格有多高。 具体有多高曾如初不知道,只是有一次他跟郑青参加一个大公司老创始人的追悼会的时候,郑青悄悄地跟他说,这里面住的,都是A市非富即贵的人,这里的一块儿墓地,比市中心最豪华地段的一套六十平公寓都要贵。 曾如初想到这里,觉得他那个不尽人事儿的爸爸,还算是没白养活自己,毕竟,自己能让他在人生的最后一段日子里不用倚门卖笑,想要多少毒品就有多少,死后还能与这帮A市的有钱人在一块躺着。 “我来看你了。虽然你不一定想要看到我。”曾如初对着那块儿墓碑,平静的低声说道。 “我来,就是想让你知道,我还活着呢。别说这跟你没关系。如果跟你都没有关系,我的死活还跟谁有关系呢。还好,就算是你这么想的,现在你也不能说出来了,这样,我还能当你想知道,你的儿子我还好好的活在这个世界上……” 曾如初说了一会儿话,就不知道说什么了,他茫然的站在墓碑前面好久,然后被寒冷的北风打透了衣衫,才意识到自己可以走了。 “再见。”曾如初回头,看着那块儿墓碑深情而温暖的笑着说:“如果我哪一年没有来看,应该真的就是去找你了呢。” 往墓地外面走的时候,天上有飘起了雪花,大片大片的散落在广阔无垠的大地上。曾如初裹紧了大衣领子,觉得他已经习惯了这种冰冷…… 曾如初没有直接回家,他搓着手坐公交车到了城市偏远的一片平房,搓着手在商店里拎了两箱鸡蛋,两箱水果。然后把前几天就从银行取出来的两千块钱塞进苹果箱子里,拎着左拐右拐,走进一个胡同,然后在一个破铁门面前停下,轻轻的叩了几下。 过了很久,才有一个声音说:“来了来了,谁啊?”在院子里响起,然后是拖鞋敲在冰上的声音。 门开了,一个五十来岁带着明显乡土气息的妇人出现在门里。 “是你?”那女人看到曾如初的时候非常惊讶,随后脸上露出生气的表情,说道:“你怎么又来了?” “来看看你们,顺便给你们买点儿东西,过年了。”曾如初在这农村女人面前,语气柔和亲切,好像还带着特意的讨好在里面。 “我们不要,你拿回去吧。”女人说着就要关门,曾如初伸出一双冻得通红的手顶住门,脸上还挂着笑意,说道:“那我就房门口了,大嫂,你记得拿回去。” 那女人看到曾如初的态度和他冻得通红的手指的时候,眼睛里一瞬间闪过不忍。 “你这又是何必!”女人说道:“你再怎么做我们也不可能原谅你的,你还年年来干什么?我家囡囡再也不会回来了……”女人一提到这里,眼眶一下子红了,然后哄曾如初一样使劲儿关上大门,说道:“你走吧,再别来了,让我家那人看到他又该生气了……” 破旧的铁门在眼前关上,曾如初的脸上露出失望和悲凉的神色。 曾如初低着头往前走,突然被一个人挡住。 他不经意的抬起头,看到满身风雪的袁宇…… 第三十九章 袁宇站在他面前,像是一堵坚厚的墙壁。 曾如初不明所以的看着他满身的风雪,愣愣的开口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还不等袁宇回答,曾如初的脸色就变了,他想一定是袁宇在他手机里放了追踪器,或者是找人监视他什么的……他都懒得去想了。 袁宇张开嘴,语调艰涩干哑:“孙长辉,都……告诉我了。” 曾如初抬头,瞪着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袁宇看到了他想看的一幕,嘴角渐渐往上勾起,露出的笑容却比哭还难看。 “所以,他说的都是真的,对吗?”袁宇的声音很轻很轻,飘忽得好似要消散在这风雪中。 曾如初感觉手脚冰凉得要僵住了,心里翻江倒海,却不敢说话,他不知道袁宇怎么突然间找到了孙长辉,也不知道孙长辉跟袁宇说了多少。 “是真的,对吗?” 袁宇还在定定的看着他,那目光中的疯狂让曾如初觉得有点儿害怕。可是袁宇此刻好像非常有耐心,越下越大的雪花砸在他的头发上,脸上,肩膀上,他像是没有感觉一样。 曾如初嘴里有点儿发苦:“他都跟你说什么了?” 袁宇的瞳孔猛然一缩,反问道:“你还有什么瞒着我?” 曾如初心里非常乱,躲开他精锐的目光,想从他身边绕过去:“我们先回去吧。” 袁宇只伸出一只手,就牢牢的抓住曾如初的胳膊,他头都没抬回,冷冷的说道:“先说清楚。” “我很冷。” 曾如初故意这样说,袁宇却依然不为所动,拽着他好像要钉在风雪中一样。 “你都知道了,还问我干什么?”曾如初想走都走了,语气充满无奈。 “我要听你亲口说。”袁宇转过身,面对着他,眼神冰冷而愤怒,他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亲口告诉我为什么当年不告诉我真相?为什么不跟我解释清楚?为什么要说你不爱我,爱的是那个孙长辉……” 袁宇一口气说出这些话,声音又急又怒。他根本没法接受这个事实。 下午跟孟祥天见到孙长辉之前,他还在想,自己也许能够努力试着忘记当年曾如初的背叛,等到曾如初要走的时候,自己能用什么办法留住他,只要他在自己身边就好,哪怕两人之间没有爱…… 可是,他没想到他的人生,他为之痛苦十多年的人生,在这个平凡的下午,被孙长辉的一番话彻底改变。 孙长辉说,当年他跟曾如初根本什么都没有发生,是袁宇的母亲威胁他让他必须这么做,否则他根本没那个胆去陷害他们。当年他被袁母的人带到房间的时候,曾如初已经赤裸裸躺在床上被下了药,就连他身上的痕迹,都跟自己没有一丁点儿关系,后来他不得不跟曾如初上演一场穷家小子真挚爱情的戏码,再后来袁宇出国,袁宇的那帮追随者不断找他麻烦,他也被袁母秘密送出国,去英国一所知名大学深造……而曾如初,他后来再也没见过,再也没有听说过。 在袁宇的逼问下,孙长辉一口咬定自己真的不知道当年袁母用了什么逼迫曾如初,不过他可以肯定的是,曾如初一定是被威胁的。否则,他不会那样…… 袁宇听完,红着眼睛狠狠地踢地上的孙长辉,把人踢得吐血,才被孟祥天和手下硬生生拉住。 他红着眼睛一直骂:“你他妈为什么不早说,为什么不早说……” 人都被他踢得躺在地上快没气儿了,哪里还能回答他的话。孟祥天跟手下死死的搂着他,给其他手下使眼色让他们把人送到医院去。虽然他也觉得孙长辉这事儿干得不太漂亮,但是也不能真闹出人命啊。 “行了,你再打他就打死了。他他妈的敢说吗?你也不是不知道你老娘在圈儿里是个多么厉害的人物!”孟祥天死死搂着袁宇的脖子,感觉拉架拉得浑身肌肉都疼,更别提是地上孙长辉得有多惨了,他心里冒出来点儿同情,就说道:“姓曾的跟你那么久都没说,你丫朝个小人物撒什么风啊,有什么回去好好跟那家那个聊聊吧!” 袁宇一眼不发的推开他们就走,打曾如初的电弧没人接听,直接给公安局的一个朋友打电话,逼他违规查曾如初的位置。 他一路闯了几个红灯没查,到了这片密集的小市场车进不来,果断的扔下车就往里跑,终于在这里找到了曾如初。 袁宇有一肚子的话想问。心脏一下子承受太多复杂的情绪,有一种快要被撑爆了的感觉。 当他听到孙长辉说完的时候,第一个想法是庆幸狂喜,曾如初从来没有背叛过他,他爱得人一直是自己……可是很快的,他就由狂喜变成了疑惑,愤怒……当年为什么不跟他说清楚,为什么要跟外人一起骗自己,为什么要彼此折磨折磨多年,他为什么啊…… “……我妈她到底拿什么威胁你,让你这么狠得下心?”袁宇抓住曾如初的肩膀,简直在嘶吼一样问道。 曾如初很想笑一下,却发现这个动作实在是太难。他没有让袁宇等很久,缓缓说道:“当初但凡有一点儿希望,我都不会放弃你……袁宇,你信吗?” 袁宇一言不发,红着眼珠死死的盯着他,咬着后牙槽道“我看不出来哪里没有希望!我他妈两只眼睛就是没看出来!你只要跟我说,我都给过你机会了啊!曾、如、初。我他妈当时就差跪在你面前求你给我个解释了啊!” 曾如初轻轻的摇摇头,嘴角的笑容在袁宇看来极为嘲讽。十二年前好像就是这样,曾如初一旦露出这样这样的神情,袁宇的心脏就好像被针扎透一样疼。曾如初的眼神好像在告诉他,袁宇,你想的太简单了。好像他袁宇永远也不值得他相信,根本不能让他依靠得住…… 袁宇极度厌恶他这样的笑容。 “袁宇,你想的太简单了……”果然,曾如初这样说道。 袁宇眼神冰冷血红的瞪着他,用了全身的意志力才没有让自己跟他嘶吼,反驳他的话。 “你是袁家的大少爷,无论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儿,过错也总不会轮到你承担。”曾如初露出疲惫的表情,费力的跟他解释:“我跟你不一样,我什么保障也没有,你家里人随便的一句话,都能让我万劫不复,彻底把我毁了,你说我在哪儿能看到希望?” “有我在,谁也不敢动你……”袁宇咬着牙挤出来。 “呵呵……”曾如初轻轻的笑了,眼睛里却尽是苍凉:“是,有你挡在前面谁也动不了我。可是我的家人呢?我的朋友呢?而且,如果有一天你不愿意在当在我身前,你考虑过我会有什么下场吗……” “我不会!”袁宇声嘶力竭的低吼:“你知道我不会!” “我不知道!”曾如初的声音突然尖利了不少,他看着袁宇猩红的眼睛,语气冰冷的说:“我不知道你袁家大少爷到底能喜欢我多久!你是谁啊?你是A市第一大富商袁家的继承人,你从小要什么有什么,你的朋友都跟我说,你喜欢的东西从来没有得不到的,而那些费尽心思得到的呢,就像是曾经喜欢的玩具额,还不是转眼就能丢到角落里再也懒得看一眼。我不知道我跟那些玩具有什么区别。所以,你对我越好,我越是能感觉到那种失去的可怕……” “你……” “袁宇,你不需要怪我,也不需要怪当年拆散我们的人。可能那人做的,不过是让我们提早结束而已,我跟你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从一开始就没有站在同等的位置。我是为了替父亲还债,不得不把自己卖个你的穷人家的孩子,而你是说买就能买买我的大少爷。我们之间的所有,都是你要你说一句话的事儿。所以,就算我们当年没有分开,你也许早就不爱我了,让我像个玩够的玩具一样,不是丢弃在角落里落灰,就是送人了……” “别他妈说得像你多了解我一样!”袁宇猩红的眼睛里布满痛苦和愤怒,他说:“如果你真的了解我,就根本不会觉得我把你当成什么狗屁玩具,就不会把我说得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败家少爷一样。我他妈为了跟你在一起,什么都可以不要,只要能跟你在一起,要我吃什么哭,造什么罪都能行……” “你只是说说……”曾如初打断他,语气有些冰冷:“我也相信你有这样的想法。可是,袁宇,这些都只是想法而已,不是现实!现实是你连吃个剩菜都能进医院,穿的衬衣里有一点儿的非棉材质都能过敏,你连普通饭馆里放味精的饭菜都吃不了……可能你依然觉得你什么苦都能吃,可是其实你从出生的生活环境已经把你娇养的不可能了。你怎么不明呢……” 袁宇被他说得梗住,他心里嘶吼着想说不是这样的,可是到了嘴边儿,却发现他能说的都很苍白,因为曾如初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他。 “反正,我怎么做,在你心里都是那个一事无成的大少爷罢了。”袁宇脸上写满自嘲:“所以,我们走到今天这步,也都是我的错……” 袁宇的神情却一点儿跟他的话不符。就像是曾如初觉得他把他们之间的一切想得过于简单一样,他觉得曾如初把这一切想得太难了。 爱情,不就是两个人的事情。 只要他爱他,他也爱他,所有的问题在袁宇的眼里都不是事儿。只要两个人抓着对方的手不放开,就谁也拆散不了他们。 能拆散两个人的,只能是他们自己。 “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没有必要再提了。”曾如初看着袁宇的表情,极力想忽略掉心里疼痛的感觉,面上依然很冷淡的说道:“我之所以没有告诉你真相,实在是觉得没必要,我们早就回不去了。” 曾如初云淡风轻的笑笑,轻轻的把袁宇握着他肩膀的手推开,率先兀自往前走去。 袁宇站在原地,看着曾如初毫不留情的背影,心里一绞一绞的抽疼。 曾如初走出巷子里,手掌在袖子里几次握成拳头,又缓缓松开。他闭了闭眼眼睛,长长的黑色睫毛上面挂了几片晶莹的雪花,转眼间就融化成水滴,涎在他浓密的睫毛尖端,像泪珠一样…… 第四十章 曾如初没有坐袁宇的车,他实在没有心情坐公交,走到街上拦了一辆出租车上去。 在袁宇家别墅门口的时候,一个保安拦住曾如初,把一封没有署名的信封交给他。 “谢谢。”曾如初冲保安说完,就往院子里走,一边蹙着眉拆信封。 一章正式信函的信纸对折,中间夹着一张机票。 “如初:我想带晓醇去瑞士度假,但我买了三张票,这一张是你的。如果你能来,我跟晓醇一定非常、非常高兴……当然,如果你有重要的事情……那就等着我回来给你带礼物。 最后,还是希望你慎重考虑一下。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以一个朋友的身份……哎,我也不知道我想说什么。算了,你也别勉强……” 机票上的登记时间是明天下午四点半。 郑青这封简短的信写得有点儿语无伦次,但是曾如初却看懂了他的心意。 曾如初在门口看完信,沉默了好半晌,才推开门进屋。屋内的暖气热烘烘的,一下子就包围住曾如初冻僵的身体。 袁宇不喜欢家里有人走动,所以佣人们趁着他俩不再已经收拾完离去了。 曾如初在门口玄关处换了拖鞋,把东西随手放在身旁的深棕色柜子上,拎着刚换下来的黑色皮鞋去一楼的盥洗室简单的处理干净,然后放了热水洗了把脸。 这样冷的天气,如果能洗个热水澡该是多么舒服啊。 不过曾如初觉得自己已经没有必要呆在这里了。事情已经挑明,袁宇也知道了他想知道的,自己也没有什么留下来的意义了。 曾如初来的时候东西不多,但是在这里住了将近四个月,不知道什么时候不知不觉中已经添置了不少了。不过这些都是袁宇花钱买的,曾如初一件也没打算带走。 曾如初感觉头有点儿疼,身上不太舒服,强忍着一阵阵眩晕的感觉把自己当初带来的几件旧衣服,还有简单的细说用具装进一个旅行包里。 曾如初坐在大床上试了试额头,也不知道热不热,翻了翻袁宇家的医药箱,发现里面大多数是英文和其他他不认识的语种的字,根本不知道哪个是感冒药。 把药箱放回去,曾如初想他跟袁宇的差距还真不是一星半点儿呢。 坐在床上等了一会儿,曾如初越发的觉得身体沉重,头脑不太清醒,就决定不跟袁宇道别了,拎着有些沉的帆布旅行包走出别墅。 门外的保安从窗子子里面看到他,连忙冲了出来。 “曾先生,这么大的雪,你这是要去哪儿啊?用我给您找个司机吗?”保安问道。 如果是平日,曾如初一定拒绝了,他不喜欢麻烦别人已经到了一种强迫症的地步,你可自己走上这几公里,也不愿意让人送的。但是他今天实在是难受,就说道:“那麻烦你了。我就到红旗街上的药店就行。” “您要是着急,就我开车送您吧。”保安得到曾如初的点头,回屋里去换了个黑色大衣披上,然后把车从车库里开出来。 曾如初跟他道了谢,说自己还有事儿,就让他先回去了。他有些艰难的拖着旅行包去药店买了一盒感冒药,站在药店门口连水都没喝,就直接把白色的药片硬咽了下去。 苦涩的药品部分融化在舌头上。曾如初皱着眉头打了一辆出租车,回自己家了。 袁宇不喜欢他总是往自己家跑,他不想忤逆他,已经一个多月都没回家了。 刚一打开门,曾如初就感觉许久没通风的屋子里都是潮气和灰尘,他进了屋锁上门,想把窗子打开透透气,却发现窗子已经冻实了,根本打不开。 曾如初多少有些不严重的洁癖,感觉呼入鼻子的空气里都是灰尘。 也不知道是不是刚才吃的感冒药起了反应,他突然困得连眼睛都睁不开了。 想去卫生间接点儿水洒在地上,最后还是决定先睡一觉吧。 他穿着衣服躺在自己的单人床上,拽了被子盖在一阵阵发冷的身体上。马上就昏睡过去了。 他不知道,袁宇在那边找他都要找疯了。 袁宇从曾如初这里得不到想要的答案,开着车直接去了何子珊的今晚参加的晚宴。 他附一踏入开宴会的主人家时,就见这家长辈跟小辈一起出来迎接他,惊喜得没想到袁袁宇能来。 袁宇脸色不太好看,直接说要找人,连基本的寒暄都没心力跟他们装装样子,大步流星的直接到酒会从一堆贵妇人中把他妈找了出来。 “你干什么,这么大的人了还这么没礼貌?见到人都不会打招呼吗?真不知道我小时候是怎么教你的……”何子珊一身银白色V领晚礼服,五十多岁了仍然像是刚刚三十出头的妇人,浑身散发着贵气。 “别跟我说没用的!”袁宇非常不耐烦的说道,眼珠布满猩红,抓着何子珊纤细的胳膊沉声问道:“你告诉我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对曾如初到底做了什么?” 何子珊的表情变化是细微而飞快的,她皱着眉头问道:“曾如初,是谁?” “袁夫人,你别跟我装了行吗?我的耐心有限,你要是从今以后都不想让你们何家好过,你就继续……”袁宇抓着她胳膊的手青筋都凸了起来。他觉得他的自制力很可能在下一瞬间就土崩瓦解。 “你敢!” 就在这对母子针锋对视的时候,袁宇兜里的手机突然响起,他皱了一下眉头,没去理会。 没想到何子珊手包里的手机也响了。 她拿出精致的手机放在耳边,听了一会儿脸色变了变。 “老爷子,没抢救过来……”何子珊放下电话,脸上的惊讶还未来得及褪去,缓缓的开口说道。 袁宇的脑袋轰的一声,脸色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他拿出不断响着的手机,听到堂弟在那边焦急的说道:“哥,爷爷咽气了,你快来医院。” 袁宇转身就走,又突然回头,锐利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何子珊阴沉的道:“你好好想想曾经做过什么,想不起来的话,就别怪我对何家不顾念亲情了。” 何子珊站在原地,纤瘦的手指拧着香奈儿包包的细链,力道之大好像要拧断了一样。她目光阴沉的看着袁宇高大的背影离开,内心里充满了怨毒。 袁氏荣光了一生,杀伐决断的老爷子袁东迎躺在白布下面,佝偻得又瘦又小,简直看不出没生病之前的一点儿气势。 袁东迎在医院住了大半年,如果不是靠着最好的医生和药物支撑着,老爷子估计都不可能挺到今天才走。不过,对于袁宇这些亲人来说,老爷子还是走得有些突然了。 这些天老爷子的状态真挺不错的,还能喝点儿粥了,家里还找了大师算过卦,也说老爷子能熬过去这个年头,谁也没想到,还差两天过年,老头子突然脑梗去了。连给亲人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袁宇走进病房的时候,已经来了一堆亲戚了。他们全都围在老爷子的病房里嘤嘤的哭着,还一边说着“老爷子怎么就突然走了,让我们怎么活啊……”之类的话。 他们真哭假哭对袁宇来说都不重要,他阴沉着脸走向他爷爷的病床旁边,看着白布下老人灰白的脸,心里酸涩痛苦得不能用言语描述。这是他最亲的亲人,这也是对他最真心最好的爷爷。 袁宇进门口,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自动消了声音。众人看着袁宇阴沉着脸,一步一步走向床前,掀起白布的瞬间眼睛就湿润了。这个铁血一眼的男人从来没在他们面前露出过这么痛苦的表情来。他总是最强大的,最无坚不摧的。如今…… 袁宇深深的在老人铁灰的额头上印下一个吻,没去看一眼屋里的众人,而是语气沙哑的说道:“大家先都出去吧,让我跟我爷爷静静待一会儿。” 没有人敢反驳袁宇的话。 袁宇握着已经没有了生机的老人皮肤松软,骨节僵硬的手,眼泪流了下来:“爷爷……” 过了一个多小时,袁宇的堂弟敲门进屋子的时候,看到他好像动都没有动过的僵直背影,鼻子有些酸:“宇哥,你节哀顺变,爷爷一定不想看到你这样。现在,还有很多事儿等着你处理呢……” 袁宇当然没有他想象中的脆弱。可是,面对自己最亲的人的永远离去,再坚强的人也不可能不痛…… 袁宇半晌后把老人的手轻轻的放回去,深深的看着老人沉声说道:“爷爷,你一路走好!袁氏的事儿一概不用担心,我一定会竭尽全力经营它。” 袁宇临出门前,对着表弟冷声说道:“别让任何人进去了,想看爷爷的,就在三天后的灵堂看。” 爷爷生前就不喜欢这些人,他不能让他爷爷死后还不顺心意。 确实有很多事儿需要做。 袁东迎的丧礼,袁氏的接洽,还有袁氏大变动后股票的动荡…… 袁宇一直忙活到凌晨两三点钟,父亲袁鸿升坐飞机赶回来,他才被硬推着回去休息。 袁宇车开得飞快,突然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曾如初。 今天他经历了太多的事儿,在人前他能表现的淡定如常,可是天知道他心里也承受着跟别人一样的痛苦。只不过,他不善于表现出来罢了。 结果回到家,看着连同曾如初一起消失了的一些物品,他的心都凉了。 光着脚走到玄关处,袁宇看到被曾如初落下的郑青的信和机票。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然后是彻底的沉戾。 袁宇站在原地,把机票连同信撕成一条一条的碎片,然后用力的扬向空中…… 第四十一章 袁宇找到曾如初的时候,曾如初蜷缩在他的那张窄小单人床上,脸上烧得通红,已经神志不清了。 袁宇有火都发不出来,给自己的专属医生打了个电话,凌晨三点多,医生司机都被他折腾起来,顶着大雪急匆匆的赶来。 袁氏没有故意隐瞒,袁老爷子去世的消息传的很快。司机和医生慰问了一下袁宇,看他神色实在不好,就劝他休息一下。 但是袁宇哪有时间休息,医生给曾如初量体温的时候,他一直在后面站着。看到体温计上快到四十度的温度,他的眉头狠狠一皱。 “烧的太厉害了,得赶紧打针啊。”医生让袁宇帮他把病人翻过来,在曾如初的屁股上先扎了一个退烧针。袁宇双手搂着曾如初,让他整个人都趴在自己的怀里,感受到怀里人不同寻常的滚烫体温,心里一抽一抽的疼。 “我先给他挂上普通的退烧针吧,等医院上班了,再给他做试敏。”医生说道。 几个人绕着昏睡的曾如初忙活了半天,才算是该做的都做了。 “这屋里空气也太不好了,还冷,不适合病人养病啊。”医生小心翼翼的对袁宇建议到。 “我知道。”袁宇点点头,脸色有些青灰,下巴上经过一宿没睡已经冒出了新的胡茬,看着很是憔悴。 “王医生你先回去吧,这么晚麻烦你了。”袁宇沉声客气的说道。 “那没事儿,袁先生不用客气。”医生收拾好东西,说道:“那我先回去了,这位先生再有什么问题就给我打电话吧,我马上就来。” 袁宇点点头,从曾如初的床头凳子上起来,一直送王医生出去。 袁宇裤兜里的手机响了。医院里的亲戚朋友早就都让回去了,袁氏早晨还没上班的,估计袁鸿升也早就回家先休息去了。这个时候给他打电话的,他一猜就是他那个从未把自己当个母亲的亲妈。 袁宇靠在走廊里,压低声音接起电话,就听那边熟悉的女人声音以命令的口吻道:“袁宇你现在来你二舅家。我们有重要的事儿跟你谈。” “我没空。”袁宇冷声道。 “我听人说你两点就回家了,怎么没空,觉什么时候睡不醒!我现在就派人到你家门口,你马上来,我们都等着你呢。”何子珊不妥协的说道。 “我说了我没空。”袁宇脸色阴霾的说完,直接把电话挂了,心里发冷。 喜欢派人接就去接,反正这帮何家的人别想摆弄自己。 刚下飞机,没个正经的袁鸿升都知道让自先回去休息一下。知道他接下来几天将面对的事儿有多复杂。可是这个亲妈呢,就只知道指使他帮何家争取利益。袁宇的唇角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 有时候他就在想,他姥爷何日革可真是个人物,能把他妈教育的这么“成功”。这么自私自利连亲生儿子都没有什么感情可言的女人,对自己家族的事业可是鞠躬精粹死而后已的有奉献精神。 袁宇转身走回屋里,电话铃声再一次响起,他直接把他妈的电话拉到了黑名单。这几天,他还真没空陪他们何家的人玩儿。 屋子里的空气很干燥,又非常冷,袁宇坐在曾如初的床边握着他没扎吊瓶的那只冰凉的手,想给他捂暖和了。 袁宇有点困,眼睛里拉满猩红的血丝,却仍然眼睛眨都不眨的盯着吊瓶看和曾如初的脸看。药瓶里还有大半瓶的药液,但是医生说这药有点儿刺激血管,袁宇就说让尽量慢点儿滴。 药管里的药滴得很慢,估计还得一个小时开外,袁宇大可以靠在凳子上打个盹儿。但是他又怕万一曾如初翻身,滚针了。 他就这样一直瞪打了猩红的眼睛守在曾如初的床边,一直到把针拔了。 袁宇把脑门贴在曾如初的脑门上试了试曾如初的体温,发现还是很烫。 蹙着眉头想了想,袁宇给孟祥天去了个电话:“你让人给我安全的、适合休息的地方。” “靠,不至于吧,这个时候谁要围堵你?”孟祥天昨天晚上就听说了袁宇爷爷的事儿,大清早接到袁宇的电话也没生气,表示很配合。 “我妈……”袁宇顿了顿,压低了声音说了句:“如初病了。” 孟祥天在那边沉默了一秒,马上积极的说道:“好,放心吧,这事儿交给我,你们在哪儿呢,我马上派人接你们。” 孟祥天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里,给曾如初安排了一家高级私人会所,还把人家一整层楼都包下来了,让保镖把几个楼梯口都把守住,严密程度相当于领导来视察了。 袁宇对于他把事情弄得这样隆重,倒是没说什么,直接亲自把人抱到准备好的总统套房级别的房间床上。 他现在没时间看着曾如初,他妈那头是一个事儿,而且那个郑青还不消停,想把曾如初带走。简直让他恨得想把那人的皮给剥了。 而曾如初无缘无故从他家搬走,行李包都打好了,让他不得不怀疑,如果不是正巧生病了,曾如初是不是就成功的跟郑青在他眼皮底下私奔成功了,跑到某个美丽的国度度过人俩的小日子…… “怎么了,不满意?” 孟祥天看到袁宇脸色突然间变得阴沉可怕,连忙惊讶忐忑的问道。 “没有。”袁宇冷着脸环顾套房里一周,扭头冲孟祥天说道:“你派个信得过的,最好是亲人,给我好好守着他,除了我谁也不让见。如果他醒了,也不能让他走。” 孟祥天听得瞪大了眼睛,试探的轻声问:“你俩还没和好?” 袁宇脸色沉戾的扫他一眼,那暗藏的话明明就是在说:不归你管的事儿你哪儿凉快儿哪儿呆着去。 “我得走了,你给我派人看着他,少了一根汗毛我都找你算账。”袁宇语气不客气的威胁道。 “对了,你要是再敢动他一下……” 袁宇威胁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孟祥天一脸黑线的打断,他摆着手,没好气的说道:“我动他干屁啊,他那柔弱得像个女人似的样子不用我动就乖乖的躺着了……再说,我们之前那不是误会吗?误会你懂不懂!我不然我俩有什么仇啊?还不是因为你……” 孟祥天还不知道他那臭脾气,知道他最近所以糟心事儿都赶到一块儿了,自己还没那闲心跟他计较这个。就一直点着头把他送到门口,大咧咧的说道:“你放心吧,少不了你的心肝宝贝儿一根汗毛啊!” “别忘了请医生来给他打针……”袁宇在电梯门合上的前一秒钟,还不忘皱着眉头叮嘱。 孟祥天彻底崩溃了,心想要是袁宇一直都这样,他他妈的早就跟丫绝交了。还好是只有碰到曾如初,他才这样。 孟祥天走进屋里,琢磨着给哪个信得过的人打个电话,让人来伺候袁宇供的这个小祖宗。想到最近总跟他混,对袁宇有一种莫名崇拜的舅舅家堂弟。 说曾如初是袁宇供着的小祖宗,孟祥天觉得一点儿都不夸张。 不就是吹个风发烧了吗?也不是得了什么绝症呢,袁宇他那么紧张至于吗?而且,这个小祖宗要不要这么傲娇,这么难搞啊! 被袁宇这样条件极端优秀的男人跟在屁股后面十几年痴心不变像条忠犬似的,搁他孟祥天这个直男,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一咬牙被感动的从了。可是这个看着柔柔弱弱的曾如初,他妈的还真是别驴还倔,就能视袁宇这样的好男人与无物。 孟祥天深深觉得曾如初这颗脑袋值得贡献给医学事业,解剖开来好好研究一下里面究竟是何构造。 不过孟祥天还是有佩服曾如初的地方的。他乍从孙长辉口中听到关于的当年的真相的时候,真他妈的有种老天跟他闹着玩的感觉。 他一个大脑直路的男人,真的没法想象曾如初为什么就能把这件事儿一瞒就是十多年。这也太那个了吧…… 孟祥天说不出来什么感受,但是他跟袁宇的想法是一样的,永远也明白不了曾如初关于不是一个世界的人的诡异看法。 虽然知道曾如初没背着袁宇偷人,还是被陷害的受害者,但是他真的从心底里没法对曾如初产生怜悯来,觉得丫的就是自找的,活该! 两个人在一起,什么事儿都藏着掖着,谁他妈是你肚子里的蛔虫啊。次次都能猜中你的心思! 孟祥天处对象的时候,对讨厌的就是那种什么都不说,就让他猜的女人。通常他一发现这样的女人,长得再美,身材再好,他一般都没兴趣继续了。 在他看来,曾如初跟这类女人没有什么区别。什么都不说让别人猜,猜不对都是别人的错,最后自己一副受害者的样子给谁看啊…… “哥,我来了。”实木门板被从外面轻叩两声,一个染着紫色头发的二十岁左右青年推门进来。 孟祥天一扭头,看到他的头发,脸上表情那个痛苦啊。 “哥,你说找我有重要的事儿交代?什么事儿啊?”选紫色头兴匆匆的问。 孟祥天连跟他说话的勇气都没有,抿着唇伸手指了指床上躺着的曾如初。 “卧槽!哥你把人玩死了?”紫色头吃惊中难掩意思兴奋。 “你他妈给我闭嘴!” 孟祥天忍无可忍,有点儿后悔把他叫来了。但是来都来了,他缓了一口气,才说道:“我让你来看着这个人,给我好好看着,少一根汗毛都不行!” 紫色头夸张的瞪大眼睛,想张嘴问,又听到孟祥天压低声音命令道:“闭嘴!听着就行。” “这是袁宇的心肝小情人,给我看好了,要是人跑了,不用我动手,袁宇自己就咔嚓了你。”孟祥天扶着额头故意把话说得严重些,怕这小子真把事儿给办砸了。 紫色头一听袁宇的名字,眼睛亮得跟灯泡似的,就差冒出两颗粉红色心心来彰显他有多崇拜袁宇了。 “行了,我先走了。”孟祥天看到他那一头炫紫色就头晕,拿起手机,再三叮嘱:“千万别给我出什么幺蛾子啊……” 第四十二章 孟祥天走了,刚染了中意已久的炫紫色头发的庄鹏飞快的窜到床边,好奇的盯着曾如初的脸看。 也不怎么样嘛! 庄鹏想到。在他看来,袁宇那样成功天之骄子一样的人物,情人怎么说也应该是倾国倾城的绝世容貌。 而躺在床上的这位呢,也就是五官好算精致,但是太瘦了。皮肤还算细腻白皙,但是太白了。而且这个年龄一看就不是十七八岁的那种柔软的少年了吧。他也玩过男孩儿,知道只有那个年龄段的男孩儿玩起来才够味儿,才尽兴…… 而且瘦成这样,还不是一摸一把骨头啊,多难受啊。 庄鹏撇撇嘴,心想他哥也是的。虽然他无限崇拜袁宇大哥吧,但是也不是他随随便便玩两天的小玩具都能令他庄少爷感兴趣啊。他想拍袁宇的马屁,可不是这些他没准玩几天就腻了的床上人。 庄鹏根本没想到床上这个人可能对袁宇的重要性,就以为他哥临走前跟他说的那两句话是夸张加玩笑。 毕竟,袁宇的东西,哪怕是不要的,在别人看来也是需要轻拿轻放的对待的。 他理所当然的以为曾如初也是一样的。 在沙发上躺着把电视打开,庄鹏鞋都没脱就搭在了貂皮沙发上。百无聊赖的看了会儿电视。 七点钟的时候,孟祥天找来的医院的大夫来给曾如初做了试敏,然后打上针。八点半的时候,又有护士来给他拔针。床上的人始终没有醒来。 孟祥天的手下在八点左右给庄鹏送来一份早餐。 “嗨,这人一直睡觉,还用我在这儿看着吗?”庄鹏对孟祥天的手下说道,语气多多少少有些抱怨的语气在里面。 “您还是在这儿吧。”手下正是跟目睹袁宇逼问孙长辉整个过程中的一人。当时袁宇的暴怒在场的人都有所目睹,不用知道事情经过,也知道这个人对袁宇的特别。所以手下斟酌了一下语气,轻声说道:“你看我们这么多人都在外面看着。孟先生这么做绝对是有原因的,您还是听他的,先别走了。您需要什么,我们派人给您送来。” 庄鹏听了他的话,想想觉得有道理。虽然他不觉得床上的人有什么特别,但是因为是替他最崇敬的袁宇办事儿,他也就耐下性子,决定留下来。 中午的时候他哥给他打了个电话,问有没有什么事儿,又问床上的人醒了没。正主袁宇却到了天黑连问都没问,他就越发的觉得袁宇对此人绝对是一时新鲜…… 庄鹏平时根本就是个闲不住的主儿,每天跟一帮狐朋狗友吃吃喝喝,打架斗殴,泡妞泡吧,在家都没说呆过一整天没出门。除非是病得起不来了。 这一天下来,二百来平米的房间都要被他踩长毛了。他抓耳挠腮的想走,又不能走,最后伏在洗手池里直叹气。就在这时,一个朋友给他打了电话。叫他出去玩。 “别提了,我这头有事儿,出不去。”庄鹏暴躁的说道。 “次奥!你能有什么事儿啊,我告诉你,今天红旗弄来一批好货,你不来我们可不给留啊。”那人说道。 “靠!我哥这边的事儿。你们他妈能不能别吃独食儿,必须给我留点儿。”庄鹏激动的说道。 “那行……”那人一听是他哥的事儿,也没再说什么,接着道:“要不,我派人给你送去吧,你现在在哪儿呢?” 庄鹏犹豫没超过一秒钟,就马上报了地址。 一个小时后,保镖把一个用纸壳包的严严实实的包裹送进来。 庄鹏把门上了锁,激动地拿出那人所说的“好货”,撸开袖子,往胳膊上享受的扎去…… 曾如初醒来的时候,感觉身体一会儿像是泡在冰水里,一会儿又放在火上烤,一会儿冷一会儿热,难受的喜爱那个是要死了一样,全身的肌肉酸疼酸疼的,连睁开眼皮的力气都没有。 他强自挣扎着睁开眼睛,天花板上的团都有些模糊不清,眼皮烫的眼睛生疼。他反应慢半拍儿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陌生的地方,房间的装潢很奢华,头顶上的水晶吊灯散发的光温和而明亮,还是晃了一下曾如初的眼睛。 曾如初挣扎了几次,才适应了室内的光线。他强撑着从床上坐起来,扭过头透过厚重窗帘的中间缝隙看到外面已经全黑了,城市的霓虹灯在黑暗中放肆的闪烁着。 就在这时,右后方传来开门声,一个紫色头发的少年打着哈欠走进来,看到他坐在床上的时候有点儿惊讶,哈欠打了一半就停住问道:“你醒了?” 曾如初脑袋还是昏昏沉沉的,他想起来自己回到家里睡着了,怎么一睁眼睛就在陌生的地方了呢?而且自己浑身像是生了大病一样难受,喉咙干得几乎发不出声音。 “这是哪儿?”曾如初皱着眉头环视一周,视线落到庄鹏身上,嗓子干哑难听。 “这儿?……俱乐部,宇哥让你呆在这儿。哪儿也不能去。”庄鹏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看到桌上的茶水,难得好心的倒了一杯,给曾如初端过去。 “袁宇?”曾如初眉头皱着问道。 “除了宇哥还有谁?”庄鹏对于他对袁宇的态度不是很高兴。把水杯往他手里一塞,道:“拿着。” 曾如初也没注意到这个少年在闹脾气,全部心思都用来琢磨为什么袁宇把他弄到这里,还派人看着他,不让他走。 猛然间想到郑青给自己的机票,他连自己睡了多长时间都不知道。虽然没打算跟郑青他们一起去,但是怎么也不能一声不吭就这么算了,他得跟郑青好好解释一下。 想到这里,他掀开被子,四处寻找自己的手机。 “你找什么呢?”庄鹏翘着二郎腿在沙发里看着他,语气有些不耐烦。 “我的手机。”曾如初说道。 “没看见,而且,宇哥现在估计没工夫搭理你,他……”庄鹏想了想,不是时候的觉得人有的时候不该多嘴,就没说袁宇爷爷去世的事儿,而是故作深沉的说道:“宇哥现在忙着呢。” “我不是给他打。”曾如初忍着脑袋上一抽一抽的跳着疼说道。 “……”庄鹏被他噎了一下,显然没有他哥有定力,非常不爽的说道:“那你给谁打?给别人打就更不行了。” 庄鹏看着他的眼神故意带着一种鄙夷,好像在说,不过是袁宇的小情人,装什么装啊! 曾如初看都没看这个紫毛小子,也没有回答他的话,慢吞吞的翻身下床,然后把衣柜里自己的外套大衣拿出来。 “你他妈干什么呢?”庄鹏被彻底忽视了。骄纵的大少爷脾气完全被激怒了,猛地从沙发里站起来,厉声说道:“告诉你让你他妈等着,你他妈是听不懂人话啊?” 曾如初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外面十几个保镖,我就不信你能走出这层楼!”庄鹏非常不爽的道:“就是宇哥把你惯的!你还当自己是什么人呢?宇哥稀罕你时候大家都给你个面子,等哪天他玩够你了,你他妈算个屁啊!所以我劝你,还是他妈识相点儿!别净出幺蛾子。” 曾如初缓慢的抬头,狭长的眼尾扫了他一眼,似笑非笑的。突然,他撇到庄鹏面前茶几上的一次性针头,还有零散的几个没有包装的小瓶,他的脸色一下子变了。 庄鹏顺着他的目光,看到桌面山自己没愿意收拾的东西。 “毒品?”曾如初的语调都有些颤抖。 庄鹏看到他露出这样诡异的表情,显然还有一丝恐惧夹杂在其中,心里不禁升起一丝快感来。便故意用挑衅的口吻道:“是啊,怎么了?” 曾如初脸色苍白苍白的,一动不动的站在那儿,也不说走了。 土包子…… 庄鹏心里不屑的骂道。 “袁宇……让你给我打的?”曾如初的声音颤抖。没有人知道这一刻,他的心里闪现多少可怕的回忆。 庄鹏眼珠子一转,看到他这副表情觉得很爽。又想到这人就是欠教训,便想也没想,自以为撒了个无足轻重的小谎,帮袁宇TJTJ床上人。 “是啊,怎么怕了?这是海洛因,可不是普通的白粉儿,估计你现在已经上瘾了。等毒瘾发作的时候,你就得哭着求宇哥……怎么样,还走吗?” 过了半晌,庄鹏扭头去看曾如初,发现这人就像是吓傻了一样呆呆的站在那里,一点儿也没有刚才那副阚经理都看不到人的烦人样了。非常满意的点点头,群尊纡贵似的问道:“你饿了吧?我让人给你送点儿吃的上来?” 曾如初像是没听到一样。庄鹏也没跟他计较,以为他是吓傻了,也没理会,抻长了胳膊拿起茶桌上的电话,吩咐楼下做几个才上来。 庄鹏拿着遥控器把电视打开,心不在焉的换着台,心里琢磨着,这样一个土包子,袁宇那样的人怎么会看上…… 就在这时,门上的门铃响起。 庄鹏慢吞吞的起身去开门,还一边嘟囔:“这么快?” 门打开,站在门外的是有些憔悴,满脸肃穆的袁宇。 “宇哥!” 庄鹏眼睛都亮了,猛然间看到自己的偶像站在面前,激动地不知道怎么做了。 袁宇推开他,还没看到站在墙那边的曾如初,便问道:“他醒了吗?” “醒了醒了,我刚让楼下给送点儿饭菜上来,估计快上来了,我还以为宇哥你刚才敲门,就是送饭的呢……”庄鹏傻兮兮的跟在袁宇后面笑着,非常啰嗦。 袁宇走过拐角,下意识的往大床的方向看,谁也没想到一个紫砂茶壶倏地飞了过来,壶内滚烫的茶水在空中溅了出来。 还好袁宇反应快,他往后一躲,紫砂壶直接力道猛烈的撞到了他右后方的墙壁上,摔得稀巴烂。滚烫的茶水溅到袁宇的脸颊几滴,瞬间就红了。 庄鹏就没那么好命了,大半壶的热水直接浇在他胳膊上,烫的他喊出了声:“啊……” 袁宇来不及拭去脸上的水渍,就看到曾如初面带滔天恨意,恶狠狠的盯着自己,一个字一个字的清晰骂道:“袁宇,你他妈不是人!” 第四十三章 袁宇来不及拭去脸上的水渍,就看到曾如初面带滔天恨意,恶狠狠的盯着自己,一个字一个字的清晰骂道:“袁宇,你他妈不是人!” 袁宇眉头皱起,就见到似乎已经失去理智的曾如初拿起桌上配套的茶杯,毫不手软的往他脸上扔。 袁宇侧脸躲开,低沉的嗓音极有威严的低声喝道:“够了!” 曾如初要是理他那就不是他心心念念这么多年都得不到的曾如初了。 桌子上能撇的东西,连垫在茶具下面的软垫和遥控器,都叮叮当当的敲在墙上。袁宇在这种大密度恐怖袭击下,难免被砸到了也是正常。 “次奥,你他妈疯了吧?”庄鹏被烫的直叫唤后,看到曾如初还没完,想也没想张嘴就骂道。 袁宇回过头,冷冷的瞪了他一眼,那一眼像是锋利的刀子一样,刮得庄鹏心寒的闭上嘴,再没敢张开。 曾如初扔完了桌上的东西,抓起沙发上的抱枕撇过去一个,正好砸在袁宇阴沉的脸上,觉得这个砸上去根本不解恨,就想拎起一把椅子撇过去。 可是他显然是低估了这间总统套房里实木椅子的重量,高估了生病中自己的力量,还没等拎起来,袁宇已经一个箭步跨过来,铁钳一样的大手直接按在他的胳膊上,迫使他把东西放下。 袁宇反手把他搂在怀里,死死的抱着他,让曾如初在他怀里喘气儿都费劲儿。 “你发什么疯?”显然袁宇也被他这样的举动弄愣住了。在袁宇的印象中,曾如初从来都是淡然如水的,甚至冷静冷漠得让他生气。他生气时候也只会更加冷漠,言语更加犀利尖刻,眼睛更加明亮冰冷罢了。什么时候这样发疯过。 简直,像是失去了理智…… “我操你大爷的!袁宇!” 曾如初被他困在怀里,一动都动不了,刚才猛然爆发的力量现在也没有了。生病高烧中的他,此刻骂人的时候都显得有些底气不足。 “我大爷也是你能操的……” 袁宇什么时候被人这么点著名的骂过,再说他脾气本来就不好,心里还一堆的烦心事儿,今天白天在公司忙活董事会的时候,脑海里还不断的想着曾如初是不是真的要跟郑青走啊…… 每每一想到这里,他的心脏就绞着疼,他想破了头,也想不明白曾如初为什么就不想跟他在一起,为什么非要让两个人不痛快…… 所以曾如初在他怀里拧着身体挣扎的时候,他也来了脾气,暴躁的骂了一声,然后道:“你他妈发什么疯?不就是没让你跟那个小白脸儿私奔吗?” 袁宇沉戾的眯起眼睛,危险的看着他警告道:“我告诉你曾如初,别以为因为当年的事儿我就欠你的。我从来就不欠你的,而且我欠谁的我也不欠你的,曾如初……” “因为当年我他妈是跪在你面前求你的,你他妈都没给我个解释,非要离开我。所以你这些年受的罪,我妈怎么冤枉你,都是他妈的你活该!谁让你不告诉的!”袁宇恶狠狠的说道。 袁宇的话一个字一个字都清晰的敲进曾如初的耳朵。他的眼眶渐渐就红了。 袁宇低头,看到曾如初泛红的眼眶,心里一突,紧紧箍着他的力道慢慢放松了。 庄鹏在一旁听傻了,还呆呆的立在门口的拐角处,连深脖子上的烫伤都忘了处理。 没有人知道这一刻曾如初心里有多痛,有多屈辱。 他突然间不像刚才那样疯狂了,泛红的眼眶中,疯狂的情绪慢慢沉淀,最终沉淀成一种死气沉沉的绝望来……他有些颤抖的退了一步。 “如初……”袁宇看着他的眼睛,从来不知道畏惧的他,此刻不知道为什么,产生了一种类似恐惧的感觉。 “你别过来!”曾如初突然开口,声音尖利的贯穿整个房间。 袁宇皱着眉头停下,两人隔着一臂之遥。 “你说你不欠我的?袁宇,啊?”曾如初用一种非常诡异的轻缓的语调问道:“你欠我的,只是没人告诉你而已……” 曾如初突然哭了,眼泪顺着他苍白消瘦的脸颊一串一串滚落,想停都停不了,像是这么多年所有埋藏在心里的秘密,那些都险些要了他姓名的秘密,都终于可以不用在藏在隐秘灰暗的角落里掩埋,终于可以放纵一次,全部见光。 “如初……”袁宇看到他一瞬间就泪流满面,震惊之余非常害怕。 曾如初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是不是……然而不用袁宇细想,曾如初就打算告诉他一切。 “袁宇,你知道我这辈子最恨的、最怕的、也是最不能碰的地方,就是毒品!”曾如初退后一步,靠在檀木椅子的扶手上,苍白细瘦的手指扶着胸口的位置,好像连呼吸都带着身体里疼痛一样。他缓缓的道,看着袁宇的眼神充满了恨意:“因为毒品,我们家破人亡。因为毒品,我妈走了,我爸把我卖了。也是因为毒品,我唯一的亲人横死街头,我在牢里连他最后一眼都没看到……” 立在拐角处的庄鹏心里狠狠一颤。曾如初的话他听得清楚。他意识到他好像闯了大祸。 “不是……” 庄鹏开口想要告诉曾如初他没有给他注射毒品的时候,不知道为何,立在他左前方的袁宇突然回头,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庄鹏虽然不太机灵,但是也看得出来袁宇这一眼的警告是让他闭嘴。 庄鹏瞪大眼睛,脸色已经不知道怎么形容了,却只能乖乖的闭上嘴巴。 全身心震痛到极致的曾如初根本没有发现两人的互动。只是颤抖了苍白干裂的嘴唇,用仿佛被撕裂了一样嗓子沙哑的说道:“可是,袁宇,你他妈的真狠啊!你他妈能有一天把毒品用到我身上!我他妈不是这辈子欠了你的,我他妈是上辈子欠了你的!” “我他妈被你妈陷害,背着屈辱的恶名不说,心甘情愿的替你坐牢,替你做了十年的牢,我他妈就是一个天大的傻逼!” “替我坐牢?”袁宇不可置信的瞪着他,脑袋里像是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曾如初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只是机械的重复一遍。但是几乎是马上,他就满脸震惊的看着他,低沉的嗓音微不可查的可以听出一丝颤抖:“什么替我坐牢?你说清楚……” 曾如初看着他震惊痛苦的表情,心里升起一种奇怪的快感,又心疼又痛快。 欣赏了几秒钟袁宇这样的表情,曾如初嘴角轻轻勾起,露出一个嘲讽残忍的微笑来。 既然你不肯放过来,那么,大家就一起下地狱吧…… 毒品,对于曾如初来说,真的是比死还让他恐惧憎恶的存在。 所以,这一刻,他失去了所有的理智,只想拉着这个他最爱又最恨的男人,一起走向痛苦的深渊,永不翻身…… “意思就是……你从孙长辉那里听到的,只是当年的一小部分。”曾如初眼睛布满伤痛,却宁愿残酷的看着袁宇脸上曾经的骄傲被狠狠的拍到地上,他一字一句说得清晰,像是要深刻到对方的骨子里一样,缓缓说道:“还有你不知道的,就是当年我被你妈找人灌了药,虽然没跟孙长辉睡,但是确实被别人睡了,我到现在,都不知道那人是谁,也不知道是几个人……” 庄鹏的脸色都非常精彩,更别提是袁宇了。 然而,曾如初看到袁宇绝望震痛表情,像是受到了某种鼓舞一眼,继续说道:“还有,当年我生日那天晚上,是你开的车,我不让你开,你喝多了偏要开,还把我拉了上去,然后街旁一个六岁的小姑娘……被你撞到了……小姑娘没有当场死亡,昏迷了三天才烟气。不过,你们一手遮天的袁氏,硬是能对外宣称人还没死,一直拖了一个多月,直到把你成功逼出国……小姑娘当时尸体都臭了……那对父母哭得眼睛都要瞎了,可是有什么办法呢,你们袁家的人,哪一个拿出来不是说句话,都能让A市震一震的大人物……” “我替你去坐牢,估计除了你们家几个知知道内情的人,就连死去的小女孩儿的父母,到现在都以为真的是我开车撞了人……呵呵呵……”曾如初低笑几声,昔日漂亮澄澈的大眼睛里全剩下苍凉:“我那时候爱你,也心甘情愿的替你去坐牢。你跟我不一样,我在别人眼中,是个父亲吸毒,母亲跟人跑了的自甘堕落的少年。而你,是A市的天之骄子,是袁氏的唯一继承人,是所有人看好的、只能高高央仰视的大少爷……所以,我替你去把人生的污点抹去,我心甘情愿……可是,他们答应好好照顾我爸爸的,他们答应的,他们发过誓的……” 曾如初的每一个字都如泣如诉,说到这里,眼泪更是泛滥一眼,好像承受不了某种痛苦搬,颓然的突然蹲在地上,痛哭得像个脆弱的小男孩儿。 “他们答应了……可是为什么不到一年,我爸爸就吸毒过量死了……他死了,我就再也见不到他了,他死了,他把他唯一的儿子留在了这里,再也看不到他一眼……” 整个房间里除了曾如初悲惨的哭泣声,空气仿佛死寂一般凝结了。 屋外的残月冷冷的俯瞰人世间,好像微微的露出一个残忍的笑容来。 庄鹏听傻了,他反应慢半拍儿的脑袋根本弄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儿。 而袁宇,像是彻底被抽空了一样,眼神死寂的盯着蹲在地上哭的曾如初,一动不动…… 第四十四章 庄鹏走到走廊拐角的一个没有人的地方,脸色苍白的靠在墙上给孟祥天打电话。 电话打通了,那头传来孟祥天懒洋洋的声音:“喂?” “哥……”庄鹏的声音有点儿抖:“我闯祸了。” 孟祥天在那头静默了几秒钟,才想起来他把这小子派去看着生病的曾如初,心里一惊,问道:“你把人怎么了?” “我……”庄鹏一听他哥语气这么严肃,更害怕了,靠在墙上望着走廊尽头的落地窗,磕磕巴巴的说:“我,我没怎么他,我,我就是……” “你他妈拉屎呢!快点儿说!”孟祥天在那头都暴怒了。 “他以为我给他注射毒品了……” 庄鹏终于说出来,深深的吐出一口气。 “你个他注射毒品了?”孟祥天都要跳起来了。 “没,没有。是他以为的,我什么也没对他做……” “那你跟我说个屁啊!”孟祥天让他这一惊一乍吓得够呛,火气腾地起来了,心想这小子真是欠削,连话都不会说明白,在那儿拿他逗乐子玩呢吗? “不是,出事儿了。他现在是不知道我其实没给他注射毒品,然后,宇哥来了,他们打了起来……” “什么?” “不是,是他打宇哥,那人跟疯了似的,宇哥没还手……” 原来如此,我就说嘛……孟祥天心里想着,袁宇怎么可能舍得动那小子一根手指头。要他说,曾如初比谁都欠揍。 “行了,我马上过去,你在那儿等着我。”孟祥天看他电话里也说不明白,直接吩咐道,然后挂了电话。 孟祥天不到半个小时就到了,刚从电梯里出来,就被猛然扑过来的大小伙子吓了一跳。 “哥!” “靠!”孟祥天骂了一声,飞快的把人从怀里拉出来,看清是庄鹏之后,惊讶的问道:“你一直在这儿等着我呢?” 庄鹏点点头,一头选紫色头发好像都失去了光泽,整个人如同战败的公鸡,看到孟祥天的时候,才露出那么一点儿生气来。 “到底怎么回事儿?袁宇呢?”孟祥天心里有不好的预感,张嘴问道。 “宇哥他在屋里呢。” 庄鹏说完,看到孟祥天想要进屋,连忙一把拉住他,急切的说道:“哥,你不能进去,宇哥不让进,谁也不让进!” “到底怎么回事儿?”孟祥天转过身来,拧着浓黑的眉毛看着他问道。 “……”庄鹏缩了缩脖子,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站着的保镖,把他哥拉到了一边,站定了,深吸了一口气,脸色纠结的说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啊,就是我跟他开个玩笑,说给他注射了毒品,然后他就跟疯了似的,等宇哥以来,他就什么都扔,像是要杀人似的,然后宇哥把他按住了,他又说什么宇哥欠他的,他被人……额,他替宇哥坐牢什么的……总之宇哥听了完全就变了,比他还疯狂似的,把我赶出来了,刚才进去的保镖都吓坏了,宇哥都要杀人了……” “停停停!”孟祥天瞪大了眼睛打断他,语气一下子变得非常严肃,问道:“你刚才说什么?他替袁宇坐牢?” “嗯,他是这么说的……” “你把他说了什么,原原本本的,给我说一遍。”孟祥天肃穆命令道。 “……” 庄鹏磕磕绊绊的,却又把曾如初说的原话大体的复制了一遍。他抬头小心翼翼的看孟祥天变了脸色脸,心里更害怕了,颤声问道:“哥,宇哥会不会杀了我啊?” “杀个屁!你当没有王法了?他说杀谁就杀谁啊!”孟祥天不自觉的运用了那天曾如初骂他的话,随即想到这小子平时就不服天朝管,应该趁机吓唬一下,就说道:“袁宇顶多把你卖到金三角毒贩手里当奴隶!你他妈不是爱吸毒吗?让你去吸个够!” “啊?哥,你帮帮我,你不能让宇哥把我卖了……”庄鹏快要吓哭了。 “去,早寻思什么了?哪儿凉快儿哪儿呆着去,别烦我!”孟祥天一脚踢在他屁股上。他还来不及消化心里的震惊呢。 这怎么可能呢?怎么可能呢?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儿吗?还是发生在他身边的…… 孟祥天深深的觉得,他看过的所有电视剧加起来都没有这么狗血的。 他想起袁宇这些年痴心忠犬得样子,还有曾如初冷漠可恨的小脸儿,没法把这两个人的形象反过来。 在他心里,袁宇一直都是他从没见过的、可能是他生活圈子里这个世界上最痴情最好的男人了。而作为衬托袁宇的反派代表曾如初,则这么多年一直不负众望的扮演着狼心狗肺无情无义的贱人形象。 可是,如果有一天突然有人告诉他一切都搞反了,曾如初才是那个痴心绝对,面冷心热,默默在背后付出一切的人,他说什么也得给开这个玩笑的人一拳…… 可是…… 孟祥天看看蹲在他脚下,整张脸埋在腿上急的不知道怎么办的庄鹏,真的很想再给他一脚,问他刚才那些话是不是都是自己瞎编的。 用最后一丝理智制止了自己幼稚的行为,孟祥天用脚尖儿踢了踢庄鹏的屁股,厉声叮嘱道:“给我在这儿好好反省,要不然别说袁宇揍你,我不拉着。” 庄鹏听出他话里的意思,他哥不可能不管他了,惊喜的抬头,就看到孟祥天阔步走到房门前,不轻不重的扣了两声,没等里面出来声音,就说道:“我进来了啊!” 孟祥天直接开门进来,关上门后,听到里屋传来一声阴沉暴戾的低吼:“滚出去!” “是我!”孟祥天皱着眉头走进去,转过弯,先是看到满地的狼藉和水渍,避开地上的碎玻璃往里走。 “出去!” 孟祥天看到袁宇背对着他坐在床沿,目光向着里侧床上闭着眼睛的人,让他看不到脸,只能听到饱含威胁的逐客令。 “好好好,你别撵人了,我就是来看看曾如初病好点儿了吗?”孟祥天慢吞吞的往里走,非常聪明的拿某人出来当挡箭牌。“要是一直发烧可不行啊,有的人就是这么烧烧坏了……” 孟祥天一边说着,一边走到袁宇身边,当他猛然看到袁宇的正脸的时候,猛然间愣住了。 因为,他看到袁宇哭了…… 袁宇没有始终回头,维持着一个不变的姿势,漆黑幽深的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床上的人,眼泪像是两道蜿蜒的河流,顺着棱角分明的脸颊流下来。正下方的白色床单上,已经湿了一大片。 孟祥天从来没有看过袁宇哭。也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能有什么事儿,让这个强大的男人像女人一样流眼泪。 看着袁宇一声不吭的泪流了满面,孟祥天却一点儿也不觉得他像女人。而是非常心酸。他想到了一句话。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是啊,只是未到伤心处…… 就在这时候,床上躺着的人突然发出了细微的声音,好像是梦魇了一样。孟祥天听得清楚。他听到到曾如初用像是蚊子叫大小音量的说道。 “爸爸,我冷……” “爸爸,爸爸……” 孟祥天此刻才发现,躺在柔软被子里的曾如初满脸不正常的潮红,瘦得脸颊上的颧骨都凸了出来,让每个第一眼看到他的人都会忍不住升起这样的想法:这人怎么能瘦成这样…… 听到曾如初的声音,袁宇高大的身躯像是承受不住一样,狠狠的一震。 然后孟祥天怔愣的看着袁宇,非常不正常的,连脚上的皮鞋都没脱,就这样爬上床去,连着被子把曾如初瘦得一把骨头的身体一同捞进怀里,紧紧搂着,语气沙哑而温柔的哄着:“不冷了,乖啊,宝贝儿,你乖……” 雪白的大床上,袁宇紧紧的搂着瘦骨嶙峋的曾如初,把他的脸贴在他潮红的脸上,眼泪从来就没有停止过,狼狈的一直流在两人的颈窝出,浸湿了床单和枕巾,他好像不知道孟祥天就站在那里看着他,旁若无人的用讨好的、诱哄的语调轻轻的,在紧闭着双眼的曾如初耳边低低的哄道:“不冷了,抱抱就不冷了,如初,你乖啊……” 孟祥天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此刻的感受。只是当他看到这一幕的时候,鼻子一酸,眼泪一下子就充满了眼眶。 使劲儿眨着眨眼睛,把快要夺眶而出的眼泪憋了回去,孟祥天才哑着声音轻声道:“袁宇,你别这样!” 偌大的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的声音,根本没有人回答他。 “袁宇,你他妈听没听到?”孟祥天狠狠心,冲着明显就不正常的袁宇骂道:“曾如初发高烧了,你再这样他都要烧死了,你他妈有什么后悔的都弥补不了了,你能不能先送他去医院!” 孟祥天直接去床上拉人,用了全力才把人拖起来,对着目露凶光,死死抓着曾如初的袁宇想都没想,狠狠的一个耳光甩到那张俊脸上。 “啪!” 一声脆响在室内响起。 袁宇明显怔忪了一下,视线里好像恢复了一点儿焦距。 “你他妈疯也不是这个时候疯!曾如初死了你他妈后悔都来不及!你给我起来,不醒我他妈再打你!老子打到你醒过来……”孟祥天忍着心里的酸涩,恶狠狠的骂道。 “如初……”袁宇回过神来,好像还有点儿恍惚,慌乱的回头找,看到满脸潮红的曾如初,才慌乱起来,胡乱的把人抱在怀里,那样子似乎恨不得把人揉到身体里去。 “走吧,去医院吧。”孟祥天觉得曾如初好像真挺严重的,最主要的是他想让袁宇出外面吹吹风,清醒一下。 孟祥天拿了两件外套给他披上,却被袁宇都严严实实的盖在了怀里的曾如初身上。好像只穿着一件单薄的毛衫的不是他自己一样。 “走吧。”孟祥天看他这样叹了口气,心想让人把车停到门口,让袁宇直接上车,应该冻不坏。 孟祥天亲自开车,走出来的时候庄鹏想要跟着,他没让,让他先回去休息,而是指了一个稳重的保镖坐在副驾驶上,袁宇抱着曾如初坐在后座上。 开往医院的路途上,孟祥天松了一口气,因为袁宇没像刚才那样失去理智,好像魂儿都飘走了一样。 不过,车里的气氛仍然非常诡异,保镖在副驾驶上正襟危坐,目光都不敢斜一下。孟祥天偶尔从倒车镜里瞥一眼后面,也看不清袁宇的表情。 一阵铃声打破车内的死寂,响了两声之后,孟祥天和保镖都有同感,还好不是自己的手机…… 然后,孟祥天从倒车镜里看到,曾如初被铃声吵得轻微动了两下,袁宇非常小心的从兜里掏出手机,然后按下车窗,直接把手机一直响个不停的手机扔了出去。 …… 孟祥天跟保镖对视一眼,都看清了对方眼中的震惊,然后默契的选择闭嘴。 袁宇一路上抱着曾如初,那紧张的样子好像谁会跟他抢人一样。让孟祥天看得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在路上的时候,孟祥天就招呼好医院。医院早就派人把主任特意接回来,准备好了十八楼的VIP病房。 袁宇把人轻轻的放在床上,转身揪着医生的领子让他快看病,那副紧张的样子,让不知情的人还得以为,床上这人得了什么严重的绝种呢…… 孟祥天嘴角抽了抽,看这些年过半百的老教授一个个如临大敌的模样,很不忍心。 这个时候他兜里的手机响了,孟祥天飞快的按住,然后快步走出去接电话。 “喂?叔叔?”孟祥天看了来电显示,脸色一正,非常客气的说道。 “小宇跟你在一起吗?”电话那头是袁鸿升。 “额,在……” “他怎么不接电话?你让他马上给我来公司,他是不是忘了今晚十点的记者发布会?”袁鸿升的语气有点儿气急败坏。 “他现在……”孟祥天往病房里看了一眼,委婉的说道:“估计他现在哪儿都不能去,我给他电话他也不会听的。叔叔,发布会你们想想别的办法吧,阿宇估计是去不了了。” “怎么了?他为什么来不了?” “叔叔,这事儿我还真跟你说不清楚。”孟祥天觉得夹在中间很是为难,没看到袁宇现在状况的人,根本没法理解,他吐了口气说道:“要不这样,袁叔你自己来看看吧,我们在市医院呢。” “……” 孟祥天听到那头挂了电话,靠在医院白色墙壁上,长长的叹了口气。 袁氏本来就是多事之秋,这下子,袁宇估计是什么都顾不上了吧。 第四十五章 曾如初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很长的噩梦,那种怎么挣扎也醒不来的噩梦。 曾如初有一段时间,他特别害怕天黑,因为天一黑,就代表着要睡觉了。在别人栖息在甜蜜的梦乡中的时候,他一遍一遍沉沦在痛苦的噩梦中。 白天的时候,他很少害怕,可能是经历的这些已经把他锻炼的不知道畏惧了。可是一到了夜里,那些白天他不怕的,都会在黑暗中化作吃人的猛兽,张牙舞爪的扑向他,撕碎他…… 所以,他害怕黑天,他害怕睡觉,更害怕做梦…… 这又是一个冗长逃脱不了的梦魇,曾如初清楚的感觉到,几双手在他身后猥亵的摸着他的皮肤,在他的身上肆意的玩弄,他防抗不了,一动都动不了,只能默默的一直流泪,他知道,身后的这人不是他的爱人袁宇…… 那肌肤上如此清晰的陌生的触感,让他屈辱又痛苦得想去死,他真的想去死,然后他又看到自己蹲在锈迹斑斑的监狱澡堂子里,从洗手池旁边的缝隙里抽出一小片刀片,锋利的刀片划过他的手腕,鲜红的血液喷涌而出,他抱着肩膀觉得非常非常冷,水龙头里的凉水把从他身体里流出来的血冲进下水管,很冷很冷,他都快要站不住了。 为什么还没死?为什么还死不了啊……他焦急的想着,然后听到隔着脆弱的铁门,男人们疯狂残忍的笑声:“哈哈,0987号他妈就是死了,我也要奸尸,说什么也要尝尝他的味道……” 0987号,是他监狱的号码。 那种无处可逃,把人逼到绝路,想死都死不了的痛苦,一直一直在曾如初的记忆里,那么清晰又真实…… 突然,一双手拉住了他。 曾如初抬头,看到阳光里一张男人清俊的脸,温柔的问自己:“小初怎么了?做恶梦了吗?不要怕,爸爸在这里……” 爸爸在这里…… 爸爸…… 曾如初看到爸爸把他放在自行车的后座上,说:“小初啊,搂住爸爸的腰,爸爸送你去上学……” 曾如初用尽全力紧紧的搂着男人的腰,试探着把脑袋贴在男人温暖的腰背上,幸福得想哭…… 爸爸……爸爸…… 前面一个潜水坑,自行车猛地颠簸一下,曾如初紧紧的搂着爸爸的腰,两人一起狠狠的摔在地上。 爸爸,爸爸! 曾如初大叫着去拽男人,然后猛然看到男人的正脸,吓得魂飞魄散…… 男人的身上全是腐烂的针孔,身上的皮肉松弛青灰,男人俊秀的脸上定格在死亡的瞬间,是一种诡异的痛苦又快乐的神情…… 曾如初尖叫起来,他用尽全力大喊,想要挣脱这个梦,这个是梦,绝对是梦…… 袁宇的脸出现在他的面前,他像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喜极而泣的喊道:“阿宇,救救我!” 可是袁宇的脸那样冷酷,带着一丝残忍的微笑,命令几个男人按住他,拿出一管儿毒品,冰冷的下命令:“给他打进去!” 不要,不要阿宇,我是如初啊,你不能这么对我…… 冰凉的液体被推进血管里,肆虐着流淌进他的全身,仿佛每一个毛孔都撕裂一般疼痛,他终于绝望了…… 袁宇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冰冷残酷的笑了,说道:“曾如初,这回儿我看你怎么离开我?” “啊……” 躺在病床上的曾如初大叫,全身痉挛了一样抽搐。 “如初,如初,你怎么了,你不要吓唬我!”袁宇一个箭步冲上前去,紧紧的抱住他抽搐的身体。 曾如初突然睁开眼睛,直接去拔手上的针头,在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的时候,针头已经豁开了血管上方的皮肉,鲜血顺着他的左手飞快的流出来。 “医生,医生!”袁宇看到瞬间就被染红了的白色床单,惊恐的大声喊道。 医生和护士飞快的冲进来,孟祥天听到袁宇令人胆寒的嘶吼,也吓坏了。 曾如初好像还没从噩梦中醒过来,迷离惊恐的眼神看到抓着自己袁宇,还以为是在梦中,狠狠的一口咬上袁宇的脖子。 “嗯……”袁宇疼得哼出了声。 进来看到的医生和护士都吓坏了,一个医生马上推了他身边的小护士一把,说道:“快把人拉开啊!” 在A市,谁不知道袁宇是谁。更何况今天早晨,袁宇才接掌了第一大财团,袁氏集团。众人看到他都诚惶诚恐的。 小护士伸手就要去拉曾如初,袁宇像是被触了逆鳞一样,恶狠狠的冲她吼道:“别碰他!” 小护士吓得手一抖。 袁宇脸色非常难看,气急败坏的道:“你他妈给他处理伤口啊!” 小护士吓哭了,孟祥天推开挡在他前面的人,抓着一个医生赶紧上前,把小护士拽到一边,赶紧打圆场:“快,快给把病人的手处理一下,都流血了。” 倒霉被孟祥天拎过来的医生飞快的在袁宇要杀人的目光中把曾如初流血的手抓住,夸张的包扎上。 孟祥天一抬头,看到袁宇白色衬衫领子上都是血,不是曾如初手上蹭的,而是这个小祖宗给咬的。 曾如初死死的咬着袁宇的脖子,都出血了。孟祥天一看差点儿没吓得背过气去。这他妈两人∫M呢? “曾如初啊,你清醒一下,你先松口嘴啊……”孟祥天看着袁宇面无表情的样子,觉得就是被咬死了,这位都不可能吭一声,就更加着急的对着曾如初诱哄道:“您再咬就把袁宇咬死了,我求求你松松嘴吧!曾大哥哎!” 急的孟祥天差点儿哭出来的时候,不知道哪路神仙真的显灵了,曾如初松开牙齿,有些茫然的看着病房里这么多人。 “曾如初你别激动啊,我弟弟他跟你开玩笑的,你根本没被注射……”孟祥天连忙说道,说到一半注意到房间这么多人的呢,顿了一下接着说:“反正你就是没事儿,你身体里什么都没有,我对天发誓的!你不要激动啊,也别把阿宇咬死了。他是无辜的!” 袁宇的脸色有些晦暗,沙哑的嗓音说道:“别说了,老孟。你们先出去吧。” 袁宇不为所动,没想到曾如初突然拽住他的胳膊,颤抖着声音问他:“他说的是真的吗?你没给我注射毒品?” 屋里所有人听到这里都是神色一僵。 令在场所有人都恐惧的袁宇却像是换了个人似的,低下头看着曾如初充满希冀的双眼,语气沙哑而柔和的说:“没有,他说的是真的,你没事儿。我没给你注射什么,我也永远不会给你注射那个……对不起……” 曾如初脸上依然潮红,刚刚医生给他测得体温还是三十九度七,都要烧成肺炎了。此刻他真的好像还在梦里一样,袁宇的话他想了很久才好像听明白一样,然后看到袁宇脖子上的伤口,吃惊又迷茫的喃喃:“这是,我弄得吗?” “不是,没事儿,如初,你快躺下……”温柔得让人觉得毛骨悚然袁宇低声说道。 曾如初被他扶着躺在床上,神情是生病才会有的脆弱。他轻轻的用手摸了摸被自己咬出血的袁宇的颈侧,看着袁宇的眼睛,那么愧疚,那么小声的说了句:“对不起,很疼吧……” 袁宇看着他那么纯粹,那么澄澈的,充满歉意的眼睛,感觉心脏让一只有力的大手狠狠的掐着,疼得他气血翻腾,一不小心就能当这么多人的面掉下眼泪来。 “不疼,真不疼!”袁宇握着他没受伤的那只手,一字一句的像是承诺一样说道:“等你病好了,你想怎么打我骂我都行,现在,你先好好睡一觉好吗?你闭上眼睛,才能把身体养好……” 已经高烧烧糊涂的曾如初睁着一双水雾般的大眼睛,看着袁宇乖巧的点点头,那眼神中仿佛还带着依恋…… 孟祥天就在他们俩身边,把这几秒中发生的一切都看在眼里,紧紧的攥紧了垂在两侧的拳头,只觉得胸腔里堵得厉害,很想出去大吼两声。 他作为一个旁观者,都受不了。他从曾如初的眼睛里,能看出来那么深刻、那么无私、那么执着的感情。 他从来没有想到有一天,曾如初能让他领教这种感动。 孟祥天看着曾如初在袁宇的安抚下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在光晕下在肌肤上投下一小片弧形的阴影。 这一刻,孟祥天从来没有这么羡慕过袁宇…… 孟祥天派人把袁宇扔出窗外的手机找了回来,手机屏幕已经摔坏了,可是里面应该有很多重要的,机密的东西不能让别人看到的。 孟祥天靠在走廊的一排座椅上坐着抽烟,一手拿着袁宇的手机心不在焉的想事情,一手捏着烟不时的吸上几口。 突然,医院的走廊里的挂钟轻轻的敲了一记下,孟祥天抬头,看到钟表的指针指向十二点的位置。 已经是除夕了,今天新年。 孟祥天在这一刻突然幼稚的在心里默默的对着医院的挂钟许了一个文艺的愿望。 希望有情人终成眷属,希望袁宇跟曾如初,最后能幸福…… 孟祥天不想去想,经历了怎么多,曾如初要以怎样一种心态去原谅袁宇,接受袁宇……可是他执拗的想,如果两个像他们这样相爱的两人,最后不能幸福的在一起,孟祥天觉得,自己再也不会相信这个世界上有什么幸福可言了…… 走廊里又几个值班的小护士拿着彩色气球从值班室里出来,小声的嬉笑打闹着。孟祥天远远地听见她们说。 “过年了……” 第四十六章 袁宇靠在曾如初的床头,目不转睛的看着他,又是一整宿没睡。 早晨五点多钟,天才刚刚亮,袁鸿升的车就停在了下面。 也没回去的孟祥天在院长单独给他拨出来的一件病房的单独卫生间里洗了把脸,想着自己亲自下楼给袁宇买点儿早餐的他,正好撞见从车上下来的袁鸿升。 “袁叔?”孟祥天惊讶的叫道。 袁鸿升明显比他淡定多了,瞥他一眼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儿?” 袁鸿升十九岁那年就跟何子珊成婚,隔年两夫妇大功告成完成任务生下继承人袁宇,便一拍屁股走人,各处吃喝玩乐去了。 袁鸿升清俊儒雅的外表一点儿也没继承给袁宇,袁宇长得粗犷狠厉,更像是袁家杀伐决断的老爷子袁东迎。而袁鸿升这些年吃喝玩乐,无忧无虑,保养得简直像是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跟袁宇和孟祥天这样的大糙老爷们儿站在一块儿,都让人分不清谁是哥哥,谁是弟弟的感觉。 然而此刻,妖孽一般的袁鸿升刚刚死了父亲,还让袁宇摆了一道,昨天晚上替袁宇出席发布会公开讲话,然后一直被急着围堵,被公司的董事追着问袁宇的消息,折磨得他一晚上的时间,至少憔悴了五六岁。 孟祥天也不知道怎么开口,知道袁鸿升一向不管家里的企业,是圈子里老一辈拿出来教育小辈的典型纨绔子弟范例。但是,孟祥天也摸不准他对袁宇跟曾如初之间的态度,毕竟,袁家这么大的家族,袁宇又是所有人寄予厚望的下一代掌权人。他真怕给袁宇说坏了,袁宇灭了他。 “行了,怎么还跟小时候似的,说个话都吞吞吐吐的,跟个小丫头似的。” 袁鸿升不爽的嘀咕道,跟在他右后方的孟祥天听了差点儿没跌个跟头,气得牙痒痒的,也只能附和着嘿嘿傻笑。 袁鸿升带着自己的助理,还有一直跟在他身后的孟祥天直接敲门进屋,就看到袁宇拉满血丝的眼睛狠厉的扫过来,看到他们的时候瞳孔一缩。二话不说站了起来。 袁鸿升往前走了几步,想要看清楚到底是谁生病了,让他这个心高气傲的儿子连什么记者发布会都缺席,听说还把手机摔了,来亲自伺候。 袁宇从里面绕过来,高大的身影立在曾如初的床前,等袁鸿升看了半晌还是很迷惑的时候,冷冷的低声道:“还记得他吗?” “这人是?”袁鸿升就是觉得眼熟,一点儿也想不起来。 袁宇冷冷的哼一声,一边往外走一边压低了声音说道:“都出来说。” 袁鸿升刚一出来,就被一股强大的力道推到墙上,惊讶的看着居然是袁宇。 “阿袁,有话好好说,你放开叔。”孟祥天心里一惊,很怕袁宇冲动之下跟他亲爹动了手。 一旁的助理的脸色都吓白了,上来想要把袁宇抓着自己老板的手拉开,却被袁宇猛地一推,骂道:“滚一边儿去!” “你想干什么?”袁鸿升压着怒气问道。 他跟袁宇的关系虽然不怎么联系,他自认为也不是个称职的父亲,但是两人的关系要比袁宇跟他亲妈的好多了,至少,袁宇一直对他这个亲爹算是客气的。 袁宇揪着他的领子,语气阴沉的问:“当年的事儿,有没有你?” “什么事儿?” 袁宇眼珠子都红了,瞪着他一个字一个字,像是有人用刀割着他肉一样咬牙说道:“找人糟蹋我的人,逼他替我顶罪坐牢,买通医院和政府,还害死了他父亲?” 袁鸿升脸色一下子变了,想起当年那个袁宇上学时候非常喜欢的一个小男孩儿,就是刚刚在病房里的那个人。 “有你对不对?”袁宇看到他的表情,猩红的眼中透出一股杀气。 “不是,跟我没有关系,我保证!”袁鸿升从小就知道自己生的这个儿子是头狼,是会吃人的,所以他从来不会像那个傻女人一样,总是触犯袁宇的逆鳞。所以在这时候,他非常识时务的说道:“小宇,我发誓你说的这些跟我没关系,当年我就是见到过这个孩子,从……你妈那儿听说一些事儿……” 袁鸿升想也没想,很没义气很没节操的,就把何子珊往前一推。 “我妈?”袁宇突然笑了,却笑得袁鸿升心里打怵。 “她还配当我妈?”袁宇笑着松开他,脸色一变,阴沉沉戾的眸子盯着袁鸿升道:“爸 ,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这件事儿,所有参与的人,我都不能让他善了……” 曾如初醒来的时候,看见逆光站在窗户边上的袁宇正背对着他打电话。好似怕吵到谁一样故意压低了声音,嗓音中仍然掩饰不住森冷:“你给我查,当年这件事儿所有知情的人,包括姓袁的,还有姓何的,只要有一点儿关系,你都帮我记得清清楚楚,我一笔账一笔账好好跟他们算清。” 袁宇放下电话,站在窗前望着窗外好几分钟,才缓缓回过头,脸上那来不及遮掩的所有沉郁阴暗的情绪都来不及收起来。 “你,醒了?”袁宇对上曾如初澄澈平静的眸子,突然就紧张的手心冒汗,刚才所有的狠厉和威风都不见了。 袁宇不知所措的盯着曾如初看,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喝水吗?” 曾如初比他平静多了,虽然脸上还带着疲惫的病态,可是看着已经好了不少,至少那双剔透的黑眼睛,已经恢复了波澜不惊的平静。 “谢谢。” 曾如初坐起来,袁宇飞快的上前给他后背塞上一个抱枕,然后递上一杯水。 “我喂你喝吧。”袁宇语气柔软的说道。 “不用了。”曾如初语调淡淡的拒绝,伸手接过水杯,慢慢的喝着。 可能是从生病到现在都没有吃过东西,袁宇看到曾如初拿着水杯的手虽然竭力镇定,还是有点儿轻微的颤抖。他很乐意帮曾如初拿着水杯喂他喝水,却怎么也没敢再开口说。直到曾如初喝完了,随手把杯子放到旁边的柜子上。 “你饿了吧,想吃点儿什么?” “随便。” “那就喝点儿粥吧,你刚醒来,胃里可能一时消化不了,等下午再吃点儿好的……” “行。” 曾如初面色平静的打断有点儿喋喋不休的袁宇,一个字干净利落的成功让袁宇闭了嘴。 袁宇给手下打电话,让他去A市一家有名的养生粥铺打包,手下却是今天那家粥铺可能停业了,毕竟今天是新年。 袁宇刚想让他去另一家,就听到曾如初说道:“在医院买点儿就行,我饿了。” 袁宇立马放下电话,按铃让护士上来。其实他知道,曾如初一向不喜欢麻烦别人,更不喜欢兴师动众。虽然他想给曾如初最好的,可是,现在他更不想他有一点儿的不开心。 漂亮的护士小姐进来给曾如初量了体温,在曾如初跟他说谢谢的时候,慌乱的连连摆手。有点儿惊恐的瞄着站在一旁不怒自威的男人。 护士出去后,曾如初望着窗外,脸上平静得看不出一丝表情。 袁宇望着他,脸上的表情极其复杂。 “今天是过年?”曾如初突然开口,轻轻的问道。 “是啊!”袁宇愣了一下,有点儿紧张的规规矩矩的回道:“今天过年,农历三十。” 袁宇说完,在心里鄙夷自己紧张的语气,心里更加别扭了。 然而,曾如初好像对他的这些都不感兴趣似的,望着十八楼窗外蔚蓝的天空,过了好半晌,在袁宇都以为他睡着了的时候,缓缓开口问道:“你真的没让人给我打海洛因吗?” 袁宇的心脏狠狠一痛。 “没有,你放心吧。那是……手下的人不懂事儿,跟你开玩笑的。” 曾如初平静的点点头,依然望着窗外。 “如初……” 袁宇刚要开口,曾如初突然打断他说:“袁宇……” 袁宇把想要说的话都咽回去,沉声说道:“你先说。” 曾如初没有转头,看着像是被水冲刷过一样蔚蓝蔚蓝的美丽天空,缓缓说道:“我之前说过的话,你忘了吧。就当我没有说过,你也没有听到。” 袁宇攥紧的拳头上青筋突起,他忍着心里的一抽一抽的疼,嘲讽的笑着问曾如初:“我怎么忘了?你让我怎么忘了?” 袁宇低低的笑着,那声音却仿佛在哭:“有个人,你觉得他欠你的情、欠你的债永远也换不清,然后在你不甘心的一味报复索取之后,你被告知,其实你欠他的,才是永远也还不清的……如初,你知道那种感觉吗?” “如初,你相信吗?如果让我选,我宁愿替你受这些十倍百倍的罪,也不愿意你受一点儿委屈,尤其是为我受的!”袁宇痴迷的看着曾如初瘦削没有表情的侧脸,心里疼得在滴血…… 曾如初望着窗外,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仿佛袁宇的这些话,对他一点儿感觉都没有。就在袁宇都以为他不会回应自己的时候,曾如初才缓缓的开口。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中带着一丝沙哑。 “袁宇,到了今天,说这些已经一点儿意思都没有了。谁欠谁的?这个是我最不愿意谈论的话题……” “……如果说以前,你一直用我欠你,来威胁我。那么,现在,我是不是可以告诉你,你以为你欠我的,我们一笔勾销……” “……从今以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我只想过好我自己的日子,不想再跟你纠缠了。也不想在看到你……” 曾如初转过头,看着袁宇,一字一句温和而残忍的问道:“我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第四十七章 “我这么说,你明白吗?” 曾如初的话音刚落,就传来三声叩门声。 “粥送来了。”护士推门进来,没有发现屋里异常的气氛。 袁宇的电话在这时候响了,他心里感恩的掏出电话,对曾如初说道:“我出去接电话。” 结果袁宇这么一出去,就再没有回来。 曾如初吃完粥,护士把碗盘都收拾走后,穿着笔挺西装,拿着黑色真皮公文包的年轻男人走进来,恭恭敬敬的朝曾如初鞠了个躬,自我介绍道。 “曾先生您好,我是袁总的特别助理黄盛,您叫我小盛就行。袁总有紧急的事儿回公司了,我在这儿陪着你,您有什么事儿尽管吩咐。” 曾如初有些疲倦的点点头,觉得没什么跟他说的,就又躺下了,对如临大敌,肩负重任似的黄胜说道:“您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吧,不用管我,我睡一会儿。” 中午的时候有人给他送的从酒店里打包的饭菜,都是他爱吃的。 曾如初也没客气,吃了一碗饭,终于感觉身上有点儿力气了。下午打完吊瓶,护士小姐又来给他量体温的时候,曾如初问道:“我的烧都退了,可以出院了吧。” “啊?这个,我需要问问院里领导。”小护士一脸为难的说道。 出院还需要问院里领导吗? 曾如初猜到都是袁宇的原因,也没多说什么,等护士出去后,就要起来换衣服。 “曾先生,您先别着急,我得先给袁总打个电话。”黄胜连忙拦住他。 “病好了,我当然要出院,为什么还要跟他请示?”曾如初被弄得有点儿心情不好,忍不住说道。 “对不起,曾先生,对不起……” 黄盛看他有点儿要生气的意思,也不明原因就连连道歉,弄得曾如初脸色更加难看,倒好像自己无理取闹,欺负人一样。 黄盛见曾如初随时要走的样子,只能紧急的在屋里就给袁宇打了电话。 电话那头接通了,黄盛还没来得及开口,坐在床边的曾如初就站了起来,朝他伸出手。 “我跟你们袁总说。” 曾如初直接把电话拿了过来,就听到那头袁宇沙哑的声音对黄盛说:“他吃东西了吗?吃的多不多?” 曾如初愣了一下。停顿了两三秒钟才语气淡淡的说道:“是我。” 袁宇听到他的声音,那头马上就沉默了。 “我要出院了。”曾如初直接说道。 “哦,好……”袁宇似乎有什么话想说,又避讳着什么:“你烧退了吗?” “退了,都好了。”曾如初语气很淡漠:“就是告诉你一声,要不然他们可能不放我走。” 袁宇不知道曾如初这话是不是在讽刺他,却只能无声的苦笑一下,说道:“你要去哪儿?让黄盛开车送你。” “不用了,你让你的人都别跟着我就行了。”曾如初语调平板,说完就直接把电话还给了黄盛。 黄盛慌忙的接过说了一半的电话,对着电话“嗯嗯啊啊”了一会儿,不时地偷瞄曾如初,才放下电话。 曾如初已经穿好了衣服,拿着东西要走了。 曾如初那天晚上被袁宇从家里抱出来的时候,身份证电话什么的都没拿,还好裤兜里有一张五十的和几块钱零钱,打车回家是够了。 曾如初往外走的时候,黄盛连忙跟上,说道:“曾先生,你要去哪儿我送您吧。外面挺冷着呢。” “你帮我去办出院手续吧。”曾如初停了下说道。 “……好的。” 黄盛看得出来,曾如初虽然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是自己最好不要尝试惹怒这人。 “那你别跟着我了。”曾如初走到一楼的时候淡淡的说道,没有要跟他开玩笑的意思。 “……好的。” 黄盛站在医院大堂里给袁宇打电话,眼看着曾如初上了一辆出租车。 深冬腊月,天黑得非常快,曾如初坐在出租车里听着空调嗡嗡嗡的声音,透过车窗,看着大街小巷的店面基本上都关门了,只有几个零星的还没来得及收摊儿的鞭炮摊子。 平日车水马龙的街上,此刻也格外的寂静。天空中缓缓飘落下雪花。 “着急回家吃饭吧?这个点儿家里人都得着急等着了。” 经过一个红灯路口的时候,司机热络的跟曾如初搭话。 “我也是,媳妇儿都给我打了好几个电弧了,我拉完你这最后一趟啊,也回家了。老婆孩子都等着呢!这大过年的,大家都在家里过年呢,估计也没什么人出来了。”司机笑呵呵的说着。 曾如初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是过了好几秒钟才冲着倒车镜勉强挤出来一个笑容。 司机见他脸色不太好看,虽然长得很是清俊,但是眉宇间难掩一丝忧郁和阴霾,便也没再说什么,有点儿归家心切的踩下油门。 曾如初透过出租车车窗,看着夜幕一点点下沉,最后彻底黑透了,心情也难免跟着阴霾。 自从他十二岁那年,他妈妈离家出走后,曾如初最不愿意的就是逢年过节。 他妈妈刚走的那几年,昔日慈父形象的爸爸一夕之间变成了酒鬼,整日喝得醉醺醺的,有时候还打他骂他。 那个时候他还小,大冬天被他爸爸打得受了伤赶出门外,在大雪地里面无处可去要冻死的时候,有时候甚至会产生一种恶毒的愿望,希望有一天他爸喝酒喝死算了。那样,他就不用整日挨打受冻,连家都回不去了。 此刻,曾如初在车里突然就想起了年幼时候的这些愚蠢的想法,觉得真的很可笑。 因为,当一个亲人都没有的时候,回家还有什么意义吗……那个所谓的家,并不会比零下三十几度的外面暖和多少…… “小兄弟,找你的钱……”司机找完钱,发现人已经走远了,就冲他喊道。 “不用找了。”曾如初回过头,想说给孩子买点儿吃的吧,最终却只是略带苦涩的一笑。他一向不会说什么话。 曾如初不想回家,可是不回家,他更没有地方去。总不能这么冷的天在外面冻着。便非常缓慢的拖着脚步往家走。 一路上看到小区里很多家亮着灯,窗户里映出一家几口围在桌子前其乐融融的温暖。曾如初却觉得很凄凉。 他家楼道一楼的灯坏了大半年了,可能是因为过年,不知道哪家人家心好给换了个灯泡。 曾如初走进去的时候,一楼的灯猛然就亮了。他有点儿惊讶的抬头,正好看到楼梯拐角处站着一个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男人。 “如初!” “青哥?” 曾如初不敢相信的叫了他一声。果然是郑青。 郑青激动地把手里的烟扔到墙角,三两步垮了下来,到曾如初的面前的时候一声不吭猛然抱住他。 “青哥?你怎么在这儿?”曾如初被他的手臂勒得有点儿疼,皱着眉头问道。 郑青好一会儿才像是缓过来一样,抬起头,看到曾如初皱着眉的时候连忙松开手,脸上露出后悔的表情,充满歉意的说道:“对不起,如初,我一看到你太激动了……” “你不是跟晓醇去瑞士了吗?”曾如初轻声问道,没有在意他刚才的话。 他注意到郑青儒雅清俊的脸上带着疲惫的憔悴,下巴上布满刚刚露头的胡茬,眼圈儿也很青,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儿。 “我……”郑青开口,却是话锋一转:“你这两天去哪儿了,如初?你的电话怎么也打不通,老欧和我都联系不上你,他说……袁宇的手机也关机。而且我去他家找了,他家的保安说他也两天没回家了。你去哪儿了?我还以为你出事儿了。” 郑青虽然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还是难掩他这些天的着急。 曾如初看着他几日来折腾得憔悴的面容,突然心里非常感动。 在这个家家都团圆喜庆的日子里,原来他也不是孤单一人。 “我感冒了,住了两天院,手机落在家里了。”曾如初轻描淡写的叙述了这两天自己的行程,转而问道:“你不是跟晓醇去瑞士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我们没去……”郑青说道这里,脸上的表情有些不自然,好像是被人戳破了心中的秘密一样,有些尴尬的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曾如初后知后觉的想到其中可能有自己的原因,连忙说道:“我们先上楼吧,楼道里怪冷的。” 自从知道郑青对他有那样的心思之后,曾如初在他面前,连话都不敢乱说了。很怕一不小心,弄得双方都很尴尬。 “你家怎么这么冷?”郑青一进屋就说到。 曾如初打开灯,再床上找到手机,发现已经没电了。 “可能是楼太老了,暖气不怎么热了。”曾如初说道。 “你这些日子是怎么住的,这要是长待还不得把人冻坏了……”郑青也没多想就说道,然后猛然想起来曾如初现在正在袁宇的别墅跟袁宇同居,眼神不禁暗了暗,没再说什么。 “没事儿,过完年我去商场买个电暖炉。”曾如初也感觉才进来一会儿,手脚就冰凉冰凉的。 “那也行。到时候我陪你去挑。”郑青附和道,然后催促他:“如初你快点儿收拾,把这几天用的穿的都拿上,上我那里过年,多在那儿住几天。” “不用了,对了,别告诉我你把晓醇自己放家里了,这都几点了,你快回去吧,我在家就挺好,明天就出去买电暖炉,你不用担心我。”曾如初一边从厨房接了点儿水烧上,拿出抽屉里的一盒龙井,寻思家里也没什么吃的,就要给郑青冲点茶水喝。 “如初你能不能别忙活了,我又不是外人。”郑青把他拿出来的茶叶盒子放了回去,关上抽屉,搓着手说道:“你不知道,现在我家里就我们爷俩,房子又大,空落落的,晓醇天天问我,你什么时候去陪他多住几天,他还想让你给他读故事书呢。那个臭小子嫌我的声音没有他小初叔叔的好听……你就是不给我的面子,也得给小孩儿个面子吧,走!” “我真不去了。青哥,你要是不喝茶就快回去吧,这大过年的我也不留你了,我送你下楼。”曾如初有点儿为难,大过年的都是一家人一起过,他一个外人算什么啊。 以前,每年过年的时候老欧和欧嫂电话一遍一遍的催,他都不去。后来看实在不行了,老欧上门口堵他,硬把他拉去的。 老欧曾经这样骂过他:“你他妈的对谁都好,就是不行别人对你好是不是?你就是想让别人心里不好受,非得觉得欠你的啊?” 其实不是这样,他只是不想去给别人添麻烦而已。能自己做的,他都不想别人帮忙。而且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发现,这个世界上还真没有什么事儿是挺不过去的。 “那也行!”郑青看他油盐不进的样子,突然话锋一转,也不劝他上自己家了,而是说道:“那我就在这儿过年了。晓醇我送他奶奶加了,等会儿给他们去个电话告诉他们我不回去了。顺便下楼买点儿酒,你想吃点儿什么,我都一起买上来,咱俩就在你这儿过年,也挺好的。” 郑青说完,马上就要行动。刚才因为屋里冷,曾如初没让他换拖鞋,此刻非常方便的直接开门,就要下楼。 “青哥!”曾如初在门口拉住他,神情非常无奈:“你先进屋。” “你去不去?”郑青一脚在外面,一脚在屋里,回过头问他。更像是在威胁。 “……”曾如初迟疑了一下,不得不妥协:“我去,你进来。” 郑青得逞后进屋飞快的帮他把充电器撞进帆布包里,想去他衣柜那两件衣服,被曾如初制止了:“先走吧,我穿身上这一身就行,不行再回来拿。” 曾如初根本没打算在他家住。郑青也没勉强,点点头说:“嗯,我家里有新的睡衣,你都能穿。” 两人走下楼,一前一后走出楼道,一起上了郑青的车。 开出小区的时候,郑青一边跟曾如初说话,一边不动声色的瞄了一眼隔着几米远跟着他的黑色商务车,眼神中闪过嘲讽,一脚踩下油门,车身飞快的开出去…… 尾随其后的黑色商务车内,黄盛紧张的跟着,一边给自己的老板拨电话。电话响了一声就被接通了。黄盛差点儿在心里热泪盈眶,这是他当了袁宇这么多年助理,袁宇最快接电话的一次…… “怎么了?”袁宇那边声音嘈杂,他的语气却非常严肃。 “袁总,曾先生,跟一个男人上车走了……我现在跟着他的车呢。” “……”那边沉默了足足几秒钟,黄盛感觉汗都顺着额头滴下来了。才听到袁宇异常低沉的嗓音。 “你跟住了。把地址发给我,我马上到……” 第四十八章 郑青跟曾如初先去郑青的父母家把晓醇接回来。郑青进去的时候,想让曾如初在车里等着。 曾如初心想这都来到人家门口了,哪有不进屋看看老人的道理,没买什么东西,给老人扔下点钱买点儿吃的也是一点儿心意。就也跟着下了车。 “如初,你听我说,我不是不让你进去。”郑青饶头车头,站在曾如初面前说道:“家里过年来了不少人,七大姑八大姨的,你进去估计咱都走不了了。你要是想看我父母,等过完了年,我再带你来。” 郑青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曾如初也实在没理由非要进去了。他想让郑青给他父母少带进去五百块钱,又被郑青又硬塞了回来。 曾如初坐在车里等着,空调把车里烘的非常暖和。不一会儿,就看到郑青牵着裹着天蓝色羽绒服,像个豆包一样的郑晓醇走出来。 曾如初看到后开门下车迎了出去,还好郑青父母家住的小区在巷子里比较深,他的家人都没送出这么原来。 “晓醇。”曾如初蹲下身子,露出了一个真真切切的笑容,对着他们伸开胳膊。 “小曾叔叔?” 街边的路灯有点儿昏暗,小男孩儿试探的叫了一声,等看清楚的时候,撒开他老爸的手,像开膛的子弹一样冲进曾如初的怀里。 “小曾叔叔!”晓醇被他抱起来,紧紧搂着曾如初的脖子,在他耳朵边儿大声的喊道:“那天你怎么没来啊,爸爸都没带我去瑞士!” “别瞎说!”郑青听了心里一惊,故意板起脸来说道:“不是告诉你了,没去是因为爸爸公司临时有事儿。你再这样,下次也不带你去了。” 郑晓醇看到他爸爸好像有点儿生气了,就瘪了瘪嘴,把头埋在曾如初的脖子上,趴在他耳朵边非常小声的抱怨:“根本不是他说的那样……” “过了个年,晓醇又涨了不少啊!你再涨涨,小曾叔叔都要抱不动了。”曾如初故意岔开话题,抱着小孩儿去了后面座位。 一路上,曾如初好像一直在跟小孩儿聊天,根本没敢往郑青的方向看。 即使这样,郑青从倒车镜里看到曾如初跟自己儿子相处得比自己还要好,心里也觉得非常满足。上弯的嘴角一直没有停过。 郑青家里有保姆提前采购好的年货,什么青菜都有,冰箱里有冻着的笨猪排骨,厨房大红水桶里的大鲤鱼还活着呢。 曾如初抱着晓醇换了衣服,一大一小站在厨房门口等着吃饭。样子有点儿傻愣愣的。 郑青换了一身浅灰色的家居服,看上去年轻了不少。他动作利落的撸起袖子扎上围裙,对那一大一小高兴的说道:“你们进屋看春晚去,等做好了我叫你们。” “我帮你吧……”曾如初实在脸皮薄,不好意思这样虐待人家主人,就蹭到厨房,有点儿心虚的建议道:“我可以洗菜,别的,你教我我也应该会……” “不用!有我这个大厨在,还显得着你?”郑青故意一副天下无敌的样子,冲趴在门上的自家儿子说道:“老儿子!帮爸爸把你小曾叔叔押到沙发上去,陪他看电视。” “Yes,sir!”小孩儿行了个酷酷的军礼,连拖带拽的把几乎没有挣扎的曾如初拖到了沙发上。 “你们饿了就先吃点儿东西啊,但是别吃多了等会儿吃不下了。”郑青从厨房里探出头来,唠唠叨叨的叮嘱道。 “知道啦,奶爸……”郑晓醇阴阳怪气的拖着长音回答,像是在故意跟他把唱反调。 郑青看了一眼宝贝儿子,又看了一眼坐在沙发上笑得温润,正宠爱的揉小孩儿头发的男人,觉得自己这辈子追求的,也不过是眼前的全部了…… 事业有成,生活无虞,有一个他爱的人和喜欢他儿子的人组成的一个温馨的家庭……此生这些,足够…… 郑青好不容易又有机会在曾如初面前展现自己的另一个优点,他当然要好好把握,认真精心的把每道菜都力求做得色香味儿俱全。 足足过了两个小时,春节晚会都开始好一会儿了,郑青才算是把几个复杂的大菜做好了,就差炒几个青菜,就可以端上桌吃饭了。 “晓醇,过来帮我把才端过去。”郑青在厨房里喊道。 晓醇屁颠屁颠的跑过来,身后跟着曾如初。 两人刚要端菜,突然,一阵悦耳的铃声在客厅响起来,是郑青家的门铃。 “爸爸,有客人来了!”郑晓醇说道。 “可能是按错了,你去看看。要是不认识的人,不要给开门。”郑青皱了一下眉头,叮嘱道。 小孩儿蹬蹬蹬跑走了,曾如初接着端菜。 郑青的公寓也算是A市的黄金地段了,楼价高,治安也很好,不是公寓里的人或者给从里面按开锁,外人根本进不来,所以两人根本没担心小孩儿自己去开门。 可是,本以为是有人按错了的两人见小孩儿半晌都没有回来。不一会儿,客厅里传来开门声。两人俱是一惊。 曾如初连手都没擦,对正炒菜的郑青说道说:“我去看看。” 曾如初从厨房走出来,正好看到门口站着的欧纪宇。 而欧纪宇的身后,跟着一个身材高大,面无表情的男人。 居然是袁宇。 “谁呀?”郑青随便从厨房抽了条毛巾擦手,一边问道一边走出来,突然看到出现在自己家的两个人,愣住了。 袁宇放下黄盛的电话,心里急得都要着火了。 他哪还有什么心思处理工作上的事儿。把一堆的烂摊子扔在那里,多一秒钟都呆不了了。 他开车直接到了黄盛告诉他的地点,仰头看向高大的公寓楼。 左边数第六个窗口十九楼,那里灯火通明,曾如初可能就在那里跟别的男人幸福的怎样…… 袁宇瞪着那个窗户,眼睛都通红了。 关于曾如初可能跟除了他以外的别的人的种种可能,他想都不敢想。只要一不小心想到,那快要让他疼死的痛苦抓住他的喉咙,好似要活活折磨死他。 袁宇死死的盯着那个窗口,急得嘴上都要起泡了。他甚至没有理智的想到,让人打电话去“110”,报警说郑青家杀人了…… 还好他平时用在商场上的聪明才智突然发挥了一点儿作用,让他想到可以找欧纪宇来,带他光明正大的进郑青家…… 欧纪宇正跟家里人吃饭呢,突然被他一通电话打过去,语气沉重急切,说:“老欧,我求你帮我个忙!” 袁宇是谁?如果不是因为曾如初,他就是永远只可能出现在欧纪宇臆想中或者他家电视机里的人物。 而且人家用了一个“求”字。 “求”字啊! 不用他媳妇催促,欧纪宇都得提着脑袋二话不说的两肋插刀啊!更别提袁宇给他安排的工作,彻底改变了他家,让他的老婆孩子都过上了比以前好上不知道多少倍的生活。 大年三十儿晚上,不好打车。欧纪宇站在路口还不到五分钟,一辆疾驰的悍马猛然停在他面前。 袁宇亲自探过身子帮他打开副驾驶那边的车门,直接说道:“上车!” 欧纪宇坐在袁宇堪称飙车的速度飞驰的悍马车上,小心脏差点儿没顺着车窗户飞出去。在心里内牛满面的想到:大哥啊,虽然路上车少,您也不至于爽翻成这样把,不知道的人还的以为这开得是飞机要起飞呢…… 欧纪宇站在郑青家门口,尴尬的看着出来的曾如初和郑青,干笑了两声脸色纠结的说:“呵呵,大过年的怎么也不叫我一声啊,我也来凑凑热闹!” 除了欧纪宇尴尬的没话找话说,其他站着的三个大人都没有说话。 曾如初看到袁宇的时候,眉头一下子皱的极深,眉眼之间一道竖纹清晰可见。 袁宇看到曾如初的表情,脸色也变得很难看。 最无辜的还得数郑青。好不容易有机会跟喜欢的人有个相处的温馨时刻,却被情敌找上门来搅合。 “你们忙你们的,我俩自己找拖鞋。”欧纪宇腆着一张老脸,觉得自己现在已经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了,为了自己的老板,什么都拼了。 曾如初看着袁宇几度想要开口,却因为旁边还有郑青和欧纪宇在,到底没说什么让他在别人面前下不了台的话。 “拖鞋在鞋柜里。儿子,你去帮叔叔拿。”郑青缓了缓神色,到底是做不出来撕破脸面把人赶出去的事儿。说完,就转身回厨房了。 欧纪宇低头换鞋的时候感觉自己脸上烫的都要滴血了。这他妈太折磨人了。他以后都没脸见郑青了。他转头一看袁宇,发现这家伙不愧是干大事儿的人,人家脸不红不白的,换上拖鞋站起身子,率先走进客厅,漆黑深沉的眼睛始终在曾如初脸上。 “你来这儿干嘛?”曾如初被他盯得忍无可忍,低声咬牙切齿的问道。 “找你。”袁宇干净利落的扔下两个字,继续看着他。 次奥!曾如初在心里都忍不住飙脏话了。袁宇那副表情真诚又坦然,好像他的理由多充分一样。 “这是郑青家。”曾如初出言提醒道。 “我知道。”袁宇继续面无表情,瞥了局促的站在一旁的欧纪宇。好像在说,我这不是拉着欧纪宇一起来了吗…… 欧纪宇脸上红得跟猪肝儿似的,对着曾如初干笑两下。 曾如初被袁宇气得有点儿无力,心里非常清楚郑青对袁宇是个什么态度。就蹙着眉头沉默了几秒钟,回客房把自己的大衣拿上,去厨房准备跟郑青道别。 “青哥,我们先走了,等会儿你跟晓醇吃吧,我明后天再来看你们。”曾如初的大衣挂在他的臂弯,手里拎着来时候拿的包。 郑青正在沉思,听到他的话猛然抬头,急忙说道:“别走,如初。” “我这……”曾如初稍微露出点儿苦笑的表情,他的意思郑青都能明白。袁宇和老欧是奔他来的,他不好意思继续呆在这儿了。 “你不能走,我这么多的菜都做好了,都是你跟晓醇爱吃的,所以你不能走。”郑青语气有点儿急,迟疑了一下说道:“让他们也在这儿吃吧,饭菜都够,我酒柜里有酒。” 袁宇来的目的可不是参观郑青家,如果不是曾如初在这儿,求他他都不来。听到曾如初说要走,他当然非常赞同。 但是郑青说什么都不让曾如初走,都追到门口拽着曾如初了。 袁宇看到他对曾如初动手动脚,眸色一沉,强制的拉住曾如初的另一只手,把他带到自己怀里。 “你!”郑青脸色变得非常难看,怒视着袁宇。 眼看两人之间火花迸溅,曾如初真怕他俩再发生什么冲突,连忙对郑青说:“青哥你快去厨房看着菜吧,我们不走了,吃完再说。” 郑青怒瞪了袁宇一眼,听到曾如初的话,只能咽下这口恶气。转身去厨房了。 袁宇不太满意的皱了一下眉,被曾如初狠狠的甩开手,看都没再看他一眼,转身又进了客房送衣服。 欧纪宇在他身后拍拍袁宇的肩膀,低声说道:“我今天是把郑青给彻底得罪了,老脸也不要了,兄弟你可得加把劲儿,别白来这一趟啊。” 袁宇漆黑深沉的眸子一直跟着曾如初的背影停在客房门口,听了他的话,眸色深了深,嗓音有些低沉:“放心。” 第四十九章 曾如初知道欧纪宇是被袁宇找来的,但是这大过年的,都不让人家在家里跟家人吃饭,曾如初倒觉得有点儿愧疚,说:“老欧,你回家陪嫂子和甜甜吃饭去吧。” “没事儿,我家吃饭早。”老欧看这架势,还真不敢走,于是说道。 “吃饭了,我去拿酒。”郑青从饭厅走出来,去去了他的酒柜。 袁宇对于在郑青家吃年夜饭,真是一点儿兴趣都没有。奈何曾如初不走,他也不能走。 几个各怀心思的男人围坐在桌子旁边,倒是郑晓醇因为家里突然多了这么些人而有些兴奋,有点儿晒脸的非要坐在曾如初怀里吃。 袁宇看到郑青家小孩儿死活缠着曾如初,眉头皱的非常紧。 郑青因为他们也心情不是很好,就口气不太好的冲着小孩儿吼道:“郑晓醇,你能不能好好吃饭?给我好好坐回自己的位置!” 小孩儿因为当众被训斥,觉得很没面子,小嘴儿一扁就想哭。郑青威胁的瞪着他。那样子好像在说,你敢哭一个试试…… “好了,好了,晓醇坐这儿,想吃什么小曾叔叔都能给你夹。”曾如初连忙把小孩儿自己的高椅子拽过来,放到自己旁边。 袁宇没什么表情的走到曾如初旁边,挨着他坐下。 “这都是你做的啊,郑青?你也太神了,这都得五星级酒店厨师水平了吧?”老欧连忙夸张的说道:“快点吧,咱都坐下吧,我都迫不及待想尝尝了。” 郑青脸色不太好看的坐下,一边是老欧,一边是正跟自己生气,故意离自己很远的儿子。 “都喝白的吧?”郑青拿出一瓶茅台打开,说这话的时候没看着袁宇,口气却有点儿挑衅的意思。 曾如初喝多了出什么事儿,尤其是袁宇,这人平时脾气就不好,喝多了更别提多不管不顾了,简直是一点就着。他还记得那次自己在公司门口遇到他,他开着车直接把郑青的奥迪后身都撞碎了。 “吃点儿得了,饭菜这么好,别喝了,等会儿还得开车回去。”曾如初说道。 郑青一言不发拿出四个杯子,一一倒满,一瓶一斤装的茅台都没够。他把最后的那个半杯的推到曾如初面前,淡淡的说道:“你病刚好,少喝点儿。” 然后扭头对老欧说道:“我酒柜里还有一箱呢,可劲儿喝!” “行行行,咱先吃点儿呗。这小孩儿都饿了吧。”老欧连忙说道。 “真好吃,嗯,这个菜更好!”老欧一边吃,一边夸张的直夸郑青,整个饭桌上就他一个人在说话。 曾如初不时地给郑晓醇夹菜,也点头附和道:“真挺好吃的。” 袁宇神色始终淡淡的,拿起筷子意思意思夹了自己面前的菜几口,就放下筷子了。 郑青心里窝着一口气,此时放下筷子,举起杯子说道:“来呗,喝一杯!” 老欧连忙端起杯子配合。 郑青犀利的眼神扫向面无表情坐着的袁宇的时候,不免阴郁。他用有点儿夸张的语调,也不知道是讽刺还是怎么的,对着袁宇说道:“袁总能大驾光临寒舍,我郑青真是荣幸啊!” 袁宇稍微抬了一下眼皮,瞥了他一眼,还是面无表情的样子,什么也没说,也没有要跟他喝酒的意思。 郑青忍着心里的怒火,想要挤出一个笑容来却怎么也不行,他执拗的举着杯子对着袁宇,非要跟他喝一杯。 “来来,他们俩不想喝就不喝吧,刚吃了几口菜,还没暖了胃呢,咱哥俩先干一个……”欧纪宇站起来打圆场,拿自己的杯子在郑青的被子上响亮的磕碰一下。 玻璃杯子发出清脆一声响。 “袁总不给面子?”郑青脸色很不好看,声音也显得有些沉郁。 他最最痛恨的,就是袁宇这种不可一世的表情。好像除了他自己,别人都是这世上的蝼蚁杂草一样。谁也入不了他大少爷的眼睛…… 就在郑青眼睛都有点儿气红了的时候,袁宇淡淡的开口:“我等会儿还得开车,你们喝吧。” 袁宇这样,根本就是瞧不起他。 郑青眼睛发狠的瞪着他,握着杯子的手都有点儿颤抖,好像下一秒钟,他就能猛地一扬手,把酒杯砸在袁宇那张该死的脸上似的。 “青哥。”曾如初这个说开口了,眉头皱的有点儿紧。 他知道袁宇他们不请自来,郑青一定会不高兴。可是,既然都坐在一起吃饭了,而且还有小孩儿和欧纪宇在,郑青这样做,实在有点儿过分。明摆着给袁宇难堪。 郑青神色不明的深深看了曾如初一眼,举起杯子,仰头干了。 “青哥!” “郑青……” 曾如初和欧纪宇同时出声,有点儿惊呆的看到郑青被酒辣的闭着眼睛,摆摆手。过来好几秒钟,他才又睁开眼睛,想笑,扯开的却是一个带着苦涩的笑容:“我高兴,想喝!” 郑青又开了一瓶酒,默不作声的给自己的杯子倒满。 袁宇夹了一口青菜,微微低下的头掩住了他嘴角一丝嘲讽的冷笑。他还以为,郑青能冲动之下朝他动手呢……啧啧,真是可惜了。 接下来的时候,郑青像是不要命似的拼命灌酒,不是灌别人,而是灌他自己。欧纪宇看着他这副狠样,也觉得陪他喝不起,只能不时地出声:“郑青,高兴少喝点儿怡情,别喝多了啊。” “你们吃你们的,我和我的,不用管我。” 郑青也真的像是旁边没别人一样,自己一个人喝起了闷酒。 “我们吃的差不多了。青哥你也别喝了,让晓醇回屋睡觉吧,他都困了。” 过了一会儿,曾如初终于看不开口不行,就放下才吃了就口的筷子,说道。 “对啊,咱们先走吧,挺晚了。”老欧也跟着站起来。 “不是得过了十二点才能睡吗?” 郑晓醇靠在曾如初身上揉着眼睛问道。 “不用。”曾如初柔声对他说:“晓醇要是困了就先睡吧。” 小孩儿也敏感的觉察到气氛有点不对,就乖巧的点点头。 曾如初把小孩儿送上床,还好小孩儿平时由保姆照顾着,自主性也挺强,躺在床上就要快睡着了。 曾如初从小孩儿的卧室走出来,冲郑青说道:“那青哥,我们先走了,你也早点儿睡吧。” 郑青确实喝得有点儿多,但是什么事儿都还明白。他站起来的时候有点儿不稳,就扶着身后座椅的把手,点点头,深深的注视的曾如初。 曾如初又怎么会不知道他的心思,看到郑青此刻有很多话想说的神情,心里也非常的不好受。 他知道,不管郑青怎么想。他们两个之间都不可能有什么。所以,他也不想给郑青希望。因为那样,以后只会让他更痛苦。 “我们走了。青哥,你回去吧。”曾如初站在门口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冲他招手。 “如初……”郑青身子有点儿晃悠,磕磕绊绊的扶着门框站定,只觉得有千言万语堵在喉咙里,却一眼瞥到了曾如初身后高大的身影。好像被瞬间泼了一盆冷水,郑青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凝结成冰了…… 袁宇高大的身影立在曾如初的身后,简直像一座岿然不动的大山。他的眼睛在曾如初看不见的地方直直的望着郑青,非常冰冷。 郑青呆呆的眼看着曾如初被袁宇护着上了电梯。在电梯门合上的一瞬间,颓然的坐到地上…… 走廊里没有地热的地板很冰凉,寒冷无孔不入的钻进他的骨缝里。郑青把脸埋在腿上。一会儿,传来痛苦压抑的呜咽。他的肩膀剧烈的颤抖…… 为什么,袁宇可以永远那么骄傲? 凭什么,有人从生下来就什么都拥有…… 郑青给袁宇倒的酒,袁宇一口没喝。倒是欧纪宇和曾如初都喝了点儿。 袁宇开车先把欧纪宇送回了家。要下车前,他伸手锤了一下跟他并排坐在后车座的曾如初的肩膀,有点儿大舌头的说道:“两口子都是,哪有舌头碰不到牙的啊!床头吵完床尾和。你俩大过年的闹什么别扭啊?差不多得了啊。如初,哥告诉你,阿宇他够好的了,你别不知足!像他这样的,漂亮姑娘漂亮小伙儿一抓一大把,他还就对你一个好,这么多年都没变,你可珍惜吧,别折腾了……” 曾如初的半张脸都隐在阴影里,听欧纪宇说道这里,有点儿隐忍的说:“老欧,你下去吧。嫂子在家等你呢。” “臭小子,没良心。哥说这个都是为你好……”欧纪宇一边说一边打开车门下车,还忍不住嘟囔:“再折腾你就等着后悔去吧,这么好的男人上哪儿找去……” 曾如初砰的一下把车门拉上。 袁宇坐在前面,从倒车镜里看到曾如初面无表情,薄唇紧抿着。 “送我回家。” 车开到空旷的马路上,曾如初才开口。 “不行,你家太冷了。”袁宇皱着眉头说道:“要么去我那儿,要么我给你找个酒店,你先将就住一宿。” 曾如初没有回答他的这个选择题,而是冷冷的说:“要么送我回家,要么现在放我下车。” “……”袁宇忍着怒气,尽量放缓了语气劝他:“如初,现在不是你跟我置气的时候。你才刚出院,不能住那么冷的地方。” “咱们俩之间有什么恩怨,你可以冲我发火,你可以打我骂我……但是你能不能不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袁宇看到后面曾如初依然没有表情,心里又急又怒,好像心脏都被这个人攥在手心里,自己的全部命脉都在他手上。他想让自己痛苦,只需要轻轻动动手指,自己就能痛不欲生一样…… “你也说了……”过了好几秒钟,曾如初才缓缓的开口,声音里一点儿起伏的情绪都没有:“身体是我自己的。我现在就想回家。” “曾如初,你能不能不用这种方法折磨我?”袁宇猛然把车停在道边,回过头,面对着他着急说道:“你想折磨我,有的是方法,只要你说,我都回去做。所以能不能不用这一种最愚蠢的,最没有意思?你身子根本受不了,等你真病了,你也跟着一起遭罪!” 袁宇都要气急攻心了,曾如初还是淡淡的,顶多是嘴角勾起的弧度带上那么一点儿嘲讽的意思。 “我为什么要折磨你?”曾如初突然开口问道。然后,神情认真的等着他的答案。 “……”袁宇心中一痛,幽深的眼眸中流露出痛苦的神色。 曾如初轻轻笑了一下,低下头,再抬起来的时候,好像带上了冷漠的面具。他直视着袁宇的眼睛,语气异常冷淡的说:“袁宇,你想多了吧!我根本没想要折磨你,我折磨你干什么?我只想要你离我远一点儿,以后都别来打扰我的生活,我就很谢谢你了。” “不!”曾如初停顿了一下,在袁宇还残留一丝希望的表情中,缓缓开口说道:“……我是求求你。” 曾如初多说一个字,袁宇的脸色就更难看一分,直至最后,痛得他受不了的闭上眼睛…… 袁宇一直知道,曾如初平时不爱说话,也不喜欢开玩笑,喜欢沉默。但是也知道,当他想的时候,他的嘴巴真的很厉害。只不过,袁宇没想到可是可以厉害成这样…… 曾如初真的能够,两片嘴唇轻轻一开一合,就让他疼得呼吸都困难…… 第五十章 曾如初打开车门下了车,除夕的夜里,估计不好打车,他就沿着马路真的打算走回去。 “你要上哪儿去?”袁宇追了出来,伸开修长的胳膊拦住他。 “回家。”曾如初那张精致干净的脸上终于露出点儿表情来,不过是不耐烦的表情:“袁宇,我求你别缠着我了,我说的还不明白吗?” “不明白!”袁宇一动不动的挡在他面前,眸色深沉倔强,薄唇紧紧抿着。 曾如初看着他这个表情,恍惚间好像看到了十几年前的袁宇,还是大男孩儿袁宇……倔强,骄傲,执着中仿佛还带着意思脆弱…… “我不明白!”袁宇有点儿失控的冲他低吼:“你说的让我离你远点儿,让我别再缠着你我都不明白!” “曾如初,当年的事儿,我根本不知道,你不能全赖我,你为什么就一下子给我判了死刑,让我连个改过的机会都没有?”袁宇高大的身躯有些震颤,他憋了这些天的话,这些压在他心里的各种情绪和事情,折磨着他,压得他都要喘不过气来了。 十年前的事儿,他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如果不是因为误会,曾如初也许一辈子不会说,他有可能一辈子都什么都不知道……还有可能,在他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有一天他疲惫了,终于就把曾如初放走了…… 每次一想到这个可能性,袁宇就吓得浑身冒冷汗,脊梁骨一阵一阵爬上颤栗的感觉。如果不是孟祥天的弟弟胡闹,他跟曾如初,也许就是那样一个结局……他后怕极了。 可是,老天毕竟待他不薄,让曾如初没有把这个打算烂在肚子里的秘密真的烂在肚子里。如果真的是那样,袁宇死都不会瞑目。 他现在知道了,在得知曾如初居然是爱他的,爱得还不是一般的深刻,他狂喜过后,就是满满的心疼。 他能不疼吗? 那是他捧在手里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心上人,默默地,在他不知道的角落里受尽了屈辱,受尽了欺负。他痛的每天都不能合眼睛。因为一闭上眼睛,眼前就出现曾如初可能遭的罪。 几天的时间,袁宇觉得自己苍老岂止是几十岁。鬓角的生出的白发让助理都震惊。 唯一让袁宇觉得有那么一丝欣慰的是,他知道了,他全部知道了。 他现在只想要好好的保护曾如初,让这个人从今以后再也不离开自己视线,再也不离开自己羽翼下,谁也不能欺负他,谁也再不能伤害他…… 袁宇也知道,有些东西,是弥补不了的。有些伤害,是不能当做没有发生过的。 可是,伤害已经造成,除了让那些恶人受到应有的惩罚外,袁宇不知道除了从今以后竭尽全力去对曾如初好以外,他还能做什么…… 如果做什么能让曾如初好过哪怕是一点儿,他都愿意抛弃一切去做。除了让自己永远离开他…… 离他远点儿,退出他的生活圈儿……这些,别说现在的袁宇,就是当时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他都做不到。现在,更是除非他死。 除非他袁宇死了,否则他不会再离开曾如初! 袁宇的眼睛有点儿红,他的身后是路边张挂的红色彩灯,一闪一闪的投在他宽阔的肩背上,却给人很苍凉的感觉。他缓缓地,有些艰难的开口:“当年,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根本不知道那天晚上开车的人是我,我也不知道撞死了人,如果知道,我说什么也不会走的。” 曾如初静静的听着,脸上始终没有表情。 袁宇说的这些话,他都信。 回想那天晚上,曾如初十八岁的生日,袁宇把所有好朋友都叫来,给他办了一个盛大的庆生会,包了当时A市一家最大的夜店一整个楼层。那个时候,曾如初跟袁宇情投意合,爱得甜蜜。来的朋友也都玩得非常高兴,非常嗨。袁宇自己过生日的时候,大家都没有玩得这么疯过。袁宇后来喝多了,抱着他闭着眼睛,一会儿喊他的名字,一会儿喊老婆的。曾如初虽然没有他喝得多,但是他酒量不行,也醉醺醺的有点儿神志不清。要不是这样,他也不可能被袁宇拉着上车,就迷迷糊糊的上去了。酿成了大祸。 等到看到撞到了人,曾如初才猛然睁大眼睛,惊恐的去推开车的袁宇。可是袁宇已经睡得怎么叫也叫不醒了。 慌乱之中,曾如初真的没有想那么多。他拨了120后,直接拿着袁宇的手机,给他妈妈去了电话。那个时候,曾如初的爸爸已经毒瘾很深,甚至把唯一的儿子卖了换钱。还好袁宇救了他,否则曾如初落得什么凄惨的下场,都不一定呢。那时曾如初已经好几个月没有见过他爸爸了,年幼的他,深深的恨着那个能够无情的把他卖了的爸爸。也知道给一个瘾君子打电话,根本无济于事。但是曾如初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亲手按下的那个号码,彻底的毁了他的一生。 接下来的事儿,袁宇不可能知道。 因为第二天醒来,曾如初就被袁母设计了圈套,浑身赤裸的跟一个他不熟悉的同学躺在床上被袁宇捉奸在床。然后一夕之间,所有的当事人都把矛头指向他。甚至是当天晚上先到的救护车,都说看到的是曾如初坐在驾驶位置。所有目睹真相的人,都畏惧袁氏的权势,睁着眼睛说瞎话,不惜冤枉他一个无辜的少年。 那个时候,曾如初自然是气疯了。袁母一直派人守着他,怕他对袁宇说出什么,还拿他父亲威胁他。他身上当时所有能拿来作威胁的东西,都被袁母拿来很好的利用了。可是那种被陷害,被侮辱的屈辱怎么能让曾如初忍下这口气。他甚至想着,大不了我们同归于尽,你这样对我,那么,我也不能让你如愿,让你好过。至少,也要让袁宇知道他妈妈做了什么,让她最亲爱的儿子看清楚她的真面目…… 可是,当袁宇跪在他面前,求他说出真相,求他只要说出自己爱的人是他,他就能放弃一切,带着他远走高飞的时候,曾如初想起了袁母的话。 “袁宇如果坐牢了,他这辈子就毁了……” 天之骄子似的袁宇,跪在他面前,连最引以为傲的自醉都不要了,一声一声祈求他:“如初,只要你说你爱的人是我,我什么都不计较,什么都能不要,你不喜欢这里,我就带你走,我们去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我可以打工赚钱,我能养活我们俩,只要你答应别离开我,我真的什么都能不要,对我来说最重要的,只是你……” 不知道为什么,袁宇每多说一个字,曾如初就能让自己的表情更冷淡一分。看着这个他心爱的男人,曾如初就想,你能为我抛弃一切,我也能为你做一切的…… 袁宇那么那么好,袁宇对他那么那么好……在曾如初最无助的年纪,是袁宇把他从那些逼他卖身的人手里买下来,袁宇不仅救了他,还对他像对待珍宝一样,带他领略从来没有见过的幸福,教他过完全另外一种生活…… 虽然这个霸道的男人有时候脾气急,也有别人常有的小缺点,可是他对自己的真心,曾如初看得清楚。 他甚至觉得,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一个人,能比袁宇对他好,在没有一个人,能让他心甘情愿为他付出一切……是的,他为袁宇所做的,都是心甘情愿的。 当袁宇跪在他面前求他的时候,曾如初就想,我也爱你啊,袁宇,而且爱得不比你少……我也能像你一样,为你能够付出的一切…… 所以,曾如初真的是心甘情愿替袁宇去坐牢的。不仅如此,他还把袁宇不小心造成的罪孽全都背负自己肩上。出狱后每逢过节,他都要去当年死者的父母那里探望,接受辱骂也好,什么也罢,他就是想,把袁宇的罪孽也都转移到自己身上吧,让自己终身都带着愧疚去赎罪…… 曾如初入狱之前,袁母答应他,好好照顾他父亲。可是没过两年,他父亲就因为吸毒过量而死了。在他死之前,曾如初一直恨他…… 可是他死了,死于让他家破人亡的毒品,曾如初悲凉的意识到,自己是孤儿了…… 其实他爸爸的死,更加怨不得袁宇,甚至,连袁家人都怨不到……他入狱之后,他爸爸来看过他几次,但是都被他拒绝了。后来他爸爸来信说,那些人很照顾他,让他过得很安逸幸福……曾如初知道这个“安逸幸福”的意思,一定是袁家的人提供他毒品,让他不用再迫于生计,每天乞怜摆尾的挣那一丁点儿高额的毒品。 曾如初心里都明白,可是他看着他爸爸一封一封强调自己过得很好的信,甚至还在信里面关心自己,曾如初就选择忽视了他变成这样的原因,这才纵容他一直吸毒吸到死…… 按理说,如果没有袁家人无限制的提供毒品,他爸爸绝对不会这么突然就死了。但是他们,也确实让他们让早已成瘾的他父亲度过了最后一段“安逸幸福”的生活…… 曾如初有时候会很恨,因为他怀揣着一种近乎奢侈的美好愿望,就是也许有一天等他出狱了,他爸爸的毒瘾已经戒了,然后他又变回了小时候那个温柔儒雅的好爸爸……其实美好的愿望,也真的只是愿望而已,清醒着的时候,曾如初心里非常清楚,这一切都不可能实现。但是,他爸爸死了,他又难免带向怨气,把这些年的委屈算在这其中,觉得是他们害死了他爸爸…… 其实,什么都不知道的袁宇,还真挺无辜的…… “我知道。”曾如初淡淡的说道。 “你知道,为什么还要这么残忍的对我?为什么就不能给我一个机会,我们重新开始……”袁宇下身颤抖,站在曾如初的面前说这些话的时候,好像有点儿控制不了此刻内心的悸动。 “就算我什么都知道,知道你也是无辜的,当年做得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的……”曾如初抬起漆黑的眸子,直直的望着袁宇的眼睛,清楚的说道:“可是谁又规定过,我十年后还一定要爱着你?非要给你一个机会?” 袁宇怔愣的看着他,幽深的眸子深处是掩饰不了的痛苦。 “这个世界上,唯一不变的就是变化,何况是人心?”曾如初继续,一个字一个字敲进袁宇的心里:“我也变了,至少变得不爱你了。也许如果时光能够倒回,我会做不一样的决定也说不好。所以,袁宇,我不想看到你,是因为不想再想起以前的一切,更因为……我不再爱你了……” 袁宇只觉得自己的耳膜都在发胀,有什么东西在耳边嗡嗡嗡的好不吵闹。 他听不懂曾如初在说什么……明明,他为自己做了十年牢,为自己付出了这么多,自己才刚刚知道自己爱的人也深深的爱着自己…… 他要骗自己,为什么非要撒谎呢…… “袁宇,这个世界上有好多人,多得不是数字能够说明的。这么多人中,一定有适合你的那一个存在,我不是。我们彼此不适合……”曾如初清俊的脸庞在路灯下格外美好,他缓缓的,像是诱哄一样规劝道:“所以,我们应该做的是松开手,给彼此一个空间和机会,去碰到一个适合彼此的……” 第五十一章 “我不想听这些!”袁宇打断曾如初的话,跨上前用力抓住曾如初的肩膀,想让他看到自己眼睛里的决不妥协和鉴定。他说:“曾如初,我告诉你,无论你想让我干什么,我都能去做。除了跟你分开这一点!这辈子都没可能!” “这些年,你知道我是怎么过来的吗?你又知道我知道当年发生的一切的时候,是怎样的一种痛苦吗?我宁愿去坐牢的是我自己,宁愿让他妈的你欠我,也不想现在这样,你像是很有理由似的拒绝我!”袁宇声音嘶哑,他被曾如初左一句分开又一句别再纠缠弄得浑身火气,一字一句的咬牙说:“反正,你也给我听明白了,我是不会离开你的!除非我死!” 曾如初眼神怪异的看着他,缓缓露出嘲讽的神态,语气微凉的说:“袁宇,你可真有意思。如果两个人在一起不是你情我愿,只能是越来越痛苦,就像是之前咱们两个在一起的日子,你觉得这样互相折磨,真的好吗?” “互相折磨的时候,我也没打算放你离开!”袁宇用力咬着后牙槽,露出一丝阴狠的表情:“就算互相折磨,对方也一定是你!” “你真自私!”曾如初看着他的眼睛,冰冷的评价道。 “你要是非要觉得我是自私也行!”袁宇说:“总之这十年没有你的日子让我明白了,跟你在一起,哪怕是互相折磨,折磨得每天心脏都是抽疼的,也要比行尸走肉,毫无感觉好!” “你!”曾如初被袁宇眼睛里诡异疯狂的光芒震撼了,心里又是气又是无奈。 “而且,我们是相爱的……哪怕就像是你说的,你现在不爱我了,可是你爱过,我们曾经有过那么快乐的生活,那么多的美好回忆,我们曾经那么相爱。所以我相信,只要我们一起努力,你一定可以爱上我的,真的,如初,我会对你好的,我这辈子只对你一个好,只要你给我们一个机会,我们一定才能比从前还快乐,你说,好不好?”袁宇说到最后有点儿激动,仿佛是想到了他所描绘的美好日子,那双幽深眸子伸出散发的希冀的光芒,让人看了心酸。 曾如初的眼神有一瞬间的波动,但是很快的,他冷静的挥开袁宇抓着他肩膀的手,冷冷的说道:“袁宇,你可以找别人过你想过得日子。我我累了,陪你袁大少爷玩不起了……” 曾如初推开挡在他面前的袁宇,冷冷的扔下一句:“算我求求你袁大少爷,看在我替你做了十年牢的份上,找个想跟你玩的人玩去吧。” 说完,曾如初迈开脚步,毫不犹豫的走了。 袁宇回头,看到幽暗的路灯下,曾如初的脊背挺直,离开他的每一步,走得都坚定无比…… 袁宇眉头拧的紧紧的,心里越痛,他就越清楚的知道,自己不能放手。 他跟曾如初走到今天这般田地,曾如初一直把他往他的世界外面推,只要袁宇有一丝的松懈,可能两个人就真的完了。 他已经错过十年了,这十年里曾如初默默地为他付出这么多。那么,以后就让他为他们的未来努力吧……他不会放手的…… “你上车,我送你回家。”袁宇开着车追上曾如初,从打开的车窗里说道。 曾如初回头,看到袁宇脸上还是挂着疲惫憔悴的面容,但是已经不是刚才那样有些失控的疯狂了。他犹豫了一下,打开后面的车门,上了车。快要冻僵的身体在暖烘烘的车厢内一会儿就感觉舒服多了。 袁宇真的如他所说,把他送回了家。 曾如初下车。两人一路上没说一句话,他从袁宇紧绷的脸上也看不出什么表情来,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话令袁宇想通了,还是觉得心里有所亏欠之类的。总之,袁宇把他送到这里后,就开车走了。 曾如初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上楼梯的时候觉得像是失力了一般,心里酸酸的,又满是悲凉…… 一个人的家,曾如初是个喜欢静的人。今天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没有一点儿声音的家里很难捱,心里涌上一种早已经熟悉的感觉,似乎是孤独…… 家里没有电视,因为曾如初不看也就没买。但是有一台二手电脑,是当年他刚出来,郑青把自己用过的电脑送给他的。曾如初平时没什么玩的,因为没什么朋友,他连qq都不怎么上,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监狱里呆的太久,他总觉得电脑这种现在普及的科技产品,对他来说很难,既难学又复杂。当初他为了在郑青的公司好好工作,特意去报了一个电脑班,学的,却都是人人都会的最近本的开机关机,怎么看电影怎么听音乐。办公软件这类在他看来超复杂的东西,是他后期自己一点点费力摸索着看书自学的。 曾如初没接着看春节晚会儿,估计也要演完了,他就打开电脑,点开音乐播放器。 一个人的时候,真的无所谓过不过节,因为时间好像都凝滞了一样。没有人提醒,也不会感觉这一秒跟下一秒钟有什么不同…… 曾如初一点儿困意都没有,想去洗衣服,收拾收拾屋子。从水龙头接了一盆水,刚把手伸进去,就冰的他打了个寒颤。书 香 门 第 论 坛 真是太冷了,曾如初站在洗手间里,正好这个时候城市里传来十二点的敲钟声,小区里传来谁家孩子高兴的大喊:“过年了,过年好……” 院子里有人几家人家偷偷的放鞭炮,在这个大喜的日子,城管都在家里跟家人团聚,估计也不会扫兴的来抓人…… “噼里啪啦,霹雳巴拉……” 好像这个世界都充盈在喜庆幸福的气氛中,曾如初从洗手间狭小的窗户望向外面,微微发呆。 “滴答……” 一声清晰的水滴的声音响起,是曾如初的手机短信。 这个时候,应该是全民互相发短息送祝福的时候。曾如初也不知道心里期待着什么,有点儿急切的翻出手机,按下打开键。 “如初,知道你不想看到我,我把东西放在门口了,你出来拿一下,你放心,不会看到我的。今晚对不起,我又大吼大叫了,呵呵,我的脾气有时候自己也控制不了,但是一定会尽力改的……我爱你,永远也不会离开你。” 我爱你,永远也不会离开你…… 这么普通的一句话,情侣间都会说的话,曾如初却红了眼眶…… 打开门,曾如初差点儿被楼道里的东西绊倒。 在他的门口,放着一个巨大的大包裹,旁边还有一个黑色塑料袋儿。 曾如初迟疑了一下,蹲下身子,打开大包裹,看到里面是柔软的一套被子,正是他跟袁宇在他的主卧室盖的那套被子…… 曾如初看了半晌,又打开旁边放着的黑色塑料袋儿,里面放着两个面包,几根火腿肠,几盒牛奶,还有一个蓝色盖子,大街上常见的雪糕品牌的碗糕。 曾如初的目光却全部集中在了那个普通的碗装雪糕上面,冷漠的伪装瞬间崩塌,漆黑的眼珠中流露出伤痛的追忆…… 这是当年他最喜欢吃的一款雪糕,蓝莓味道……小的时候他爸爸经常买给他吃,后来跟袁宇在一起后,袁宇知道他爱吃,虽然他俩的家的冰箱里总是塞得满满的都是这个。袁宇还是会偶尔课间的时候,见面的时候,回家的时候,亲手送给他,献宝一样…… 这个雪糕,他爸爸十几年的时间,买给他的,都没有他跟袁宇在一起两年来,袁宇给他买给他吃的多…… 少年时候的袁宇,两人在一起的日子,总是挖空了心思对他好,挖空了心思让他高兴……那也确实是他有生之年最幸福的一段时光,让他用一生去回忆那段美好,好像都不够似的…… 兜兜转转,在监狱里呆了十年,出狱之后,曾如初总觉得监狱彻底改变了他的人,从骨子里到所有生活的点点滴滴细节的东西,都变了,他不再以前的曾如初,他是在监狱里度过漫长十年,骨子里被浸黑的沧桑的老男人…… 可是,很多东西,他以为他忘记了,却原来,只是还没想起来而已……像这个雪糕,曾如初需要看到它,就能想象他被含在舌尖儿上,那冰凉甜腻的独特味道…… 楼道里的灯灭了,曾如初也没有反应,他在黑暗中蹲了很久,才缓缓的站起来,拿着东西回去。 门板被合上的声音在空旷的楼道里响起,从楼梯下面走出来一个高大的身影,是一直没有走的袁宇…… 刚刚曾如初的沉默,让躲在楼下的袁宇气都不敢喘,紧张的听着楼上的动静。直到听到他回去了,才悄悄的出来。袁宇往曾如初的门口看了一眼,心里酸的厉害。 那个碗装的雪糕静静的被放在曾如初家的门口,孤零零的像是被遗忘了……曾如初没有把它拿进去…… 袁宇眸色沉郁,深深看了最后一眼那个雪糕,手掌紧紧的握住冰凉的楼梯扶手,过了好半晌,才离开…… 曾如初抱着柔软的棉被,双手紧紧的抓着棉被的一角,用力的手指都苍白了。 黑暗中,一闪一闪的电脑里还放着忧伤的情歌…… 他侧着身子蜷缩着,瘦削的的下巴埋在棉被里,眼泪顺着没有表情的精致五官缓缓淌下,一直浸润在有着袁宇味道的棉被里…… 第五十二章 天大亮了,袁鸿升从袁家祖宅的三楼卧房里拐下来,身上松松垮垮的套着一件白色蚕丝睡衣。 “早,爸。”袁宇从餐桌上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声音低沉说了这么一句,就算是打招呼了,视线又回到旁边的关于何氏集团的内部资料。 “你还知道回来啊?我等了你一宿,这大过年的,您可真够忙的了!”袁鸿升故意夸张的讽刺他,走近了看他正在看的资料。 “这是?” 袁宇也没有避讳他。他的父母之间都不能用感情这两个字来形容。袁鸿升跟何子珊两个人,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的世家公子和小姐,但是或许有的人天生就是不来电,他们这么多年,除了袁宇这个儿子外,一点儿联系都没有,都不如一个关系不太近的朋友。 何子珊看不上袁鸿升不务正业花花公子的样儿,觉得他这样的男人非常没除夕。恰恰是她最厌恶的一种男人。根本不屑与之交往。 而袁鸿升呢,虽然何子珊算是真正的美女,当年他也曾经单纯因为她的外貌而生出那么一点儿不切实际的幻想,但是在了解何子珊的为人之后,他所有的想法奇迹的统统消失不见了。 他觉得,他跟他儿子的母亲保持的最佳状态,就是现在这样,连朋友都不算,只能勉强凑合是利益合作关系吧。 “你最近都在大肆调查何氏,是要有什么打算吗?”袁鸿升坐在餐桌旁,端起一杯佣人特意给他准备的果蔬汁,缓缓喝掉。 “算是吧。”袁宇心不在焉的答道。 袁鸿升狭长的眼睛眯了眯,好像不经意的说道:“现在你当了袁氏的管事儿,听说你大舅二舅他们都高兴坏了,何氏还特意找了几个好项目,就等过完年,跟你这个亲外甥谈呢。” 袁宇放下手里的文件,抬起头勾起嘴角,露出一个嘲讽阴狠的笑容:“希望过几天,他们不要哭才好。” 袁鸿升一挑眉,幸灾乐祸的笑了一笑,说道:“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毕竟。虽然你妈姓何,我们袁氏也跟他们何氏没太大的干系……” 袁宇在听到他提何子珊的时候,笑容更加冰冷了。 “听说,你现在还在查当年的一些事儿?”袁鸿升试探的问。 袁宇抬头,漆黑的眸子非常幽深,他没有正面回答袁鸿升的问题,而是缓缓的开口说:“当年参与那件事儿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袁鸿升看着自己儿子狼一样阴狠的神情,脸上虽然没什么表情,心里却非常庆幸自己当年在国外,没有参与其中。 不过,何家的那些人,就好像不那么走运了…… 袁鸿升心里有点儿小小的幸灾乐祸的爽快,面上却装模作样的叮嘱道:“都是亲戚,你拿捏着点分寸。” 自然要拿捏分寸,如果一次玩死了,那才是便宜了他们……袁宇冷酷的想着。 “你的那个小……男朋友,怎么样了?”袁鸿升试探的问道。因为他断定袁宇这些日子里来的奔波和憔悴大多数跟那个人有关。 “……他没事儿了。” 袁鸿升注意到,他这个无所不能的儿子在提到他那个小男朋友的时候,明显的跟刚才不一样了,他脸上那一闪而过的复杂表情,可逃不过情场老手袁鸿升。 “闹别扭了?”袁鸿升来了兴致,八卦的问道。 袁宇没吭声,脸色不太好看。 “说说呗!”袁鸿升继续说道:“虽然公司上的事儿你找我我可能不行,但是感情这事儿,你还别说,还没有我处理不了的。你跟我说说,也许我能给你点儿好的建议呢。” 袁鸿升积极的劝诱他。 “……”袁宇沉默了一下,表情很挣扎,最后还是开口了,语气很痛苦很茫然:“他,以为我受过很多苦,现在,不想跟我在一起了,天天只想让我别缠着他了……” 缠着……袁鸿升的脑海里这两个字不停地大闪着,他儿子这么优秀的男人,居然有人说让他别缠着了…… 袁宇说完,深深的长叹一口气,棱角分明的俊脸上布满烦躁。 “这个是有点儿困难啊……”既然对方看不上金钱,权利,连袁宇这样的富二代中的帅二代都嫌弃,那是不太好搞定啊……袁鸿升琢磨着,觉得怎么也得说点儿什么,便拧着眉头,故作沉思的说道:“有一个笨方法,但是绝对有效。可能就是时间长点儿,你得多忍一阵子……” “怎么做?”袁宇抬头,专注的看着他。 “就跟烈女怕缠郎一个道理。换成男的也一样,你就软磨硬泡,甜言蜜语,天天惊喜不断,关心不绝,再加上一边杜绝他身边其他任何可能的情敌,那样,靠一阵子,这个人一定就是你的了。” “那要多久?”袁宇皱着眉头。 “那就要看那人的心性有多坚定,还有的诚心有多少了。”袁鸿升一副很有经验的说道。 “但是就凭你这条件,有多大的气性,你要是真诚信重新追求他,我估计最多也就一年半年的。“=”袁鸿升马上安慰道。 袁宇皱着眉头没说话,好像在思考这么做的可能性。 袁鸿升在一旁看着,无奈的摇摇头,他这个儿子,要多优秀就有多优秀,那么难做的生意都难不倒他,追个人确不会,还真应了那句话,术业有专攻…… 黄盛把这几天准备好的何氏与袁氏企业旗下所有的合作项目都找出来,整整一大箱子文件,都送到了现总裁办公室。 文件送进去一上午,总裁袁宇都没有出来过。大家都纷纷猜测,袁宇刚上位,就要来何氏的所有资料,看来传闻他跟其母何子珊不和的谣言是假的啊,估计人家现在正给自己的娘家挑选好的项目呢。 只有跟在袁宇身边最久的黄盛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不过他嘴巴的严密程度显然也是袁宇看中的。在袁宇下结论之前,一点儿风声都不会传出去。 下午召开的各部门大会上,袁宇宣布的决定犹如在偌大的会议室里投下一枚原子弹。饶是这些见惯了大世面的各部门经理,也不禁一个个瞪大了嘴巴,下巴都差点儿掉在地上。 袁宇宣布:袁氏与何氏从今天起解除优先合作关系。接下来袁氏年后要开发的两个大项目,板上钉钉都已经是何氏的了,现在也突然取消,重新公平竞投……年前跟何氏合作的两块儿准备盖别墅区的地皮,也全面停止投资……理由是袁氏内部资金周转不足,从年后起还要大力开展慈善事业…… 这么蹩脚的理由,是个人都能看出来是借口。资金不足还搞慈善? 不过,新上任的总裁到底是什么意思啊,避险也不用这么绝对吧!这,明摆着是把何氏往死路上逼啊…… 生意场上没有什么死仇的,一般都不会这么干。更何况总裁的生母,还是何氏排行第三的大小姐…… “都听明白了吗?”袁宇坐在正中央的黑色沙发椅中,犀利的眼神扫了一圈儿,身上强大的气场让在座都处于一种低气压状态。 “既然都听明白了,以后处理任何有关于何氏的事儿,相信你们都知道怎么了。”袁宇嗓音低沉,说话的时候特别有威慑力,底下一片点头,他轻启薄唇,冷酷的吐出两个字:“散会。” 不到几分钟,人就都退了出去。黄盛给袁宇端上来一杯黑浓的咖啡。 “东西都按我说的送去了吗?”袁宇用拇指使劲儿揉着发疼的两眉之间,突然开口问道。 “都送去了,按您的吩咐,那片的人也都打好了招呼。”黄盛恭敬的说道。 “嗯。”袁宇满意的点点头,拿出那只只有几个人知道手机看了半晌,终究是硬生生的按压下疯狂的思念,没有把电话拨过去。 就在他用手指摩擦着手机屏幕,心不在焉的拧着眉头沉思的时候,手里的电话突然响了。 袁宇心头一震,看到手机屏幕上那张之前偷拍的曾如初睡颜侧脸的照片的时候,脸色都变了。 那边,曾如初站在小区的门卫室外面,听到电话响了不到两声,就被接起来,然后是袁宇特有的低哑暗沉的嗓音。 “如初?” “嗯……”曾如初淡淡嗯了一声,说道:“袁宇,你让人把你的东西拿回去。” “怎么了?”袁宇问道。 “你给我送这么多东西干什么?我根本用不着,也不用你给我买这些东西。需要什么,我自己回去买。”曾如初隐忍的说道最后,口气不太好的说:“而且,你当我家是你几百平米的别墅吗?你的那些东西根本装不下!” “……那我让人给你换些合适的尺寸的。”袁宇说道。 曾如初想到这几天门卫保安还有小区里人看到他的表情,还有都堆到门卫室外面的家电和家具,赌气的说道:“你干脆送我一套别墅得了,把这些东西都装里面!” 曾如初生气的说,没想到袁宇连考虑都没考虑,就直接说道:“好,A市的别墅你看中了哪套?还是我帮你挑……” “用不着!”曾如初生气的打断他,心想这人傻吗?连他的气话都听不出来:“你自己留着吧,我打电话就是让你把东西都拉走。请别给我造成困扰!” 已经好几天没见到曾如初,也没通电话。袁宇听到曾如初说这么一连串的气话,都觉得特别的满足,被拒绝了也一点儿脾气也没有。 “好……”袁宇的声音非常温柔:“你晚上有时间吗?我想请你吃饭。” “没有。” 得到了意料之中的答案,袁宇在曾如初看不见的那边低垂下眉眼,无声的苦笑一下,声音还是好的没脾气:“行,那等你哪天有时间了,我想请你吃饭,我什么时候都有时间。” “不用了……”曾如初冷淡的说完,就挂了电话。 从大年三十儿那天晚上开始,袁宇真的再也没来骚扰过他,也没给他打过电话。可是,他基本上天天接到门卫的电话,说又有东西送来了。 快递那些曾如初不认识的品牌的家具,电器,只要是能用的找的,甚至还有到水杯这样的东西……快递是本市大商场的品牌店里直接送来的,只有送货地址和签收人的电话,没有付款人的信息。 但是曾如初一猜就是袁宇。 这几天,小区保安和楼道里碰到的邻居看他的眼神都挺客气,平时吊儿郎当的保安和门卫更是一夜之间对他恭敬的可疑。 今天他又接到电话,去门卫的时候,正好几个隔壁小区的大婶儿在聊天,一个说道:“咱们小区怎么突然供暖这么好了呢?年前冻得水盆里的水都要冻冰碴了,这几天在家都得穿短袖了……” “是啊,我也发现了……” “听说我一个在供暖局的亲戚说啊……”一个大婶压低了声音,故意神神秘秘的说道:“听说是上头有人发话了,咱们这一整片街区,现在烧的煤比政府官员住的地方烧的都好。” “我也听说了,不光是供暖,你们没发现小区的保安都多了吗?小区里昨天还有人来按监控器……这下可好了,要不然咱们这片儿晚上都不敢出去……” “也不知道托了谁的福……” 曾如初听到,眼神闪了闪。拒绝了保安要帮他把东西搬上楼的建议,出门就忍不住了,给袁宇打电话。 曾如初挂了电话,想到袁宇做的这些,心里说不出的滋味儿,有点儿烦,又无从发货的感觉。 就在这时,兜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他犹豫了一下,才拿出来,看到袁宇来的短信。 “刚才你挂的太快了,我都来不及说,我好想你。以后,我实在是想你了,可不可以给你打电话?如果你不回短信,我就当你是默许了……” 曾如初看着这条短信,有点儿哭笑不得,手指在手机上打了几个字又删掉,最后就发去两个字:无聊。 把手机塞进兜里,不到一分钟,手机有震动起来,曾如初没再看,眉头皱的紧紧的,径直往前走…… 袁宇看着手机里曾如初回复的“无聊”两个字,都能想象曾如初在按下这几个字母的时候,漂亮的脸上是怎样的一种纠结…… 袁宇光是想象着,就低低的傻笑出声。 第五十三章 大年初十的那天,曾如初回去上班。 自从那天从郑青家离开,两人就没再见过面。曾如初之后给郑青打过一个电话,但是电话里,不知道是不是曾如初的错觉,总觉得郑青跟他很客气,又很冷淡的感觉。也就没说几句话,两人就挂了。 公司上班第一天,全体开大会,郑青作为老总在几十人的大会议室里讲话,说些鼓舞员工,关于新的姨奶奶的工作计划、业绩目标之类的演讲。台下都很振奋。 曾如初坐在台下,神情专注的听着郑青神情肃穆、语调节奏张弛有度的演讲,然后随着被他说得心潮澎湃的同事一起鼓掌。 散会后,曾如初拿着个商场的纸袋,等同事都走了,会议室就剩下郑青和他的秘书的时候走过去,把纸袋放在郑青面前,说道:“青哥,这个是给晓醇买的。你帮我带给他吧。” 郑青面无表情的点点头,脸部的线条有些僵硬:“谢谢。” “不客气。”曾如初轻轻的笑了一下,说了声:“那我先出去了。”就走了。 郑青站在他身后,目光一直注视着他合上的门消失的背影,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郑总?”秘书出声,惊醒了他。 郑青不太自然的收回视线,眼神中猝不及防带着一丝伤痛和不舍…… 曾如初回到办公室,就看到办公室里一群同事围在门口。 他走到跟前的时候,想绕过去,根本没有好奇心也不想看热闹。却没想到听到一个同事叫道:“小曾,你可回来了。快,快来看啊。” 曾如初在众人热切的目光中疑惑的过去。一个穿着某个知名花店制服的年轻男人走过来,笑着说道:“曾如初先生是吗?您的花,请签收一下。” 一大捧成年男子拿都有些费力的红色玫瑰被递了过来。送花的男人笑着说道:“这是今天早晨刚从英国的种植园摘下来,空运到这里,111朵红色玫瑰,送花的人相对您说的是,这一生一世只爱您一个。” 送花男人的话引来在场的一震喧哗。大家都震惊的看着曾如初,心想这也太浪漫,太大手笔了吧…… 曾如初的脸色却不像他们那样好看了。 “谢谢。”曾如初勉强对着送花的道谢,想问问能不能退回给那人,却因为这么多同事在场,便硬生生把花接了过来。 “还有卡片呢,小曾,快看看些什么了?”一个同事八卦的凑过来。 “我一会儿看吧。”曾如初笑得有点儿勉强。 大家了然的笑着,都以为他是不好意思。 下午的时候,不停地有同事试探着问他是不是恋爱了,哪个姑娘这么大手笔,还这么开放,追求男人好直接啊……之类的。曾如初一概含糊的推了,最后大家都看出他的笑容有点儿僵,才没再过来。 曾如初一下午,盯着放在他脚边空巷子里的花。终于,还是把那张卡片从花里抽了出来。 卡片上没有署名,苍劲挥洒的字体曾如初却很熟悉。上面这样写着。 知道你喜欢的是百合,但是觉得送玫瑰更能表达我的心境。 我爱你…… 曾如初看完,没什么表情的把卡片拿到桌子底下,撕成碎片,然后扔到了垃圾桶里。 接下来的每一天,都有花送来,有时候是红色玫瑰,有时候是蓝色妖姬,有时候是白色百合……送花的小哥儿却始终是那一个,那天把花交倒曾如初手里的时候,没忍住说道:“送您花的人真的很有心,每天都亲自到我们店里选最新鲜的,有时候,还亲自给您插上呢。” 送花的说完,期待的看着曾如初,等待他说点儿什么,或者至少感动一下。 可是他失望了。曾如初有点冷淡的朝他笑了一下,飞快的签下自己的名字,然后回去工作了。 好像,工作都要比这送花的人重要得多似的…… 晚上下班了,同事一个一个都了。办公室里就剩下曾如初一个人。 他像往常一样拿着花扔到办公大楼后面的胡同垃圾堆,然后直接从那条路去坐公交。 曾如初往公交车站走的时候,给袁宇打了电话。电话照旧是只响了不到两声,就被接起来了。 “你终于给我打电话了。”袁宇的声音听着有点儿低哑:“我还以为,我等不到了呢。” “你到底怎么才能放了我?”曾如初冷冷的问道。 “……”袁宇那边沉默了半晌,才从电话里传来他的苦笑声。 “请你以后别往我公司送花了,也别往我家送东西,如果你有钱没处花,可以去做慈善,我这里真的不需要你费心了。”曾如初说道。 “你,能别这样吗……”袁宇的声音很低,颤音里带着一丝痛楚。 “是我请你别这样才对。”曾如初继续冷冷的说:“我就想过平静点儿的日子,袁大少爷你玩儿能不能别找我,也放我一条生路……” 曾如初说完,就等着袁宇的回答。他想,就算不能让袁宇死心,至少也能激怒他一下。可是没想到。 “我不送花也行,那你今天晚上陪我吃饭好不好?”袁宇这样说道。 “……”曾如初目视前方,眼神有点儿冷:“这是交换条件?” “……如果你非要这么想的话……” 曾如初:“好!几点,在哪儿?” “你在哪儿,我去接你。” 曾如初站在公交站点,没几分钟,就看到袁宇的黑色悍马停在了他面前。 曾如初走到后面,打开车门上车,关上门也没说话。 袁宇从倒车镜有些贪婪的看着他,一边缓缓的启动车子。 悍马车缓缓滑上马路,袁宇车开得很慢。 “你想吃什么?”袁宇开口。 “随你。”曾如初说道:“反正是陪你吃饭。” “……”袁宇被他堵得没话说,苦笑一下,道:“那就去平时去的那家泰国菜吧。” 曾如初没吭声。 “工作上……还顺利吗?”袁宇握着方向盘,没话找话一样打破车里的平静。 “挺好。” “房子还是那么冷吗?” “还行。” “……” 曾如初一直这样冷漠,让袁宇难受不说,更不知道该这么进行。于是两人一直沉默到饭店,上了菜。 曾如初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 “你怎么吃这么少?多吃点儿。”袁宇皱着眉,没多想的把菜夹到他碗里。 曾如初静默了一秒。 袁宇高兴的看他拿起筷子把他夹得东西都吃了。脸上立马出现了笑容。 不过,很快的,袁宇脸上的笑容就没了。因为他发现,曾如初不是有松动的迹象,而是只要是他夹到他碗里的,他都会面无表情的吃了。 曾如初只是在“陪他”吃饭而已…… 袁宇脸色变了变,放下筷子,难掩沉痛的问道:“如初,咱们能不互相折磨吗?” 曾如初极缓慢的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中是赤裸裸的嘲讽的疑问。 “袁宇,你想让我说什么?” 袁宇的表情很挣扎:“你能别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别用这种表情面对我吗?我们就不能好好的吗?” 曾如初露出讽刺的诧异表情。 “求你了,就是这种表情……”袁宇痛苦的说:“我求求你,别这样对我……” 袁宇痛苦的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用一种近似低贱的语气乞求一样说道:“如初,我知道你心里恨,你为我受了那么多苦,你遭了那么多罪,你心里有伤……可是,现在我在这里啊,我想要弥补你,想要从今以后好好对你,想要用一辈子来偿还你为我做的一切,只要你给我一个机会,你一定不会后悔的,我们一定会比以前还要幸福……你别再这样冷酷的把我拒之门外行吗?你折磨我的时候,你自己……不痛吗?” 曾如初听了袁宇的话,一时间沉默了。然后,他的眼神在袁宇紧逼的注视下渐渐变冷。他缓缓启唇,轻声说:“痛,我怎么不能呢?” 痛苦和心疼充斥在袁宇的眼中。 “痛……可是我痛的是什么,你知道吗,袁宇?””曾如初一字一句的说道,冰冷的眼神看着袁宇痛苦的表情:“我一想到你家人对我做过的事儿,我就痛;一想到自己被什么人上了都不知道,我就痛;一想到这些年在监狱生不如死的一天天数日子,我就痛;甚至是,连想到咱们俩以前好的时候的日子,我都觉得痛的不行!袁宇,我实话告诉你,我现在看到你就痛,只要看到你,我就想起这些所有我想忘了的痛苦回忆……可是你不让啊,你不让我忘了,一遍一遍的提醒我,不停的出现在我的生活里,让我想忘了都不行。袁宇,你还问我痛不痛?” 袁宇震痛的瞪着他,曾如初说出的每一字,都像是锋利的针尖儿扎在他的心脏上,把那颗已经千疮百孔的心脏扎得面目全非,又不停地渗出新鲜的血液…… 真的是这样吗? 袁宇不信,他不信曾如初说的这些话……曾如初不过是想要让他离开而已,他只是在考验自己,看自己到底是不是真的爱他……他只是在试探自己…… 只要自己一直坚持,一直不放弃,他就会相信了,就会重新跟他好了…… 袁宇用了很长时间才挤出一个笑容,看着却比哭还要让人心酸。 袁宇虚弱的问:“如初,你不让我给你打电话,不允许我去找你,不跟我见面,那么,我连花也不送,不往你家送东西……时间长了,你忘了以前的那些不愉快的事儿。会不会把我……也忘了?” 第五十四章 “我可以等你一年,等你十年,甚至等你一辈子……”袁宇专注的看着他,声音不大,却仿佛誓言一样沉重的一个字一个字说道:“我一直等到你心里的伤口抹平。可是,如初……你不能顺便把我也忘了……” 我最想要忘掉的,就是你……这句话在曾如初的嘴边儿,可是他张了张嘴,却怎么也没有硬得下心肠,在袁宇悲痛的目光中说出来…… 曾如初疲惫的闭上眼睛,再次睁开时,苍白的脸颊上带着一丝憔悴和无可奈何。他说:“袁宇,我该说的话,都说了,如果你真的对我还有一丝愧疚,或者……感情,就不要再来纠缠我了。就让我过我想过的生活吧。” 曾如初说完,站起来,最后深深的看着袁宇一眼,取回衣架上自己的外套,头也没回的走了。 曾如初一个人在街上走着,冬天的天黑得快,才七点多钟的时候,已经是漆黑一片,因为天冷,街上也没几个人。 用力裹了裹身上的黑色风衣,曾如初听到身后传来汽笛声,更加快了脚步。 车窗里露出袁宇沉默苦涩的俊脸,还没等他开口,曾如初就回过头,冷冷的看着他说:“离我远点吧,袁宇,我一眼都不想看到你!” 曾如初说完,没有去看袁宇脸上的表情,保持着冰冷的神情,大步往前走。正巧一个空车路过,曾如初挥手,上了出租车。 “先生,去哪儿啊?”司机问道。 “……你先往前开吧。”曾如初在上了出租车后,脸上所有的冷酷的表情都在一瞬间仿佛支撑不住一样崩塌了。他靠在出租车后面车门上,从倒车镜里看到袁宇的车一直缓慢的跟在后面,漆黑的大眼睛闪烁了一下…… “小曾,你手里那份郑总要亲自审核的企划案,交给我做吧。”一个同事对曾如初说道。 “那个案子已经要做完了。”曾如初皱着眉头,不解的说道:“我快点儿的话,今天晚上就能交上去给郑总了。” “那……你也还是交给我吧。”那个同事露出为难的神色,压低了声音轻声说:“是二十八楼下达的命令,指定让我接手这案子。没准对你有新的安排,你还是先交给我吧。” 曾如初听了他的话,眼神变了变,然后没再说什么,就把文件资料,还有自己跟了好几个月的案子交给他。 同事拿着案子走了。曾如初坐在自己的位置里却不能平静。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年后,工作发生了很大的变动,曾如初虽然还是营销部的副总监,可是他手里的案子陆续被别的同事接走。 当然也有一些其他的工作落到他的头上。那些落到他头上的工作说不清好坏,唯一的共同点似乎是远离了核心。至少,不再用总跟二十八楼那位接触了。 很多同事还以为是他不小心得罪了老板。跟曾如初比较要好的王姐甚至偷偷劝他,给郑总送点儿东西,好好说道说道,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他改改,要不然这样下去,耽误的可是他的发展啊。 发展不发展的,曾如初倒是一点儿都不在意。但是他在意的是郑青对他的态度。 他不知道郑青是怎么想的,但是也觉得他态度的转变一定跟那天袁宇去他家找自己脱不了干系。可是也不能因为这件事儿,连他也要一起排拒吧。 他们做不成情人,曾如初却非常珍惜这个朋友。 曾如初给郑青发了短信,说是想找他有事儿谈。 过了将近半个小时之久,郑青的短信才会过来。 “你要谈什么现在上楼找我吧。我晚上要出席一个宴会,没时间。” 曾如初看完短信,匆忙的把手里的的东西拾掇一下,然后就上楼了。 曾如初敲门进去的时候,郑青正背对着门口的方向弓着身子接热水,听到声音身体僵了一下,然后缓慢的站直转身。 “上来了。”郑青开口说道,算是打个招呼,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显得有些生疏。 郑青:“坐吧。” “不用了,说几句话就走。”曾如初轻声道。 “……”郑青脸上的表情不太自然,只点点头。 “青哥,是不是过年那天,我做错了什么事儿,自己不知道惹你生气了?还是袁宇他不请自来……” 郑青听到从曾如初嘴里说出来袁宇的名字,目光沉了沉。 “不管怎么样,要是我有错,或者是因为我,我在这里郑重的向青哥你道个歉,你别跟小弟一般见识……而且,实在没有必要因为不想见我而把我手里的案子都拿走,我要是做的不好,青哥你可以说一声,我就辞职,或者是区别的适合我的部门都行,我都不会有什么想法,真的,我……” “袁宇找过我了。” 曾如初还没说完,郑青突然开口打断他。 “……”曾如初露出惊讶的神情,又马上沉默了下,沉声问道:“什么……时候?” “初五那天。”郑青言简意赅。 曾如初脸色变了变,却不知道该怎么问他袁宇都跟他说了什么。 “你们又在一起了,是吗?”郑青突然开口问道。 曾如初诧异的抬头,对上郑青的受伤的眼神,想要开口否认,却听到郑青接着说道:“其实我早就该知道,可是我就是傻!” 曾如初的眼神一闪,看到郑青脸上露出自嘲又受伤的表情,心里不太舒服。 “袁宇是谁啊?A市太子爷中的太子,真正的天之骄子。而且人家不光是只有家世背景,他还真是有实力,几年就把开创的新能源工业公司冲进了世界五百强企业,这样的男人,很少能有人不巴结着往上凑的……”郑青语气里都是嘲讽,此时话锋一转,忧郁的眼神像是利刃一样射向曾如初,缓缓开口道:“可是,我没想到曾如初你也是这种人!” 曾如初听了他的最后一句,脸色瞬间变得有些苍白。过了一两秒钟,曾如初才缓缓开口问道:“我是哪一种人?” 郑青因为他的话,脸上讽刺的表情越深。 “哪种人?你自己不清楚吗?” “当年袁宇这个花心大少怎么玩你的?后来你进了监狱,他还不是一走了之,出国十多年都没回来看过你一次。等他一回来,只要他大少爷轻轻一勾手指,你曾如初的骄傲和自尊都不要了,马上投回到他的金屋里。而我呢……”郑青的的表情有嘲讽变成愤恨,声嘶力竭一样低吼,好像想把心中的悲愤和屈辱都喊出来一样。 “而我呢……我郑青从始至终喜欢的只有你一个人,知道你在坐牢后,跑上跑下卑躬屈膝的把监狱上上下下的人都打点了,就是怕你在里面挨欺负。你出狱了,我挖空心思把能帮你安排的一切都尽心安排好,工作,住处,甚至是你的朋友……我为了能够光明正大的跟你表白,分了一大半的财产给前妻,就为了那一张对我来说根本没有意义的离婚证书!我敢对着天发誓我对你曾如初算是尽心尽力了,就差把心挖出来让你看了……可是你呢,你不喜欢我却喜欢那个袁家大少爷……呵……呵……” 郑青压抑了太久,一口气把心里憋着的话都说了出来,心里非常畅快。 反正最坏的也就是这个结果了,他爱的人不可能爱他,更不可能跟他在一起,那他还有什么好怕的? 郑青这样想着,心里压着很久的沉重石头被掀开后,露出的是一片苍凉。 曾如初站在他面前,手脚冰凉,好似这一刻才看清郑青是怎样的人。不过,他一点儿也不怨他。 袁宇跟他之前的事儿,郑青不知道。他会这样想,也正常……他也知道郑青默默的在背后为他做了很多事儿,他真的很感激他。但是,人情不应该用爱情来还……至少曾如初做不到…… 郑青喘着粗气,而曾如初却好像连呼吸声都细微得让人察觉的不到。他们两人对立良久,就在郑青已经有些悔意,说了这些话的时候,曾如初开口了。 “青哥……” 曾如初细微沙哑的声音郑青有些颤抖。 “……我知道你为我做了很多,真的真的非常感谢你,青哥……”曾如初退后一步,朝着郑青弓下腰,鞠了个标准又虔诚的躬,缓缓说道:“我知道你对我的恩情我无以为报,但是我还是会尽量报答你的……我,不管你有什么事儿,我都愿意尽一切努力……只除了感情上我不能作为报答。抱歉,青哥……” 曾如初说着,微微勾起嘴角,却是一个苦笑来:“既然青哥你觉得我就那种人,我也没什么需要辩解的,毕竟,很多事情不是说得明白的。我看我还是辞职吧,明天我就会把辞呈递上来。” “最后,谢谢青哥你这么久的关照。”曾如初看着郑青的眼睛,真诚的说道。 “如初……”郑青的表情很复杂。他在曾如初说完这一番话的时候就后悔了。他被嫉妒冲昏了头脑…… “那就这样吧,青哥,我先走了。”曾如初说完,苍白着脸苦笑着转身。 “我不是那个意思,如初!”郑青拉住他,急切的解释道:“我太冲动了,对不起,我说错话了,你就当没听到好不好,如初?你别走……” “青哥,你不用这样……”曾如初回头,犹豫了一下轻声说道:“我们现在确实不应该在在一起工作了,要不然,我真怕我们最后连朋友都做不成。现在这样,我有时间了还能去看看晓醇,我们也还是朋友……” 郑青握着曾如初的那只手渐渐失力,他从听明白了曾如初的意思,感到一阵绝望。 “如果……”郑青不死心一样,又轻声执拗的问道:“我是说如果,我把这边公司、房子、股票都卖了,去一个袁宇的手伸不到的地方,出国也好,去那个小地方也好,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走?” “对不起,青哥……” 其实郑青心里早就知道曾如初的答案。他只是不愿意死心罢了。从始至终,曾如初看自己的眼神中就告诉他,自己不是曾如初爱的人。 可是,如果袁宇一直没有出现……如果没有对比,曾如初会不会有一天,也会发现他的好,爱上他…… 郑青控制不了不让自己这么想。 曾如初下午回去的时候,在下班的前一刻在电脑里打完了辞职书,终于按下了发送键,发到了郑青的邮箱,和人事部各一份。 同事们都不知道曾如初要离职了,都笑着跟他再见。 曾如初微笑着跟他们每个人告别,知道这也许是最后见面了。 他最后一个从办公室出来,最后深深望了一眼工作了两年多的办公室,压下心里那股强烈的酸楚和不舍,径直走进电梯,没有回头。 袁宇的车依然停在外面,曾如初面无表情的走过去,袁宇把车挺好从车上下来,追上他,跟他并肩走向公交车站。 “怎么了?你的脸色不太好看。”袁宇关切的问道。 曾如初今天心情确实不好。公交车来了,他也没有回答袁宇的话,跟着人潮上了公交,投了一块钱,然后往后走。 下班的时间公交车上人很多,没有空座,曾如初被人推着走到车的后面,抓着一个吊环还没站稳,车就开了,猛地一晃,他差点儿摔倒,却及时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扶住。 “小心。”袁宇的手放在他的腰上,几乎是贴着他的耳朵说的。 曾如初侧了侧头,想要躲开点儿,可是不一会儿下一站又上来不少人,袁宇高大的身躯把他围在胸前,形成保护的姿态,车上这么多人,却挤不到他。可是他的鼻息四周都是袁宇的独特的味道和热量,让他心情无端的又紧张又烦躁。 “让一下,我下车。”还没到站,曾如初就脸色非常难看的推袁宇。 曾如初下了车,深吸一口气,感觉刚才在车上,都要窒息了。 “你怎么了?是有哪儿不舒服吗?”跟下来的袁宇紧张的问道。 曾如初缓慢的扭头,看着袁宇的眼神充满了愤怒。 袁宇不明所以的看着他这样的眼神,皱着眉闭了嘴。他知道曾如初可能是生气了,自己缠着他这么多天,他现在发火已经很不容易了。 那天,曾如初的再一次拒绝后,袁宇感到深深的危机,他有种预感,必须要紧紧抓着曾如初,否则一定会后悔。 所以这些天里,他每天早晨在曾如初家门口候着,给他买早餐,陪他坐公交车,晚上他下班的时候,袁宇更是早就等在那儿了。因为袁宇知道,只有曾如初在不工作,不在家的时候,也就是这一小段路程,自己才能算是“理直气壮”的跟他一起。 袁宇以为曾如初又要说些狠话,让自己离开之类的话。可是居然没有,曾如初只是恶狠狠的看了他一会儿,就转身走了。临走前只说了几个字。 “袁宇,算你狠!” 第五十五章 曾如初一进屋,锁上门,就把自己扔进床上。 他非常讨厌告别,特别是相处时间长了,越有感情的人,离别就意味着越伤心。曾如初这辈子经历的离别不少,父母一个一个离开他,形单影只的在牢里过了十年,他最怕的,就是永久的分别。 人活在这个世界上已经很难过,如果还有太深的感情纠葛,就真的生不如死了。 所以,随着一年一年时光流逝,曾如初觉得自己的心越来越冷硬。他不再轻易认识新朋友,也不再与人深交。 君子之交淡如水的关系对他来说刚刚好,否则,人走得近了,也会互相伤害到。离别的时候,更是伤感得心里想还不如不曾遇见…… 对于袁宇的纠缠,曾如初感觉非常苦恼,又有一种受到侵犯的危机感。 说实话,袁宇每天都出现在他眼前,曾如初就越来越难让自己硬起心肠。时时刻刻的冷漠,也不是那么好掌握的。 袁宇这样的殷勤,这样的执着,这样心意,曾如初不是瞎子,全都看在眼里。 他也想过,自己跟袁宇重新在一起的可能性,但是每次一想到这里,他就很害怕,一种从心底最深处涌上来的恐惧,这种恐惧让他不敢尝试,不敢改变,也不敢接受。所以每一次,看到袁宇期待的眼神,曾如初就觉得,真的好累。 曾经在电视里听到过一句台词,好像是这么说的:没有爱的能力,比没有性的能力更可怕。 曾如初现在就是这种情况,他觉得他在这些年中失去的不仅仅是青春,梦想,健康之类的东西,还丧失了所谓的……爱的能力。 袁宇逼得越紧,他就越想逃…… 曾如初闭着眼睛仰躺在床上,收到袁宇的短信,他说晚饭在门口,让曾如初自己取一下。 把手机倒扣在床上,曾如初并没有动。 这些天,因为袁宇的如影随形,曾如初连晚饭都懒得吃,也不想多给他相处的机会去超市买菜,就每天空着肚子,下了班直接坐车回家。然后袁宇就会给他把饭送到门口。可能是怕自己见到他连他送的饭也不要了,袁宇就把他放在门口,就走了。 今晚曾如初却疲惫的吃都不想吃。 办公室里他的东西不多,离开的时候他简单的收拾了一下,把重要的文件都放在了王姐的抽屉里,一些小东西塞在包里就拿了回来。 明天早晨郑青和人事部就会受到他的辞呈。反正这段时间重要的案子都该交接的都交接完了,以他跟郑青的关系,应该不用走那个程序,明天还去一趟公司交代一下之类的。 曾如初决定就这么走了,省的跟同事告别的场景他看了难受。 想到明天不用去上班,曾如初有些茫然,又想到袁宇,他翻来覆去在床上很难受,很想躲出去一阵子,彻底离开袁宇。 躲出去……曾如初睁开眼睛,想到了离开。 袁宇像是一个永远不知疲倦的猎手,可是自己这只猎物似乎已经弹尽粮绝了。离开,现在是曾如初能想到的最好的方法…… 第二天的早晨,袁宇在曾如初家楼下等了将近一个多小时,直到确定已经过了点,他才疑惑的犹豫着要不要给曾如初打个电话问一下。 袁宇因为害怕曾如初为了避开他提前走,每天早晨六点多钟就会到曾如初家楼下,然后在车里看将近四十多分钟的文件,等曾如初出来,就跟他一起去坐公交车去公司,只为了这短短的一段路程。他的车择由司机开回去。 袁宇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给曾如初拨了电话。他给曾如初打电话都很慎重,因为他知道曾如初不喜欢。 电话响了五六次才被接起来,传来曾如初略带慵懒的嗓音:“喂?” “……你没去上班?”袁宇听出他的声音好像还没睡醒似的,就有些诧异的问道。 “……”曾如初好像被吵醒了,脑袋还不算清醒,过了半天才说道:“我请假了。” “怎么了?你哪儿不舒服吗?我叫我的陈医生来给你看看……”袁宇声音中掩饰不住的紧张。 “不用,我就是累了,请了一天假。”曾如初平静的说道。 “那,我等会儿把早餐给你放在门口,你记得吃。” 曾如初轻轻“嗯”了一声,就放下了电话。 袁宇觉得有点儿奇怪,曾如初是那种什么事儿都非常恪守古板的人,别说是请假休息,就是年假通常对他来说都没有什么意义,尽职尽责得让袁宇有时候都嫉妒。 这几天何氏的人天天上门闹,他那几个亲舅舅在最开始拉关系,扯亲戚都不起作用后,就破口大骂他没良心,白眼狼。袁宇一概冷笑着受了,也不知道谁才是真正的白眼狼。他袁宇什么时候用他们何家一分钱了?还是何家的人曾经对他有过亲情或者恩情?包括他那个亲生的母亲。他们就只会利用他而已。所以要说起白眼狼,袁宇真的觉得自己还算不上,何家的人才更符合一些。毕竟,何家这些年走下坡路的时候,一直是他们袁家再帮忙拉扯,业界也很多都是看字啊袁氏的面子,才给了何氏很多实惠。而他们,居然敢这么对他心爱的人…… 袁宇每次一想到这个,心脏就绞着疼,气得浑身颤抖,抑制不住想要把他们都送下地狱的感觉…… 如果不是他们,当年自己根本不会跟如初分开,如初也不会受了那么多苦,更不会现在伤成这样,不再接受自己的感情…… 他恨死了何家的人,前几天,他用一大笔款子逼何子珊说出当年是谁动了曾如初,那个敢碰他的人的混蛋到底是谁。 何子珊自然是死咬着否定,但是袁宇也有办法,他等了这么久,报仇不差这几天,可是何氏等不了,如果那笔钱款都不到位,何家去年重金投下的一块儿黄金地段地皮,将要被政府收回。何家当家的袁宇的大舅,还有公司里的几个其他舅舅,都急得求爷爷告奶奶了,何子珊自然撑不了多久。 何子珊最终告诉了他当年她雇的那人的名字和联系人,至于现在那人在哪儿,何子珊说什么也不知道了。 袁宇只要知道这些就够了,他现在有的是时间,也有足够的财力和势力,他雇了大量的专业人士帮他查,只要当年跟这件事儿有关联的,一个也不会放过。他会让那些人知道,敢动他袁宇的人,也就要承受得起这代价。 何家的人现在都很怕他,因为他这几个月里,彻底他们见识到了他不同的、只有对待敌人时才有的狠厉和毫不留情的一面。就连从来都没拿他当回事儿,以为可以为轻易掌控他的何子珊,这阵子都没怎么出现在上层娱乐圈的宴会上,好像一夜之间消沉了,连门都不怎么出。 袁宇记得他大舅和老舅找上门的那天,何子珊气得浑身颤抖的指着他的鼻子骂他:“袁宇,你为了一个小贱人这么对我,我是你的亲妈啊,你还有没有良心?我要让全市的人都看看,你是这样一个狼心狗肺的人!” 然后袁宇只是冷笑着告诉她:“你去说吧,如果你去告诉所有人,那么我也不介意把你在加拿大跟那个小白脸儿养得儿女接回来,让大家认识认识,虽然他们估计是入不了我们袁家的家谱,如果,没准还能光明正大的进你们何家呢。也让人见识见识,袁家的媳妇儿,何家三小姐,是多么的冰清玉洁……” “你!”何子珊脸色煞白,惊恐的看着他,好像一瞬间失去了语言的功用。 袁宇满意的看着她的这幅表情,觉得折磨得差不多了,才开后轻轻的安慰她:“放心,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亲爱的妈妈……” “你最爱的,不是永远都是你这群姓何的家人吗?我也不过是让你尝尝我尝过的滋味,自己最爱的人被伤害,被毁掉的感觉……我会替你好好招待我的舅舅们的。至于你那一双在加拿大的儿女,只要你以后都乖乖的,我也能保证他们……平安长大……” 袁宇贴在何子珊的耳边说完这些话,看到何子珊那张精致美丽的脸庞上露出惊恐绝望的表情来,才心情大好的离开。 袁宇不仅派人查当年陷害曾如初的人,还在曾如初这十年在监狱里,都谁欺负过他。 那个被他妈妈雇来侮辱曾如初的人还没找到,倒是找到了据说当年在监狱里差点儿把如初逼死,还逼得如初断了根指头的人。 那人不在A市,几年前出狱后一直在个小县城里的夜总会当打手,听说现在还入了夜总会的股,在当地混得不错。袁宇派人盯了他好几天了,刚才他的人给他打电话说,人已经带来了,正在路上。 袁宇神色阴沉的亲自开车去了约好的郊外仓库。帮他查东西的人有好几拨,这个捉到人的是当地一个根基很深的黑社会团体。知道袁宇要来亲自处理这个人,他们的老大也提前来这里等着了。 那个五十多岁却笑起来很像慈善家的老大亲自给袁宇开的车门,对袁宇极为客气。他们走进仓库,就看到几个看守的人站在一旁,还有一个被尼龙绳绑的结结实实,塞住嘴扔在地上的三十多岁男人。 男人个子不高,却很壮,啤酒肚像个锅盖一样从肚子上支出来,摔在地上的样子像个大肚子蝈蝈。 袁宇穿着黑色西装,高大的身躯后面是从门外折设进来的阳光。他一走进来,身上强势阴沉的气场就散发出来,比这群染着黄毛绿毛穿着牛仔裤的黑社会们更像个老大。 袁宇阴冷的看着地上的男人,浑身都散发着仇恨。 “袁先生,这人到底是怎么招惹你了?”那老大没忍住心里的好奇,问道。 是什么事儿值得袁宇这样生活在公众眼皮底下的大人物兴师动众的秘密从另一个城市抓人来,还非要亲自收拾? 地上的男人根本不认识袁宇,听到老大的话,知道袁宇才是要抓他的人,就拼了命的在地上挣扎,呜呜呜的想要说话。 袁宇对着那老大阴沉的冷笑了一下,说:“他动了不该动的人。” 老大眉毛一挑,当然还是什么都不知道。却也没不识趣的多问,一个眼神过去,他的手下就上前粗鲁的把男人嘴里的东西拽了出来。 “呜……呜……” 嘴巴长时间被塞住,已经酸疼的没有知觉了。男人急切的想说话,发出的却不成语调。 “还记得一个叫曾如初的人吗?”袁宇的声音嘶哑,目不转睛的盯着地上的男人。 男人瞪大了眼睛,惊讶,拧眉,拼命的晃脑袋,终于好像想到了什么,眼眸中的瞳孔急速的收缩一下,不可置信的望着袁宇,终于能发出正常人的声音了:“不,不是……我,不是……” 袁宇把他的全部表情都收进眼底,走到他面前,低头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好像看着一直垂死的怜悯生物。 “想起来了吧?”袁宇冷冷的看着他,那眼神好像带着剧毒的针一样,令男人禁不住恐惧的颤抖起来。袁宇又缓缓的开口:“也算是让你做个明白鬼。” “我,我没……做什么,我什么也没做……”男人颤抖着急切的嘶吼:“真的,你们放了我……” “袁先生,您打算?”老大走上前来,用手模仿刀子在脖子上划了一下,问他的意思。 袁宇眯着眼睛,声音轻柔的道:“不,我的爱人心善。我那么做,他一定会不高兴。” “那?”老大不解。 “我爱人因为他断了一根指头……”袁宇缓慢的说,英俊的脸上神情中仿佛还带着伤痛,语气依然很轻柔:“就要他一双手吧。” 黑社会老大的嘴角一抽,看着袁宇流露出的诡异的温柔,突然觉得浑身发冷。 这个男人,怕是比他们这些混黑道的人,心还狠还黑…… 死亡是一件多么容易的事情啊。生不如死的活着才是无尽的折磨……袁宇更喜欢让他的仇人享受这个“销魂”的过程。 从郊区开车回来的时候,袁宇的心情却并没有好多少。 那个男人在被砍断双手之前,疯狂的向他嘶吼,说他自己根本没碰过曾如初,曾如初的手指是自己剁下去的,跟他没关系…… 那又跟谁有关系呢?袁宇心情阴沉的想着……曾如初在牢里被那些人渣逼得自杀,甚至剁了手指逼退那帮人,就为了去单独的病房躲开他们的骚扰…… 造成这一切的人又是谁呢?何子珊他们固然可恨,那么阴毒的陷害最无辜的曾如初,可是,如果当年不是自己酒后驾车,撞死了人,曾如初根本不用受这些罪。 如果当年自己能够冷静下来想清楚,哪怕是再多留一个月再走,也许一切都会不同。 王子犯法,也庶民同罪。 袁宇从来没有想过利用家里的权势躲过这些。过错已经造成无可挽回,曾如初却替他承受了这些……天知道,袁宇得知这一切的时候,悔恨,惊讶,愤恨种种情绪就要把他从里面撕碎开来…… 他做梦都想自己去坐那十年牢……他一定心怀感激,心甘情愿…… 说到底,是他的错,是他没有把曾如初保护好,反倒让他遭受了无妄之灾,全是他的错…… 街边的景象飞速倒退,此刻正是要暖还寒的初春,树上草坪里光秃秃一片,像是荒凉的大漠。 袁宇这一刻非常想念曾如初,想念的心都疼了,他必须马上就见到他……哪怕是只听听他的声音也行…… 第五十六章 袁宇突然就生出想要见到曾如初的欲望,控制也控制不了。他在车上给曾如初打了电话,发现曾如初的手机关机,开着直接找上了门。 三两步跨上楼梯,袁宇心潮澎湃,手指扣下门板的时候想的是曾如初如果不给他开门,他就在门口缠着他多说几句,哪怕听听他的声音也好…… 谁知手指还没扣到门板,门就被从里面推开。曾如初低着头拖着皮箱,手上戴着经常戴的黑色手套。 “你要去哪儿?” 袁宇的声音响起,曾如初惊了一下,抬头看到他的时候,眼神中居然一身而过慌乱。 “出趟门。”曾如初尽量平静的说,飞快的想要关门的时候,门板却被袁宇伸出一只手,牢牢的卡住。 从门口往里看,曾如初家还是一如既往的干净整洁,可是床上的被褥都被叠起来蒙上了一层布,本来就不大的屋子少了不少东西,都是曾如初常用的,连桌子上的水杯,书桌上的笔记本电脑,还有书都不见了…… “你要去哪儿?”袁宇的视线非常缓慢的在他家绕了一圈儿,然后回到曾如初脸上,语气有些喑哑。 曾如初避开他犀利的目光,看着楼道里斑驳的石灰墙说:“出差。”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开,袁宇一动不动的看着他,过了好半晌,曾如初在他的目光下浑身不自在的时候,袁宇才缓缓的开口,露出一个不太自然的笑容:“正好,我也没事儿,我陪你去。” 曾如初浑身一僵,冷硬的说道:“不用。” 袁宇却像是没听到他的话一样,伸手抢过他手里的黑色皮箱,直接单手提起来,就要下楼。 “袁宇你别闹了!”曾如初生气的拉住他。 “我没闹!”袁宇突然回头,激愤的盯着他:“你以为我他妈跟你闹呢!曾如初?” 曾如初要走这件事儿彻底击败了袁宇。他看着收拾得空荡荡的屋子,有些后怕的想到自己只要来晚一步,也许曾如初就彻底的消失在他的世界里了。 他他妈的还在这里一厢情愿的想着慢慢来,要给他时间,只要自己一直打不走,骂不走,他迟早会看到自己的心,被自己感动…… 可是,人家也根连机会都不给他。说走就走,连招呼都不带打一个的。 袁宇瞪着他,眼睛都气得发红。如果不是曾如初,他绝对能一拳揍他脸上! 曾如初看到他几近崩溃的表情,不想跟他在楼道里吵,冷着脸转身往屋里走。 “曾如初,你是不是非得这么折磨我,你才好过?” 袁宇跟进屋,“砰”的一声甩上门,把他的皮箱也摔在地上,大声的吼道。 曾如初皱着眉头,一脸厌恶的表情毫不掩饰:“你能不能小点儿声?” “呵,呵……”袁宇干笑两声,声调凄惨的像是在哭:“我都这么努力了,你还想要我怎么样?曾如初,当初不是我逼你去替我坐牢的,你自己愿意去,你以为我愿意吗?要是可以,我多他妈希望咱俩现在调换一下,你变成我试试!你欠我那么多,你爱我爱得发狂,可是你做什么我他妈就是不鸟你!你什么感觉?” 袁宇一字一句好像都能滴出血来。曾如初面对着他站着,却脸色越来越冷。 “你知道吗?我把我妈家的家族企业差点儿搞垮了,我跟她断绝了母子关系。当年害你的人我一个都没放过,我一个一个找他们算账,给你报仇……”袁宇漆黑的眸子沉沉的,仿佛有一个巨大的漩涡深处,他盯着曾如初:“就在刚才,我他妈才收拾了那个在监狱里总欺负你的人渣!他还你没了一根手指,我就剁了他的双手……” 曾如初的震惊的看着他,脸色煞白。 “你,剁了他的双手?”曾如初的声音很轻,眼睛里写满了不可置信。 “对!”袁宇的眼睛变得阴沉无比,语气森然的说:“等我找到当年碰你的那个人,我就让人把他直接剁了。” 曾如初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嘴唇颤了颤,好半晌才发出声来:“袁宇,你疯了……” 曾经痛过,也恨过。可是听到袁宇的话,曾如初还是不能想象,因为他,别人被这样的对待…… 就算是再恨,曾如初也绝对做不到袁宇这样。他没有那么狠……再说,这些人就算有错,也不是最大的罪人。 那个被袁宇剁了双手的男人,在曾如初看来,不过是监狱中众多普通人渣的一个,虽然差点儿把自己逼死,却罪不至此,从今以后没了双手,他要过怎样痛苦的生活……至于那个碰过他,却连相貌都没看清楚的男人,也是被何子珊雇来的,虽然他给曾如初造成了很大的伤害,可是,如果不是很悲惨,谁愿意去做这种事情…… 也许他的想法过于天真,这些人都是罪大恶极,可是,在曾如初看来,杀人不过头点地,袁宇这样做,他觉得太残忍,受不了…… “你真残忍!”曾如初脸色惨白,气得嘴唇都颤抖了:“袁宇,你让我觉得可怕。” 袁宇的瞳孔缩了缩,嘲讽的笑了:“是,我是可怕,我让你觉得可怕,所以你要走了是吗?一句话都不打算留下就走了,你他妈对得起我吗曾如初?” 曾如初因为他的话心里针扎一样疼,脸色愈加冰冷:“我没有什么对不起的你,袁宇,现在是你在逼我,感情的事儿是你情我愿的,要不是你逼得这么紧,我何苦要走?” 曾如初字字诛心,袁宇的眼里猩红一片,看着曾如初的目光像是要吃人,没人知道他用了多大的意志力才控制住不让自己做出后悔的事儿。 “就算是对不起,也是你袁宇对不起我。就算是欠,也是你欠我的!你觉得你这样说我,有资格吗?”曾如初看着他的眼睛,残忍的说道。 “资格……你跟我谈资格……”袁宇红着眼睛瞪着他,语气异常的森然轻柔:“那你说我怎么才有资格?把欠你都还你,然后才有资格说爱你?” “你还不起。”曾如初冷冷的说道。 十年的青春,屈辱的牢狱生活,残缺的身体,还有心里受到的伤害,袁宇就是想还,他也还不起。 袁宇凄惨一笑,看了他一眼,突然转身进了厨房。 曾如初心里一惊,涌上不好的预感额。袁宇已经又出来了,手里拎着他家一把菜刀。 袁宇走到书桌前,左手掌心朝上,摊平在木质书桌上,右手紧紧的握着菜刀,冲着曾如初凄惨一笑,说道:“对,你说的对,我找别人报什么仇啊!我自己才是罪魁祸首。如果还清了,我么至少就站在一个对等的位置,我不用这么愧疚,你也不需要处处躲着我了。” 曾如初浑身发冷,冷得要打颤,他既害怕又故作强硬的冷冷说:“袁宇,你把刀放下。你是在吓唬我吗?我告诉你,你就算这样,你也换不清……” 曾如初这么说就是为了让他先把刀放下,没想到袁宇却眼神诡亮的看着他说:“一根手指不够,我就还你两根,十年不够我就还你二十年。等我自首进了监狱,你在外面不可以跟别人好,记得要等我……” 泛着青色菜刀抬起,曾如初恐惧的眼神和袁宇诡异的笑容都映在宽薄的刀面上。 “你疯了袁宇……”曾如初还没说完,就看到袁宇刀起刀落,动作快的像是砍死物一样毫不犹豫。 “砰”的一声,菜刀透过手指砸在木质桌面上发出闷响…… “不要……”曾如初撕心裂肺的喊,等冲过去的时候,已经满眼的红色血液…… “如初,我去自首后,你不要跟别人,好不好……”剧烈极致的疼痛让袁宇的声音都不稳,颤抖得像是音乐家弹奏一首哭泣的乐曲。 袁宇无力的扔下刀,抬起右手想要摸摸曾如初的脸,却颤抖得像是筛子,把血都抹到了曾如初洁白的脸颊上。 曾如初吓傻了,冲过去看到涔涔流出的鲜血中,袁宇的小拇指已经彻底断了,无名指还连着手掌,却也不自然的弯曲着,估计就连着一层皮肉…… 毛巾,毛巾……曾如初慌乱的找东西想按住袁宇的伤口,眼泪不自觉的顺着脸颊流下来…… “如初,轻点……”被抓住断指的时候,袁宇疼得眯了眼,虚弱的说:“有点儿疼……” 曾如初已经连骂他的心思都没有了,他被吓傻了,满脑子都是袁宇刀起刀落的瞬间,他颤抖着抓着袁宇的手,从书桌上捡起那根被切断的尾指,带着哭腔低喃:“去医院,我们去医院……” 被曾如初临时抓来包住袁宇的手的厚厚的毛巾全部被血浸湿,彻底变成了深红色,黏在掌心又湿又黏。 在出租车上,曾如初把袁宇受伤的手抱在自己腿上,被血浸透的毛巾也浸透了他深色的裤子。曾如初的眼泪就没停止过,他咬着牙在袁宇的怀里剧烈的颤抖。 “真好……”袁宇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脸色因为失血过多而苍白,可是那张刚刚还疯狂得让人害怕的俊脸上,此刻又安详又幸福,他没受伤的手搂着曾如初的肩膀,轻轻的说:“你还能为我哭……” 曾如初的眼泪流得更汹涌了,他咬紧牙关一声不吭,却看到自己的眼泪吧嗒吧嗒带滴落在血染的毛巾上…… “曾经说过,只要有我在,就不会让你哭……”袁宇贴在他耳边,声音低沉沙哑,透着似海的深情:“结果让你哭得最多的人就是我,真的对不起,宝贝儿……” 袁宇神头,苍白的嘴唇温柔的吻上曾如初满脸的泪痕。 第五十七章 袁宇跟医生进了手术室缝合,曾如初没跟进去,一个人坐在医院的长廊里。 隔壁就是一楼的急诊,不停地有车祸或者事故的重伤病人被急吼吼的抬进来,走廊里熙熙攘攘甚是喧哗,哭天抹泪的多的不胜枚举。曾如初脸色苍白的正襟危坐,脸色麻木的看着那些进进出出病痛欲绝的病人家属,半个多小时都没动一下。 “曾如初?” 突然有人叫他的名字,曾如初茫然的抬头,就看到孟祥天拨开人群挤了过来,到他跟前焦急的问道:“你怎么了?” 曾如初有些僵硬的看着他,嘴唇试着动了下,却没发出什么声音。 “袁宇刚才给我打电话,说你们在医院呢,让我来看看你,你出什么事儿了吗?”孟祥天看到他脸上粘着的血迹,和手上的干涸的血液紧张的问:“你哪儿出血了?” “不是我……”曾如初轻声说道。 “不是你?”孟祥天四处搜寻了一下,心里已经有不好的预感:“袁宇呢?我刚才听他在电话里的声音不太对,别告诉我是那丫的出事儿了?” 曾如初从始至终眼神有点儿放空,好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反应都变慢了。 “他怎么了?”孟祥天的心里一惊。 “手指……他把自己手指切了。”曾如初的脸白得几近透明,声音还因为刚才的哭泣而沙哑。 “他、把自己手指切了?”孟祥天的眼睛瞪得那么大,不敢置信的看着他。 点了下头,曾如初疲惫的闭上眼睛。 孟祥天瞪着他,一瞬间他仿佛就能猜到在他们两个之间发生了什么,他目光深沉的看着曾如初,咬着后牙槽说:“曾如初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我兄弟他还做得不够多吗?你一个大老爷们儿,在那腻歪什么呢!要是想好你就好好痛快的跟他好好过啊。要是不想好,你到他妈的滚远点儿啊!我兄弟有病你不知道啊?他心里有病,脑子有病,而且都是因为你,现在你还这么折磨他。你不刺激他他都不正常,你是非要把他弄死你才甘心吗?” 曾如初从他说的第一句话就睁开了眼睛,看着他责备自己的时候,那双漆黑的眼珠平静无波,好像说得跟他没关系似的。 孟祥天看到他的神情,恨得多想上去揍他啊。隐忍的握紧了拳头,他转身离开之前愤恨的骂道:“曾如初你可真狠!” 孟祥天去了袁宇的手术室,曾如初听到他的话时候,轻轻的笑了。他再狠,也没有袁宇狠啊,为了逼他,都能把自己的手指剁了…… 既然孟祥天已经来了,曾如初觉得自己继续呆在这里实在没什么意思,他起身想走,棉质休闲裤上血已经快干了,冷硬的一片在大腿前面,贴在身上非常难受,好像还能感觉到袁宇的血顺着毛巾往下流时候的恐惧。 路过医院保险栓的镜子的时候,曾如初看到自己脸上和脖子上沾着的血。他的神情恍惚了一下。 先在洗手间洗了一把脸,曾如初才觉得清醒了不少。 沁凉的水珠凝固在他的脸上,睫毛上,嘴唇上,他从镜子里看到自己的脸,苍白得像鬼,瘦的两颊几乎都要凹进去,眼睛因为瘦而显得大得惊人,眼珠黑洞洞的,阴沉而没有生气。 曾如初看着镜子里这个人,惊恐的想,这是自己吗?他,什么时候变成了这副可拍的模样…… 袁宇冲动疯狂的举动,勾起了他很多可怕的回忆,那些可怕的记忆和感觉,触目惊心,非常真切。他控制不住的害怕,也控制不住内心的阴暗滋长,甚至觉得,活着就是遭罪,压抑,不如意,甚至是透不过气…… 镜子里,曾如初的眼神森然阴沉。 孟祥天这时候从门外走进来,抱着肩膀怒视着他,开口冷冷的说道:“你知道吗?我孟祥天这辈子最服的人,就是你。” 曾如初像是没听到,在水龙头下冲了冲手,转身,朝门口走去。 “靠,我就纳闷儿了,你这人是木头做的吗?”孟祥天暴怒的骂道:“当年的事儿我都知道,以为你也不是无情无义的人啊。既然你对袁宇有感情,干嘛还这么折磨彼此啊。好玩吗?演琼瑶剧啊?” “麻烦让开点儿,我要出去。”曾如初对挡在门口的他说道。 “袁宇刚才跟我说,他要去自首,去他妈监狱再呆上个十年,你不去劝劝?”孟祥天怒气冲天的瞪着他。 曾如初此时才终于抬起他高傲的眼皮看了孟祥天一眼,冷冷的说:“你告诉袁宇,他想自首就去,他去监狱里关着正好没人烦我了。以后他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但是请别在我面前干。他不嫌恶心,我还嫌送他来医院麻烦呢。” 曾如初冷冷的扔下这一番很绝的话,推开目瞪口呆的孟祥天,离开了医院。 曾如初打车回家,换了一身衣服,拎着地上装好的皮箱就走,一刻也没有停下。 袁宇的手指接上了。孟祥天把曾如初的话一个字不落的转述给他,袁宇的脸色很难看。 “你还去自首吗?”孟祥天语气风凉的问。 袁宇瞪他一眼:“滚!” “我倒是可以滚,但是我滚了估计就没人跟踪你的心肝儿了。他已经不在A市了哦……”孟祥天非常贱的说完,站起来拍拍裤子上不存在的褶皱,笑一下:“再见。” 袁宇脸色赤红:“滚回来!” “滚来滚去的,你当爷是球呢?”孟祥天不爽,但还是乖乖的回来了。 “你这个,也太疯狂了。”孟祥天坐在他的病床旁边,做了个切手指的动作,出洋相的咧着嘴说:“等麻药劲儿过了,疼死你!” 袁宇没理他,眼睛深沉,沉声问道:“他,走了?” “走了。”孟祥天干脆的回答:“我还故意骂他一顿呢,以为能给他骂醒,谁想到他吊都不吊我……” 袁宇脸色阴沉的望着他。孟祥天夸张的举起双手道:“嗨,我骂他那是故意的,都是为了你好,骂他的时候也是夸你呢。没准儿哪句就把他点醒了也说不定呢。你家那口子可真是个倔驴啊,你都自残了,他还冷得像冰块儿呢。不过,你小子好像就好这一口啊,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有受虐待狂的倾向呢……” “你能不能闭嘴儿!”袁宇终于忍不住开口说道。 “切!” “他去哪儿了?”袁宇问。 “……” 袁宇挑眉:“你不是派人跟着了吗?别告诉我跟丢了?”袁宇瞳孔都缩了缩,抬腿就要下床。 “你不是让我闭嘴吗?”孟祥天不爽的嘟囔。 “你!”袁宇恶狠狠的等着他,觉得再跟他说话都能气死,换了好几口气才威胁道:“孟祥天,别的事儿我都无所谓,这件事儿你要是给我办砸了,我真能揍你。” “就你?”孟祥天不屑的瞅他一眼,轻飘飘的说:“你还是先把你男人搞定吧!” 曾如初去了跟A市挨着的S市的一个小县城里,这里曾经是他爸爸的老家。他四岁那年,他爸妈才带着他搬到A市。 曾如初对这座小县城已经完全没有记忆了,所有的脑袋里的概念都是当年他爸跟他说,他凭空想象的。他坐了两个半小时的火车,又倒了半个多小时的大客,才途径一片荒凉的农田山坳,来到县城里。 曾如初下车的时候,狭小的客车站外面一排红色的出租车,抽着烟的司机看见他们下车都冲了过来,抢人似的都想让他们坐自己车。 曾如初上了其中一辆,还是跟一个二十多岁学生样的小姑娘拼了车,司机问到哪儿。曾如初报了一个在家里查好的宾馆的名字。 在宾馆住了一宿,曾如初一早就出去找房子。一天的时间看好房子,跟房东都谈妥之后,曾如初去简单的买了日常用品还有被褥。第三天就住了进去。 这次因为时间匆忙,曾如初租的是插间。就是一个大公寓里,分成几个卧室分别租给不同的人。 曾如初虽然不喜欢住插间,但是租金确实不贵,四百块钱一个月,包水包电包网。而且条件也很好,三室一厅,分别租给三个人,客厅共用。房东平时不住在这里。 曾如初拎包进来住的时候看到隔壁卧室的住户是一个二十左右岁的阳光男孩儿,一看就是学生,听他说他跟另一个住户是一个学校的,就在小区外隔条街的县里唯一一所大学。后来晚上的时候,另一个住户也出现了,他们对曾如初都挺友好的,还邀请他一起玩网游。曾如初自然是笑着婉转拒绝了。 晚上躺在床上,曾如初没有挡窗帘,这里是五楼,从窗户往外望去,可以看到藏蓝色深邃的夜空,繁星点点,缀在夜空中像是画家的完美杰作,让人的心都平静安详下来。 曾如初轻轻的摸着自己左手指残缺的旧伤,心想袁宇的手指应该能接上…… 想到袁宇,他就一阵心烦意乱。那天他真的是吓傻了,根本没想过袁宇真的能说砍就砍,那是他自己的手指,不是别人的,这个男人疯狂起来的时候真的让他心神颤动。跟袁宇在一起的日子,曾如初就像是被一根细线掉在悬崖上空,随时都能摔得粉身碎骨。因为他不知道这个男人下一秒钟,能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来。 曾如初也不是没想过要重新开始,考虑过两个人的未来可能性。 可是,即使袁宇就是那个他一直深爱的人,袁宇爱他爱得更加疯狂。曾如初也不敢踏出那一步。他恐惧着,恐惧着袁宇像一颗不定时炸弹一样,给他平静的生活带来毁灭。 袁宇的爱,从十几年前开始就让他觉得不安。这个男人可以看到他的第一眼就说爱他,然后像个发狂的躁动者一样疯狂的表演着。这样一个情绪如此激烈的人,曾如初很难不去想,如果有天他不爱了,是不是也只需要看自己一眼……感情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可掌控的,而袁宇又是一个不能揣测不可掌控的狂暴的男人。曾如初下不了决心,让自己跟他冒这个险。 而且,就算是自己跟他在一起了,袁宇会不会慢慢的发现,自己在这十年里的变化得已经不是那个他爱的曾如初了?现在有时候照镜子的时候,曾如初自己都会对镜子里的那个男人生出一丝难以控制的厌弃,镜子里的他,不仅苍白瘦削的像一只鬼,就连内心的阴沉灰暗,都让他觉得自己肮脏到了骨子里,跟那些监狱里没有人性的毒枭,杀人犯,QJ犯没有什么区别…… 这样的他,连自己都喜欢不起来,又怎么能保证别人喜欢一辈子呢? 袁宇对他,不过是得不到的不甘心,和愧疚怜悯罢了。等这个男人有一天想开了,他会发现,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比他以为他喜欢了这么多年的曾如初美好得多。 不论与否,袁宇跟他不一样。他是这时间一粒渺小的尘埃,袁宇却像是宇宙中的行星一样闪亮。他可以一直浑浑噩噩的等死,袁宇却早晚都得背负起社会的舆论,家族的责任,甚至,他需要跟一个门当户对的女人结婚,生下一个可爱的小小袁…… 曾如初脑海里不禁勾勒出小小袁的样子,是不是跟袁宇曾经给他看过的他四岁半时候的照片一样呢,从小就一脸匪气,是个让人爱得欲罢不能的可爱小正太…… 曾如初轻轻的叹气。 如果可以,他衷心的希望,袁宇能够享受到幸福的婚姻家庭,天伦之乐…… 第五十八章 曾如初早就想过,他要在一个陌生的城市找一份新工作,一定会很难。但是真他没想到会这么难。 他本来还想找一个像郑青公司那样的工作,但是在这个只有A市一角大小的县城里,那么大规模的公司都没有几个,跟别提是对口的,又愿意雇用他的。一个也没有。 曾如初从楼下报刊亭买的报纸上所有勾出来的,他觉得适合的工作,他都挨个打电话或者亲自去了,但他们基本上一听到他坐过牢,还是十年,基本上就说抱歉了。 曾如初之前在郑青那里,一个月的工资从最开始的一千八,到现在加上奖金提成已经涨到了五千多。曾如初虽然不是花钱大手大脚的人,但是也从来没刻意节省过。他之前攒了两万多块钱,先替欧纪宇拿去还钱了。 这些天买零星的东西,还有一笔大的开销,一次抽出了半年的房租两千块,还有押金五百,曾如初的卡里就剩不到三千块钱了。 三千块钱,对于曾如初这种不会做饭,也没有什么娱乐活动的男人来说,说多不多说少不少,紧着花差不多能挺两个月。 但是曾如初不是那种坐吃山空的人,而且他也不想在家干呆着,那样更难受,他都能憋出病来。 报纸急聘的一个角落里有一个写着:招聘服务生,要求男,手脚麻利。月薪两千五加提成。 曾如初想了想,就拨了个电话过去。他说他曾经因为车祸坐过牢,那边犹豫了一下,可能是实在缺人手,就让他明天过去一趟看看。 曾如初第二天去,酒店里面试的经理吃惊的再三确认他真的是来应征服务生的吗。然后象征性的问了他几个问题,就痛快的说他合格了。 “经理,我以前没做过这个,没有经验。”曾如初犹豫了一下,诚实的说道。 “没事儿,我们这儿都是现培训的,我们需要的就是你这种气质的帅小伙。你放心吧,好好干,酒店一定不会亏待你的。”经理笑呵呵的拍拍他的肩膀,非常高兴。 本来在电话里说的是刷盘子捡盘子碗就,结果经理看曾如初不仅瘦削挺直,长得还清俊有气质,虽然瘦了点儿,就临时改变主意,让他跟一个女服务员站在酒店门口迎宾。 曾如初嘴角僵硬的站了一天,回到家的时候脚都肿了。他第二天跟经理说能不能把他调到后面去,经理非常委婉的拒绝了他,还说迎宾不用干活,工资还比普通服务生高,多好啊。就劝他继续干。 曾如初面对陌生人时脸皮薄,嘴巴又比那个经理笨,想到卡里仅剩的三千块钱,曾如初咬牙想最起码干满一个月。 所以等袁宇终于找来,坐在车里隔着窗户,就看到曾如初笑着给一帮喝多了的客人拉开门,一直送到门外的场景。 袁宇眼睛都红了,心里堵得厉害。对旁边陪他来的孟祥天咬牙说:“我他妈都把手指剁了,都换不来他冲我一笑一个。这帮兔崽子凭什么?” 袁宇的语气非常愤恨,孟祥天非常能理解,但是却一点儿都不同情。他觉得这俩人这么痛苦,纯属是自找的。 “人家给三千块钱一个月,你家那位就天天从早笑到晚。你袁大少身价过百亿,人家叼都不叼你。”孟祥天叹口气,摇头晃脑的说:“这又怨谁呢?” 袁宇回头,瞪着他的眼神凶狠的像是要吃人。 孟祥天连忙笑着说:“开玩笑开玩笑。我这不是替你着急吗?” 袁宇眼睛眨都不眨的盯着隔街的酒店玻璃门,沙哑着声音说:“你去帮我打听一下,这家是谁的,多少钱出手?” 孟祥天惊讶的望着他,说“不会吧,兄弟,你别告诉我要买下这个破酒店,就为了追人?” 袁宇没出声,紧绷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靠!”孟祥天忍不住骂了一句,感觉非常头疼:“我今天终于知道你们俩为什么走到今天还没修成正果了……” 袁宇阴沉的看着他。 “袁宇,就你这智商,真不适合谈恋爱,你更适合跟死物啦,股票啦,数字啦打交道。”孟祥天吐槽道。 袁宇忍了又忍,咬牙问他:“那你说怎么办?” “你今天把酒店买下来,合同还没生效呢,你信不信那个比你情商还低的你的心肝儿,抬脚就能走人?”孟祥天斜着眼看着他说。 袁宇默不作声的思考了一下,也知道刚才自己看到曾如初这么委屈受不了,冲动了。 “多大点儿事儿啊,你找这酒店老总吃个饭,或者直接打个电话,把你袁大公子的名号一报,让他把人给辞了,你家心肝儿不就不用在这儿受委屈了吗!这个老总还得乐不得的结交你了呢!”孟祥天一脸的鄙夷。 袁宇思考了一下,终于找回了一丝正常的理智,沉声说道:“好,你帮我问问这酒店老总的电话。我还得找个好差事,让他搭个桥,让如初去干,要不然,我一出现,他又跑了……” 袁宇说到这里的时候,心里有点儿疼。 “就这么办!”孟祥天说着就要打电话,一边还嘴欠的问道:“你确定你要在这一棵树上吊死了?曾如初虽然长得挺好,但是这性格也太拧巴了,要是我我就换个温柔点儿,好搞点儿的……” 袁宇的目光像是刀子一样飞向他。孟祥天终于说不下去了,任命的停下乖乖的大电话。就听袁宇说道:“这辈子,我就要他一个。” 曾如初上班的第四天,去员工更衣室换制服的时候,就听同事说经理找他。他匆匆去了经理室,经理看到他居然夸张的站起来,请他坐下。 曾如初有点儿忐忑,经理的态度让他想到可能事情不妙,自己干得不好要被辞退了。其实他都有些适应这工作,觉得也挺好,还能跟对面一起站着的可爱女孩儿聊天。 经理说完,曾如初听明白了,是要让他当他的助理。 “可是我没有当助理的经验,经理,真的很感谢您的厚爱,但是,您还是找别人吧。”曾如初为难的说道。 “那怎么行,没别人了!”经理一着急说道,看到曾如初狐疑的表情,心里那个泪流满面啊。 他心里想,小祖宗哎,您就行行好签了吧,要不然他的饭碗都容易保不住。谁也没想到他招来一个小祖宗,昨天引来那么一桩大佛。连他们老总都得点头哈腰的跟在屁股后面。谁都看得出昨天那位先生对这位的重视,那几个重量级的商业大鳄坐在一起商讨了一个多小时,就是为了怎么让人留下,还得做的天衣无缝,还得让当事人丝毫察觉的不到…… 最后这份艰巨而光荣的任务交到他的手里,他都想哭了。 经理用他的巧舌如簧叽里呱啦说了一大通,曾如初终于被她说动了。然后经理满意的从抽屉里抽出那份专门为他草拟的合同,笑着说:“那就签了吧。” 曾如初扫了一眼,条件非常优厚,都是对他有利的,只是时间限定那块写的是一年的合同。违约金是五万。 “违约金怎么这么多?”曾如初问道。他一个月的工资才三千多。 “那就是一个摆设,你要是不违约用不着的。这就是我们酒店的一个规定,管理阶层的人都是这个数,我也是你,你放心的签吧。我们这么大的酒店还能骗你不成。”经理说道。 曾如初犹豫了半天,终于在那个违约金五万的合同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经理说当天就上岗,还给他单独配置了一件办公室,虽然屋子不大,但是什么都有,电脑,办公桌,还有热水器空调…… 经理没交给他什么任务,就让他先上上网,看看杂志,实在没意思了可以看一下酒店的创业史…… 曾如初:“……” 曾如初觉得事情有点儿诡异,但是好像已经晚了,合同签完了。 他晚上回家的时候还在想这件事儿,开了客厅的门,听到里面卧室的门被推开的声音,他勾起嘴角想笑着跟隔壁的学生打个招呼,没想到一抬头,笑容就僵在嘴角。 袁宇一身黑色西装立在隔壁学生的门前,左手抱着鼓鼓的白色纱布。衣着整齐的像是刚下班回来一样。 “你怎么在这儿?”曾如初问完,脸色就阴沉了。马上想到袁宇一直派人跟着他,一直跟到这里。 “你在这儿,我就来了。”袁宇的声音沙哑,深沉的眸子深深的望着他。 曾如初脸色变得有点儿难看,瞄了一下他抱着厚厚纱布的左手,讽刺的说道:“我还以为你去自首了。” “不去了。”袁宇看着他绷得紧紧的小脸儿,突然笑了,好像释怀的那种笑:“我去自首的话更给别人机会了。你这么好,被别人抢走了我不是要哭死?我才不那么傻,你都替我坐完了牢,我后半辈子就紧紧跟着你就行。” 他这么直白的告白,弄得曾如初很不自在。 袁宇晃了晃包着纱布的手,语气突然变得委屈:“可疼了,你别生我的气了。” 袁宇特有的沙哑嗓音中带着一丝委屈,漆黑炯亮的大眼睛无辜的看着他。 “你,活该。”曾如初在袁宇这样的眼神下,没什么底气的说。 曾如初的心脏砰砰乱跳,他逃跑似的会自己的屋子,“咣”的一声关上门。 曾如初背靠在门板上,后知后觉的想,袁宇,刚才是在跟他撒娇吗? 厕所是共用的,曾如初就是想,生理条件也不允许他一整个晚上都不出去。 等他调整好了情绪,下了很大的决心打开房门。果然,那家伙还坐在沙发上等他。 看到曾如初出来,袁宇觉得一晚上的守株待兔很值得啊,他都想晚上也搬到客厅的沙发上住…… 袁宇从一堆文件中抬头,呲着牙冲他笑。 曾如初面无表情的绕过他,走向洗手间。 袁宇只要一想到如果不出什么意外,他们两人将在这里同居半年之久,就心潮澎湃。让他想起了当年两人在学校外面租的那个温馨的小公寓。 曾如初上了厕所,迟疑了一下,又刷了牙,洗了脸,洗了脚。虽然现在才晚上七点多钟…… 曾如初面无表情的走出来的时候,袁宇单手枕在脑后,仰着头目光一路追随他…… 曾如初猛然停下:“你有完没完啊?袁宇,原来住在这里的那两个学生呢?” 现在只要曾如初跟他说话,袁宇都像听到天籁之音一样,根本不在乎内容。 “我给他们一人租了一个更好的房子,他们都搬去了。”袁宇说得挺坦然,目光很无辜。 “你……”曾如初恨得牙痒痒的,却一点儿办法也没有,恨恨的扔下一句:“既然你这么喜欢这儿,我明天也搬走!” 曾如初说完,燃烧着怒火回了屋子,隔着门板,就听到袁宇低沉的嗓音响起,那绵绵的语调,简直像是在哄不听话孩童。 “如初,反正你搬到哪儿我就跟到哪儿,你就别折腾了呗,你甩不掉我的……” 曾如初坐在床上,有些气恼。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对于袁宇追到这里,一点儿都不惊讶。 曾如初第二天早晨还没起来,就闻到一阵阵饭香。这绝对是一个常年出外卖,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男人的自然生理反应。 闹钟还没响,曾如初就腾的从床上坐起来,想到可能是怎么回事儿之后,脸上的迷惑变成木然。 他还以为做梦的。看来是袁宇在做饭。 曾如初看了一眼床头的闹钟,还很早,他又躺了回去。 在床上翻来覆去煎了几次蛋饼,肚子比他城市多了,咕咕的叫起来…… “起来了,吃点儿东西再走吧。我做了你爱吃的鸡蛋羹。”袁宇耳朵非常敏感的听到曾如初屋里的门响,飞快的从厨房探出头来,热情的招呼道。 曾如初的脸色很臭,比昨天晚上看到他的时候还难看。 曾如初冷冷的扫了一眼客厅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来的饭桌,又冷冷的扫了一眼他。继续维持冷冷的状态,说道:“吃完请收拾干净,不然屋里会有怪味儿。现在这里并不是你一个人住,请顾忌一下别人的感受。” 曾如初冷冷的扔下这几句义正言辞,转身,脊背挺直的甩门走了。 袁宇站在厨房门口,粗壮的腰身上扎着一个精致的可爱小白兔的围裙。两者形成极为强大的对比视觉效果。 昨天下午,这围裙送来的时候,袁宇看到立马怒了。说这谁挑的,傻逼吧,他一个大老爷们儿给他配个小白兔? 当时孟祥天直接跳出来跟他对抗,嘲讽的看着他说:“又没情商了不是?你一个这么具有侵略性的大老爷们儿,最缺的就是亲和力。亲和力是什么你懂吗?这小兔子就是增加你亲和力的……” 袁宇当时差点儿没一脚把孟祥天那二逼卷出去。但是现在看来…… 袁宇想到曾如初临绷得紧紧的小脸儿……他义正言辞的样子真是、真是太他妈性感了…… 袁宇觉得他心里有一团火在烧…… 第五十九章 之前租房子的时候,房东跟他说好,如果万一有事临时要退房,就得多扣他一个月的房租钱。 可是等曾如初想退房子,给房东打电话的时候,居然一直打不通。曾如初心里非常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儿,却也只能气恼,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还有换工作的事儿。几天下来,曾如初实在觉得他的职位就是个白拿薪水的虚设的职位,比经理还要闲。 经理每天让他在办公室里看看报纸,上上网,说有事儿会找他,但是这几天下来,基板上酒店里除了自己就没有闲着的人,大家都很忙,经理却硬是找不到活给他干。曾如初渐渐思索明白,估计又是袁宇搞的鬼。 如果袁宇在他签合同之前出现就好了,曾如初就算是没有看出来他跟酒店设了这个局,也会因为想避开他,而不签这份合同。 曾如初想想就有气,但是的违约金是五万元,他意识到有些不对劲儿,却还是签了。如今他就算是房租的两千多块钱都不要了,也赔不起五万块的违约金啊。 小县城不像是大都市那么大,曾如初工作的地方跟他租的房子就隔了一条街,曾如初下班也不坐公交了,就徒步走回去,当做是锻炼身体,快走不到二十分钟的路程。 曾如初下班刷完卡,正好跟人事部的王经理,也就是一直跟他交涉的那位一起从酒店的员工通道走出去。 在员工通道的出口处,有两个保安,是检查员工有没有私拿酒店物品的。曾如初走过去的时候,非常自觉地拉开自己的黑色挎包,让保安看。 经理走在他前面,回过头看到这一幕,连忙又退回来,对两个保安说道:“小曾不是普通业务员啊,是我们人事部的,以后他就不用检查了。” “不用,经理……” 曾如初觉得这样挺不好的,刚想开口,四十多岁的王经理已经把他拉了出去,一边走一边热络的对他说道:“没事儿,以后不用理他们,天天还得翻包给他们看,怪麻烦的……” 曾如初看得出来王经理在酒店地位很高,好多不是他们部门的事儿他都管,他听打扫客房的一个小服务生说,王经理好像还有酒店的股份,是酒店大老板的堂弟…… 王老板话说到一半,猛地停下脚步,曾如初不经意的抬头,看到袁宇站在后院的门口,高大修长的身躯挺立在那儿,锋利眉眼注视着他们的方向,看到曾如初的时候马上露出笑容来。 王经理惊骇的望着袁宇脸上对他来说挺惊悚的温柔笑容,刚想说话,就被袁宇抢先一步:“如初,这位是你同事?” 曾如初在外人面前不好意思跟他弄得那么僵,让别人瞎猜疑,就轻轻的点一下头算是回答了。一点儿要介绍一下的意思都没有。扭头对着王经理轻声的说:“经理你要去地下取车吧,那我先走了。” 袁宇冷冽的眸子扫他一眼。王经理吓出了一身冷汗。他差点儿忘了这位爷说过在小曾面前保密,差点儿一激动跟他打招呼。 “好好,那小曾你跟你这位、朋友慢走啊!”王经理脸都笑成一朵大菊花,一直目送他们的身影消失…… 曾如初很不自在,率先往前走,根本没等袁宇。 已经好几天了,袁宇自从搬过来后,又像以前那样强行的插入他的生活中。每天早晨,他借着扔垃圾的理由一直拎着垃圾跟在曾如初后面走到酒店,曾如初简直忍无可忍。不想一路上都闻着垃圾的味道,只能被迫对他讲话,咬牙问他,家里楼下的垃圾箱到底怎么得罪他了?然后袁宇就一脸无辜的看着他,弄得他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晚上曾如初下班的时间他也拿捏得非常精准,天天就跟职业蹲点的似的,守在曾如初的酒店后门。 曾如初咬紧牙关,尽量保持平静的表情,平静的心态。视他为空气。 昨天曾如初下班去酒店旁边的一家饺子馆吃完饭,袁宇阴魂不散的坐在他对面,也点了两盘饺子,老板还以为他们是一起的,袁宇付钱的时候就一并把曾如初的也算了。袁宇还非常高兴,曾如初脸色阴沉了一晚上。 家里的泡面吃没了,曾如初不想晚上饿肚子,也不想“跟袁宇”出去吃,就直接往超市走去。 曾如初连泡面的味道都懒得挑,直接随便拿了七八包左右。反正什么味儿都不爱吃,感觉就像是嚼口香糖一样没有味道,还很难下咽。但是对于曾如初这样不会做饭的人来说,似乎也没有矫情的资格,不好吃也比饿着肚子半夜睡不着觉好得多。 “不许吃泡面。” 突然从后面伸出一只手,直接把曾如初的泡面抢过去,又放回了超市的架子上。 曾如初隐忍的转身,又想回去拿,伸出的手刚要碰到红色的方便面包装,就被抓住了。 袁宇的大手握住他的,滚烫的温度,好像有一股细微的电流顺着接触的指尖快速的传递到心脏,曾如初的心猛地一颤,飞快的把手从袁宇手里抽了回来了,脸色不太好看。 袁宇把推车拽回来。他那只受伤的手包的像个粽子,拿不了多少东西,只能单手推着一台购物车。 “告诉过你别吃泡面啦,又没营养又难吃,看你现在的脸色,苍白苍白的,好像还泛着青呢。你还敢吃?”袁宇站在他面前,笑闹一样语气柔和的说出这番话,简直像是对待帅脾气中的情侣。 泛青也是你气的……曾如初想,却没说出来。 “我不用你管,袁宇,你愿意跟着就跟着,但别管我的闲事儿!”曾如初眯着眼睛,低声说的时候,有点儿恶狠狠的感觉。 “我不管闲事儿。但是你的身体我不能不管。你能不能爱惜一下自己,身体素质本来就不好,总感冒,你是想担心死我吗?”袁宇有点儿小严肃。 他情侣似的暧昧语言已经引得旁边一堆母女的注意,曾如初的脸腾地一下红了,有点儿色厉内荏的冲他低低的吼道:“你管好自己得了,我身体好不好跟你没关系!” 曾如初方便面也不买了,扭头就要走。 袁宇看他真要生气了,连忙伸出胳膊,一把露出他的脖子,贴着他的耳朵说:“哎,我错了还不行吗?当做赔罪,我给你做好吃的,你想吃什么,咱回家做去……” 曾如初被他搂着走了两步,看旁边没人,便憋红了小脸儿使劲儿的挣扎。 “哎,疼,疼死了……”袁宇夸张的大叫。 曾如初心里一惊,看到袁宇牢牢扣在自己肩膀上的那条胳膊下面,正是接了指,还没痊愈的那只手。 曾如初脸色铁青,内心剧烈的挣扎着,就听袁宇故意严肃的警告他;“千万别动哦,要不然很容易又断掉的。” 于是袁宇一手半搂着曾如初,一手推着车,幸福得直冒泡。 “你放开我。” 走到人多的蔬菜区,曾如初几乎是咬着后牙槽说的。 袁宇看看他阴霾的表情,知道什么叫适可而止见好就收。便非常听话的收回手,笑着问他:“宝……如初,你想吃什么?” 曾如初当然知道他想叫自己什么,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一字一句告诉他:“我不吃!你爱吃自己吃吧!” 曾如初说完,转身头也不回的飞快走了。 袁宇痴缠的望着他决绝的背影,直到曾如初离开了超市,他才苦笑一下,去挑蔬菜。 他不知道还要多久,曾如初才能接受他…… 袁宇买回菜的时候,曾如初已经吃完了在另一家超市买的方便面。回他的小卧室把自己锁在里面了。 袁宇做饭就是想给他吃。他都吃完了,袁宇也没了兴致。把买的一堆东西扔到厨房,随后在冰箱里拿出一罐啤酒喝。突然间什么兴致都没了。 喝完啤酒,袁宇突然想起自己买的萝卜。 曾如初以前很喜欢吃一种酸萝卜,当地的很多家庭妇女都会做,是当地一种普通的腌菜。但是曾如初妈妈在他很小的时候就走了,他也没什么机会吃到。曾经有一段时间曾如初的胃口不好,袁宇就特意跟自己家的厨师专门学了,给曾如初做过很多次。 虽然很多年没做过了,但是袁宇还是兴致很高昂,用电脑又查了一下做法,简单温习了一下,就摩拳擦掌的去厨房准备做。 曾如初在卧室里看书,就听到叮叮梆梆的切菜的声音,知道又是袁宇。精致的眉头不由的锁紧。他就不明白了,袁宇怎么就那么喜欢做饭?他的手都那样了,做个简单的早餐都得是平时两三倍的时间,自己从来没吃过,他还是坚持每天起来做…… 曾如初强迫自己不去想他,低头接着看书。 等一个多小时过去了,曾如初出去去洗手间,路过客厅的时候看到袁宇的文件和两台工作用的商务本都仍在沙发上,人居然还在厨房里。 从洗手间出来,曾如初没忍住,皱着眉头来到厨房外面,就看到袁宇还在忙。 两根手指都接了,其他三根手指连着也不怎么敢动弹。袁宇基本上就是一只手在厨房忙碌着。 曾如初看他一点一点的把青瓷碗里的红红的萝卜码在圆形鼓肚的小缸里,神情认真而专注,都没有注意到自己。 曾如初忍了又忍,心里一个理智的小人儿拼命的把他往回拉,却还是听到自己发出的声音:“你干什么呢?” 袁宇听到他的声音还以为是幻觉,愣了一秒才反应过来。飞快的抬头,看到曾如初真的站在那里,激动地够呛。 这是这么久以来,曾如初第一次,这么算是好声好气的主动问他话。 “我做酸萝卜呢。”袁宇傻兮兮的裂开嘴笑:“你喜欢吃的酸萝卜。” 曾如初看着他的笑容,还有他觉着一只手,只有一只手忙活的样子,心里突然不知道是什么感受。酸酸的……反正是很难受…… “一个星期就能吃了。”袁宇那么高兴的冲他笑,好像是多么期待。 曾如初看着他,眼睛发干。 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自己回到了十几年前,回到了跟袁宇共同的那个小家里。袁宇还是少年时候的模样,开朗,真诚,爱他的时候还带着一点儿任性似的霸道……自己现在的心境跟那时候有点儿像,都想要不顾一切的跑进去紧紧抱住他,从后面抱住这个男人的腰,让他看不到自己脸上流露出对他的依恋…… “你怎么了?” 袁宇出声,打断曾如初的思绪。 袁宇心里正思考着一件别的事情,没有注意到曾如初细微的一闪而过的表情变化,犹豫着开口说道:“如初,这个月十三号是我生日……” “还有四天,你,能抽空陪我吃个饭吗?”袁宇轻声问道,故意装出来的平静却很难掩盖他眼神中的忐忑。 曾如初只觉得胸腔里肿胀的厉害,左心房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要嘶吼着破茧而出。但是他的表情依然冷淡。 “我还要上班。”曾如初的耳朵听到,自己冷冰冰的声音说道。 袁宇飞快的想用笑容掩饰失落,妥协的笑着轻声说:“那我那天等你下班,你要是还没吃,就陪我在家一起吃,好吗?” “再说吧。” 曾如初有点儿狼狈的转身,冰冷的嗓音中带着一丝沙哑。 不能再看袁宇脸上的表情,也不能再跟他说话……否则…… 曾如初握紧了拳头,坚硬的指甲划破掌心的嫩肉。疼痛带给他一丝清明,他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能再沉沦下去了,否则,后果可能不是他承担的起的…… 第六十章 “今晚我做很多好吃的,在家等你。” 曾如初拿出手机,就看到袁宇发来的短信。袁宇好像是很害怕他忘了,今天是他的生日一样。 怎么可能忘了。虽然表面上维持着一如既往的冷淡,但是曾如初自己记得有多清楚,他自己心里清楚。 袁宇依然每天如一日的出现在他生活里,从清晨曾如初踏出房间开始那一刻开始,一直到他睡觉,才算是结束。甚是有时候,曾如初半夜起来上厕所,都能看得到袁宇睡在客厅的沙发上……弄得曾如初一整天的神经都紧绷绷的。 不过还好袁宇就算是有时候言语上占占小便宜,却始终不过分,至少他不敢挑衅他的底线。就像是曾如初的房间,袁宇好几次在外面张望,却一次都没敢踏进来过……就像是之前剁手指这样的激烈的事儿,他也再没做过,提都不敢提…… 这是曾如初忍着跟他“同居”这么多天的原因之一。 至于其他原因,曾如初自己也不知道,也或许是不敢去想。其实他在知道这一切是袁宇搞的鬼之后,也知道这个男人爱自己,永远也不会真的伤害自己,曾如初大可以一走了之。难道袁宇还真的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因为五万块钱违约金再度进监狱? 不可能。曾如初心里明镜似的。 但是他不明白的是,他为什么没挑破,还每天绷着个脸,跟袁宇玩你追我赶的游戏。 曾如初内心的纠结,现在连他自己都搞不清楚,到底是害怕多一些,还是其他的原因…… 下班的时候他心不在焉的慢腾腾的收拾桌子,出酒店的时候倒夜班的员工都陆续的来了。有认识的在门口跟曾如初大招呼。 “下班都这么久了,你还在这儿?”同事吃惊的问。 “嗯,现在就走了。”曾如初心里自己尴尬着,走出员工通道的时候,已经将近六点半了。 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没有催他的短息,也没有未接来电。曾如初心里有点儿奇怪,也没当回事儿,又故意去超市转悠了一圈。 又敏感的联想到万一袁宇问他去超市买什么了,自己空着手回去不太正常,就买了一大包的吃的。大多数是方便面。 正赶上超市搞活动,满多少钱送相应的礼品。 曾如初去柜台结账的时候,收银员小姐告诉他,他消费了九十三元零八毛,可以换一提卫生纸。 收银员小姐把卫生纸给他提了过来,曾如初却一眼扫到旁边大塑料筐。 粉红色的大塑料筐里,堆着颜色各异形态不同的棉质小玩偶。一个个表情丰富,煞是可爱。 “那个也是礼品吗?”曾如初看着堆玩偶问道。 “是的,那是消费满一百五十八元的礼品。”收银员一边解释,一边把他的东西和超市赠送的卫生纸递过来。 曾如初犹豫了一下,说道:“我想起来还有东西忘买了,等会儿再算吧。” 曾如初又回去抱了一堆东西出来,终于成功的把礼品从卫生纸换成了小玩偶。 “先生,您自己挑一个吧。”还是刚才的那个收银员姑娘,她看这个长得很好看的男人,为了个礼品玩偶又进去买了这么多东西,不禁觉得有点儿好笑,就小声笑着问道:“先生是想送给女朋友吧?” 曾如初楞了一下,动了动嘴唇,却没有反驳。 后面已经没有排队的人了,曾如初就慢慢的挑。 “真浪漫。我的初恋男友以前也经常这样做。”不算漂亮的年轻姑娘接着说道:“他总是会给我小惊喜,有时候就是商店的一个小礼品,有时候是路边打折的一个小发卡,他出门时给我积攒的明信片,还有不知道在什么地方买的女孩子喜欢的小玩意……虽然都是些不贵的小东西,但是却能让我知道,他时时刻刻,在我不在他身边的时候,他也是想着我的……那时候幸福的感觉,即使是后来的别的男朋友送我再贵的东西,我都没有体会过……” 姑娘的嗓音很清亮,说到最后的时候,却莫名的带上一丝喑哑。 曾如初皱眉,感觉心里堵得厉害,开口问道:“后来呢?” 姑娘怔忪了几秒钟,看着曾如初认真的表情,笑了。 她想,得是多么纯真的人,听她说完了这些后,会轻轻地,认真的问上一句:后来呢? 这个世界,哪有那么多的后来……很多美好的故事,都是戛然而止,只留下无限的追忆和遗憾。如果,每个人都有机会获得一次后来,她想,这个世界将是多么美好啊。 “没有后来了。”姑娘对曾如初的感觉很好,轻笑着说道。 曾如初精致的五官绷着,那略微肃穆,皎洁的脸上,好像写着懵懂和茫然。好像在问:怎么可能就没有后来了…… “我们分手了,我嫁给了别人,他也有了别的女朋友。”那姑娘嘴角的弧度很美,眼睛里却仿佛融着淡淡的哀伤:“并不是所有的爱情,都能从一而终的……” “所以,如果有幸碰到了。一定要珍惜。”姑娘仿佛深有感触的叹息着说:“一段彼此都把对方看得比自己还重要的爱情,真的比中彩票还难遇到。” 姑娘说完半晌,觉得自己今天实在是有点儿说得多了。希望顾客不要投诉她才好。想着,她看向曾如初,发现这个一直默默听她说话的男人,不知道在想什么,整个人都沉浸在其中,拧着漂亮的眉眼,一脸深思。 “先生,挑好了吗?”姑娘打断他。 “……哦。”曾如初后知后觉的应了一声,连忙从思绪中抽离出来,从粉红色大筐里挑了一个,拎起东西,轻声说:“抱歉。” 曾如初也不知道,他的抱歉,是针对自己跳得慢耽误了时间,还是为姑娘讲的自己故事。 曾如初拎着两大塑料袋儿的东西往家走,走手心里攥着从一大筐里面挑出来的玩偶。 玩偶只有他的手掌大小,材质却很好,摸在手心里布料柔软舒服。曾如初刚开始也不知道要挑什么,就想找一个不是粉色,黄色,太小女孩儿的颜色。没想到,一眼就看中了此刻手里的这个。 以前领老欧的闺女甜甜去买布娃娃的时候,小姑娘就指着跟这个玩偶很像的大娃娃说,我要那个,我要那个暴力熊。 那时候曾如初记得自己非常的不理解现在社会是怎么了,居然有人设计出这么丑的玩偶,而且最可怕的是还真的有小孩儿喜欢。 捏在手心里的小熊玩偶身上穿着浅灰色衣服,浑身上下都是缝合的伤疤,最出彩的在与它的脸,气鼓鼓的,非常暴躁又暴力的样子。 听说它叫暴力熊……可是它的表情跟有时候的袁宇真的好像。 都是气鼓鼓的,霸道又暴躁的模样…… 曾如初一边走,一边把它的脸跟袁宇的脸作对比,得出一个结论:还是很丑! 可是,他一直把它攥在手心,直到手心发热出汗,都没有把它扔到塑料袋里…… 曾如初一路走一路想,今天看在他过生日的面子上,就勉为其难的陪他吃一顿饭。如果他得寸进尺的要礼物,就把暴力熊玩偶扔给他,反正其实是超市的礼品,跟他没关系…… 曾如初在家门口调整好了心态,才面无表情的开门,走进去。 以为会有的满桌子饭菜,还有激动冲出来迎接的男人,居然都没有。 客厅里静悄悄的,只有石英钟滴答滴答的声音,和窗外传来的马路上的车鸣声。 曾如初皱着眉头,在心里冷哼一声,心里想袁宇又不知道搞什么鬼! 曾如初进屋后,发现屋里,客厅里,厨房里,全没有袁宇的身影。客厅的沙发上还放着袁宇的电脑,茶几上是男人随意放着的散乱文件和资料。还跟曾如初早晨出门前看到的一模一样。 袁宇昨天晚上跟他说,要回一趟A市处理些事情,为了下午能早点儿回来,曾如初还没起来他就走了。连早餐都没做,但是特地下楼给他买的包子粥,都放在微波炉里了,旁边还附着一张留言,让曾如初自己热着吃,等他晚上回来…… 而显然,袁宇到现在还没回来。 曾如初脸色不太好看,把东西往客厅一扔,就回了卧室。他已经断定,这又是袁宇的手段,就像是他跟酒店签的合约一样。 八点,九点,十点…… 曾如初始终没有听到门响,放在旁边的手机也一直安静着。 暴力熊玩偶静静的坐在桌子上望着他,曾如初跟它对望了几分钟,从房间出来,坐在客厅的沙发里。 客厅只有这一个三人长的沙发,一张茶几,一台电视,一个冰箱。 自从袁宇来了之后,曾如初再没出来坐过。 面无表情的打开电视,曾如初坐在靠门口一侧的沙发上,旁边散乱的放着的都是袁宇的东西。 漫无目的的按遥控器,曾如初听到楼道里传来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他整个人神经都绷紧了…… 脚步声到了门口,又由近及远,终于消失在楼上。 曾如初的一颗心像是掉在钢索上,被拉到高空中又猛地跌落下来,失重的感觉让他既失落又烦躁。 茶几下层放着一条国外牌子的香烟,是袁宇常抽的那个牌子。曾如初从中抽出一盒,拆开透明的塑料薄膜,打开棕灰色的铁盒子,拿出一根儿给自己点上,不太熟练的捏着尾端放进嘴里。 曾如初从小气管就不好,应该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毛病,他跟他爸爸一样,有个感冒发烧就能咳嗽个不停,被烟呛到一点儿,也能咳嗽个不停。所以他不抽烟。袁宇倒是抽,只不过他从来不在自己面前抽。同居这么久,曾如初也从来没在客厅里闻到过烟味儿,袁宇总是披着衣服,到走廊里,或者阳台的窗户边,抽完烟,等身上的烟味儿也都被风吹淡了,才会回来。 袁宇的烟不烈,吸入肺里丝丝柔柔的稠滑,然后涌入四肢百骸,渐渐的一种轻微的眩晕的迷离,曾如初觉得很舒服…… 电视里不知道放着什么,曾如初没看也没听,却把声音放得很大声。客厅里开着的是几盏昏黄的小副灯,他一个人在这片嘈杂的晕黄里默默的抽烟,一声不吭,一直抽。直到他控制不住猛地咳嗽起来,胸腔都被震得发疼,才发现脑袋里有点儿晕。 低头一看,一盒新开封的烟已经剩最后一根。 整条烟的旁边,茶几下层,一个大塑料露出一个边儿。曾如初拨了一下,各种进口零食林林总总,都是袁宇给他准备的。有他喜欢吃的芒果干,也有他没吃过的各种小零食…… 曾如初被烟呛得眼睛有点儿干,嘴巴里发苦。 他一动不动的坐在客厅的沙发里,总感觉下一秒钟,门就会被从外面打开,袁宇痞痞的笑着走进来,黏腻的对他说:想我了吧宝贝儿,抱歉我有要紧的事儿没赶回来…… 可是,袁宇一直都没回来,曾如初听到的开门的声响也始终不过是幻觉,一直到墙上的挂钟指向十二点的位置……曾如初才不得不相信,自己被耍了…… 袁宇的生日已经过去了…… 曾如初冷笑着想到,眼睛里拉满红色的血丝……他强迫自己直起僵硬的脊背,站起来回卧室。他明天还要上班呢…… 第六十一章 整整两天,曾如初没有让他的手机离开过身边。可是让他失望到愤怒地步的人始终一点消息也没有。 曾如初下了班,到了家门口的时候酝酿了几分钟,想象着屋里可能有人…… 打开房门,还是满室的死寂。所有摆放在原处的东西都说明,这几天只有他一个人进过这间屋子。 曾如初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感受,心里堵得厉害。他忍不住想,袁宇到底终究坚持不住,觉得守着顽石一样的自己没意思了吧?所以就一走了之,连个招呼都不打…… 他本来就毫无乐趣,冰冷的像一块儿冰……袁宇早看清楚这一点更好,对他们两个都好,比真在一起了,再分开,真的是好太多了…… 曾如初站在空荡荡的房间里,挤出一抹笑容,然后找了一个袋子,把袁宇客厅里的东西都统统装进去,扔到柜子里。 这样就好了,什么都没有了,就好像袁宇根本没有来过一样。这里一直都是他一个人……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整洁空无一屋的沙发,曾如初的心里空荡荡的,像是被捅开了一块儿,不停地往里灌着冷风,这种感觉真难受。 曾如初闭着眼睛坐在沙发上很久,听到自己肚子里传来咕咕的叫声,站起来拿了一包泡面,去厨房烧水。 水在烧着,曾如初强迫自己不去想袁宇,却看到袁宇给他腌制的那坛酸萝卜。 盯着角落里的坛子很久,曾如初恍然记起来,袁宇说过这第六天就能吃了。而今天,刚好事第六天…… 打开坛子,一股熟悉的酸甜的香味儿四溢出来,曾如初夹了一块儿出来,什么也没就着,就直接放到了嘴里。 萝卜酸酸甜甜的,跟曾如初记忆中的味道一样……可是做这个的人已经不在了…… 曾如初突然又悲伤又愤怒。袁宇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这样? 说不让他缠着自己的时候,他死皮赖脸像个牛皮糖,怎么赶也赶不走。可是,在他觉得内心的死灰一点一点要复燃,终于好像看到未来远处的一丝曙光的时候,他又说走就走。 他,怎么可以这么不负责任,半途而废…… 胸腔里一鼓一鼓的,曾如初觉得如果他再不做点儿什么,心脏都要爆裂了。 曾如初拨了袁宇的电话,心里想,哪怕是骂他一顿,然后再也不理他也好,总比这样像是破布一样被人丢下不闻不问的好……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曾如初酝酿的所有情绪,都被电话里传来的这公式化的女音击溃。 难道为了躲着他,袁宇把电话也关了? 不可能……曾如初的内心有一个坚定的声音否定他的臆想。以他对袁宇的了解,袁宇不可能这么做。而且,一声不吭消失了的这两天,也不是袁宇的作风。他大可以告诉自己,而且客厅里还有袁宇的东西都没拿走…… 想到后面,曾如初心里突然升起一种颤栗的恐惧,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安慰自己,袁宇能出什么事儿…… 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巧合……呵呵……曾如初的手却抑制不住的颤抖。 必须做点儿什么,哪怕只要知道袁宇不是出事儿了,听到他的一个声音就好。曾如初想着,去翻手机里孟祥天的电话。 越着急越是出错,他把通讯录翻了两遍,才找到那个号码拨过去。 “嘟……” 在听筒里传来打通了的声音的时候,曾如初的呼吸都紧闭了。 “喂?”过了很久,才传来孟祥天沙哑的声音。 “孟先生吗?”曾如初顿了一下,声音清冷的问道:“我是曾如初,请问你知道……袁宇在哪儿吗?” “……” 曾如初不明白为什么,电话那头为什么突然没了声音。 “喂?孟先……” “袁宇死了。”孟祥天的声音冷得像寒冬腊月刺骨的寒风,吹进曾如初的耳朵。 “是在前天下午,车祸,到医院的时候……就相救无效……”孟祥天的声音沙哑的像是沙粒子摩擦在玻璃上:“当场死亡……” 当场死亡…… 曾如初的耳朵里不停地闪现这几个字,然后他笑了,语调有点儿颤抖的笑着说:“孟先生,这个玩笑一点儿都不好笑,你告诉袁宇,别玩这么无聊的把戏……” “如果你认为这次他也是在玩,那他确实把命都玩掉了……”孟祥天的声音有些冷,他好像没有耐性跟曾如初解释,直接冷着声音说道:“袁宇最爱的就是你,我希望他的葬礼,你能来……” 孟祥天的挂了电话,留下“嘟嘟嘟”的忙音在听筒。 曾如初维持着不变的姿势握着手机,脸上的笑容渐渐坚持不住…… 可是,他不信。无论孟祥天说得有多像真的,他也不信,说什么都不信。 袁宇不可能死了,不可能一声不吭招呼都不打说死就死了。多可笑,哈!袁宇根本不是这样的人,他了解袁宇比他们任何一个人都多,袁宇不可能…… 他要回去看看,他不信,就算是袁宇的又一次把戏也好,他至少要去看看,拆穿他们的把戏…… 拿上钥匙,钱包,电话。曾如初直接出门。 晚风很凉,吹在脸上很容易让人清醒。曾如初在路口招了一辆出租车,直接说去A市。出租车司机一听要去市里,来回得五六个小时呢,就有点儿犹豫了。 “师傅,我有急事。” 五十多岁的老司机看曾如初确实相当急的样子,就试探的要价:“去市里,得五百。” “行,行。”此时的曾如初,好像只等他说一个数字,多少都能眼睛都不眨的答应,只要能最快的速度让他回到A市。 尽管曾如初告诉自己要镇定,但是连司机都看得出他的不正常。司机试着跟他说几句话,但是看他心神好像都不在这儿的样子,也就专心开车,知道曾如初着急。 一路上,曾如初双手紧握,姿势都没没换一下,黑沉的眸子一直注视着窗外。出租车在高速公路上跑得飞快。 凌晨两点过几分钟,曾如初到了A市。 司机因为没少管他要钱,有点愧疚,就问他要去哪儿,说直接送他去。 曾如初都不知道他应该去哪儿找袁宇。 “去**别墅。”曾如初说,然后给孟祥天打电话。 电话响了很多次才被接起来,传来孟祥天沙哑困顿的声音:“谁呀?找死啊?” “我,曾如初。”曾如初望着窗外漆黑的夜色,说:“我一会儿就到A市了,你带我去见袁宇。” 孟祥天趴在被窝里反应了半天,寻思了半天,才猛地一个激灵,彻底清醒了。他为难的说:“这大半夜的……” 曾如初已经挂了电话。 “靠!”孟祥天对着电话的忙音大骂了一句,然后睁着干涩充血的眼睛,爬起来去翻电话簿。 曾如初大半夜的敲开了袁宇别墅的门。值夜的保安拿着手电筒出来:“谁呀?” 手电筒炽白的光晃到曾如初眼睛里,他伸手挡了一下。保安看清了他的脸,惊讶的说:“曾先生?” 曾如初把手拿下来,轻轻嗯了一声,问道:“袁宇在家吗?” 保安一边开门,一边说道:“没有啊,袁先生没在家。他都好久不在家住了。前两天白天取一次东西,又马上走了,那天好像是十三号……” 曾如初感觉心里又一盏灯被打灭了。 “曾先生,您先进来吧。”保安打开门说道。 曾如初想笑一下,却怎么也笑不出来,有些虚弱的说:“不用了。” 转身,裤子兜里的电话响起,曾如初一惊,急切的翻了出来,听筒里却传来孟祥天的声音:“你现在在哪儿呢?” “……袁宇家。”曾如初喉咙沙哑。 “……”孟祥天沉默了一下,说道:“你在那儿等着我吧,我去找你。” 曾如初没有进屋,就站在原地等。他也不知道等了多久,时间对于他,好像没有变化。等孟祥天来的时候,他一动,才发现浑身都被冷风打透了,四肢僵硬得像是锈住了。 “别告诉我你一直站在这儿等?”孟祥天不可思议的看着上车的曾如初。 曾如初没有回答他,而是说:“带我去见袁宇。” “不是告诉你他……” 孟祥天还没说出那个字,就被曾如初粗暴的打断,他从来没见过曾如初这样凶狠的眼神。曾如初的每一字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我要见他,活见人死见尸,除非你让我看到,否则,我不信!” “好……”孟祥天的目光也变得深沉,他说:“遗体现在被严密看管起来了,因为这次事故似乎不那么简单,还需要调查……我暂时带你见不到的,等会你你跟我去会场吧,袁宇的……悼念会,我先带你去。” 孟祥天见他没有反对,就开车了。 孟祥天车开得不快。春天的早晨,凌晨三点多天已经开始蒙蒙亮,跟路旁没来得及关的路灯交叠在一起,还是给人暗沉沉的朦胧的感觉,很容易让人的心口堵着。 两人一路上无话,孟祥天脸绷得紧紧的,不时地从倒车镜偷看曾如初的表情。可是曾如初那张白得近乎病态的脸上,始终没有表情,就连漆黑的双眼里都阴沉的不想活人,一点儿活人应该有的光亮或者波澜都没有。孟祥天甚至觉得,坐在自己身边的,只是一个雕刻精致的木偶人。 车子驶进城南的街区的一个陌生的老旧巷子里,巷子很宽很长,都够两辆普通轿车并排通过。 孟祥天开着车进了巷子,路过的大门都紧锁着。然后曾如初缓缓看到巷子尽头,一个大门口飘扬的白色黑色的挂饰…… 心脏一点点沉下去,落到无边的黑暗尽头,曾如初眼前一阵发黑,车身已经停在离大门几米远的地方。 “还在布置,袁宇……的遗体也不在里面。你就别下去了,在这儿跟他告别吧,伯父伯母都在里面,你,还是不要跟他们见面了……”孟祥天的声音在曾如初耳边响起。 大门两旁的白布上,黑色字写着袁宇的名字,曾如初一眼就看到了,死死的盯着那两个字,好像要穿透它,看到别的什么。 孟祥天从车上拿出一根烟给自己点上。飘渺的烟雾挡住他深沉的眸光。 两人一直坐在车里,孟祥天看着曾如初的脸,看那张好像精致的木偶一样的脸上,也终于有了表情。 似悲似痛,仿佛时光从他的脸上一闪而过,一下子,这个人就成了白发苍苍的老者,只留下一具不肯这么快老去的躯壳…… 直到这一刻,曾如初才信了。可是相信了,也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去消化这个事实。 曾经,曾如初以为,自己早已心如死灰,没什么再能伤害到他,也一直固执的推拒着任何人的接近,尤其是能带给他感情上波动的人。 哀莫大于心死,原来是这种感觉。 心,彻底空了,没有未来,也没有时间,什么都没有了。 原来会疼,也是一种值得珍惜的感受。可是,曾如初直到现在,麻痹到连疼都不会了,才知道这个道理。 现在回想,他之前所谓的追求平静的生活,不要任何人打扰,固执的认为那样的选择才是对的。可是,现在,曾如初才体会到什么是平静。 平静,不是避开所有人,躲在一个地方,而是心彻底的死了…… 不敢接受袁宇,甚至不敢让自己的心有一点儿放松,自己在怕什么呢?怕袁宇以后会后悔?会变心?还是会比自己早死? 现在袁宇已经死了,死在他前头,到死的时候还爱着自己……可是,为什么自己还是不满足,不甘心呢…… 曾如初的泪腺像是失去了控制,眼泪顺着他哀痛麻木的脸颊连绵不绝的滚落。 这一刻,曾如初才知道,生不如死是什么滋味。被迫害,比欺辱,被压抑在牢里十几年,那时候曾如初以为自己再不能比那难捱了,原来真正的地狱,是自己深爱的人永远离开自己…… 袁宇,再也不会缠着他了,再也不会因为他不好好吃饭发脾气,再也不会可笑的乱吃飞醋,再也不会……多好啊,他如愿了……可是,为什么他这么难受,想跟袁宇一起死掉…… 曾如初一声不吭的流泪,却比很多哭得很大声的人眼泪流的还汹涌。 他右手握着心口的位置,听到身体里哭泣的小如初嘶喊道:阿宇,你怎么能丢下我,你怎么舍得让我一个人在这冰冷的人世间……阿宇,你回来好不好,我以后不任性了,不欺负你了……我,不能没有你…… 第六十二章 就在曾如初觉得整个世界都惨淡黑暗一片,人生更是除了绝望什么也没有的时候,他手里紧紧攥着的手机,突然响了。 亮起的屏幕上,是曾如初故意一直没有存姓名,却早已背熟的那串号码——袁宇的号码…… 曾如初震惊的盯着手机屏幕,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他按下接听键,把手机放在耳朵旁边,好像连呼吸都静止了。他听到话筒里传来虚弱的,但却是袁宇的声音。 “如初,先别挂我电话,你听我解释,只要两分钟就行……” “……对不起啊,我这边出了点状况、没能回去,不是故意放你鸽子的,你别生气啊……等我过几天回去再跟你当年道歉,你千万先不要生我气啊……那好吧,你不说话可能是有一点生气了……” 袁宇的声音很轻很轻,像是没有力气,又像是漂浮在半空中一样飘渺。曾如初很怕这不是袁宇的声音,而是自己的幻觉,怕自己一出声,袁宇的声音就消失了……曾如初张了张苍白的嘴唇,却怎么也不敢发出声音…… “好吧,等我回去……你想怎么惩罚我都行,只要别又不理我……先这样,再见……” 话筒里传来“嘟嘟嘟”的声音,哪里还有袁宇的声音,只留下一片空茫,曾如初渐渐反应过来,他猛地扭头,震惊的盯着孟祥天,好像是想让他证明,方才的电话不是他的幻觉。 “怎么了?”孟祥天不解的问,被曾如初这样锐利的眼神盯着,他觉得挺冷的,但面上依然如常。他琢磨曾如初的表情,心想,刚才那通电话,不会好巧不巧的是袁宇打来的吧…… 不知道为什么,曾如初没敢问他,而是默默的转回去,拿着手机,把电话又拨了回去。 孟祥天这次探着头,看清了他屏幕上的电话号码,心里真是又悲又喜。心想袁宇你可真不够哥们儿的啊,什么时候醒不好,偏偏…… 每响一声,电话没有接听,曾如初的心就越往下沉一分,直到他的心都沉入冰冷黝黑的湖底,电话才被接通了。曾如初紧紧抓着手机,听到自己用颤抖而尖锐的声音急切的道:“袁宇,你也给我两分钟,别说话,你听我说……” 好像是怕电话的那一边其实不是袁宇,只是自己的幻觉。也好像是怕只要一被打断,这些翻涌在心头的话又说不出口……不管怎么样,曾如初只想一口气都说出来…… “阿宇,你不要死!你不要死好不好,你要丢下我一个人,我爱你,我爱你呀!我不能没有你!为你做的所有事儿都是我心甘情愿的,没有人能逼得了我,我就是想让你好,想让你幸福,哪怕你不在我身边,可是只要我知道你还在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里幸福着,我就幸福,我就有希望,我做的一切就都值得……可是,如果你死了,我做的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我躲着你是因为我害怕,我害怕自己配不上你,害怕有一天你不爱我了,我害怕……所以不敢靠近你,只能把你往外面推……”曾如初喉咙里的哽咽压抑不住,哭出声音来,他的声音都是满满的哀伤和懊悔:“我错了阿宇,我后悔了,我不能没有你,我那么爱你……你回来好不好,你不要死……” 曾如初哭得非常凄惨,泪水都要把整张脸淹没了,嘶哑的声音透过话筒,他已经发不出声音了,只能紧紧攥着手机,浑身抽搐着呜咽着。 电话那头沉默良久,传来一个有点不稳的,慌乱的女人声音:“不,不好意思。您,您是要找袁先生吧……他在重症无菌病房呢,现在没办法接电话。等他醒了,我会转告他,给您、回电话的。很抱歉啊,先生。” 女人说完,就挂了电话。曾如初在这头却傻了。 “她说……”曾如初扭头,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向孟祥天:“阿宇,在重症无菌病房……” “……”孟祥天的脸色可谓相当好看,最终他勉强在曾如初逼视的目光中,挤出一抹笑容来:“靠,醒了?我还以为他醒不了了呢!” 曾如初深沉的眸子始终望着他。 “真的,嘿嘿。”孟祥天干笑两声,闪躲开他的目光,装模作样的吼道:“靠,我还真信了那帮庸医的话,这礼堂都布置好了,不是说醒过来的希望很渺小吗?说醒就醒了,我那哥们也是真够命大的了,肋骨断了三根,都要穿胸了,脑袋都开瓢了……这样都没事儿,真是福大命大,洪福齐天,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 孟祥天吧啦吧啦的一直东扯西扯,一边开动车子,一眼都没敢看曾如初的脸色,没事儿人似的说:“我现在就带你去医院啊,真是的,这帮医生……” “……” 袁宇真的是个没福的。 还没等他醒来,护士给他转告曾如初的电话内容呢,孟祥天就带着曾如初来到了医院。 值班的特护带着他们来到重症监护病房外面,说道:“你们最好还是别进去了,病人刚做完手术,还没脱离危险期。最好等病人出了无菌病房再来探望吧。” “我就进去看一眼……”曾如初的沙哑着声音说道。 “那,好吧……”护士见说话的男人眼睛还肿着,脸上的沉痛让人心酸,就答应了,还叮嘱道:“你们最好一个一个进去,别同时进去,也别吵到病人。” “我不进去。”始终站在曾如初身后的孟祥天连忙说道:“我不着急。嘿嘿。” 孟祥天眼巴巴的看着曾如初套上了无菌服,跟特护一起进去。心想,都醒过来了,自己找个屁急啊!也不是美女呢,皮糙肉厚的大老爷们儿,他看了这么多年都腻歪了。只要是死不了,等两天看到他一点儿也不着急。 曾如初看到身上插着管子,带着氧气罩的瘦削男人,像是睡着了一样躺在床上的那一刻,眼泪就不受控制的掉下来。 还好他没死,还好他没死…… 曾如初从来没有这一刻这样感谢老天。他心里酸酸的,确实无比虔诚的感谢上苍。没带走这个对他最重要的男人…… 他被孟祥天吓到了,必须亲眼见到他的袁宇还活着,只要一眼就够了。 曾如初顺从的跟护士出来,忍不住哑着声音问道:“他都这样了,刚才怎么打的电话啊?” 这个护士正是刚才接曾如初电话的那个,隐约猜到曾如初就是刚才电话里那人。她有点儿不好意思,但还是当作没发生什么的说道:“病人之前一直昏迷,前半夜才从手术台上下来,凌晨四点多醒了,就非要打电话,我们不是让,他就发脾气,甚至扯输液管,他说有一个非常非常重要的电话要打。我们实在没办法,才让他打的。” 曾如初心里酸疼酸疼的。袁宇那个非常非常的电话,就是向他要两分钟,跟自己道歉…… 护士走了,曾如初坐在病房外面的长椅上,一动不动,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早晨七点多钟,来人给曾如初送早餐,说是孟祥天让他来的。曾如初才发现,孟祥天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的。 曾如初吃了早餐,继续坐在椅子上。 走过路过的医生护士看着他这样,都听不忍心。一个护士走过来对他说:“过了中午,估计病人就能挪到重症监护室了,到时候就能见到病人了。您这样在这儿坐着也没用,不如先去休息室休息一会儿吧。等病人度过危险期,我们再叫你。” 曾如初勉强笑笑,不想拒绝护士的好意,却更不想离开这里一步:“你们不用管我了,我坐在这儿才觉得安心,挺好的,你们忙你们的吧。” 见他这样,护士也没法在说什么。 上午九点多,几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匆匆跑来,护士跟在后面,都进了袁宇的病房。 曾如初看着他们来来回回在袁宇的病房里进进出出,紧张的浑身冰冷,却只能站在门外,无助的在内心祈祷:阿宇不能有任何事,千万不能有事……只要他没事儿,他愿意把自己的寿命折一半给他…… 一个看着眼熟的护士从里面跑出来,曾如初急忙拉住她问怎么了。 护士一看是他,虽然着急,也不敢怠慢。就让一起出来的其他护士去拿东西,自己对曾如初解释道:“病人醒了,但是情绪很不稳定,非要打电话,怎么说也不听,医生让我们去取镇定剂。” “让我进去吧。”曾如初也很着急,说道:“我劝劝他,他应该能听。” 护士犹豫了没到几秒钟,就给他找了无菌服,带他进去了。 门刚打开,曾如初就听到里面传来袁宇虚弱却狠厉的声音:“我就他妈打个电话,能有什么危险,你们是不是都不想干了?” 曾如初跟护士转个弯,看到几个医生低头哈腰的围在袁宇床前跟他解释着,一个医生听到声音看向这边,拧着眉头低声训斥护士:“你怎么把人带进来了……” 护士还没等开口解释,袁宇阴郁的目光往这边扫来,在看到曾如初的时候,不可置信的轻声道:“如初?” 曾如初在这群医生震惊的目光中走过去,看到袁宇瘦的脱了相,头发都被剃了,脑袋上都是纱布,心里疼得一揪一揪的,瓮声瓮气的说:“谁让你动了?不是告诉你不可以打电话吗?你怎么这么不听话,就不能消停一会儿,好好养伤吗?你都伤成这样了……” 袁宇惊呆的看着曾如初居然出现在自己面前,还有点儿不相信一样,半晌才发出声音:“你来看我了,是不是不生气了……” 袁宇的声音很轻很轻,就是他现在发脾气的时候,也是心有余力不足,更别提是跟曾如初说话了,恨不得柔出水来。 曾如初眼泪差点儿没掉下来,哑着声音说:“我不生气了,但是你得听医生的话,好好休息,不能有事……” 那些医院里知名的老教授震惊的看着袁宇在这个闯进来的瘦弱男人面前,瞬时间幻化成了一头又乖又软的小绵羊…… 曾如初出去了,袁宇也乖了。直到下午一点多钟,被送到重症监护病房。 老教授们走出来,挨个跟曾如初点头哈腰的打招呼,还叫来小护士严厉的训斥了一番,说怎么能让这位先生在这里坐着呢,休息室是干什么用的! 第六十三章 曾如初回家换了一身衣服,又来到医院,手里还拎着在水果店买的水果。 他直接推开门进去,以为袁宇还在睡觉,没想到门一开,就听到里面传来很大的声音。 曾如初停住脚步,没有过去,就听到孟祥天夸张的的声音传来。 “你当时是没听到啊,我不仅仅听到了,我还看到了呢!你家小初初那个表情呦,真的是感人死了,就恨不得跟你一起去了。也不管电话那头是谁,就开始边哭边说‘阿宇啊,你不能死啊,我不能没有你,我爱你’”孟祥天手舞足蹈的坐在病床前面的那张老板椅上,阴阳怪气的给袁宇学,当时曾如初都什么样了。根本没注意到后面轻微的脚步声。 袁宇笑着听他扯,也是聚精会神,但是因为面朝着门口的方向,他一下子就看到了进来的曾如初。 袁宇看到曾如初阴沉的表情,连忙装虚弱的使劲儿咳嗽了两下提醒好友别说了。 孟祥天正说到兴奋处,哪里有那聪明劲儿明白他的意思,还挑着眉头大声说道:“我发誓,他就是这么说的,不信咱找当时接电话的那个护士,她绝对可以作证!” 袁宇咳嗽得都震疼了伤口,要不是躺在床上伤得很重,他恨不得起来抽这二货俩大耳刮子。 曾如初从孟祥天的身后走过来,把东西放在旁白的柜子上,皱着眉头轻声问袁宇:“你怎么了?我帮你叫护士来……” “不用,咳咳……”袁宇想伸手抓曾如初的手,却发现一个手还包着纱布,一个手滴着吊瓶。 “你别动!”曾如初受惊的按住他差点儿滚针的手臂,低声警告道。 “那什么,我突然想起来公司还有点儿事儿,我就先走了,改天再来看你啊,老袁……”孟祥天一边说,一边就想溜。 “等等!”曾如初突然开口,也没回头看他,就声音平静的说:“我等会儿有几句话跟你说。” 孟祥天敏感的感觉到一丝危险的气氛,连忙站起来就要走,一边干笑着说道:“我真有急事儿,改天吧……” “我跟你一起出去吧。耽误不了你几分钟。”曾如初打断他,凉凉的眼神扫向他。孟祥天就觉得他的眼神中有一股杀气。 孟祥天有点儿头皮发麻。 自从事迹败露后,他这两天一直躲着曾如初。虽然要是重新来一次,他还是会骗他,但是,曾如初这人,可不像是他平时习惯相处的那些,他可不会给自己面子,比自己还牛性着呢!最重要的是,孟祥天觉得他非常不好惹,根本不想表面长得这么秀气儒雅嘛! 孟祥天龇牙咧嘴的跟袁宇挥手告别,用口型说:你倒是劝劝你媳妇,我这都是为了帮你啊! 袁宇安然的躺在床上,幽深的眼神警告一样盯着他,好像在说:他怎么样你都得给我受着,你要是敢动我媳妇一根手指头,哼哼…… 孟祥天心里泪流满面,悔不当初。怎么可以这样重色轻友,他真是交友不慎啊啊啊! 孟祥天想溜都留不了。曾如初紧跟着他的脚步一起出来,然后转身关上门。 二十三楼的VIP病房,整个楼层就袁宇这一个病人。因为比较注重隐私,没有招呼或者不需要观察的时候,护士医生一般都不上来。走廊拐角处只有一个实习的小护士,看着才十七八岁的样子,看到他们俩出来,瞥了一眼,就敬职的埋头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孟祥天站好,警惕的看着曾如初,准备随时防守。 曾如初转过身,走向他,然后在他跟前站定,目光清澈如水的望着他,说:“孟祥天,谢谢你。” “啊?”孟祥天惊呆了。 “虽然你骗我这件事儿,让我……很伤心。”曾如初目光诚挚,语气更是从没有过的温和:“但是,却让我想明白了很多。我确实还爱着袁宇,不能离开他。是你,让我一下子就想明白了这些,不用浪费余生,所以,真的谢谢你……” 曾如初说着,微微躬身,好像是要向他鞠躬的样子。 “别,别,我也没做什么……”孟祥天最受不了这个,被人当面这么致谢,自以为皮很厚的孟少爷红了脸,连忙激动地伸手,上前一步要扶他……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曾如初眼神一冷,抬手朝着还晕陶陶的孟少爷的俊脸就是一拳。 “啊!”孟祥天猝不及防,被打了个结实,左脸颊火辣辣一片。曾如初就趁他捂着脸,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又飞快的在他肚子上补了一拳。打得孟祥天内脏都要碎了的疼。 “啊,曾如初我次奥你大爷……”孟祥天捂着肚子蹲在医院的走廊里,额头上都是汗,肚子里疼得肠子好像都搅合在了一起。他欲哭无泪,心中充满了悲愤:“曾如初你他妈的偷袭我,你还是不是人啊……” 曾如初站直瘦削的身子,居高临下的望着被揍得哭号的孟祥天,揉着发疼的手指关节,感觉全身都舒畅了的爽快。 “我不偷袭,也打不着急啊。”曾如初冷静的给他分析。 “你他妈太阴了,太阴了,你不是说要感谢我吗?你怎么能这样……”孟祥天觉得他内心受到的伤害远比肉体上还要严重。 “是挺感谢你的。但是我讨厌被人欺骗。”曾如初居高临下,冷冷的看着他,面无表情的说:“而且,我看你不顺眼很久了。早就想揍你了。” “……”孟祥天维持几秒钟的呆滞状态,然后发出此生最悲愤的嘶吼:“啊……” 曾如初看到那头一脸惊吓的小护士已经拨了电话,扭头淡定的走回袁宇的病房,落锁。 病房里隔音很好,但是孟祥天的惨叫声实在是太悲愤。在门一开一关的时候传进了袁宇的耳朵。 “……怎么了?”袁宇看着神色如常的曾如初,有点儿忐忑的问道:“你没事儿吧?” “我没事儿。”曾如初神情没什么变化,漆黑的大眼睛却显得比平时要晶亮不少,他说:“有事儿的是孟祥天。我揍了他两拳。” “……”袁宇默默地看着他,眼神怪异,不知道自己是该狗腿的说媳妇你好棒,还是训斥他不该跟自己的兄弟动手……好像想多了,袁宇现在大声说话都不敢对自己媳妇…… 曾如初见他没说话,又补充了两句:“早就想揍他了,那副可恨的二世祖嘴脸,我一看就恶心!” “……”袁宇不得不赞同的看着他,然后闭上眼睛,心想:兄弟,对不住了…… 天一点点黑下去,曾如初开了灯,坐在病床旁边看杂志,然后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起身。 “你,要回去了吗?”袁宇突然睁开眼睛,有点着急的问道。 “你什么时候醒的?”曾如初诧异的问道,说:“没啊,我要去下洗手间。” 袁宇松了一口气。说道:“那你先去吧。” 其实他早就醒了,但是又不舍得让曾如初走,就一直眯着眼睛偷偷看他,希望他等晚了,就留在这里睡了。 曾如初从洗手间出来,走到床边问他:“你感觉好点儿了吗?” “好多了……”袁宇痴迷的看着他,无耻的加了一句:“就是伤口还有点儿疼……” 曾如初好看的纤眉粗起来,似乎也想不到办法,就说:“忍忍吧,止疼药打多了对身体不好。” “嗯……” 两人之间弥漫着情侣间特有的暧昧温暖的气氛。袁宇幸福得想哭。 曾如初已经多久,没有这样用真诚的表情,放纵自己的内心表达他对自己的感受了? 袁宇是个念旧的人。从小他就表现出近似病态的执拗。同一个款式的衬衫他有几百件,从小喜欢的手表品牌他一直戴到今天,车的款式也一直为变过。他喜欢的人也是一样,能一直喜欢到死。 就算当年误以为自己遭到了背叛,他还是忘不了曾如初,更别提是知道前因后果之后。可是,曾如初一走出他的世界,就是十几年。还拒绝回来…… 现在,睁开眼睛就能看到他,看到深爱的人也爱着自己,为自己做零星的琐事,对着自己笑,关心自己……这一切的一切,让袁宇感动得几近落泪。 幸福来得太突然,他深切的感谢上苍。没有让他跟深爱的人天人两隔,也没有让他穷尽一生也得不到深爱人的心……甚至,他都感谢这一场车祸,让曾如初回到自己身边…… 太幸福了,幸福到觉得不真实。 所以袁宇仍然想要每时每刻看到他,感受到他,才能知道这不是自己的一场梦,醒来后,曾如初还会想现在一样在自己的身边…… “八点多了。”曾如初看了下表,说道。 “你要回去了吗?”袁宇看着自然瘦削的脸颊,终究是心疼,便说道:“……让司机来接你,你也早点儿睡。” 袁宇心里有不舍,有失落,勉强挤出一抹笑容来。 曾如初一看他那表情,心里就软了,把外套扔回去说道:“算了,明天早晨再回去换衣服吧。太晚了,还得麻烦司机。” 袁宇眼睛都亮了,露出笑容纯真得像是大男孩儿:“那你不走了?” 曾如初淡淡的“恩”了一声,拿着东西去洗手间洗漱。 袁宇趁着这一小会儿的功夫,按铃叫来了护士,让她们把旁边的空床挪到他的床边,两张床紧挨着。 曾如初洗漱完从洗手间出来,就看到病房里大变样了。 “睡觉吧。”曾如初看了看袁宇期待的眼神,就没说什么。关了窗户,上床,关灯,曾如初躺在袁宇旁边的床上睡觉。 VIP病房的窗帘很厚重,一点光也漏不进来,就在两人都以为对方睡着了的时候。袁宇轻轻的唤了一声:“如初,你睡着了吗?” 曾如初睡觉的时候,从来是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就一晚上不变。袁宇一直没听到他翻身的声音,不确定他是不是睡着了。有点儿紧张的屏住呼吸。 他的话音落了好半晌,就听到曾如初淡淡的语调说:“你现在好像是病人吧,怎么这么精神?” 第六十四章 “你现在好像是病人吧,怎么这么精神?”曾如初说道。 “我兴奋的睡不着。”袁宇说。 “……”曾如初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就沉默着。 “如初……” 两张床紧挨着,但是床很大,两人之间的间隔也很宽,袁宇的声音听着离得很远的感觉:“孟祥天说的都是真的吗?你,不生我的气了……要,跟我好?” 饶是这些天曾如初的行动已经让袁宇有把握,但是,他问出这话的时候,还是有一些忐忑。 曾如初没有马上回答。他沉默的每一秒钟,袁宇就越多一分不安全感。经受了太多的波折,太多的拒绝,以至于当幸福叩门而至的时候,他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直到他听到曾如初的声音。 “我从来没有生过你的气。”曾如初缓缓的,叹息一样说道:“阿宇,你并没有做错什么。如果非要在我们之间挑出一个错的,那也是我。当年是我选择不告诉你,没有坦诚的对待我们之间的感情,也固执的从来不给你机会。所以,你一点错也没有,错的是我。” 在一片漆黑中,曾如初说出这些心里话,感觉居然没有羞愧,没有委屈,没有任何不适,而是很坦然。黑暗隐蔽了很多东西,让他把心里的话真诚的说出来。 袁宇的手指在被子里紧紧的攥着床单。他用了很长的时间消化这些话,才沙哑的发出声音:“以前的事情都过去了。我根本不像你说的那么无辜,如果当年我再坚持……算了,我们别提以前了。已经浪费了这么多的时间,从今以后的每分每秒,我都要珍惜,我再也不离开你了。” “我一点都不完美……”曾如初突然这样说道。 明明知道有些问题很傻,明明知道有些答案根本没有意义;可是此刻的他,还是忍不住更傻的,把想说的话都说出来:“阿宇,你有没有想过……我,也许早就不是当年你喜欢的那个人了,我变了,变得有时候照镜子自己都不认识自己……我不再年轻,不再纯真,不再像当年那样无知所以无畏,也不再……像你想象中的美好……也许,你喜欢的那个人,早就死在了十几年前……” 黑暗中像是某种神秘的没有声音的乐曲在低低的吟唱,伴着曾如初哑哑的声音,把他极力掩饰的酸楚,痛苦,无奈,都清唱了出来…… “如初,把你手给我。”袁宇的声音低沉而不容拒绝。 曾如初迟疑了一下,试探着把手伸进黑暗中,小心翼翼的正摸索着的时候,突然被袁宇准确的一把抓住,紧紧的握着。 袁宇的伤还没恢复好,根本不能乱动,他就这样仰面躺着,完好的那只右手攥着曾如初的,力道紧得曾如初都感到疼痛。 “你从来都不完美,这个世界上也根本没有完美的人。像我,很多人觉得从电视里看到的那个我,就是完美的,我会赚钱,会谈生意,会当着几万人的面讲场面话讲到他们痛哭……可是,你知道,我霸道,嚣张,好排场,脾气酸臭,在熟悉的人面前讲话并不招人听,还爱记仇,爱吃醋……缺点多得简直数不过来,可是你还不是愿意为了我默默坐牢十年!我不完美,你曾经依然愿意那么爱我。一个道理,我爱你,爱得是你这个人,不会因为你的缺点减少半分爱意……”袁宇紧紧的攥着曾如初手指细瘦的骨节,宣誓一样在黑暗中坚定的一字一句说:“如初,我不能保证爱你十年,二十年,五十年……但是我能保证的是,我会爱你到我死去的那一刻……除非我的灵魂不再是我,否则,我的心永远是你的,什么都不能改变!” 即使睁着眼睛也是一片黑暗,曾如初还是深深的闭上双眼,遮住要滴落的幸福而酸楚的眼泪。他的胸腔里有什么像是复活了一样,一股一股的就要破茧成蝶,冲到天空中去……他爱袁宇,爱这个从来不掩饰对他的爱的男人,用生命去爱…… “我……跟你一样。” 沙哑得不成语调的话,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却让袁宇感激得想哭,即使这一刻老天夺去他的性命,他也没有丝毫怨言,因为,这一刻他真的幸福得快要死掉…… 两人曾经做过最亲密的动作,肌肤想贴,交颈缠绵,甚至汗水都交融在一起。可是,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只是简单的牵着手,在黑暗中甚至看不到对方的脸,对方的表情,更觉得深入对方的思想,更贴近过。 相连的手指,好像传递过来对方灵魂的颤栗,那样清晰,清晰得曾如初想哭。 这一晚,两人经历过十年的分离,不堪的记忆,终于又把话说开,和好如初,甚至,比当年的他们爱得更加成熟,爱得更加珍惜…… 整整一个晚上,两个人紧握的手都没有分开过。 当新的一天来临,太阳普照这片大地,光明仿佛把人世间最阴暗的角落的灰尘都驱散了,只留下光明和美好。 医生护士来例行检查的时候,曾如初睡得还很沉,长长的睫毛随着呼吸一扇一扇的在洁白无瑕的脸庞上留下美好的弧度,袁宇借着窗帘透过来的微光,眯着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他,这美好的情景,幸福得好似幻觉的时刻,他真的好怕一眨眼睛,就发现都是他做的梦。 医生护士走进来,一个医生率先开口:“早,袁先生,感觉好……” 医生的话还没说完,袁宇就对着他“嘘”了一声,拧着眉头小声的说:“你们等会儿再来,等会儿我会按铃。” 袁宇拧着的眉头和严肃的表情一点儿都不像是开玩笑,而医院的医生和护士也没人敢质疑他说的话,只得放轻脚步,悄悄地退场。临走前,不经意的瞥到袁宇看向床上熟睡的男人深情的目光时,大家心里都非常震撼。 九点零几分,曾如初终于颤了颤睫毛,睁开眼睛,看到袁宇温柔深邃的眼眸。 “早!”一宿没有喝水,袁宇的声音有些沙哑,但是听在曾如初的耳朵里,却该死的性感极了。曾如初控制不了的红了脸,从他手里把发麻的手抽出来,不太自然的匆匆回道:“早。” “你好像忘了点什么。” 曾如初起床换好衣服,要去洗手间之前,听到袁宇这样说。 “什么?” 曾如初疑惑的回头,看到袁宇伸手暧昧的点了点自己的嘴唇,满脸的期待。 粉红色从他白皙纤长的颈子一直蔓延到脸颊,曾如初转身飞快的钻进了洗手间。 洗脸的时候,冰凉的水珠覆在脸上,曾如初脑海里一直闪现刚刚袁宇期待的,像孩子似的眼神,不禁有些懊恼。 虽然没有得到早安吻的福利,但是昨晚的事儿就足够他的心情好上几十年了。袁宇安静的躺在病床上,心里全是对未来的构想,他要好好补偿这些年浪费掉的光阴,他要把最好的都给曾如初,要两人一起体验所有美好的事情。他的爱人,已经承受了太多的苦了,从今往后,就让他为他撑起一片天空,造就所有的平安喜乐…… 袁宇沉浸在自己美好的想法里,猛然看到曾如初从洗手间冲了出来,然后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飞快的在自己的唇上贴了一下,又迅速离去。 “麻烦!”曾如初小声嘀咕,红着脸又冲回了洗手间。 袁宇愣在那里,半晌,才缓缓绽放一个超大的笑容。他的如初害羞了…… 袁宇的助理来看他,曾如初就趁机回家换衣服。他的好多现在穿的衣服都在县城里租的房子里呢,想回去拿,袁宇却不让,苦着脸说:“来回要好几个小时呢,我要半天都见不到你,会想死我的……” 曾如初冷着脸打断他:“你能不能不瞎说!” 他现在一听到“死”字,还心有余悸,恨不得把袁宇那张乱讲的嘴巴缝上。 “我错了,我说错话了,自己掌嘴!”袁宇一看他要生气,连忙伸手就往自己脸上招呼。 “你行了!”曾如初隐忍的说,看到旁边黄助理憋笑憋得脸都红了,心里又尴尬又别不好意思,使劲儿瞪了袁宇一眼,警告他适可而止,别演了。 “那你不能去,等我好了陪你一起去,或者我让人替你取过来。”袁宇这么大一个男人,在下属面前都不顾及形象,还撒娇呢。曾如初忍无可忍,只能答应他。 曾如初都走了好几分钟了,自家以冷酷著名的大老板那柔得能滴出水来的目光还跟胶水似的钉在门上,黄助理的表情就别说有多纠结了。 “袁总……”觉得应该可以了,他才轻声唤了自己老板一声。 “嗯?”袁总的声音听着还很不爽。助理萎了。 汇报完公司的事情,助理也没敢走,就在旁边看着医生来给袁宇做检查。毕竟,那位发过话,让他在他回来后再走。以他多年金牌助理的经验总结,现在拍曾先生的马屁,才是拍自己老板最有效的马屁…… 袁宇在特护的帮助下解决完了一切生理需求,卫生需求,就乖乖的躺在床上等着某人回来。 “袁先生,您现在是恢复期,应该多多休息,充足的睡眠很重要。”医生忍不住专业的规劝。 “嗯”袁总矜持的点点头,闭上眼睛。 医生护士都出去后,袁总又睁开眼睛,对无辜的助理说:“我的手机,拿来。” 助理真不敢说什么,连忙递过去,看着袁宇十根指头飞快的在手机上打字,心想以前的关于袁总不会发短信的传言还能有多离谱!人家只是不跟你们发而已,小情人什么的,可以一直发啊! 第六十五章 几天都没露面的孟祥天,终于架不住躺在床上无聊得要发霉的袁宇左一通又以通的电话,拉着好长一张脸还带着伤的脸来了。 孟祥天来的时候,曾如初正好出去接电话。 孟祥天一脸阴郁的走进来,都做好了见到“仇人”的心理准备。 “他呢?”孟祥天口气不善的问。 “谁呀?”袁宇恢复的非常快,快得让医生都啧啧称奇。现在他坐起来,下地让人扶着上厕所什么的,都不成问题,终于变成了能自理的有尊严的正常人了。医生说是他身体底子好的缘故,不过他自己觉得,是因为心情十几年都没有过的舒畅。每天曾如初在他眼皮底下晃来晃去,他都不用吃药,就很快能活蹦乱跳了。shu xiang men di “我们有名有姓的,你就不能好好叫啊?”袁宇凉凉的说,有点儿不爽他对自己心爱人的口气。 孟祥天脸色很难看,转身就走。 “哎,回来!”袁宇连忙叫住他:“就开个玩笑,你现在脾气怎么这么大?” 来都来了,给个台阶就赶紧下吧。孟祥天也知道袁宇是什么重色轻友的死样儿,自己跟曾如初在他心里的地位可谓天上地下。 孟祥天回来,一屁股坐在袁宇面青的椅子里,咬牙切齿的指着自己一向引以为傲的俊脸道:“你看这儿!” 孟祥天的左侧颧骨上一片深紫色,正是那天被曾如初阴的。 袁宇眯缝着眼睛像模像样的瞅了一会儿,心里跟明镜似的,嘴上却夸张的叹道:“老孟,你哪儿整的这么一块儿伤啊?是纹上去的吗?真有男子气概!” “气概个屁!”孟祥天脸色阴沉的看着他,生气的骂道:“你要是想要,我也能一拳揍出一块儿来,你要不?或者直接让你家那位出手,保准能跟我的一模一样。” “我还是算了。”袁宇笑着说:“你看我都重伤成这样了,差点儿都不能生活自理,你这点儿伤跟我比还真不算什么,你也就别生气了啊!该忘了就忘了吧!” “袁宇你这个没良心的!”孟祥天眼神非常幽怨,不知道情况的,听到他这句话,都得产生什么不纯洁的联想…… 也巧了,曾如初推门进屋的时候,恰巧就听到这一句。 “……我还不是为了你……” “咳咳……”孟祥天还没说完,就被身后一阵咳嗽声打断。 孟祥天整个人都绷紧了,没回头,脸色很难看的盯着袁宇。 曾如初走到孟祥天面前,就跟什么都没发生似的跟他打招呼:“怎么这么多天都没来?忙什么呢?” 孟祥天像是僵尸一样,极为缓慢的扭动僵硬的脖子,终于把视线对上曾如初。他张了张嘴,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来:“养伤!” 曾如初了然的点点头,指指他的脸说:“好多了。” 孟祥天气愤的看着他,心想,以为装作没事儿就真没事儿了吗?本少爷也是让人说打就打的吗? 可是,愤怒到了一定程度,孟祥天又萎了。确实是他骗人在先,虽然他是好心。可是……没有他善意的谎言,这俩人能现在嬉皮笑脸的跟他装?丫的都不知道躲哪儿哭呢!他愤恨的在心里把这两个过河拆桥的小人鞭尸了一万遍,才好受那么一丁点。 “吃苹果。”一个红彤彤的大苹果伸到他的眼前。 孟祥天沉默了几秒钟,盯着那个苹果,反问道:“你让我连皮吃?” 曾如初顿了一下,理直气壮的淡淡道:“洗过了,而且果皮更有营养。” 妈的,最讨厌牙尖嘴利神马的了! “那我也不吃皮,上面都是蜡。”孟大少爷矫情的说,把脸撇到一边去:“你要是有诚意,就把皮削了,再给我吃。” 给你苹果吃,还得有诚意? 曾如初脸色变了变,心想要不要继续这么惯着这位啊。 “爱吃不吃,不吃拉倒。”袁宇看不惯他这么欺负自己媳妇儿,擦嘴说道。心想,我都没吃过媳妇儿削的苹果,你丫是不是过了。 “别告诉我你不会?”孟祥天绝对是故意的,他看着曾如初的眼神像是外星人:“你连削苹果皮都不会?” 被说得好像弱智一样的曾如初很淡定,轻飘飘的的反问了句:“你会?” “我当然会!”孟少爷一脸“我什么不会呀”的表情。就看曾如初把水果刀也递了过来。 切,他没削过皮,还没看过被人削吗?孟祥天高傲的结果水果刀,然后一刀下去,从中间“刷刷刷”的飞刀。 曾如初啜着笑倚在柜子边,“虚心”的跟他学习。在场唯一全能的二十四孝老公袁宇拧眉看着他俩,很怕这俩人又掐起来。 那么大的一个富士苹果,被削完“皮”之后,除了果胡没剩下什么了。 孟祥天骄傲的看向曾如初。曾如初眼神立马变得很敬佩,又拿了一个苹果递过去,轻声问:“你就会这一种刀法吗?” “当然不!” …… 一上午,曾如初跟病人袁宇免费吃了孟少爷削的六个苹果。 袁宇出车祸住院的消息到底被媒体知道了。想来借着探病的名义实贿赂讨好的人多得不胜枚举。但是他们中的大多数都被保镖拦在了外面,连袁宇住的二十八楼都上不来。 所以欧纪宇听公司里的大主管都没见到面的时候,有点儿忐忑,提前给曾如初来了个电话:“我,想去看看袁总……宇,你说方便吗?” “有什么不方便的?”曾如初不解:“他的公司不给你假吗?要不我让他给你领导打个电话……” “不用不用!”欧纪宇连忙说道:“我这不是怕见不到人吗!听说戒备森严。我下午就去看他。你等会儿把医院的地址发给我,我到了给你打电话。” 欧纪宇知道,袁宇什么都不缺,穷的就剩下钱了。人参鹿茸什么的,领导想送都送不进去,他就不跟他们攀比了,去水果店买了两兜子应季水果,就打车去了。 保镖把他带上去,欧纪宇一进屋,正好看到曾如初给袁宇喂粥喝,笑着调侃道:“呦呦呦,你们俩这是躲到医院来蜜月了吧?” 曾如初把碗放下,起身接过他手里的东西,说:“来就来,你来还买什么东西啊!” “你不知道,我们部门的大主管,在医院门口守了一个星期,端着几万块一支的人参,就是进不来!你说我拎着两兜子破烂水果,还有保镖亲自下去接,我多有面儿啊!” “你就贫吧!”曾如初道。 欧纪宇上前仔细看了看袁宇,吃惊的说:“怎么伤的这么重?” “还行,都好的差不多了,再两三周,差不多就能出院了。”袁宇笑着说道:“老欧,你坐呀。” 曾如初给他端了杯茶水,欧纪宇就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感叹的说:“杂志上没说伤的这么重啊,公司也说轻伤,我早就应该来看你啊。” “我让那么说的,本来也没什么事儿,我身体一直好,恢复的快,等出院了就又是原来的我了,看不看都不要紧。”袁宇笑着说。 说话间,欧纪宇注意到,袁宇以前大不一样了。 以前袁宇即使是笑着的时候,眉宇间的那抹阴霾也像挥散不开一样。而现在,整张俊脸即使没笑的时候,也能让人感觉到朝气和阳光。再看看曾如初,虽然还是淡淡的表情,可是隔几秒种就会不经意的扫一眼床上的袁宇,好像人能在他眼皮底下出什么事儿一样。 “你们,这是彻底好上了?”欧纪宇试探的问。 曾如初没说话,脸色有点儿不自然,但是在场的两位跟他熟的不能再熟的人都知道,他不好意思的时候就这样。 “嗯。”袁宇嘴角忍不住往上翘,眼睛里全是喜悦。 “嘿!那可真的恭喜你俩了!”欧纪宇也是真心的替他们俩高兴。曾如初是他的好兄弟,更像是亲弟弟一样,这些年受了这么多苦,他就盼着能有一个人让他幸福。而袁宇,在他心里,那就是又讲义气又仁义的朋友啊。这两个人能幸福,他真是太高兴了。 又寒暄了一会儿,欧纪宇要走了,曾如初出来送他。 在电梯里的时候,欧纪宇眉眼间的高兴还没褪去,他说:“如初啊,你一定要好好珍惜啊,袁宇是个好人,最重要的是他对你的心,我这个外人都看得出来有多真。不容易啊,不容易,一个人一辈子能碰上个这么哎自己的,自己又爱的人,太不容易了,比中彩票还幸运。你好好珍惜,千万别又耍脾气。” “嗯。”曾如初轻轻地笑了,说:“我明白。” “对了……”欧纪宇突然神色有点儿犹豫:“郑青,找到你了吗?” “没有……” “哎……”欧纪宇叹了一口气,说道:“他也挺不容易的,你换了手机号也没告诉他,我寻思着你跟袁宇刚好点,也没敢告诉他。那天他找我喝酒来着,求我给他你的号码,我说不知道。那天一直喝到后半夜,他喝到后来都哭了……” 曾如初脸上暖暖的幸福褪去,变得有点伤感。 “哎,我其实挺理解他的,他也真挺可怜的。这些年里,对你也是不离不弃,好到无微不至。我还以为你们俩最后一定能走到一起,就是时间的问题……估计他也是这么想的。”欧纪宇的声音有点儿低沉,伸手到上衣的兜里想拿烟,想起来这是医院,有揣了回去,感叹的说:“但是感情这事儿确实是姻缘天注定。只能说他跟你无缘吧……谁也勉强不了。” 给欧纪宇送上出租车,曾如初回去的路上,心里沉沉的,像是压了块儿石头。 心里烦闷异常,曾如初不想这么快回去,就绕到医院后面的一家小卖店买了一包烟。拿出一根点上,曾如初慢慢的抽着。 被袁宇闻到身上的烟味儿,他一定又唠唠叨叨的。说自己气管不好还抽烟……抽完一根,曾如初就把剩下的烟和打火机都塞进了路边的垃圾桶里,买了盒口香糖想遮遮味道,走回医院,站在医院的一个侧门边上吹风,想把烟味儿吹散再回去。 等他觉得差不多了,刚想走的时候,突然视线里出现一双黑色皮鞋。 像是有感应一般,曾如初心里一沉,缓缓抬头,果然是自己心里想到的那人。 郑青站在他面前,黑沉的眸子深深的望着他。 第六十六章 郑青瘦了,瘦的让人一眼就能看出来,但是样子一点都不狼狈。他身上的黑色西装熨烫的笔挺有型,里面的白色衬衫干净挺拔。 “你……”曾如初惊讶的望着他:“怎么在这儿?” 郑青眼睛眨也不眨的望着他,好像想要把这些天的思念都宣泄出来,通过这种贪婪的凝望。 “我在这儿等了十多天了。”郑青的声音沙哑:“我找不到你,知道袁宇在这里住院,就一直在这儿等……” “……”曾如初震惊的看着他,忘了说话。 “我早就看到你了,就是一直没出现,因为你不想见到我。”郑青语气平缓的说道,但是其中的一丝强颜欢笑的苍凉,让曾如初的愧疚成倍的增长,他接着说:“但是刚才看到你送欧纪宇出来,没有马上回去,而是去了医院后面的小卖店,我就一直跟着你,想多看你一眼也好,但是,刚才你要走的时候,我突然就没控制住,走出来了……” 郑青笑了,眼睛里却全是悲伤。 “对不起……”曾如初心口像是全被堵上了,那么闷,那么疼,他不知道除了对不起,他还能说什么:“对不起,青哥……对不起……” “不用跟我说对不起。”郑青打断他,轻轻地摇摇头说:“你没有错,你什么都没有做错,不要跟我说对不起。” “我……” “你从来都没有接受我,也没给过我希望。”郑青费力的弯起嘴角,却不知道他的笑容有多难看:“就算是错,也是我自己的错,是我自己对不起自己。如果我早两年就开始追求你,而不是懦弱的一等再等,也许……” 郑青突然说不下去了。只要一想到那个也许之后……和现实的对比,他就疼得说不出来了…… “不是这样……”曾如初语调艰涩,却很坚定的说:“青哥,你很好,真的很好。你对我的帮助,我一辈子都感激你。可是,感情的事儿……说不好……你一定会找到一个比我好很多,值得你珍惜的人。一定……” 这些都是曾如初的肺腑之言,但是他不知道怎么用力的去说,才能让郑青明白他的心。曾如初想说,自己真的,真的没有那么好,他就是一个普通人,这个世界上,有太多比他美好的人,配得上郑青这样好的人。可是,他不知道怎么才能让郑青明白他的想法…… “……”郑青笑笑,曾如初单纯得像一张白纸,历经世间这么多污浊,他都不曾被污染一丝一毫。他这样纯真的人,又怎么会知道自己有多可贵,有多美好呢…… “我来……就是想请你,别躲着我……”郑青哑着声音说道。 “对不起……”曾如初很想哭,但是他是男人,有些泪可以在心里流淌:“对不起青哥……我不是故意躲着你……” “没关系。”郑青轻轻的说,笑容里是这个世界上只对他一个人的深爱与包容:“不能做情人,我希望我们还能做朋友。” 曾如初坚定的点头,肯定的说:“我们一直都是朋友,永远都是。” 郑青欣慰的笑了,说:“那说好了,以后你不能躲着我。要想对待欧纪宇那样对我,把我当朋友……” 曾如初喉咙像是被堵住了,说不出话来,只能不住的点头。 “这样就挺好……”郑青突然微微低下头,轻声说道:“以朋友的身份在你身边,还能时常看到你,光明正大的在你身边,我已经要比一般的人失恋的人幸福了……” “青哥……” “好了,以后我再也不说这种话了。今天是最后一次。”郑青抬头,眼睛边上有亮晶晶的东西,他笑着说:“除非有一天你决定踢了袁宇,否则,我一定会一直坚守朋友的本分的。我保证,今天是我最后一次,说不是朋友身份应该说的话……” “好啦,既然你答应我了,我也该走了。”郑青笑得有点儿苦涩:“作为朋友,实在不应该这样磨磨唧唧的……” 郑青转身要走,突然又回过头来,乞求的盯着曾如初:“最后一个问题,我再问最后一个问题。” “如果,我比袁宇早认识你,早追求你……”郑青眼神带着希冀很悲伤:“今天能陪在你身边的那个人,有没有可能……是我?” 如果先遇到这个温柔的男人,也许他的一生不用这么波折,不用这么坎坷,可是,他也不会像袁宇一样给自己这么刻骨的爱情……如果的事……曾如初没法想象,也没法推测,但是此刻,他很不忍心看到郑青脸上最后一点希冀也破灭。 “我想,会吧……”曾如初听到自己这样说道。 “……谢谢。” 郑青走了,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下次见面,他们只是朋友…… “怎么这么久才回来?” 曾如初一进屋,就看到袁宇皱着眉头伸着脖子问。 “我,在楼下碰到一个朋友,聊了几句。” “什么朋友?”袁宇穷追不舍。 “郑青。”说好了以后有事不可以隐瞒对方,曾如初坦诚的说道。 袁宇突然没了声音。曾如初抬头看他,问:“你生气了?” “没有……”袁宇的声音有些低沉:“我是很高兴。” “啊?” “只要你什么都跟我说,我们之间没有误会,我就什么都不怕。”袁宇深深的望着他。 曾如初心里有些感动,抬头却看到袁宇欲言又止的纠结表情。 “怎么了?” “我觉得,我也应该坦诚一件事……”袁宇在曾如初鼓励的目光中,缓缓说道:“其实我早就知道你跟郑青在楼下碰面……因为,我怕你有危险,派人跟着你……” “袁宇……”曾如初眯着眼睛,语调很危险。 “宝贝儿,我真的是怕你危险,没有别的意思啊……”袁宇极力辩解,却只能眼巴巴看着曾如初摔门走了。他欲哭无泪的想到,不是说好只要坦诚就好吗?怎么这也生气…… 袁宇受伤住院,来看他的朋友不少,亲戚却不是很多。何子珊跟袁宇撕破了脸,而袁鸿升远在某个美丽的小岛上忙着泡妞,打过电话回来问他伤的重不重。袁宇说不重,他也就真信了,连准备回来的飞机票都退了,继续享受人间的快乐。 袁宇是一脉单传,要不然也不能到了他爸那代的时候,差点儿愁死老爷子袁东迎。亲戚是有,但都是八竿子打不着的非常远的亲戚,其中也有想来探望的,但是袁宇实在不愿意应付他们,也就没让他们来。 现在他唯一的最亲的人,就是曾如初了。 曾如初天天在医院伺候他,伺候其实也说不上,就是陪着他。要是曾如初消失了一个小时以上,袁宇就受不了了。 两人刚刚和好,正是如胶似漆的时候,袁宇又整天躺在病床上怪可怜的,曾如初也心甘情愿在这时候宠溺着情人,不是什么触犯原则的,他都顺着袁宇。 这一天,曾如初正拿着一份合同在病房里一字一句的念,袁宇闭着眼睛享受得像个大爷。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吵闹声。 “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他母亲……” 门被推开,没敢拦着的保镖跟何子珊一起进来,小心翼翼的望着床上闭目的男人,只等着他一句话,或者一个眼神,他们就把人送出去。 “开玩笑,我来看我儿子,现在都需要先请示吗?”何子珊走进来,一身淡紫色旗袍把她修长凹凸的完美身材勾勒出来,她嘲讽的扫视屋内的几人。 曾如初停下,看到何子珊的一瞬间表情变得紧绷。一只大手突然伸过来握住他的,宽大温热的掌心传来让人安心的温度……曾如初抬头,看到袁宇平静的表情,突然心安了。 袁宇朝保镖轻轻的扫一眼,他们马上鱼贯的走出去带上门,其中一个领头的沉着的语调说:“袁先生,有什么事您就喊一声,我们就在门口。” 何子珊脸色非常难看,忍不住尖刻的说道:“真有意思,我一个女人,还能把屋里的两个大男人怎么样吗?” 袁宇淡淡一笑,终于正视她的双眼,嘲讽的说:“袁太太您还是太谦虚了,我在医院一躺一个多月还没好利索,还不都是拜您所赐!” 何子珊脸色一变,走到离病床一米远的距离停住,看着袁宇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袁宇,你别乱说。我告诉你,你受伤这件事,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可以现在就对天发誓……” “不用发誓。”袁宇淡淡的笑着,漫不经心的说。他一点都不在乎。 病房里突然没了声音,曾如初想要出去避一避,让他们单独说话,袁宇却按住他的手,扭头温柔的冲他说:“你干嘛去?她估计有事,说完就走了。” 曾如初愣了一下,又坐下,淡淡的扔出一句:“我以为,你妈是来探病的。” 儿子生病躺在医院一个多月,不熟识的人都知道买束花来看看,而作为母亲的何子珊,别说人影,连个电话都没有。曾如初一点都不想搀和进他们家的事儿,但是想到袁宇,他又忍不住满腔的愤怒,忍不住出口。 何子珊缓缓的把目光移到曾如初的身上,眼眸里尽是不屑,淡淡的开口:“您是哪位?来管我们家的事儿?” 曾如初还没来开口,就听身后的袁宇冷冷的说:“何女士,你要是还想让身边的人日子好过点,我劝你还是不要试探我的底线,你说我什么都行,但是以后让我听到谁说他一个字,我袁宇必不会放过。至于他是什么人,我觉得没有必要向你解释。毕竟,你已经跟我断绝了关系不是吗?你现在除了是我父亲名义上的妻子外,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所以,你好像才是外人。” 对于一个雇佣杀手谋杀自己的生自己的女人,袁宇觉得,他已经仁至义尽了。 何子珊眼神中充满愤恨,极力压抑,才没让自己爆发出来。骄傲如她,现在也不能跟袁宇有任何的冲突,因为,她的一切现在都捏在他手里。 “我最后求你一件事……”何子珊看着袁宇说道:“请你放Alan一马。” “不可能。”袁宇直接冷声说道:“我差一点就死了,你让我放过凶手一马?我还没有那么仁爱!” “他,他是被人利用,根本不是故意要害你……”直至此刻,在袁宇眼中一向冷酷的女人才露出那么一点颤抖。可是袁宇的心却更加冷硬。他现在已经过了渴望母爱的年纪,可是看到这女人这样,他还是忍不住心寒。 “你看在我生了你的份上,就不能放过他吗?我这是最后一次求你!”在爱人面临牢狱之灾的关头,她什么也顾不上了。 “不可能的,无论你说什么。”袁宇声音很冷,怜悯的看着她:“如果不是看在你是生我的女人,你以为你还能安然无恙的站在这儿?你走吧,别让我后悔,做出什么再拿你身边人开刀的事情。你知道,我手里有的,不仅仅是你那个小男友雇杀手谋杀的证据,还有他那些年跟马来西亚帮派运输毒品的证据,我能让他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你信不信?” 何子珊的脸色煞白煞白的,但是她的脊背依然挺直,她仇恨的看着袁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走吧,只要你以后乖乖的,我不会让他死在牢里。也许二十年,三十年后,他还能出来跟你团聚。”袁宇微笑着,残忍的道。 何子珊的脚步有些踉跄,临走之前恶毒的眼光扫向曾如初,用非常轻的语调对他说:“他对自己的母亲尚能这样,你以为你会有什么好下场?等下一任袁太太进门,你就等着被扫地出门吧……” 何子珊恶意的冲曾如初笑笑,停止脊背笑着离开…… 曾如初的脑海里一直闪现着何子珊最后等着看笑话似的恶意笑容,感觉浑身冰冷。 “你还不相信我吗?”袁宇紧紧握着他的手,深沉而坚定的说:“此生,就是负尽天下人我也不会负你!” 曾如初缓缓露出一个笑容,轻声说:“我知道……” 第六十七章 袁宇出院后,那简直不是一般的忙。 曾如初一般早晨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走的,有时候迷迷糊糊感觉袁宇在亲他,才可能有个意识。晚上他倒是想等着袁宇,但是一等有时候就是凌晨两三点钟。渐渐地,他也发现他真等不起。 有一天他问袁宇,突然这么忙是不是因为把自己追到手了不珍惜了?要不然,那会他天天耗在小县城里跟着他,怎么那么多空闲时间…… “当然不是,宝贝儿,那时候我想死的心都有了,公司也不打算要了,根本处于一种撒手不管的状态。”袁宇亲着他的嘴角,连忙解释。 “再等我一段时间,我忙完了这段,一定带你出去玩。” 曾如初倒不是喜欢玩的人,但是他跟袁宇同居以后,也没急着找工作。以至于来,他忙于挣钱,迫于生计,身心都处于一种疲惫奔波的状态,现在好不容易闲下来了,曾如初想要彻底的放松一下。放空时间,做些自己想做的事情。 他以前,连坐下看一个电影的时间都没有。一有时间他就想要努力充实自己,让自己好一点,再好一点。 现在,曾如初连工具书也懒得看了,白天去书店挑几本感兴趣的闲书,也不管是诗集还是小说,只要喜欢,他就买回去看。反正,他有大把的时间。 曾如初还喜欢去看电影,一个人买几张票,坐在电影院里一场接着一场的看,看得很过瘾。 袁宇极少数情况下提前回来,给他打电话问他在哪儿,他都在电影院,袁宇就让人在家里修建了电影院。 袁宇自从成为袁氏的掌权人之后,就搬回了家里的祖宅住。爷爷去世了,何子珊一年也不会回来一次,毕竟,这里对她来说不过是应酬的场合。而袁鸿升,一年能回几次国都不一定,更别提是回家了。那个快到五十的袁老少爷,每天玩的不亦乐乎。 曾如初跟袁宇一起搬进来,就住在住宅的主卧室。过起了像是婚后的同居日子。 曾如初没想到,袁宇真的有忙完的时候。他还以为,袁宇会忙完一段又会忙下一段。 曾如初快过生日的时候,袁宇的私人飞机送他们去了袁宇跟朋友新开发的欧洲某个小岛上,在蔚蓝的海域,洁白的沙滩上,袁宇向他求婚了。 袁宇那些各国的好友和生意伙伴的起哄声都要把大海掀翻了。 袁宇拿出准备好的钻戒,单膝跪地的一刹那,夜晚昏暗的沙滩上瞬时亮如白昼,灯光,鲜花,香槟……应有尽有,奢华的程度让人炫目。 “谨以我的后半生,先给我最爱的人……请你嫁给我。” 曾如初低头,看到仰着头望着他的袁宇,目光中尽是深情和卑微…… 爱到极致,是一种卑微。曾如初深切的理解这种感受。 曾如初伸出手,攥住戒指的同时,把袁宇拉起来。 周围的人群里爆发出狂暴的呼喊声,起哄声…… 然而,这一刻,曾如初什么也看不到听不到,他的眼睛里只有袁宇激动而泛着泪花的眼睛,紧紧交握的双手仿佛能感受到彼此的灵魂的悸动…… 两人为彼此带上男款对戒,心里的满足和动容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回国后,当两人的结婚证书交到他的手中,曾如初还恍如隔世的不真实感觉。就是十几年前,他最天真的年纪,他都没想过,他跟袁宇会走这么远的路程。 国内的朋友纷纷道贺。媒体也在第一时间知道了袁宇他们结婚的消息,整个业界都大肆动乱起来。 袁氏作为国内数一数二的支柱企业,掌权人居然是公开出柜并且跟同性恋人在国外结了婚,必然将引起轩然大波。 曾如初每天躲在家里,别墅外头的成天成宿的蹲点。倒不是他怕他们,只是觉得麻烦,被纠缠的烦。他就不明白,别人的爱情,别人的婚姻,他们为什么要这么理直气壮的去插一脚,评价可以或者不可以…… 袁宇自然没有他们这么好命。每天都得去公司。曾如初能够想象袁宇在外面承受多大的非议和压力,不禁有些心疼。其实两人也可以不结婚,不这么高调,他追求,一直不是这些。只要两个人真心相爱,有没有那一张纸,又多了多少意义呢? 但是袁宇可不这么想。袁宇说:“这都是我必须做的。” 他必须公开两人的恋人关系,必须跟曾如初结婚…… 袁宇今晚有一个不得不去的慈善晚会。曾如初抱着一代薯片坐在客厅的沙发里同情的看着他。袁宇忍不了,觉得他的小模样太勾人,都穿上鞋了,又直接走进来按着他的后脑勺使劲儿吮吻一番。 曾如初被他吻得要没气了,拿抓薯片的手推他,却不想在那身昂贵的笔挺西装上留下了污渍…… 袁宇又进屋重新换了一套才走。 袁宇今晚的慈善晚会是直播。曾如初怀着一种愧疚心理,打开电视百无聊赖的拨到本市的财经频道。 吃了一个苹果,一个桃子,两袋薯片,两盒雪糕,袁宇的身影终于在电视屏幕中出现。 先是在慈善晚会的宴会厅里,酒店的装潢奢华精致,袁宇始终绷着个脸在镜头的外侧。 曾如初看着刚刚在在家里跟他撒娇耍赖的男人摇身一变,成为社会高端人士,身上凛然的气势非常慑人。不禁有些恍惚和感叹,太不一样了太不一样了……电视什么的果然欺骗人啊。 正想着,镜头一转,四处晃得摄像机来到宴厅的外面,追随着被保镖围在中间的袁宇。 “袁先生,据可靠消息说,您把东欧价值百亿的新购置私人岛屿作为求婚礼物,是不是代表您非常爱您的同性恋人?” 这是什么问题,曾如初一脸黑线的想,然后听到电视里袁宇面目严峻,语调庄严肃的回答:“送岛屿并不能说明我爱不爱他,我爱他也不需要用送东西证明。而且……”袁宇看着镜头说:“连我自己都是他的……” 现场一阵嘈杂,袁宇已经不止一次公开表示对他那位神秘爱人的热恋。各个大报社的记者使出浑身解数问问题。 “袁先生,听说您的同性恋人曾经坐过牢,是否属实?他是否是人品有问题的人?”一个记者突然扔出这么具有攻击性的问题,果然吸引了袁宇的目光。 只不过,袁宇的眼光很阴森的望着那名记者。沉默了好半晌,大家都以为他不会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袁宇突然开口了:“我爱人人品没有问题,他是我心里最善良,最完美的人……你们怎样说我都行,但请你们不要侮辱他。” 袁宇的表情很隐忍。曾如初知道他心里不好受。 之前,袁宇想要澄清当年事情的真相,至少是让死者的父母知道。可是曾如初死活不让。一直以来,曾如初替他坐牢,也替他背了良心债。曾如初心甘情愿,也想替他背一辈子。良心受到谴责太苦,曾如初不愿意袁宇尝受,就让他替他赎一辈子的的罪吧…… 现场的记者都被袁宇认真郑重的表情震撼。传言新一代商业领头人袁宇很爱他现在的恋人,追求长达十多年之久,大家都觉得这是童话故事。 其实只有当事人知道,爱情确实是童话,但是现实确实残酷的。好在最终,两人能有一个童话故事的结尾…… “袁先生,还有消息说您结扎了。这是真的吗?”一个女记者突然又扔出一个爆炸性问题。大家都屏住呼吸,想知道答案。 “是的。”袁宇沉默了一下,坚定地开口。 即使这个消息传得再沸沸扬扬,大家也都不太相信袁氏几代单传的新领袖袁宇能结扎……场面沸腾起来,不停地有人接着问问题。 而电视机前,正喝着茶水的曾如初却愣住了。 结扎……袁宇…… 什么时候的事情,他,怎么不知道……还是袁宇骗记者的?不可能啊,袁宇不会这样做…… 曾如初心里很乱,不知道这是不是真的。就在这时,他听到电视机里的袁宇,用低沉的语调说道。 “我结扎就是为了让某些还觉得我的婚姻有变数的人死心。我结婚了,对象是同性爱人,我尊重他,也尊重我们的婚姻和感情,也会做到绝对的忠诚。不管是心灵还是身体,全部的忠诚,我也没可能要孩子,所以,结扎不结扎对我来说其实没有什么差别。” “但是袁先生这样做不会觉得对不起很多人吗?不孝有三,无后最大!去世的袁老先生,袁家祖先,还有袁氏股东和员工……” “人活在这个世界上,能对得起自己的人都少。我的力量薄弱,愿望微小,只求对得起我真正在乎的人,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就好了。至于其他,我只能说声抱歉了……” 袁宇已经被保镖护送着来到轿车前,闪烁炫目的灯光下,他微微侧头,一半的脸部轮廓暴露在闪光灯下,五官深邃而硬朗,他对着几十只话筒,最后沉声说道:“说句大家可能觉得恶俗的话——既然爱情没有错,爱上什么人又同样有什么差别呢?希望世界能渐渐接受同性恋情,尊重他们。我和我的爱人,只是大千世界里万千情侣的中最普通的一对,我们爱得跟别人一样深刻,也一样普通。希望大家不要再过分关注我们的私生活,尊重我们的隐私。我们只想想普通人一样白头偕老。所有祝福我们的人我都无限感激,至于不赞成我们的,也希望你们有时间多关注你们喜欢的事物,不要盯着我们不放了。” 袁宇说完,深深的一鞠躬,真诚而不卑微的说:“谢谢大家了!” 袁宇在公众面前,态度跟他的天之骄子身份一向符合,从来是不憋深沉严肃,甚至带着点高傲气势。这是第一次,也可能是最后一次,他在媒体面前这样放低姿态。很多记者都被他的神情所动容…… 袁宇上了车,记者在总结这次慈善会的情况。 曾如初怔忪的盯着电视屏幕,思绪却早已不在这里。 “铃铃铃……” 手边的电话突然响起,曾如初猛然回神,拿起电话。 “宝贝儿,我这边结束了,现在就回去。我说话算话吧,说九点之前就九点之前。你想吃什么吗?我给你买回家……” 估计袁宇一上车就给他打电话了。曾如初心里有点乱,打断他问道:“你真结扎了?” “……是啊。” “什么时候的事情?”曾如初皱着眉问道。 “就是前几天,去医院做复查,你去参加同事婚礼,没陪我去那次……”袁宇顿了顿,语气随意的像是随便上超市拎了棵白菜:“正好有时间,顺便就做了。” 曾如初沉默。这么大的事情,他正好有时间,就顺便做了? 袁宇给他的感动太多,多到他有时候都怕自己会麻木了。可是这一次,他依然很感动很感动…… 结婚,结扎,公开出柜……等等、等等太多的事情,只要这个男人能想到的,他都二话不说默默做了。 袁宇后来,跟曾如初商量着,想让曾如初试管婴儿要个小孩儿,男孩儿女孩儿都好,只要是他的,袁宇都喜欢,就都能宠上天。 曾如初没同意,在这份爱情里,甚至是婚姻里,他需要跟袁宇平等,至少是尽量平等。两人都是竭尽所能为了对方做一切。 曾如初喜欢小孩儿,每次袁宇看到他对情敌郑青家那个小包子爱不释手的时候,心里就奇痒难耐。 后来,他终于成功的拉着曾如初在孤儿院领养了一只。算是终于组成了完美的一家三口。 袁宇再也不用担心情敌家的孩子啦…… 十年牢狱生活的记忆越来越模糊……有时候曾如初一觉醒来,看着身边熟睡的男人,觉得那些不堪的记忆恍惚中就是一个梦。醒来了,他的生活里还是充满美好,希望,有一个把自己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的深爱着自己的男人,最重要的是,他也同样深爱这个男人…… 没有人知道,曾如初多么庆幸,多么感恩。在他的生命旅途上,有多少次都差点走偏,一步错就有可能错过这些幸福。但是总像是有一只命运之手,在他跌跌撞撞的路上扶他一把,把他扳回正路,没有与最爱的人失之交臂,没有遗憾终生…… 接下来,就是他跟袁宇,还有新成员小包子的琐碎生活。虽然依然很幸福很幸福,但是袁宇这个爱吃醋的家伙,总是想要独霸他的一切,所以如初也不方便透露太多…… 至于有人问曾如初,他在牢里最痛苦最屈辱的时候,有没有恨过袁宇。他想告诉大家,他从来没有过…… 爱一个人,爱到极致,只会恨自己为他付出的不够多,不会恨他带给自己伤痛……即使有伤痛,也是很小很轻,因为,爱是这时间最神奇的药物,能治愈一切…… 这是曾如初狭隘的个人观点,可能大多数人跟他想的不一样。但是,他还是想天真的坚信着…… 最后恶俗一下……愿所有有情人终成眷属!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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