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穿过窗纱遥望每一个燥热的盛夏午后。窗子外面青红相间的梧桐罅隙里惊蛰蝉鸣,楼阁里男男女女喋喋不休高谈阔论,屋檐下鸽鸟飞过烙下白色的印痕。然后在喧嚣里闭上眼,静静聆听你推门而进的跫跫足音,聆听空气里逐渐流转的风声,聆听你言笑晏晏,弯腰向我道一句:“台北的夏天,好热。” ****** 这是一则由两个发生在台北的故事组装而成的故事。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花季雨季 破镜重圆 怅然若失 搜索关键字:主角:江树凉,余译舟,原曦,夏斯年┃配角:江魏然,蔚泽章,陈拓┃其它:北岛,稻草人,意识流,幸福的烘焙时光 第一卷:盛夏微凉·少年凉薄衫 第一章 五黄六月。已是下午三点过半,整座台北市却仍是烈阳高照。就像是一个持续升温的闷热大烤箱,热不可耐。坐落于大安区敦化南路的星巴克里此时人满为患,来来往往的客人多是实在抵抗不住外头骄阳焚身,进来贪图这咖啡馆里空调的丝丝凉意。 少年江树凉的座位偏窗口,是他长久以来习惯坐的那一排,离柜台偏远。或许这也和他性子微偏向凛冽有关。 “不好意思喔。我可以坐这儿吗,这里人也太多了吧。今年夏天台北热的也太浮夸了。”台湾人讲话不会饶舌音,闽南语本就似苏州话般吴侬软语。所以听台湾人讲国语,尤其女生,听起来总觉得温柔细语。 江树凉的耳朵不经意地动了一下,即刻放下了握在手中的笔,望向站在自己面前的女生,迟疑了下,才点头。在这之前他正闲来无趣,在纸上随意涂鸦了一番。现在被这个突然插入自己小世界的女生打断了,眉头有点微微褶皱,但是表现的不明显。 女生自然未察觉,而且大概性格较为开朗。给予江树凉一个完美的大笑脸,露出两颗坚强的小虎牙。“谢谢。” 江树凉张了张嘴,想说——不会。但是,只是咽了下口水,喉咙就像有一团干火在焚烧,干涩的肿痛。最终,扯了扯嘴角苦笑,只好无奈地摇摇头。 “你也是因为太热了才进来的吗?”女生坐下,弯着嘴角打量着江树凉。很瘦,标准款的白色polo衫穿在他身上还觉得绰绰有余。颧骨微高,但是脸上基本没什么肉,下颚的线条很鲜明。望向窗口的九十度侧脸,不细看,竟有些像山下智久。 女生被自己的小发现乐到。“诶。我发现你好像某个日本明星诶。” “……” 连续搭了两句讪,都没得到回应。女生有些小气馁,感觉自己自作多情了。撇着嘴趴在桌子上,“诶。你怎么都不回我话。” 江树凉大概也发觉自己这样不太礼貌。重新执笔于白色的素描纸上。写下一行字,将纸递与女生。 「我的喉咙受伤了,不能讲话。」 白纸黑字,工工整整,人如其字。 “对不起。” 好像目的不是为了得到一句抱歉吧。大火烧灼房梁倒塌的那一霎,江树凉就知道,以后他要接受多少张闪着同情的脸,多少句无心的对不起。那场大火连绵的噩梦燃烧了他无数个夜晚,可是梦醒时分左脚的强烈痛觉和喉咙缝隙间咯吱咯吱的摩擦剧痛都清楚地告诉他。那根本就不是梦,而是噩。 太阳不见了。不知何时,已是乌云密布。一滴硕大的雨点落在透明的玻璃上,啪嗒,之后第二滴,第三滴。一场滂沱的雷阵雨不期而至。 安静凝望窗口的江树凉突然一怔,猛地站了起来。绑着纱布的左脚立刻像是有数根针长驱直入,痛地他拧紧了眉宇摊在座椅上。 对面的女生好像这才发现他隐藏在桌脚下受伤的左脚,见此情形,连忙起身想去帮忙。然而一双更有力的双臂早已捷足先登,揽住了江树凉扶正。 “我不是说了要你坐这里别动吗?”仍处在变声期的男生,声音好像怪怪的。 脚下的痛觉逐渐消散,陈嘉逸的意外归来使江树凉心里松了口气。 「下雨了。」淡淡地写下三个字。江树凉看了看窗外,雨声开始越来越小,淅淅沥沥。雷阵雨,来的快,去的也快。 关心则乱。陈嘉逸似乎对江树凉假装不经意的关心很受用,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尽管坐在对面的女生也看得到,陈嘉逸的衣服早就湿透了,裤脚在滩水,头发滑落的水滴还停在耳梢。 或许他只是在街对面飞奔而来,但这场倾盆大雨足够令他淋成落汤鸡。但是此刻他又从自己的斜跨背包里掏出一本完全没有水渍且干干净净的《北岛诗集》,显然有些不可思议。 那是有多爱护,才会甘心为书打伞,湿了自己。 “江树凉。对不起啦。我没有在诚品书店找到简体版的。不然,我下次在网路上帮你找找。”书本是精装版的,简约的封面包裹着一层透明的塑料纸。 但是江树凉想要的是简体版的《北岛诗集》。陈嘉逸跑过很多家书店,甚至去了台北最大的诚品书店,可通通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没关系。」江树凉执笔的动作顿了一下,继而写道,「我想回家了。」陌路人看的太多,或许还是家里会比较温暖。 “好。”自觉地弯腰替他收拾桌上的纸张书籍。陈嘉逸不认为自己是在讨好,好像太喜欢眼前这个人,就会忍不住想要对他好。 一张素描纸不慎落在女生脚边。女生捡起,纸上什么涂鸦也没有。只是空荡荡的白纸中间用黑色勾线笔写了个小字母——“Y”。好像是某一种达芬奇密码,也好像是除了江树凉以外别人都不知晓的特殊暗号,有些神秘。 “谢谢。”陈嘉逸接过纸礼貌地道谢。东西很快收拾完整。 等雨停了。 “上来吧。”两个挎包挂在脖子上,蹲下来跃跃欲试的姿势很麻利,陈嘉逸勾起江树凉的手搭在肩头,熟练的技巧很快用整个背撑住了江树凉。 女生有些目瞪口呆,再回神,两人已经快出门口。江树凉似乎还向她挥手再见。 马路上残留水渍,湿漉漉的。出了星巴克,雨后凉风便迎面吹来,陈嘉逸觉得自己的背也跟着湿漉漉的。 “不要打车了吧,我背你一直走回家。”陈嘉逸说。其实家也不是很远,只是过几条街的距离。 江树凉用手指做了个“OK”的手势。陈嘉逸的眼角眯成一条缝线,弯弯的像一轮月牙。 “如果回家的路一直没有尽头就好了,那我就可以像这样一直背着你。” 好不容易历经万难以臂膀为你撑起了城墙,再不敢也不愿令你承受风霜。请许我你整座城池,我甘心守望你,到天亮。 第二章 江树凉觉得,自己的十七岁。就如一艘启程远方的轮船,颠沛流离,再无返航。那时,大火还没烧到房梁,遥远的梦想还有执着,胸口的毕业红花还未戴上。 十七岁的每个清晨从闹铃开始。闭着眼摸索进浴室洗漱,睡眼惺忪地在全身镜前整理行装。白色短袖衬衫,黑色无花领带。记得陈嘉逸好像说过,领带系太紧的人看起来都好白目,松松垮垮地又像流氓。调整了老半天,终于满意,楼下已经传来陈嘉逸的催促声。 “诶。江树凉,上学啰。” “知道了啦。”书桌上凌乱地散着昨天的作业,咋咋呼呼塞进背包挂肩上,空气里扬起昨日的尘埃。 陈嘉逸和江树凉是发小。父母是世交,关系非常好。同年怀上孩子,同年产下宝宝。说好生下一男一女便订好娃娃亲,可世事总是难料。 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的他们,没有谁比他们更了解双方。比如小时候尿床的糗事,第一次遗精的尴尬,还有江树凉承认自己是G的事实。 “阿嬷,和以前一样喔,牛奶不要加糖。”两人踩着脚踏车经过往常常吃的早餐店,和店里的老阿嬷早已熟稔的很。 阿嬷将装好的袋子递过来,笑着对两人说,“演道(帅哥),上学去了喔。年轻人吼,在学校要好好念书喔。” 对于老人的苦口婆心,江树凉耸了耸肩,“阿嬷,吃了你的早餐最差也考台大了啦。” “就知道拿阿嬷开玩笑,赶紧上学去。”佯装生气地嗔怪,脸上却堆满笑容。江树凉常想,如果这么和蔼的阿嬷是自己的亲阿嬷该多好。 迎风猛力踩踏板,脚踏车顺风而行,衣服里灌满风,鼓鼓的。 “阿嬷,再见。” 台北是机车的天下。广告词里讲,某品牌的奶茶一年的销售量可绕地球一圈。那台北的机车拥有量几乎可绕台北两圈。 正是早晨上班高峰期,敦化南路的红绿灯前,车流量眼花缭乱。轿车前方停驻着几十辆机车,看车主的架势,都是蓄势待发,好像随时准备冲向前去。 在一堆的机车里,脚踏车似乎就显得寒酸了许多。 陈嘉逸乘着空档啃着早饭,鼓着嘴巴哼唧地讲,“学校也太鸡婆了,机车都不让人骑。每天骑着脚踏车,慢的跟蜗牛似得。不止这样,还要跟一群机车党抢空位,不知道在搞什么飞机。” 江树凉打了个哈欠,昨晚大概没睡好。“你要不要这么龟毛喔。” “干嘛这样恰北北(凶巴巴),随便说说而已啦。” 切,江树凉在心里“切”了一声,将视线转到红灯,还没开始倒数。 “不好意思,大姐。你不能闯红灯喔。”那个男人讲话的语速很慢,轻声细语的,很有礼貌。 许多人闻声往那个方向望去,多是一脸带着看好戏的表情。而江树凉在目光触及到那个男人的五官时,却是猛然一怔。 是个交警,带着帽子,穿橙色的交警服。年轻帅气的样子令不少女性咋舌,不过好像没有多大的威严,在面对那个骑机车闯红灯的大姐的时候,劝告地很是牵强。 “冲三小(干什么喔)。你知道不知道,我女儿在医院要生娃娃了,我要马上赶过去。” “可是你这样很危险,斑马线上还有很多小朋友在走。闯红灯是不行的,只是等几秒钟而已,不会耽搁你太多时间,这是为了你自己的安全,也为了他人的安全。” “几秒钟,你是年轻人,念书肯定念地比我多,你肯定知道时间就是金钱嘛。我没法和你说啦。就像如果苹果迟几秒落下来,那就不一定砸到牛顿,牛顿就不会发现万有引力啦。人生要是都多迟几个几秒,那我的人生很大部分都荒废,错过啦。” “呃……这个,总之大姐你闯红灯是不对的。”交警忍不住伸手抹了把额头的汗,心里嘀咕着,怎么第一天来敦化南路站岗就吃瘪,太倒霉了吧。 大姐这番犀利的回击倒是让众人都忍不住笑起来。陈嘉逸也是笑得一脸灿烂,拍了下江树凉的肩头,“诶。那大姐好水,有没有,哈哈。” “是吗。”没有人注意到,江树凉的目光只停留在交警柔和的眉眼之上,他喃喃自语“他也很帅,不是吗?” “啊?”陈嘉逸有种不祥的预感。 “诶。陈嘉逸,我告诉你。我宣他恩久了(我喜欢他很久了),你信不信?” 果然。陈嘉逸觉得此刻的心情,就像坐在教室里,老师正在黑板写粉笔字,突然锋利的指甲擦在板面,“吱”一声,心里一阵慌乱。他看得到江树凉望向那个交警的眼神,分明有着非同寻常的情感。 自己长久以来压抑在心里秘密突然就残酷地被一层一层剥开了,酸地直呛鼻喉。 “信。”竭力地扯出一个笑脸,就像一个伪装的小丑。“绿灯了,走吧。” “恩。”背光的江树凉什么也不知道。 他只知道现在,全世界只认得清那个男人。鲜明的橙色交警服,从不桀骜心地善良的男子。在过去的敦化北路的岗亭边,一次一次故意与他擦身而过的靠近,慢慢地,在脑海里记牢的他的脸。 那个刻舟求剑的男人,名叫,余译舟。 第三章 “同学们,请拿出你们的国语课本。今天我们学习的是简帧的《夏之绝句》。那么,首先请大家大声地朗读全文。” 夏日的午后,教室里阳光满窗。窗口的梧桐树上蝉鸣一路,和着学生们齐整朗朗的读书声。 “春天,像一篇巨制的骈俪文,而夏天,像一首绝句……” 二年三班教国语的夏老师是个齐肩短发的年轻女人,性格还算温文,样貌也是众女老师里的佼佼者。听说最近正和教官交往密切,两人在一起的绯闻满天飞。 陈嘉逸对夏老师有着偏见,原因就是之前和教官闹过一次不愉快,所以将旧恨都间接嫁祸到了夏老师身上。 全班正在认真朗读课文时,陈嘉逸并不老实。把课本立起来挡住脸,整个人埋在里面,原子笔唰唰唰不知道在写些什么。写完之后,叠成方形。用笔悄悄地戳戳前面同学的背,递过去。 “传给江树凉。”用手虚掩着低语。前排的同学就心领会神。 从左到右,从上到下,就像在玩一个接替游戏。当方形纸片传到江树凉的桌角时,偏不巧,夏老师正转悠过来。前面传递的同学一紧张,纸片滑在了地上。被夏老师七公分的高跟鞋一踩一准。陈嘉逸吓得心里像有千万只草泥马在狂奔,有一种世界末日提前来临的感觉。 夏老师捡起来,朗读声停止了,同学们开始窃窃私语。 陈嘉逸捂着眼睛,在心里默念着,千万别拆,千万别看,拜托拜托。可墨菲定律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诞生的。 “教——官——轻——一——点。”可想而知,当着全班几十双眼睛,夏老师在拆开纸片看到纸上大尺度十八禁涂鸦之后,并把上面的题字读出来。脸上是怎样的五彩斑斓,先是羞得满脸通红,之后发紫,最后气的一脸铁青。 全班在一阵哄堂大笑以后,被夏老师厉声呵的鸦雀无声。 “江树凉。你站起来。”作为师长的威严袒露出来,江树凉挺直腰板起立,尽力憋住要笑出来。目光移到陈嘉逸,眼里示意出,你也太能搞了吧。 陈嘉逸一脸无辜,也明显表示出担忧。 “这是谁画的,告诉老师。”夏老师无地自容,竟被学生如此调侃。 “是我。”江树凉低头。陈嘉逸一愣,正要起身反驳,被江树凉敲桌面的手势暗示,不准动,油生出一种五味杂陈的罪恶感。 “是你?不要骗老师。”夏老师疑惑地问。 在一个班级里,如果想要得到老师的关注,要么是天才顶尖的三好生,要么是垫底惹事的顽皮学生。那么对于,江树凉这种成绩不上不下,既不高调,也不低调的学生。夏老师无法盖棺定论。 “是我。”江树凉笃定的回答。 “到教室门口顶着椅子罚站到下节课开始。” “是。” 一场小风波以江树凉被罚站结束。 盛夏有多热。阳光喷在脸上,火辣辣地,好像随时都要燃烧。江树凉举着椅子,汗流浃背,手酸到不行,稍微松怠些,就被老师呵斥着——把手抬高。甚至还被来巡逻的教官嘲笑。 一张纸飞机从窗口飞出来,落在江树凉脚边。乘夏老师转身写板书,江树凉赶忙捡起来拆开。 来自陈嘉逸的满纸歉意。「对不起,江树凉。可是你干嘛要做我的替死鬼。」 江树凉忙侧过脸往里面看,用拳头向陈嘉逸比了比,‘你要是敢承认试一试,那我不就白罚了。’ 里面的陈嘉逸一脸无奈,做出一个囧的表情。江树凉用手背抹了把汗,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转头用口型无声地开口,“别忘了,今晚八点seabed。” 男生领悟,点点头,比了个“OK”的手势。江树凉笑,弯起手指,“OK。” 台湾的酒吧有很多。这一家名为seabed的酒吧很低调很小,但是却让人觉得很亲切。位处东区的后巷,装修格局都很简约,临街的对面也没有店名,却有独特吸引人的魅力。特色就是下酒菜非常经典,通常写在吧台后的黑板上,而且常常换新菜式,样样都非常好吃,非常有日式洋风的气质。 江树凉小的时候学过萨克斯风,曾代表校园去参加比赛得过奖。一次偶然的机会让他碰上这家酒吧的老板,老板很欣赏他,所以便聘请他每周五来seabed配合着爵士乐队,一起演奏。而陈嘉逸虽然乐器不通,但歌唱的不赖,也顺道跟来唱几首英文歌。客人的反响却意外的好,之后每周五来seabed跑场就成了两人课余外的兼职和兴趣。 今晚的几首歌演绎的非常出色,尤其是一首《Everybody Needs A Best Friend》,得到了客人的一致喝彩。曲毕,英俊的调酒师请两人各喝一杯。Scoth and Soda,一种很经典的鸡尾酒。 “未成年不能喝酒喔,你这个调酒师做的不称职啊。”调酒师端上酒,陈嘉逸开玩笑地说。 调酒师笑笑,“未成年也不能进酒吧喔。”之后随手拿干净的布擦拭着吧台,说,“江树凉,今天状态不错喔。” 江树凉用手倚着吧台,背对调酒师,瞥见陈嘉逸正用吸管喝高脚杯里的鸡尾酒。“还好啦。喂,陈嘉逸。你当你小孩子喔,哪有人喝鸡尾酒用吸管的。” “这样味道喝起来更好些,要不你也试试?”陈嘉逸把吸管咬的瘪瘪的,这样的姿态十足孩子气。 “我才不和你一起傻。” 江树凉端着酒杯浅尝了一口,有点微辣。眯着眼环顾整座酒吧。远处酒池边,有几对情侣在揽腰轻舞,一个外国男人正在与另一个年轻男人热吻。隔间的座位间,男男女女喝酒谈天。 突然一个蓝色身影在眼前晃过,与某一座位间的人们招手,朝门口方向走去。“我明早还当班呢,要早点回去了。你们继续就好了,难得兴致那么高。”隔得远远地,仍是能听到那个声音,熟悉的很。 江树凉心头一跳,放下酒杯。“我有事,我要先回去了。陈嘉逸,一会你自己一个人回去吧。”说完,已背起萨克斯风朝着那人离去的方向走去。 “有什么事,不能一起……?”陈嘉逸两个“去吗”放在口边,可人已经消失在视线里。只好咽下去憋在心里,堵得死死地。 跟踪这种事很奇怪吧。侦探查案,女人追踪老公找小三。那自己又为什么要想跟踪他呢。 江树凉的心情有些矛盾复杂,像自己这样暗恋一个人也太狼狈了吧。 拐角的路灯很昏暗,深怕被前面的那个人察觉,每一步都踩地极轻。还好穿的是布鞋,没有多大动静。路灯下他长长的影子就映在自己前面,忍不住想要去踩几脚。刚抬起脚,男人转过头来,没带帽子的板寸头,看起来很精神。却吓得自己赶忙装作陌生人哼着歌跳到他前面快走。 等十字路口后,才慢下脚步。看见男人进了一家蛋糕店。店名很复杂——Romantic Affair。好像听人提起过,这家蛋糕店的蛋糕味道很Q,店长也长得超帅。放学了,常听女生在班级里大声嚷嚷,“放学了去R.A吃蛋糕,那里的店长超帅的。” “欢迎光临。”推开厚重的玻璃门,感受着店里十足的冷气。 “请问有什么需要吗?”穿着白色厨师服的店长,很有礼貌,态度谦和。 “你们这里有什么特色推荐吗?”江树凉看见那边的座位上,男人的桌前有一份蛋糕和奶茶。 “巧克力约克布朗尼蛋糕是我们目前销售量最好的。不过……” “那就要这个了。再来一杯奶茶吧。” “不好意思喔。不过……今天的最后一份已经卖给那位先生了。” 江树凉转头看向店长指的方向,正好对上那个男人一双幽黑的双眸。深深地,像是一片浩瀚的森林。 第四章 江树凉从口袋里掏出手机,震动的触感让人觉得有些炽手。正是这个来自家里的电话缓和了自己与那个男人两两视线相撞的尴尬。 “干虾啦,现在几点了知道不知道,还不回家睡觉?” 电话那头的女人扩嗓音。即使不用开扬声器,放在离耳边远远,都听得清清楚楚的。江树凉皱起了眉头,“知道了,一会就回家了。” “一会是虾时候,别骗妈。上次晚上也讲一会儿回来,然后一夜没回来,吓得妈差点没去报警。要不是你那死鬼老爸整天只知道赌博,被一些不三不四的人追债。我才懒得管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说了一会就是一会儿。”不耐烦,为什么每次都要扯到这件事,听了不下千百遍,爱管不管。 “马上……”“嘟。”那边的咆哮还没发作,江树凉已经挂掉了电话。 江树凉深呼一口气,家里的情况真的很糟糕。父亲成天玩世不恭,到处借钱赌博,欠债累累。妈妈不仅一个人扛起家中所有的经济负担,还要为远在大陆上大学的姐姐江雅晴寄去生活费。任凭一个年轻时多么优雅端庄的女人都不得不被时间,生活挤压成一个庸俗,为邻里间互借酱油不还而大打出手的欧巴桑。 “同学。请问你还需要……?”店长装作对刚才的电话视若无睹,一种顾客就是上帝的姿态询问江树凉。 “既然没有了,就算了吧。” 心绪被打乱,江树凉却没有一点想回家的欲望。最难过的是,寻找不到一个可以驻足的地方。 江树凉讨厌这种感觉。讨厌那些半夜在房间里听见父母在厨房里大吵大闹,锅碗瓢盆落地时深刻尖锐的声响。讨厌自己背着沉甸甸的书包,一个人拍门而出,走在空无人烟的街道。讨厌天黑了,飞机开过夜空轰鸣的声响,自己蜷缩着身体坐在公园的长椅上,像个迷了路的呆子。 流浪,流浪。为什么我有家,还要去寻找家的路上流浪。 “同学。其实,如果不介意的话,我是说,我的蛋糕还没吃……”拉倒厚重的玻璃门,身后男人的声音响起。顷刻间就如同是教堂里神父念圣经,让你相信,神永远在保佑着你。 余译舟是江树凉的神。“为什么不吃?” 余译舟看到男生很快折身回来,放下厚重的萨克斯坐下。上挑的眉,有着年轻人的傲气和活力。 “是你说的喔,那我开吃啰。”毫不客气拿起小勺开吃,满嘴的巧克力香。两腮鼓鼓的。江树凉觉得自己在跟自己赌气似得。 余译舟不禁弯了弯嘴角,“店长。麻烦你再来一杯约克夏奶茶。” “好的。请稍等,马上就好。” 浓郁的奶茶端上来,香气扑鼻。江树凉急急忙忙地拿起来喝,蛋糕吃的太急促,有一半堵在在喉咙里。 “诶。你刚才有在跟踪我吧。” “咳……咳……咳……”什么叫一剑封喉,江树凉第一次感觉到这个成语的杀伤力,余译舟一句话就把自己秒杀了。还好没有把奶茶喷出来那么恶心,咳到脸红就正好挡了自己心虚的心理。 “喝那么急干嘛,呛到了吧。又没人和你抢。”余译舟要伸手去拍江树凉的背安抚他,被江树凉“啪”拍下来。 “你这个腹黑男!”江树凉感觉自己现在就像是染上了一百三十度寒热病患者,用食指指着面前这个自己一直以为温柔的男人。 余译舟一脸茫然,瞪着眼睛,疑惑地问,“你怎么知道我腹黑?你又没见过我的腹部” 江树凉窘到不行,“你明明知道我跟踪你,刚才为什么在马路上不质问我,进了蛋糕店你也不和我讲话。要我坐下来吃蛋糕也不先问我,等我喝奶茶了突然冒出一句话。你分明是故意要至我于死地,不是腹黑是什么?” “那是因为你根本没给我时间讲出来啊。”余译舟拿着勺子搅拌着杯子里的奶茶,抬头,柔和的眉目。“可是你为什么要跟踪我?” “我……”百口莫辩,江树凉只好随意胡扯,“我认错人了。” 余译舟随意笑笑,也不拆穿。说起来,自己的腹好像不黑吧,回家洗澡的时候在镜子前再好好看看。 打从一开始就一直有注意江树凉背上的萨克斯风,好像会玩音乐的人总会比较吸引人,会比较special。“看起来很行的样子喔,爵士Tone我也蛮喜欢的,有去演出?” 这个时候,江树凉才觉得有一种正在做梦的幻觉。过去在脑海里幻想过无数次,会与余译舟在一起的场景。第一次和余译舟讲话会是怎样的呢。是在他站岗的马路边,自己故意闯红灯被拦截住温柔的警告,或是自己出了小车祸,看见他朝自己奔来抱着自己送去医院,还是自己终于鼓足勇气在他站岗的时候过去搭讪。 不过,这些好像都与这个闲适优雅的蛋糕店无关。 很快回神,“恩,在seabed做兼职。” “不会吧?我刚刚也有在那里,都没有注意到诶。”余译舟一脸讶异,之后又不好意思地笑笑,“不过可能是我的朋友们太会讲,都没怎么注意音乐了。” “是……很好的朋友?”一出口,江树凉就懊恼了,埋头默默继续吃蛋糕。 “高中同学,还好吧。” “喔。”棱模两可的答案也让心里有些小翻腾。余译舟,到底哪个才是真实的你。 “嗡嗡嗡。”相继无语几分钟,江树凉的手机又开始振动。装作不理会,被余译舟好心提醒不得不硬着头皮接起,“知道了,马上就回去了啦。催什么喔,赶着投胎阿。” 可是那头却不是意料之中的声音,缄默了许久之后才响起低沉的男声。“……我是陈嘉逸。” “你……喔。我刚才还以为是我妈,怎么了?” “你妈以为你在我家,打了电话来要我催你马上回家。” “喔,知道了。” “嗯……”欲言又止。 “挂了。” “嗯……等等……江树凉,你现在在哪?”那头微加重的呼吸声好像都能听见,江树凉不知道陈嘉逸在问出那个问题后,渴望得到的并不是一个敷衍。 江树凉握着手机,用余光去瞥余译舟。男人正在喝着奶茶,装作事不关已的模样。 “嗯……没有在哪。挂了。” “嘟”声响起时,陈嘉逸觉得阁楼里昏黄的灯光好像突然全部都凝聚在了自己身上,周身一片漆黑。自己就如同一个loser站在日光灯下,颓然地拿着电话,木讷沉默。迎来了黑暗里最无情的嘲笑声。 “吃完了?那也该回去了。”看着江树凉挂完电话,余译舟笑笑。 江树凉喝完最后一口奶茶,余译舟去柜台结完账回来。江树凉背起萨克斯,从口袋里掏出钱,“付了多少钱?” 男人一脸莫名其妙,“不是我请你吗?” 江树凉一脸莫名其妙,“你什么时候说过请我了?” 余译舟耸耸肩,用手拍拍江树凉的脑袋,“不用推辞了,小盆友。是叔叔请你吃的。”说完,还笑了笑,衬着本身就柔和的眉目,宛如一副温润的油墨画。 江树凉被拍地血气往上涌,满脸通红。低头喃喃,“靠北啦,装什么大叔,卖什么萌啊。” “我哪有装,我本来就是警察叔叔啊。” 夏夜星辰,梧桐老树上惊蛰蝉鸣。迎着夜风沿着路灯并肩往回家的方向走。 “吃棒冰吗?我去seven买两根。” “不要了,快到家了。” 脚步声踢踏踢踏在空荡的马路边回响,没有一辆轿车开过。 “余译舟。那个……手机号码留个我吧。”江树凉拉了一下背上的萨克斯风,不自然地说,“我……只是想下次请你吃回来,我不喜欢欠别人的。” 男人停下脚步,“知道了,手机给我。”从江树凉手里接过手机,按下熟练的11位数号码,拨通。 “你叫什么名字?” “江树凉。” “光听起来就感觉好清凉。” 时隔一年以后,当江树凉再次打开鲜少更新的部落格。看到那一晚的自己,偷偷地上传过一张巧克力约克布朗尼蛋糕的照片以及上面那句心情——他说,我的名字光听起来就感觉好清凉。 突然之间,滚烫的眼泪就落到了嘴边。 第五章 我的梦的出口会是醒来的我吗? 陈嘉逸做过一场怪梦。梦境里是一片一望无边的麦田,天空很蓝很蓝。他只身站于麦田中央,空气里流转的微风吹乱着他破碎的前发,他低着头,觉得这样的自己很落寞。 “陈——嘉——逸——”很久,他听见有人喊他,他抬起头,远远地望见江树凉站在田边,单薄衬衫,黑色领带。他喊他,“陈——嘉——逸——”一遍一遍,他的名字。 他爱的少年,在他最美的韶华。在喊他的名,他的姓。 江树凉向陈嘉逸招手,隔着层层叠叠海浪般的金黄麦田。陈嘉逸急切地想挥手回应他,只是抬起的手臂突然变得好沉重,他张大嘴巴要喊他,‘江树凉,江树凉,你过来,过来吧’可是什么声音也没发出,为什么为什么。他开始慌乱地胡乱开口挥手,直到所有的徒劳无功在他看见自己的身体时,通通转为了绝望。 他发现自己变成了一个稻草人。 他不再有嘴巴,说不了话。他不再有耳朵,他听不见现在的江树凉无声地口型在讲些什么。他觉得自己的心脏快要爆炸。 好想哭,为什么会是稻草人。 可是,如果稻草人有眼泪的话。 有人说,梦都是相反的。陈嘉逸不信,即便是幻境,他也不愿沦为虚拟的俘虏。所以,当他带着江树凉躺在麦田间,江树凉问他,“我们干嘛无缘无故天黑了还要跑来麦田”时,他回答不了真正的原因,只能含糊地说,“来……看星星啊。” “我看,是来喂蚊子吧。” 两人撑着双手仰在松软的麦子上,仰望星空。难得在当今空气污染如此严重的城市里仍能找到一方净土。 “诶。江树凉,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有一次我们考试当掉了,被班导留下抄试卷,天黑了才回家。路边没路灯,你不小心掉水坑里,我急的要拉你,结果我也跟着带进去了。我还大喊救命,结果站起来发现水坑根本就只有半个腰那么高。现在想起来感觉那时候自己超挫的,哈哈哈。” “为什么会突然想起小时候的事?” “没有啊。就是……想到了啊。” “那我觉得你上国中的时候,被隔壁班二百公斤的龅牙妹表白吓得吞下一颗卤蛋的时候比较挫。” “你想死吗,那是我一辈子的痛耶。”江树凉提起的这件事不禁让陈嘉逸想起那个脑满肠肥的龅牙妹,打了个寒颤,挥了挥拳头佯装要打江树凉。“你也很白目好不好,上了国中还爱捏汽泡纸。” “那种东西,很多人看到了都会想要捏啊,哪会有很白目。” “可是哪有人像你一样全部都捏完的,还捏超多下。” “明明是你很奇怪诶。” 江树凉有点小脸红。夏日凉风习习,抚在脸上。夜空里有颗最明亮的星星在北方闪烁。 “那是北斗七星吗?”江树凉问。 “大概吧。”陈嘉逸侧过脸,温热的鼻息呼在江树凉的耳边。江树凉缩了缩脖子,“星星好远,好像永远也抓不到了。你知道吗?小时候我望着橱窗里精美的萨克斯风的时候,我总觉得我好像在看星星。” “可是,你不是也‘抓’到了吗?” “是啊。”江树凉笑了一声,不知道在对自己,还是陈嘉逸。“可能星星总会有的吧。” 此刻,陈嘉逸有一种冲动,突然很想很想抱住眼前这个少年,削瘦的锁骨,秀气的面庞。却又舍不得,他是那么单薄,他只怕,只怕自己一个轻轻的拥抱就会将他揉碎,只怕,连自己的梦也会破碎。 “江树凉。你还记不记得,童话故事里小王子说的一句话,‘如果你爱上一颗长在星星里的花朵,夜里看看星空你会觉得很甜蜜,所有的星星都像开满了花。’。” “……”陈嘉逸心里的秘密,江树凉知道。心知肚明却从不拆穿,只是好像,面具总不能带一辈子。“陈嘉逸。我……要到余译舟的手机号码了。” 还能说什么呢,心脏就像数把利剑鱼贯而入,痛到麻痹。“干。”陈嘉逸装作若无其事,起身,“回家吧。” 江树凉有些难过,皱着眉毛,拉陈嘉逸的衣角。“陈嘉逸,我们还是好朋友吗?” “你妈啦,说毛屁话。” 对不起。江树凉说不出口,只是心口有些堵,而已。 陈嘉逸回到家,连冲澡的精神也没有。屋子里很闷热,懒得开风扇,灯光没打开,空洞黑暗。蜷缩在床角,静静地在黑夜里寻找光明。 恍然间。他忆起几个月前的下午自己第一次锁在屋子里抽烟的情形。那是一种以在母胎里的姿势蜷曲着身体,蹲在墙角。他颤抖的指缝间斜夹着那根今早父亲出门前忘却在桌上的七星。 仿佛轻而易举地点火就已消耗了他全身的气力。直到烟灰洒落微许,渲染起点点橙红色的火星,他才尝试着吸入一口。 然后便是满嘴的烟味夹着苦涩。不懂准确地把握烟味的流逝,瞬间顺着喉管直抵肺腑的烈感。使他猛然剧烈地呛咳起来。之后慢慢地吸入了更多。墙角的空间太狭小,眼圈被朦胧的烟雾缭绕地酸涩,眼眶很快湿润。 而今,他似乎又身临其境回到了那个下午。一个人。深入骨髓的孤独。还有,使他抗拒却又目醉神驰的烟草香和湿润了双眼压抑在心底落泪的苦楚。 原来爱上一个不可能爱的人,就像在港口等一艘不靠岸的船。 第六章 与此同时,江树凉在只身回家的路上心乱如麻。手里的手机屏幕灯亮了有灭,灭了又亮。总觉得自己该和陈嘉逸说点什么,只是好像连平时的问候都很难开口。也许真的有些不一样了。 屋子门口的大树如今年老,茂密成阴,小时候常与陈嘉逸在树干上爬上爬下,偷摘酸涩的果实一起呛到落泪。流浪的夜猫在树下惦着高脚,姿态慵懒地竖着尾巴擦过,见到江树凉,“喵喵喵”地叫唤,不知还是不是当初与陈嘉逸一起喂牛奶的那一只幼崽。 房门大开,屋子里白色的昼光灯很亮。江树凉深吸一口夏日凉气,决心忘记之前所有的种种,回家冲个凉水澡睡上一夜等天亮,装作什么也没发生。只是迈进屋的步子却在客厅停驻了下来。 “……你就是个孬种,你除了整天出去赌钱,你还会做些什么。你到底是不是个男人,现在这样又是想怎样,人都追到家里来了,难道东西都被搬走,屋子被砸了,你才满意吗?” “你这个臭婆娘,有什么资格说我?人家来了就来了,没钱就说没钱,献什么媚,端什么茶,你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人老珠黄的样子,别人会看的上你?” “匡啷。”铁锅落地的声音。“你哪只狗眼看到我去献媚了?是啊,我是人老珠黄了,你是嫌弃了?当初年轻时整天跑来我家拉面店点拉面乘机勾搭我把我骗到手,现在我老了,你就是这种态度?” “少他妈扯淡,怪我自己太年轻,是公是母分不清。我当时还以为你温良淑德,没想到娶回家就是个母老虎……我呸……啊……你敢咬我,死女人,你是不想活了?” “你混蛋!江魏然!你还我的青春,还我的未来。呜……” 厨房里,玻璃破碎声与女人疯狂的尖叫声与嘶哑哭咽声引来了邻里纷纷过来探进门缝看好戏。 “又吵起了,肯定是老江又出去赌了。” “呵,那女人也挺能闹。” “……” “看什么看!”江树凉一阵心酸,红着眼圈,胸口剧烈起伏,大力地关上了房门,将一切家丑锁在屋内。然后,冲进厨房。 厨房里两个撕咬扭打在一起的男人女人,就如同两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江树凉想,我是不是进错了家门,这儿一定不是我的家。 女人看见江树凉皱着眉头的模样,用嘶哑的声音咆哮,“你进来干虾,给我进屋好好念书。要不是你这拖油瓶,我会那么辛苦么?早和这个作死的男人离婚了,你给我滚进屋里去!” 江树凉冷笑,“你们难道都母栽(不知道)羞耻心吗,要打要闹非要搞得全世界都知道吗?离婚离了就好了啊,关我鸟事。” “你这是对长辈说话的态度吗?小时候我是怎么教你的,别他娘的以后在外面给我丢人现眼,说我把你生出来没好好教养你。以后也不要去那种不三不四的酒吧去吹什么萨克斯风,小孩子就该好好念书,弄那种不伦不类的东西像什么话。” 愤怒的江魏然一把推倒伏在他身前的女人,拿起锅子砸向江树凉。江树凉下意识地用手挡,但是挡偏了,锅子狠狠地砸在左额,血很快流了下来,流进眼睛里,视线模糊了一半。 “你教我了吗?教我了吗?我喜欢去酒吧又怎样,你们以前有管我吗?乐器也是我自己打工挣来的,我喜欢做自己的事,你们有在乎过我的感受吗?现在我宁可自己没有出生在这个世界上,也不要你们这样的父母!” 所有的绝望在今夜爆发,这句话江树凉隐忍地许久,说完,却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勇敢。流泪满面过后,还是顽强地用臂膀擦去泪水,拍门而去 “砰。”有重物砸在门板上,“滚!有种滚了就别回家!” 黑夜是孤独的狂欢。江树凉蹲在seabed门口很久,最终还是没有进去。接过门口小混混的一只烟,擦火点燃,吸了一口就用脚尖碾灭。 无助的可怕,搜寻通讯录里一排一排的人名,然后停留在姐姐江雅晴的名字上。 “怎样才能够看穿面具里的谎话,别让我的真心散的像沙,如果有一天我变得更复杂……”姐姐的彩铃《流浪记》响起时,江树凉又忍不住落泪,拼命地擦掉不断从眼眶里涌出的水珠,直到电话被接起。 “姐……” “喂?是小凉吗?终于知道给姐姐打电话了,都没有想姐姐吗?” “当然有啊。” “你的声音好像怪怪的诶……” “没有啊,就是感冒了嘛。” “夏天都会感冒喔,都没有好好照顾自己吗?” “有啊……”江树凉吸了一下鼻子,“姐,我现在特别想你。” “姐姐也有很想你,现在有没有好好念书?对了,爸妈,都还好吗?还有没有……吵架?” “……很好啊,最近妈脾气也没那么暴躁了……爸也学乖了很多……没有去赌了呢。” “真的吗?那太好了……” …… 原来我们都变了,变得不轻易笑了,变得会说谎了。不再为自由活着,却被生活捆绑着。拥有太多却不够深刻。 如果还有什么希望的话,那就是,自己爱的人可以快乐。 挂完电话,那条发送至余译舟的短信也很快发送成功。 ——“你睡了吗?现在可以见你吗?” 第七章 余译舟急急忙忙从楼道里跑下来,原本黑暗的感应灯瞬间擦亮。坐在门口的少年弯着背,低垂着头,安静如斯。 江树凉应该庆幸,因为在发短信的前几秒,余译舟已经沐浴完准备关灯睡觉,睡前关手机也是他一直以来的习惯。所以如果那条短信姗姗来迟的话,今夜的江树凉不知该何去何从了。 “怎么会弄成这样?”余译舟在看到江树凉红肿的额头时,关切地问。 江树凉扭过头,尽量不让他看到自己狼狈的模样。“不想说。” 余译舟无奈地笑笑。说起来,眼前这个少年太让人捉摸不透。先是半夜偷偷地跟踪自己,之后在蛋糕店的时候居然说自己是腹黑男。后来几天非要请回自己去那里吃,结果他什么都没吃,看着自己吃了两份蛋糕一杯奶茶,不知道气氛有多尴尬。 刚刚又突然发来条简讯,说要来找自己,要求地址发给他。可是那么明显地满脸沮丧,额头上还肿着,问他却什么也不回答。 好吧,也许每个人都该有自己的秘密。余译舟自己安慰自己。对江树凉说,“你先上楼去清理下伤口,我去对面seven给你买些包扎的伤药。” “不,我在这里等你。”少年却不可思议的固执,余译舟拉他起来,拍拍他身上的灰尘。“便利店很近,楼下风大。” 江树凉抿着嘴,摇头。 你知道吗?我会害怕,害怕只剩自己一个人,害怕你转身就消失在暮霭里。我得到的太少,仅仅在你身上孤注一掷。如果你一定要走,我会在你家门口等你。 余译舟看着小孩子一样的江树凉。 “真拿你没办法,一起去吧。” 酒精擦掉了干涸凝结的血渍,疼的锥心。男人用棉签的时候很小心翼翼,江树凉拧着眉头一声不吭。 “会疼吗?”余译舟看着江树凉隐忍地模样,心底深处有丝丝被带动的情绪。“如果疼的话,我就轻一点。” “我知道你已经很轻了,可是我还是疼呢?” 余译舟笑,嘴角扬起弯弯的小弧。“那……或者转移下注意力?要听故事吗?” 江树凉的眼睛闭着,这使得他全身的感受都变得敏感起来。鼻尖里能嗅到男人身上刚沐浴完的沐浴乳香气。房间里闹钟一步一走的滴答声伴随着心跳与呼吸同一节奏的频率。 莫名地有些紧张,江树凉拽住了衣角。“你……会讲故事?” 男人说话的时候,像有暖风扑在脸上。“看你那么消极的样子。那就给你讲下皮格马利翁效应。” “皮格马利翁是古希腊神话里的塞浦路斯国王,他爱上了自己雕塑的一个少女像,并且期望自己的爱能被接受,之后这种真挚的爱情和真切的期望就感动了爱神阿芙狄罗忒,于是她就给了雕像生命。虽然这只是一个神话传说,但是我觉得现实生活中,我们也不该轻言放弃,有期望就有希望,不是吗?” “为什么要讲这样子的故事啊。”江树凉嘟喃着,然后在心里悄悄腹诽。‘你的意思是说,我追你的话,只要期望就有希望啰?’ “好了好了。故事讲完,包也包好了。”江树凉睁开眼,有些模糊地视线里映出男人伸懒腰的样子,这还是第一次看见余译舟懒绵绵的样子,原来帅哥也会有失态的时候。 “晚上,我可以留下来吗?”江树凉望着他,眼睛亮亮的,突兀地开口。 “啊?”余译舟被吓了一跳,手差点没撑住沙发。这个也太突然了吧。 “不行吗?”江树凉起身,往浴室方向走。 余译舟诧异江树凉竟可以这么自然把这儿当自己家,有些咋舌。“可……可以啊,那你睡我的床,我睡沙发。” 包扎的会不会太好了。江树凉对着镜子摸着额头的白色纱布。余译舟,你不去当外科医生太可惜了。好像还有温温的感觉,不会还残留他指尖的温度吧。 “洗脸的时候小心伤口不要碰水喔。”身后突然环过来一双有力的大手,有温热的呼吸喷在后劲。江树凉神经跳了一下,叫了起来,“啊!” 余译舟把牙刷和毛巾放在洗脸槽旁,从他背后撤离,一脸莫名其妙,“怎么了?” “没……没没。”江树凉拍着胸口,还以为他要从背后抱过来呢,吓死了,吓死了。这让他不禁想起了《红玫瑰》里的一句歌词,‘从背后抱你的时候,期待的却是她的面容。’所以洗脸的时候,一直在哼,一扫了之前在家里不愉快的阴霾。 洗漱完毕走进卧室看见余译舟正在细心地抖着被子,江树凉奇怪地问,“柜子里没有被子了吗?” “不是,这个是我之前盖得,你……不会习惯吧。我一会重新给你拿一条。” 江树凉一怔,冲上去,把被子夺过来,“怎么会不习惯,多麻烦啊。” 余译舟被江树凉抢劫一样抢走了被子,两手空空。眨了眨眼,“好吧,那……我去客厅睡了。” 就这么走了吗?江树凉觉得会不会少点什么。 “等……等一下,你明天很早上班?” 江树凉抱着被子的模样特别滑稽,余译舟看了看天花板,“恩。大概。” “那……我提前跟你讲一下,这周五来看我表演吧。” “啊……喔,好啊。”余译舟的逻辑思维还在努力运转,一个晚上怎么好像发现了好多事。最终叹了口气走出卧室,轻轻关上了门。 江树凉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如果只是这样接近你的话,还是不够,只要想着一天一天能更加靠近你,各种理由都想把你留住。 深陷爱情泥潭,就会在瞬间变成无比幼稚的孩童。可是谁也阻止不了自己,爱上一个不得不爱的人。 准备关掉床头柜的江树凉被桌上的一本书吸引,拿起来看发现原来是本北岛的诗集。那家伙平时还会看诗的吗,看起来生活还挺丰富。 随意翻了几页,惊讶地发现这竟然是本简体版的书籍。在台北买的到这种版本吗? 有一页被折叠了起来,江树凉轻轻了念了起来,念完以后,弯着嘴角偷偷地笑了。被窝里满满都是余译舟身上的味道。 《习惯》——北岛 我习惯了你在黑暗中为我点烟 火光摇晃,你总是悄悄地问 猜猜看,我烫伤了什么 我习惯了你坐在船头低吟 木桨淌着水,击碎雾中的阳光 你拖着疲乏而任性的步子 不肯在长椅上重温我们的旧梦 和我一起奔跑,你的头发甩来甩去 隔着肩头不在乎地笑笑 我习惯了你在山谷中大声呼喊 然后倾听两个名字追逐时的回响 抱起书,你总要提出各种问题 一边撇着嘴,一边把答案写满小手 在冬天,在蓝幽幽的路灯下 你的呵气像围巾绕在我的脖子上 是的,我习惯了 你敲击的火石灼烫着 我习惯了的黑暗 第八章 曾经无数次在心底发誓不再回去那个支离破碎的家,少年的中二心性终究抵不过世间的冷暖情长。日子如往常一样的过,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脾气暴躁的欧巴桑仍有意识肩负着做母亲的责任,江魏然依旧烂赌夜夜不归。江树凉突然明白了,也许这才是生活。 他开始期待周五晚上的那场演出。 夜场与往常一样喧而不闹,纵使看似如过去的每个周五一样,在江树凉看来已然不同。 没想到余译舟会提前而来,七点就坐在吧台点了一杯GrassHopper (绿色蚱蜢)与调酒师闲谈。 当时的余译舟与调酒师谈起江树凉。他是这样说的,尽管我的年岁也长不了他多少,在我的眼里,他始终是个孩子。年少,轻狂,微凉。我看不穿他心里的想法,但能看的穿他内心的火热,就如同多年以前的我一样。一往直前想做喜欢做的事,勇者无敌。但是你知道,生活就像一个陷阱,往往期望越大,希望也越大,失望也会随之越大。我曾与他讲述过一个皮格马利翁效应的故事,我只是希望他可以不放弃,也许跌跌撞撞一路多少坎坷,但最初的梦想与爱恋永远是最珍贵的。我想我会喜欢他那样的少年,勇敢坚忍,不畏屈服。我甚至很想照顾他,向我的青春致敬,为我的生活圆满。 即便,这些让人感动心动的话,江树凉无法亲耳听到。但后来调酒师告诉江树凉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哽咽了喉咙。 余译舟,这个刻舟求剑的男人,是多么的善良勇敢。 夜场。迟来的江树凉和陈嘉逸与余译舟打过招呼,八点,演出准时开始。最初的是一首《Lost Taipei》。 Rain-drenched roads Matching steps Let-down hair And someone’s laughter too City nights Oh the city sighs Then loneliness Lingers in the air.ooh yeah And so it’s said that I left my heart I left it in a lost Taipei with you Neon signs and midnight rides The curve of your ∫Mile kisses joy 演出期间,江树凉一直有在捕捉余译舟的视线。男人并没有全程关注地注视他,但每回抬头碰上,总会看见那嘴角旁勾起的小船。江树凉甚至想好一会要向他做好借《北岛诗集》的借口去他家一趟。因为借书永远是增加两人关系的最好媒介,有借就有还,来来回回多次,直到你的变成我的,我的还是我的。 演出完后收拾乐器,江树凉对陈嘉逸说,“陈嘉逸,一会儿你能一个人先回去吗?” “那要我等你吗?”陈嘉逸已经没有资格去参与这场爱情的角逐。面对自己喜欢的人却无能为力,陈嘉逸卑微地以为自己愿意做一个备胎。 江树凉不假思索地说,“不用了,我今晚或许不回家。” “你……会睡他家吗……” 打开盒子,小心地放进萨克斯风,江树凉“嗯”了一声,“也许吧,之前也有去过一次。” 陈嘉逸有些失望,低垂着头,睫毛落下一层阴霾,“你可以不去吗,我们以前都不是说好了,周五演出完一起去鲜芋仙的么?你之前已经毁约过一次了……” “陈嘉逸。没有什么事都是绝对的。” “也许吧……” 余译舟喝完一口酒,看见江树凉向这边走来。站起来打招呼,“hi,宝岛少年。演出非常精彩,一会有什么事想做的吗?” 江树凉坐下,耸耸肩,“去你家啰。” 余译舟无语,满脸黑线。“好歹也是男孩子,要矜持点,怎么整天想着往别人家跑。” “那是女孩子吧,何况我只是想借借你那本《北岛诗集》啦,借我吧,借我吧。诶,对了,而且为什么会是简体版的呢,你是在大陆买的吗?” “我妈是上海人,回大陆时带来的。如果你要,送你也可以啦。” 江树凉连忙摆手,“不要不要,借我看看就好啦。喔……你妈妈是上海人,那你一定会讲上海话啰?” “不会。”余译舟否认自己的同时,看了眼江树凉的神情,后者好像有点遗憾。“我从小就在台北长大,妈妈也很少在我面前讲上海话。喂,你失望个什么劲啊?” “没有啊,感觉上海会是个很diao的地方,以后有想要去,不过好歹也得学学上海话吧。” 余译舟拍拍江树凉的背,没有一点肉,骨感的铬手,“翅膀都没长硬,就想着出去飞啦?”说完这话,却意外地迎上少年坚定的目光。 “没有什么事都是绝对的,总有一天我会拥有很多。” 的确,没有什么事都是绝对的。就像暴风雨来临前,窗外的阳光依旧灿烂。就像死神的降临,毫无预兆。生活正如一米五的郭小四所说,我们活在浩瀚的宇宙里,漫天漂浮的宇宙尘埃和星河光尘,我们是比这些还要渺小的存在。我们永远不会知道生活在什么时候突然改变方向,陷入墨水一般浓稠的黑暗里去。 熊熊大火是何时燃起的,谁知道。那是在凌晨三点半夜幕未散,天方未白之际,所有人都沉浸在梦乡。那是唯一一次余译舟和江树凉躺在一张床上,盖着同一床薄被。那是尽管没有相拥,睡前那个额头之吻却令江树凉永生难忘。那是世间再没有谁说话比余译舟亲口说出的那句‘晚安’更加让他心醉。 他只是想着,或许我不该再下一次还书时表白,而是在天亮。让我睡个安稳觉,天亮说爱你, “江树凉。快醒醒,醒醒。着火了!快走!” “江树凉。不要睡着,用湿布捂着嘴巴,来,快把手给我,不要松开。” “咳咳咳……不要说话,江树凉。我们都会没事的。” 可是,你为什么要打搅我的安稳觉,我还没有睡够,我只想睡到天亮。余译舟,为什么我突然喊不出你的名字了,我一定是还没睡醒,我觉得我的喉咙就像有一团干柴在燃烧,好痛好痛。余译舟,你不要放开我的手。屋子里的沙发书架窗帘都已经烧毁了,床头的《北岛诗集》我忘了拿走,好像已经烧坏,该怎么办,你说好要借给我的,烧坏了我以后要怎么去找一本一模一样的来借读。 这里为什么到处都是火红,我的眼睛好难受。好烫,我这是在火炉吗。我不知道我在哪儿了,余译舟,你能告诉我吗?你会不会和我一样头晕呢? 余译舟,房梁掉下来了!你看,房梁就要掉下来了。可是你为什么要推开我,你不是说要我拉住你的手吗?你不要松手,求你了,余译舟,你不要丢下我一个人,不要让我一个人走,我怕我会害怕,我怕我会孤独。 我怕没有你,我会一无所有。 我们都那样的年轻,带着棱角活在世界上。时间的沙漏一样流淌在最美丽的年华,谁都没有资格先离开谁。 可是为什么当我的巴士好不容易抵达你家门口,你却告诉我,你将要乘坐飞机去远方,带着遗憾,去我永远到不了的天堂。 “余译舟!” “快走……” “消防员叔叔。求求你,一定要救救他,求你了。我求求你,拜托了,拜托了,拜托了……” …… 第九章 那么多年,江树凉始终记得第一次见到余译舟的情形,那天的天并不蓝,甚至有些糟糕。 那时刚刚在更衣室换完运动服的他准备去上体育课,保安室接到电话,通知他,他姐姐出了车祸,被送进了医院。因为联系不到他家里其他人,只好就给学校打了电话。 那个少年瞬间就失去理智,忘了请假,忘了时间,忘了许多许多。在飞奔向医院的路途中,汗水蒙湿了双眼,却更加澄澈地看清了姐姐那双灵动的眼睛,她说,小凉,小凉,小凉。 直到所有的记忆在医院门口唤醒。慌乱地走进急诊室,四周洁白的瓷砖地昼夜响彻来来往往的脚步声,江树凉听见,自己起伏的胸腔里跳动着的‘扑通扑通’的心跳声。 姐姐,你在哪里?你还好吗?我想见你。 之后语无伦次地与护士打完招呼,了解了病房,第一时间就快步地去寻找。 找到了!“姐……唔。”万分欣喜地寻找到了那个准确的数字,却在门口与一个男人相撞,不知是天意还是意外,只是满鼻尖都是男人身上淡淡地薄荷香,神清气爽。 “在医院要保持安静喔,这样鲁莽可会影响到其他病人休息喔。” 男人如此淡然地将手放在自己的头发上,有种让人心静下来的魔力。江树凉吓得退后两步保持了距离。这才看清楚,那个男人的模样,慈眉善目,鼻梁微挺,引人注目的大概是身上的交警制服,白色交接处似乎还残留暗红色血迹,胸口挂着工作牌,名字,余译舟。 江树凉愣了几秒,低头嘀咕两声,“你又不是医生。” 男人笑了笑,侧身让江树凉进门口,“进来吧。”说完,往长长的走廊走去。 江树凉顾不得其他,很快在病房里找到了姐姐的床榻。姐姐看起来没有想象的那么糟糕,只是小腿粉碎性骨折,手上有些擦伤。 江树凉拧着眉毛,关切地问,“姐姐,你还好吗?会不会很痛,怎么这样,你知道吗,接到电话,真的吓死我了。” 江雅晴摸着江树凉的眉毛舒张,弯着嘴角掩饰疼痛,“还好啦,不会很痛。你看,姐姐,不是好好地么……诶,对了,你有没有看见刚才那个交警哥哥,要好好地跟他道谢呢,如果没有他,可能就没有那么好心的人送姐姐来医院了呢。” “那个人吗……”江树凉恍然,原来是他,在门口撞见的那个男人,是他送姐姐来医院的,如果没有他……想到这里,江树凉赶紧起身,“我去看看。” 跑出病房时,望着一个个陌生的人影,还是忍不住地失望了。那么久,他早该走了,也是呢,为什么不在刚才就留住他。 江树凉失落地低垂着头,望着长长的走廊呢喃着,“是他吗,余译舟……” 第几次回想起那时的画面了,多的江树凉数不清。可是余译舟走了,带着遗憾,永远地离开了这个世界。只剩下江树凉孤零零地面对病房里四面苍白的墙壁。 “今天会不会觉得好很多呢,医生说,你只要再住几个月就可以出院了,很快了吧。还有现在天变得好冷,是谁把窗户这样打开的,江树凉,你都不会觉得冷吗?” 细心地关掉窗户不让冷风吹进来,陈嘉逸一直都在照顾江树凉,从开始直到现在。 无论一颗真心得不得的到回报,只是因为爱着的话,哪怕要这样过一辈子,也会情愿。 他是陈嘉逸,死心塌地地喜欢着江树凉。 江树凉无法开口,被烟火熏伤的喉咙要许久之后才可以康复,平时的沟通,只能借助写字。 陈嘉逸坐在床头时,江树凉常常会望着天花板发呆。陈嘉逸有时会讲许多许多话,却只字不提喜欢,有时两人都很沉默,安静的病房里只能听见两人淡淡地呼吸声。 在火灾不久后,陈嘉逸告诉江树凉,余译舟的父母早就双亡了。母亲因为癌症,父亲意外身亡,他的葬礼几乎无人参与,他的骨灰被带回了鹿港小镇,那里是他的故乡,他和他的父母一家三口永远地挨在了一起。 虽然所有人都知道这场火灾是意外,但是因为余译舟的邻居以各种借口推卸责任,所以直到现在已经没有人再去关心火灾的源头了。 除了陈嘉逸,没人知道那天知道所有关于余译舟的故事,江树凉哭的有多惨。长长的泪珠就像断不了的水线,无声的,整整一个下午,泛白的枕头一半湿哒哒的像是水里捞起来。 陈嘉逸却只能无助地抱住江树凉的头,埋在自己的胸口,不断地安慰着,“江树凉,别哭了。求你了,别哭了。”除此之外,还能再讲些什么呢,或许是一句,‘江树凉,别哭了。你还有我呢,我一直都在呢。’ ‘我一直都在呢。’ 第十章 时间在撕裂的石缝间游走,哭过笑过,爱过痛过。世界上永远有人17岁,却不会有人永远17岁。 再次回到了Romantic Affair蛋糕店,依旧是同样的地点,同样的时间,只是物是皆以成非。 精装简体版的《北岛诗集》安静的躺在桌角,两两对坐的少年已脱去了17岁的稚气,仅仅两年,就已经逐渐地开始在成长中磨砺出了微许成熟的魅力。 “你好。您的巧克力约克布朗尼蛋糕,约克夏奶茶,还有蛋挞。”店长还没变,还是那个高高瘦瘦穿着白色厨师服,挂着职业性的笑容,就如同他的蛋糕一样态度好的要让人融化。 记忆如果可以倒带,真的很想回到那时那日,来对比一下,如今有哪些不同。 那唯一不同的大概就是身边的人吧。 “谢谢。”陈嘉逸今天穿了一件浅色英伦牛仔夹克,黑色卡其裤,潮气十足。头发似乎也有刻意的整理过,染过的栗色发色在灯光下像是有一圈淡淡的光圈。 他将勺子递给江树凉,却嘟着嘴,装作一脸委屈地模样,“喂。江树凉,我的19岁生日你就准备这样给我度过啊。” 江树凉不知道,陈嘉逸为了等江树凉为自己过生日的这天等了多久。从今早开始就已经开始期待这个时刻,镜子里的自己不知换了多少套行装,穿的太正式好像会很奇怪,太普通又觉得不满意。头发也不能太毛燥,会显得邋遢。之后就直接去街上买了套衣服,做了个头发。 可是,当两人在约定地点碰点时,却只迎来江树凉一句,‘新衣服啊,以前都没见你穿。’ 然后,就没了。 此时,江树凉诧异地看了陈嘉逸一眼,奇怪地问,“那你想怎样?生日当然吃蛋糕啊。” 陈嘉逸心想,好吧,虽然有点失望,不过人在身边就好。然后他把手放在桌上,双手交叉,两食相互碰撞。“好歹唱首生日歌啊。” “在这里?” “嗯嗯嗯。”陈嘉逸狠点头,一脸期待的神情,两眼放光。 江树凉倒是被骇到了。尼玛要我在这种公众场合唱生日歌,是要我丢脸丢到太平洋么。重点不是生日歌啦,居然是单独对着个男生,面对面唱,在众目睽睽之下。这种事,回家躲在阳台上哼哼就好了啊。 江树凉抬手敲了一下他脑袋,“哪有那么多条件,生日了不起喔。”其实,脸已经有点小红。 陈嘉逸捂着脑袋,戳戳蛋糕,“那也不祝我生日快乐喔。” “你……”江树凉瞪了他一眼,不说话。半晌,顿了一下,低头,才低低地嚅嗫了句,“呐,生……日快乐。” “说什么啊,那么小声?” 靠北啊,你故意的啊,还是耳聋啊,江树凉在心里腹诽着。那个人却不依不挠,“我听不见啦,你刚才有说什么吗?” 男生被气的险先站起来用凳子砸他,“你妈啦。生日快乐啊!!” “你妈啦。” 这种地方也会有回音?江树凉和陈嘉逸双双吓了一跳。等静下来仔细听,才知道原来根本就不是回音,是厨房里有人传来了一样的咒骂声,并且正在不断持续着。 “干,这个到底要怎么搞啊,水又加多了,操,变成豆浆了啦。”伴随着一阵子锅碗瓢盆落地的声音,厨房里一阵骚乱。 “啊啊啊。混蛋,全倒了。怎么弄,面粉又放多了。夏斯年,你快进来了啦!” 听这个年轻的男人的声音就知道大概会是个笨手笨脚的人,不过似乎令谦和的店长难得有了伤脑筋的时候。 “我都叫你不要做了嘛。厨房都被你弄的乱七八糟的。” “你这是在抱怨我吗?可是我是想要做给你吃耶,你还嫌弃。” “我不是这个意思啦。没关系的,你不用刻意做给我的,我做给你吃就好了啦。” “不行,说好了给你做,啊~干你娘咧,这是什么东西黏糊糊在我身上。斯年!快点来救我了啦!” “你别闹了啦。” “……” 真是一对啼笑皆非的小冤家。 可难道不正是身边有这样的人,生活才会快乐起来吗? 江树凉喝了一口奶茶,浓郁的奶香残留在唇舌间,回味无穷。其实想想,生活远没有想象的那么糟糕。来去匆匆的人生,总会有一个人经过你的身边,或许停留,或许离别。即便我们终将遗失过往,那份回忆却是长保新鲜的。 如果命运执意使我们抓不住身边想爱的人,心中的丘壑,山川,森林,为什么不留给爱你的人呢? 你瞧,更深暮色,窗外昏黄的路灯下一个年轻的帅气男人正在插兜慢走,踢踏踢踏地脚步声后,尾随着一个蹦蹦跳跳的少年。削瘦的颚骨,单薄的背脊,低着头追踪着男人的影子亦步亦趋。 突然少年的玩心大起,抬着脚要去踩男人的影子。觉察到被跟踪的男人却在一瞬间转过身体来,少年一愣,傻笑地哼着歌装作路人甲。 尽管如此,仍被一眼拆穿,男人问少年,“你为什么要跟着我?” 少年的眼睛开始恍惚迷离,似乎在寻找什么借口解释。最终还是坚定了目光,“因为我喜欢你啊。” 江树凉觉得这一幕有些眼熟,只是他猜中了开头,却没有猜中这结局。 人是会忘记很多事情的,但是有些事情,只要记得,在人生哪个地方忘记,就会还有机会在哪里想起。既然如此,何不带着记忆去度过余生,与自己并肩的人,一同走下去呢? “你在想什么?” 江树凉的侧脸弧度很好看,陈嘉逸喜欢他侧脸时安静沉思的模样。只是当自己注意了太多他知道,再不会明白他思考什么。 江树凉转过脸来,双眼如潭。许久,他说,“陈嘉逸。你知道吗?我最近常常在做一个梦,我梦到自己立在麦田里,我梦到自己变成了一个稻草人,我梦到你在田边向我招手,一直像是在喊我的名字,一直做个同一个‘OK’的手势。我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做这么奇怪的梦,但是我的梦境里就只有你,也只有你。” 对面的陈嘉逸笑了,一瞬间的笑容如冬日里的暖阳绽放。他伸出右手做了一个‘OK’的手势,向江树凉的招手,“那个‘OK’的手势是这样的吗?” 江树凉。你一定不会相信,这是我十九年来收到过最好的礼物。 那么从今往后,无论是顺境或是逆境,富有或贫穷,健康或疾病,我们都永远在一起,天长地久,你ok吗? 番外之年上伤官 十二岁的余译舟与妈妈一同走出那间破旧年老的老木屋。 这间屋子在平日里显得非常诡异,周遭遍地是野草荒地,唯它一座建筑物孤零零地立在那里。时而有人经过,也只是会听见屋子里传来黑猫,‘喵呜喵呜’如婴儿般哭泣的叫声,这使得经过的人无不禁不住毛骨悚然。 可也正是这间如鬼屋般的小木屋里住着一个算命如神的老瞎子,传闻今年已经一百有几。而就在刚才,余译舟的妈妈带着余译舟来此算命。 “妈,什么是年上伤官?”余译舟记得刚才老瞎子讲了许许多多自己听不懂的话,有时面露惋惜,有时凶神恶煞。他有些害怕,缩在妈妈背后只隐隐听见了‘年上伤官’这四个字。 余妈妈从出屋之后脸色就十分凝重,眉头紧锁,像是有开不了的口的苦衷。听到儿子一脸懵懂的问自己时,觉得满嘴的苦涩。她不知道该怎么告诉自己的儿子,刚才的算命先生告诉她,‘年上伤官克父母,最大不超二十五;父母命硬克不动,除非一世受辛苦。’ 她是个很温柔的母亲,知书达理,在小学当教师。平时也没做什么亏心事,有违道德的事。她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命格落在自己的儿子身上。她曾许下心愿希望自己的孩子可以健康成长,结婚娶妻,儿孙满堂,安详离世。她不该轻信老瞎子的片面之词,但是这半仙的招牌也不是弄虚作假。她有些难过,悲伤之余替自己也惋惜。 她伸手抚摸着余译舟的头发,“小舟,你知道吗?官呢,是丈夫的意思,所以伤官就是对丈夫不利的意思。所以如果女孩子命格里有伤官的话,就是不吉利的。可是小舟是男孩子,就没有关系啦。年上就是年年向上,所以小舟的个子就一年一年的往上窜了,年上伤官不是坏事,小舟以后长大了一定会很幸福很幸福,遇到自己喜欢的人,然后白头到老。” “真的是这样吗?”余妈妈手顿在余译舟的头上,孩子那样的天真,自己却只能编织如此不着调的谎言去欺骗。 “是的呀。”可是声音已经哽咽了,除了怨天不公平,还能怎样。 余译舟握住了妈妈的手,自己的手掌一直都在长大,只差一点一点就要和妈妈一样大了。他把自己的手与妈妈的手扣在一起。抬起头笑着说,“妈。如果以后我很幸福了,我也会去找你和爸,一起幸福。” “傻孩子。” 回家的路程有些遥远。一路坐着城乡巴士而来,一路坐着巴士回家。车厢里的灯光有些黯淡,乘客不多,很安静,没有一个人在讲话。 身旁的妈妈似乎累了,趴在自己的肩头闭着眼睛安眠休憩,长长的睫毛上有星星点点的水珠,微微颤动,自己的妈妈从来都是那么漂亮。 余译舟调整了身体的姿势让妈妈更加舒适的倚靠,从背包里拿出那本诗集。那是妈妈从上海探亲回来时替自己带简体版诗集。 北岛的诗歌真的很美,虽然自己有时候还并不懂得含义,却常常忍不住拿出来朗读。 不说——北岛 永远不说 总是在挥手 一秒一秒过我静静驻着 是否还有相逢时刻 没有我 别寂寞 那道光永远在身旁 我不说 你不懂 公交汽车的发动机声响在夏日的惊蛰蝉鸣里格外突兀,车子开进一个小巷。低低高高的建筑物挡住了烈阳的照射,车厢里一下子变得凉爽了许多。余译舟看书疲乏了,趴在窗口看着一座座小房子在眼前掠过。 低墙里一颗高大的榕树茂密成荫,硕大的树干弯曲着盘旋着老树根。一只黑白交加的小猫翘着尾巴在树上叫唤,院子里两个七八岁穿着白色卡通T桖的小男孩在树下手忙脚乱。 “陈嘉逸。你这个笨蛋!小猫又被你吓到树上去了啦!” “我没有吓它啦,是它一看到我就跳树上去了。” “那你快点去抓它过来啊,你的牛奶呢?” “在这里……啊哇!全倒了。” “你怎么这么笨呐。” “对不起啦。江树凉……” 江树凉,这个名字光听起来,就感觉好清凉。余译舟探头,眯起眼睛想要远眺看清那个名叫江树凉的男孩。 一声汽笛鸣响呼啸而过,巴士加快了速度,飞快地开出了小巷。院子,大树,小猫,男孩,通通消失在了飞逝的岁月里。 ——第一卷·盛夏微凉·少年凉薄衫·完—— 第二卷:风花雪月·Romantic Affair 第一章 “所以,你是要和我分手啰?” 原唏挑着眉毛,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站在自己对面的夏斯年,用质疑的态度询问着。后者似乎有些敏感听到‘分手’两个字,原本明朗的情绪一下子就变得忧郁,眉宇拧成川字,难过地想上前去拽原唏。 原唏后退一步,躲过男人的接触,咄咄逼人,“别碰我,我就是问你,你这样子的意思,就是想和我分手?” 夏斯年的手顿在半空里,抓了一把的空气。他苦笑着说,“我根本没有这个意思,对不起,小曦,我不想和你分手。” “那你为什么突然就要去法国?之前为什么都没听你提起过,要不是我发现藏在本子里的机票,你是不是打算瞒我一辈子?” 原唏觉得自己好委屈,扭过头不去看眼前与自己交往了三年,同居了两年的男友。与夏斯年交往的的这五年里,两人从未分离过,尽管有过争吵,却也很快就会复合。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这么重要的事却不跟自己说,到底有没有将我视为你的男友。还是说,你是想就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地偷偷走了,从此撇清两人关系,再也找不到彼此。 夏斯年不说话。他知道这一次是自己理亏,但是,去法国深造学习许多西方蛋糕的新配方是他一直以来的梦想。原本他也以为自己就将一辈子留在台北,一辈子开着小店做着小老板与最爱的人简简单单的过下去,只是那天傍晚法国的有名的糕点师Olivier打碎了他平淡的生活。他神秘的出现在了他经营的蛋糕店,并在吃了他的蛋糕以后,有意请他与自己一起回法国学习。 他其实也很矛盾,他知道如果离开这里,就代表着要离开原唏。他甚至连自己何年何月会回来台北都不知道。那是他决定了爱一辈子的人,怎么会舍得离开他的身边。 “小曦。你知道,Olivier是法国很有名气的糕点师,很多人要他拜他为师,他都拒绝。这一次,我能有幸……”夏斯年去抓原唏的手,这一次,原唏没有挣扎,只是转过脸,目光冰冷的看着他。 “学蛋糕就一定非要去法国吗?台北不好吗?非要跑去国外,难道外国的蛋糕就一定比中国的烧饼好吃吗?” “小曦,别闹了。Olivier很有名的啦,你也看过报纸的嘛。” “他有名不关我的事啦,他要把我男朋友骗走,还教他躲躲藏藏的,到临走前三天都不告诉我。” “你也知道,这件事我很难开口,因为我也不想和你分开啊。所以我也不知道怎么和你说好,我知道,你肯定会不高兴……” “你既然都知道我不会不高兴了,干嘛还要去!” 原唏一下子就红了眼圈,有些激动,胸口起伏着,用一个手指一个手指的掰开夏斯年钳固在自己手腕上的手。夏斯年又心急又害怕,又加重了力道,深怕他放开了,他就离开了。原唏痛的嘶吼起来,“你干嘛,会痛啊!” 夏斯年才意识到又一次伤害了原唏。他心疼地松了手,满脸歉意地想去揉原唏的手,原唏避开。 “小曦,我……” 原唏看着夏斯年欲言又止的模样,心烦意乱。“你叫我别闹,好啊,我不闹。可是你明明知道的,明明知道我会害怕一个人,害怕天黑,你为什么还要留下我一个人呆在这里。你都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吗?你怎么可以……这么自私。” “不是的。我……” “你要走就走吧,永远都别回来了。” 永远都别回来了。永远。怎么可能。小曦你怎么能说出这么绝情的话。夏斯年低垂着眼眸,头顶的日光灯落在他的乌黑的短发头发上,晕起一圈光圈,使他看起来更加悲伤了。“如果我去了法国,我也不想和你分手,我……我可以每天都给你发简讯,打电话,一定随时随刻都联系着你。如果……如果有节假日的话,我也一定会回来看你,不,或者,我每两个月就请假几天回来看你……”说到这里,他抬起了头,眼神凝视着原唏,“这样,我们就不要分手了,好不好?” 只是一下子就要被感动了,原唏无法直视自己深爱的男人,他从来都是那样维护,爱护着自己,说出他自私的话也是违背良心,夏斯年什么时候没有为自己着想过,就算许多不能亲眼所见的事情,心里也都清楚。 只是,“斯年。异地恋太辛苦了,还没开始恋我就怕了。我害怕我们隔两个国家的距离的那么长,我害怕我们整天用着简讯传达心情的时候不会像面对面这样深刻,我害怕我们突然就会变得没话讲,彼此过着没有对方的生活,说着对方都不懂得的言语与事情。我害怕没有我在你身边,你会爱上别的他。无论是什么,只要与你分开我就害怕。只有和你在一起,我才会有真正的安全感。” “你就这么不相信我吗?”夏斯年歪着头看着已经有泪光闪烁在眼眶的原唏,心里有些失望。你知道我不是故意要这么做的,我从来都知道相思折磨人,但是追逐梦想的机会怎么能说放弃就放弃,而你为什么如此的不坚定。 “不,我信你,我只是不相信我自己。” 夜晚已经来临,餐桌上的饭菜半小时前就已经热好。平日里两人早就已经吃完而为一会儿谁刷碗而寻找借口,今天谁都没有胃口咽下一口饭。 当爱情遇上抉择的危机,那也就意味着,遇上分离的危机。 “小曦。我们都好好的,好不好?除了你,我谁也不想要。我发誓,我不会喜欢其他人。” 如果在感情里愿做卑微地那一方,你就该知道他有多么的爱你。放下所有,就是放不下那个爱的深沉的人。 “如果你一定要去法国的话,我们还是分手吧。” “别这样……” “晚饭我不吃了,我去睡觉了。” “小曦……” “造啦(走开啦)。” 三天以后,夏斯年搭乘飞机去了法国。 第二章 生物钟准时响起,原唏觉得还是困乏,不过作为上班族,还是硬着头皮睡意朦胧的起床。对着浴室的镜子揉了揉睡乱的短发,挤牙膏,接杯水,眯着眼稀里哗啦刷了起来。刷到一半,满嘴泡沫,突然惯性地朝门口方向喊去,“斯年,早饭我想吃培根梅西卷。” 门口没人回应,原唏心想,夏斯年难道还在睡觉,他可从没这么懒惰过。 拧开水龙头,扑了一把冷水在脸上,顿时清醒了许多。身体不受控制的一震,对了,夏斯年早走了,昨天就已经离开台北去了法国。自己到底在搞什么飞机,怎么总以为他还在似得。 可不是嘛,离开的毫无预兆。昨天傍晚回到家里,他就不见了。只有一张写着,“我走了。”三个孤零零的文字的纸条贴在门背后。之后就彻底就消失在了原唏的生活,很不习惯,是非常不习惯。明明许多东西都还在,浴室里的情侣牙刷牙杯,一蓝一黑的毛巾,门口的情侣棉拖,沙发上的情侣抱枕,厨房里的情侣茶杯。两人在一起的证据都确凿地摆在那里,可用它的人怎么就不在了呢。 原唏觉得胸口某一处有点闷闷的疼痛,锁着眉头换好今天的工作服去冰箱里翻早餐。冰箱里空荡荡,几乎什么都没有,仅仅一袋一个星期前的吐司塞在隔屉里。“吃吐司的话还是放些草莓酱会比较好吃呢。”脑子里自动回忆起斯年过去对自己讲的话。 “干。哪有什么狗屎草莓酱。”原唏咒骂了一句,扯开袋子,塞了几片吐司到嘴里,一股霉味。 跑去厕所吐了个精光,一看生产日期,妈的,都过期一星期了。 一大早就这么倒霉,原唏的脸色很臭,上班的时候,差点就要爆火与啰嗦的老板吵起来。 终于熬到正午下班,去餐厅草草吃了顿午饭,原唏溜到公司后巷的某吸烟区吸烟。 什么全民禁烟,吸烟有害身体啦,小伙伴们都《志明与春娇》看多了,闹起了公司里不准吸烟的热潮。原唏也不是大烟鬼,平时也就抽根烟舒缓下心情。何况在吸烟区也认识了不少朋友,工作上也有很大的帮助。 “原曦,据可靠消息说,最近你失恋啦?”那个穿着一身灰麻色工作服,带着一顶灰色帽子,一脸屌丝样的男人,名叫陈拓,是附近汽车加油站的员工,也是与原唏平时走的比较近的人。 原曦出柜的事,这儿的人几乎都知道,从没有人看不起他。何况,这伙人里也不止他一个Gay。 原唏擦火点烟,吸了口,吐出来,“你听谁说的?” 陈拓一脸嘚瑟叼样,“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快说,到底是不是真的?” “是啊。是啊。”其余的人也开始附和,“你们交往那么久,简直是我们众男男,众男女,众女女的夫妻典范,你们都分手了,我们再也不相信爱情了。” 原唏一阵恶寒,不过也心里仍是不爽快的。“是啊,分了。别问我原因,分了就是分了。” 众人唏嘘。 “拓哥,你的汽水。”突然冒出来了一个男人,与陈拓一个衣着打扮,不过还是应了那句话——人靠衣装,马靠鞍。他明显比陈拓上了一个档次,个子挺拔,五官端正,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帅哥胚子。 陈拓接过身边男人的水,想到什么,连忙把男人推上去,介绍给原唏。“蔚泽章,我的新同事。怎样,比你那什么极品的前任帅的多了吧。” 原唏伸手打了个招呼,“HI。原唏。” “原唏啊。你忘了我吗?”原唏原本懒懒的,也没什么心情认识新朋友。被蔚泽章这一声惊呼愣了下神,啊,蔚泽章。这名字怪耳熟的,对了,是他。 蔚泽章脱掉帽子,露出一头利索的黑发,笑起来,一口白皙的牙齿在原唏眼前晃悠。 “我是蔚泽章啊,原唏。” 原唏一拍脑袋,“喔~蔚泽章,我们……我们好久没见了呢。” “是啊是啊。” 说起蔚泽章,原唏还是会有点尴尬。他不仅仅是原唏的高中同学,还是他的初恋暗恋对象。对,那时作为体育委员的蔚泽章,不仅篮球打的棒人缘特别好,还很会照顾人。班里几乎所有的女生都暗恋过他,是那种典型的花痴的幻想对象。 原唏曾经暗恋过他,原因就是一把雨伞。高二那时,傍晚放学下起了大暴雨,有心的家长会过来送雨伞,运气好的同学带了伞也可以安心回家。原唏就是倒霉,什么都没有。孤零零地在门口哆嗦着,恰好碰上了要回家的蔚泽章,他还问好心地原唏,“你没带伞吗?”原唏只是有些无奈地向他点头。 你以为王子遇上了王子,幸福的撑一把伞就俘虏了原唏的心吗?其实事实是,旁边也有两个女同学没带伞,蔚泽章把自己的伞借给了女生,和原唏一起边躲雨边奔跑着回家了。 那时,亚洲天王JAY红到不行。一部《不能说的秘密》原唏看了好几遍,一句‘最美的不是下雨天,是曾和你躲过雨的屋檐’,完完全全戳中了他的心声。那个与他一起躲过屋檐的蔚泽章一夜之间成了他美好青春期的一块心病。 虽然结果是不了了之,害怕非议,害怕流言蜚语,心里能力脆弱的原唏始终没有向蔚泽章表达过自己的心意。联考结束后,各自奔前程,各自祝双方红尘走马以后,关于蔚泽章的事情再无音讯。 原唏在与夏斯年交往的几年里,几乎已经忘却了自己生命里的这段年少轻狂。只是命运如此戏剧,使他再一次碰上了蔚泽章,并且在夏斯年离开自己之后。 原唏觉得好笑,难道真的有那么一句话,别害怕失去,一个人如果从你的世界里挣脱离开,那么就会有另一个人突兀地闯入你的世界。 “hey,原唏,以后常联系啊,怎么说现在我们工作的地方也离得那么近。” “喔,好啊。” 分别时,原唏和蔚泽章交换了手机号码。 第三章 “原唏。这些文件处理一下。” “好的。马上,我这里马上就好了。” 办公室主任抱着一摞文件砸在原唏桌上,毫不客气地下达命令。原唏的手还在电脑上噼里啪啦地操控着,一个头两个大,这时,电话又嘀铃铃地响了起来。 “喂,你好。这里是普达公司销售部。”“好的,我们会尽快给你安排。”“喔?是吗?有新订单传真过来?我马上去看看再您回复,好吗?”“好,好的。” 原唏觉得自己要崩溃了,销售部果然不是人干的活。大学非要学什么经营管理,找工作处处碰壁,进了这家公司以后,员工们个个扮猪吃老虎,害自己这么老实迷糊的个性天天出错,还要忙到死。 好不容易一大早闲置了下来,已经是十点半了,再过一个小时就该下去吃午饭了。原唏像泄气的气球一样滩在桌上一点生气也没有。早上买的冰奶茶现在都不凉了,喝起来一点也不爽口。吸管咬的瘪瘪的,捏着鼠标在网页上动来动去,夏斯年又发邮件来了。 ——怎么电话也不接,简讯也不回?小曦,不要闹脾气了,对不起,等下个月过了我就回台北去找你好不好?对了,Olivier大师昨天带我去他家里了耶,他老婆好胖的,哈哈,你根本无法想像,两百磅呢,一定是被他做的蛋糕太好吃了,吃胖的。小曦你以后可要小心了喔,呃……我现在很想你,每天都会想你。记得回E-mail。 回什么,回你个大头鬼。原唏的下巴搁在桌子上,其实根本就是赌气,赌气那个人就这样一声不吭地离开了。说什么分手,也只是想逼他改变想法留下来,他到好,脾气倔的跟牛似得,说走就走了。好啊,你走就走了,干嘛还要联系我,如果事事都顺你心的话,我又怎么会甘心。 “滴铃”一声手机简讯的声音。邮件才发来没多久,简讯又来了?真是不死心。原唏叼着吸管,用手指划开解锁屏。 喔,不是,简讯来自蔚泽章。 ——今晚一起去Seabed? 原唏歪了下头,想了想,蔚泽章,是蔚泽章的话,恩……很快他就回了个简讯接受了。 Seabed是个很玄的词,好听点的英文直译是海底,多文艺。但是加了bed总会让年轻人脑海里无意多添了几分暧昧。酒吧=bed?在酒吧喝过一杯鸡尾酒跳过几首歌的舞蹈,好像就自然而然地去酒店开了房,过了夜。 但原唏从来不搞一夜情。 “你常来?”冰蓝色的鸡尾酒在适中的灯光下显得格外魅惑,原唏晃了晃,里面的冰块碰撞在杯上,发出“叮铃”的声响。 坐在对面的蔚泽章与平时工作不同,换了身比较休闲的套装,深蓝色衬衫,麻灰色休闲裤,黑色皮带,衣冠楚楚。笑起来的嘴角往上斜,带着与鸡尾酒一样的魅惑力,“也没有,只是会喜欢和自己喜欢的人一起来。” 好像有种暗示,原唏眼睛转了转,“我可不喜欢和喜欢的人来这里,感觉像地下情人。” “这样啊,那你喜欢去哪?” “如果是我的话,还是想和喜欢的人呆在家里。枕在他的大腿上看电视,吃吃水果什么的。” 说出的话有时候会自动浮现在眼前形成影象,原唏好像看见了往昔的自己与夏斯年。那些每个周末休假里,两个人就穿着同款睡衣窝在沙发上,他躺在斯年的腿上,斯年帮他揉揉肩膀,一起看一出新电影的情形。 像在做梦。 “听起来挺有趣呢,我以前一直以为原唏是个喜欢冒险,自由的人,没想到还这么居家。” 蔚泽章说话时眼神一直盯着原唏,也许在外人看来是出于礼貌,但这深邃的眼神里无时无刻地向原唏透露着讯息。 原唏讶异的问,“你为什么会觉得我是喜欢冒险的人?”八竿子打不着边吧。 “因为好像记得高中那时候有次下雨,你没带伞,我把雨伞借给女生了,你和我一起在雨里跑回家的时候,看起来你很开心。明明全身都淋湿了,还说没关系,说喜欢这样,感觉很爽快。” 原来一件事在自己看来是这样一回事,在他人眼里看来又是另外一回事。原唏哑然。 “反正觉得那时你特别可爱,哈哈,对了,原唏,听说你喜欢男人?” “是……是。”原唏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提起性取向,对于自己是同性恋他一向很不介怀对大家的看法,但是在面对这个把自己掰弯了,却毫不知情的初恋暗恋对象面前,觉得自己就像是被整个儿的什么秘密都挖了出来。尤其是,暗恋男生未果这种糗事。如果让面前的男人知道了自己曾经在高中三年暗恋过他,一定惊讶死他。这种事,就让他永远埋在坟墓里就好了。 “好像听说……分手了?” 蔚泽章在试探性地询问,原唏开始讪笑,“哈……就是,就是因为他要走……了嘛……我……那个……就是……不……然后就……呵呵呵呵。”笑完过后,原唏大喝了一口鸡尾酒,辣地直用手掌扇舌头。 对面的蔚泽章只是眯着眼笑笑,笑笑。“联考之后都没见过你了呢,那时候还挺想见见你,可是后来都联系不上,大学我其实也没上,那之后我就不读书了,去了大陆打工。” “诶?为什么没上大学啊?我记得你成绩好像不差啊。”原唏瞪着眼睛,好奇的问。 “就是家里的问题啦。反正就是去大陆打工,什么都做过,服务员啦,搬砖工啦,还替人刷过马桶,做过保姆呢,哈哈。” 这是原唏看不到的蔚泽章的过去几年,听起来好心酸。“现在怎么又回台北了?” “因为台北才是家乡啊,笨蛋。” 突兀地被蔚泽章敲了一下脑袋,原唏用手按着揉了揉。“君子动口不动手。” “小曦,你还是那么有趣。所以我才会一直都那么喜欢你阿。” 突然被表白了,和夏斯年离开时一样毫无预兆。原唏一个脑子没反应过来,等缓过神,脑子里“哗”一片空白。 “小曦。我从高中就开始喜欢你了,无论你信不信,那都是事实。”面前的蔚泽章信誓旦旦地说出了当年从未说出来的真相。 怎么会这样,怎么可能。蔚泽章居然也一直喜欢着自己。这绝对不可能,为什么,这是假的吧?大冒险游戏?幕后的操控者是谁? 原唏慌了手脚,一时之间无法接受。“那……那个,泽章,你酒喝多了,醉了吧。我看,时间也差不多了,该回去了。” “我没有。我说的都是事实。小曦……”突然被抓住了手腕,滚烫的手心温度像要把原唏的手腕灼烧。 “我……我觉得我好像醉了,我先……先回去了。” “我送你。” “不……不用了。还有,别叫我小曦。” 第四章 去楼下seven买包烟,也能碰上蔚泽章。原唏心有戚戚焉。 这个城市这么大,谁又会在几千万分之几中遇上对的他。有些人终其一生只经过你的肩头一次,有些人停停留留还是远走,谁又轻易敢说,缘分不是天注定。 原唏想,难道冥冥之中自己与蔚泽章的缘分未尽?几年来的离别只是为了更好的重聚?那些曾经出现在梦里的情节真实的出现在了现实里。可是,如今的那颗心,满满都已经是夏斯年。那个固执着离开追求梦想,对自己百依百顺的夏斯年啊。 结账台前,原唏僵直着背,一直低着头与收银员付钱,找钱。他知道蔚泽章就在自己身后,深怕他会认出自己又突然提起那晚的表白的事,自己也该手足无措了。 结果,男人好像和自己想象的不一样,一直漫不经心,等到了门口,才好像装作才发现原唏似的,一脸惊喜意外的模样。 “诶,原唏!你也在这儿啊?” 原唏只好摸摸头,讪讪地笑,“是啊,来买烟的。” “这么巧,我也是,一会去吃宵夜呢,不如一起?” 原唏抬头看了看夜空,只有几颗星星零星点缀着,散发光芒,夜已渐深,四周万籁俱寂。“现在啊?我……那个不怎么吃宵夜的,胃不怎么好。” 蔚泽章有些伤脑筋地挑挑了眉,上下打量了一下原唏。“是吗。怪不得你这么瘦,啊,本来还想带你去Romantic Affair呢,那里的小蛋糕味道特别赞喔。” 从别人口中听到Romantic Affair,原唏敏感的怔了一下。Romantic Affair不就是原来,夏斯年工作的蛋糕店嘛。现在夏斯年去了法国进修,店就暂时转租给了别人。因为私心作祟,对夏斯年的离开耿耿于怀,原唏自那以后再没有去过Romantic Affair,有时经过门口,也是匆匆而行。好几次都由生去看一看的念头,反正现在也不知道是谁开的,去买点甜点来吃也未尝不可。可是……如今的自己居然会害怕,不敢踏进去一步。 过去的几千个日子里,只要一推开那扇厚重的玻璃门,迎面对着自己微笑的男人就是夏斯年,那种只为他而绽放不同与一般职业性笑容的微笑。好怕现在,迎面来的不是那张脸,只会让自己更加失望。即使心里千万个不甘心夏斯年就这样走了,也不愿在失落里肯定,这就是残酷的现实。 “原唏,在想什么呢?” 一下子就深陷入了沉思的原唏被蔚泽章在眼前晃动的手掌唤醒。 “喔,没有……那这样子,你去吃宵夜吧,我也该回家了。” 说完,原唏转身就走,毫无犹豫。蔚泽章心下一紧,赶忙伸手拉住原唏。 “原唏,你……你就不能陪下我吗?” 蔚泽章的臂力极好,这一点原唏百分之百肯定,过去在学校里,扳手腕的比赛,蔚泽章从未输过。而今被钳住的手腕,无论如何都是挣不开的,索性放弃了挣扎。 “我已经说过我胃不好了。晚上就更不能吃甜点了” “其实,你知道我不是要让你一定陪我去Romantic Affair的意思。我只是想,稍微能和你单独在一起聊聊天。” 蔚泽章的神情颇为受伤,自古痴情男儿薄情郎,多是无果而终。原唏也并非铁石心肠,只是这场缘分来的时间不对,晚了好几分,只好咬咬牙。“那你知道Romantic Affair是我前男友开的店吗?” 果然对方是不知情的,瞪了会眼诧异,随后懊恼。“果然,是我说错话了。早知道,我不应该提那个的地方,也不会……可是,你们明明已经分手了啊。” 原唏沉默。突然对自己冷笑起来,“是啊,分手了……”可是我还是放不下啊,明明分手了。只是提到Romantic Affair而已,心口就像被什么沉重的东西堵压着,喘不过气。难道这就叫自欺欺人吗,明明还爱着,装作不去想不去看。以为这样,一天就混过去了,然后第二天,第三天,直到自己彻底丢失了记忆。 蔚泽章松了手,他实在不忍看到原唏如此失魂落魄的模样。 “我知道……知道前度往往都是自己心里过不去的那道坎,可是既然选择了分手,你还是……该果断一些吧……” “你又不是我!你怎么会懂!” “这个世界大好男人多了是,你就非要在一个树上吊死吗?” “……” 我们总是会觉得累。遇上忙碌,身体会累。遇上情感,心灵会累。已经无力的想再和蔚泽章争吵这个问题。原唏只是敏感的痛恨自己又想起了夏斯年。 可恶的万恶的该死的夏斯年。 不过是家叫Romantic Affair的蛋糕店。可是,那个店名也不正是两人当初同居以后一同纠结想出来的嘛。“《Romantic Affair 》,翻译出来是”风花雪月“。正如蛋糕一样,像雪一样的奶油,表上五颜六色,不同的图案。如果分开来翻译更有一番韵味呢。” Romantic传奇的,浪漫的意思;“Affair”事务,恋爱事件的意思。我希望,用这个蛋糕店鉴证我和小唏的这场风花雪月。“那时的夏斯年这样解释给原唏听,原唏怎能不感动。 店里的一切装潢也都是依照两人的心性做好协定的工程完成的。 那些两个人在一起聊天,打闹,装修的日子就像昨天历历在目。现在的你又在谁的身边唧唧歪歪,少了我,会不会觉得无聊。一定不会有人在你粉刷墙壁时偷偷的亲你,也不会有人犯傻将厨房弄得一团乌烟瘴气也要为你烤一个烧焦的蛋糕。更不会有人满身脏兮兮的面粉还要在灶台上勾引你做坏事。 我只是怀念那些有你在我身边,有我在你身边的记忆。 “对不起,我不该提起Romantic Affair 。” 原唏后知后觉自己落泪了,只觉得脸上凉凉的,视线清晰了许多。蔚泽章用指腹替自己抹去了眼泪。好像这个初恋暗恋未果的男人面前,永远都会出糗。 忍不住还是推开了他的手。“弱水三千,只取一瓢。好男人遍地都是,但那些不是我要的好男人。” 蔚泽章嘴里泛苦,淡淡地笑。“我是不是错过了很多。” 原唏点头。“也许吧。” “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一次,仅此一次,就好。” “泽章……我……算了。你走吧。我真的只想当你是朋友。” 还是说不出口啊,原唏心里的话到了嘴边,硬生生地咽了下去。目送蔚泽章离去的背影,有些悲凉,他一步一步的朝着与自己反方向的道路而行,直到慢慢的消失在他的视线里,消失在浓重的黑暗中。 “蔚泽章。我喜欢你,真的喜欢过你。虽然只是曾经,在很久很久以前。像那些坐在学校门口的木椅上吃面包其实是为了等你匆匆赶来上早自习的清晨,像那些以课代表的名义收你作业本发现名字是空的偷偷替你补上的小窃喜,像那些与你一起奔跑在操场上,却无论如何也追赶不上你的背影的失落,还有好多好多,已经随着时光洪流逐渐虚无缥缈的零碎。我想我并不遗憾,我是多么幸运地经过了你,让我看见了不一样的青春。” 空荡的街巷,黑色迷离的浓雾里,除了微风,无人回应。 第五章 一大早的会议上,原唏听到自己被公司安排要去慕尼黑出差一个星期的消息,差点要从椅子上掉下来。这个事情之前根本连提都没有提到过,突发情况激的原唏措手不及。去办公室找经理确定了好几次,并且询问是不是弄错了,而且以他的能力很难能完成这种事,或许找个更出色的人会比较好。可经理则告诉他这一指示是上级批下来的,平时谁做的好,做的不好,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反正只要他按时到达目的地就好,到了那边自然有人接应,什么都不用担心。 原唏有些受宠若惊。可重要的是,有一件事困扰着是他。那就是如果,他去了欧洲,那他与夏斯年距离就缩短了N倍。他专程去查询过了欧洲地图。夏斯年所在的斯特拉斯堡与慕尼黑真的极近。所以他这一整天都坐立不安,在思考着是否该去找他。他们已经分开整整一个半月了,虽然夏斯年还执着于天天简讯,邮件。可是数量已经明显减少了。 夏斯年有没有改变,想知道他现在的生活,很想见他。有一种叫思念的藤蔓在原唏心底不断蔓延。 下班后,原唏去平时常去的面馆随意吃了一碗打卤面就回家了。很久没有在门口邮箱里拿信件了,红色的邮箱里塞得满满的,多出来的垃圾广告单掉在地上,凌乱不堪。原唏随手抓过来一道带楼上了。拖鞋的时候又显得烦躁,换了双凉拖,一堆信件夹着广告单就被搁浅在了鞋柜上。 大约晚八点,陈拓打来电话问要不要一起出去喝酒。原唏谢绝了以后,独自窝在沙发里看了会儿足球赛。一个人的房间,总也显得比往日空旷。哪个球队进了一球,播报员热血沸腾的讲话一点也感染不了原唏此刻抑郁的情绪。 后天就出发去慕尼黑了。分手的事是自己提的,现在要自己主动去找他显得很没骨气。借口反正是因为公事,事实也的确如此。可是公事里并不包括去见夏斯年这个任务。 那个家伙,一个人在欧洲烤着面包逍遥自在,难道就不知道在国内还有个傻子因为他,各种烦恼而烦恼吗? 有些迫不及待地收拾着行李,原唏把橱柜里的衣服一股脑儿胡乱塞进箱子,碎碎念着,“反正闲着也是闲得,才不是因为迫不及待要见他勒。慕尼黑的话,肯定也有什么好玩的,说不定还能赶上啤酒节呢。对了,啤酒节是什么时候来着?谁说去了那,就肯定要见他。还要坐车,麻烦的要死。” “靠北,这个箱子怎么合不上了?”要带走的衣服塞得太杂太乱,没有好好地叠整齐。以至于箱子鼓得太满,拉不上链子,有些甚至从最上面滑落了下来。原唏狠命敲压着箱子盖,手臂使了十分的劲,箱子却依旧无动于衷。 “什么玩意啊,以前塞两床被子都没问题。” 仅仅与箱子大战几分钟,原唏就满身大汗,手腕处红了一圈,坐在地上靠着床,大喘气。“以前……以前都……可以……” 说起以前,以前当然没问题。夏斯年才不会像他这样邋遢,每一件衣服每一个物品都会叠的整整齐齐类似小方块一一排列好,小件的塞边上,大件的扑最下。两个人旅行,带一个行李箱就够了。 原唏懊恼自己真没用,什么都做不好,好像没了夏斯年变得一无是处。沮丧地用脚踹床头柜,踢得柜子“哐啷”响。上头的床头灯受不起强烈的冲力,左右摇晃,灯上的饰品珠子砸到原唏脸上,疼的原唏嗷嗷叫,“嗷呜,混蛋。”咒骂了一声原唏准备爬起来继续与箱子大战三百回合,结果盘踞在地上的右脚被箱子崴到,一个中心不稳,摔了个难看的狗吃屎。 “oh~shit~”原唏自认倒霉,气呼呼地索性趴在地上不动。就在这时,噩运男神再次整蛊他,突然从天而降一本书“咚”一声砸在他头上,砸的他头晕眼花。 “我不玩了,你饶了我吧。” 少顷,原唏拿起砸中自己的凶器揉着脑袋坐起来。“《幸福的烘焙时光》?哪来的书啊?” 原唏抬头看了看自己刚才趴的位置,可不正是柜子底下吗。“柜子里掉出来的?作家,日本人?”他随意地就翻起来看了,原来这只是讲述一个一家人在一起烘焙经历的美好时光的故事啊。 住在原唏家对面的一个年轻小伙是个音乐制作人,平时总爱自己写写词曲唱唱歌。原唏看了几章书,耳边突然传来一阵轻快的歌声。寻声回过头望去,原来对面那个年轻的音乐制作人此时架着一把吉他,坐在阳台上正弹着Gotye的一首单曲《Somebody That I Used to Know》。 “Now and then I think of when we were together 我时不时想起那些我们在一起的日子 Like when you said you felt so happyyou could die 例如你说你快乐得随时可以死去也不觉得遗憾 Told myself that you were right for me 我告诉自己你就是我的挚爱 But felt so lonely in your company 但你的陪伴却让我倍感孤单 But that was love and it’s an ache I still remember 但那就是爱让我刻骨铭心难以忘怀” 怪异的曲风给人耳目一新的感觉。原唏伸了个懒腰,躺到床上接着看刚才没看的部分。 这个场景为什么会越看越眼熟,是不是自己也曾与夏斯年经历过。 那是好几年前,原唏还只是某大学的大一新生。为人处世却完全没有作为学弟的认知。在学校我行我素,俨然一副我是你们大四学长,走路都得给我让着点儿的傲气模样。 那时夏斯年是学校新开的一家蛋糕店的小学徒,态度谦和,惹得学校女生一致认可为“好好先生”的糕点师。 八竿子打不着边的两个人碰撞在那个雪后的正午。夏斯年骑着脚踏车进宿舍送外卖,咋咋呼呼的原唏接着家里老爸来的电话急匆匆从拐角处冒出来。任凭车技再好的车手,在雪后湿滑的陆地上,刹车都会是失了效。 碰撞,脚踏车后面的蛋糕滚了一地,原唏的手机被插到雪里。倾倒在夏斯年身上的是原唏,那时的夏斯年只是想,如果一定要有一个人摔倒在地上,还是自己吧。所以,原唏没有倒地,只因被夏斯年拉了一把,扑倒在一身厚厚的羽绒服上,柔软,温暖。 原唏觉得,恋人中的身影,都被吸在身下男生双眼的湖水里。真挚,深邃。那是曾经在蔚泽章的眼里搜寻不到的身影。只是一瞬,他就想要好好闭上眼,停在这个男生的肩头安身立命。有生之年,仅此一次也好。 “对不起,对不起。你没事吧。” “你没有长眼睛喔。” “对不起啦,你突然冲出来,我也不知道……” “算了,算了。不和你计较。” 一次意外的碰撞,一次毫无公平可言的对话。两人心照不宣地各自回归自己的生活,夜晚又各自在枕边想起了彼此,迷惑人的倒影,命定的未来。简单的二人生活,从原唏跑进蛋糕店的厨房,拽拽地伸出手要夏斯年的电话开始。 在那些冬日的午后里,夏斯年的面包端出烤箱里飘出一阵阵的奶香味里,坐在桌前的原唏吃着泡芙,嘴唇上一层淡淡地奶油白。 夏斯年总会调笑着抹去他嘴上的奶油,“小唏,吃小心一点,嘴唇上都沾上奶油啦。” “但是你看我这样像不像圣诞老公公。” “这么渴望衰老?” “恩。” 夏斯年。你是不是也与我一样,渴望着衰老。 渴望着一夜之间与你白头,永远不分离。 生物钟准时醒起,原唏起床站在落地窗前。阳台对面早已没了音乐人的身影,天方已微亮。原来只是做了一个梦,梦见与你白首不相离。 第六章 飞机准时到达机场,没人过来接机。原唏有些茫然地望着来来往往金发碧眼,五官立挺的欧洲人们。现在该去哪儿,不是说了,一下飞机就会有人过来接应吗。难道被骗了?不可能的事啊,好歹也是上级派下来的事。 原唏思及自己英语也不大好,与机场的服务人员聊不通。索性坐在等候椅上等来接自己的人。自我安慰也许那个人路上堵车了也不准。可联系电话也没有,真是令人着实捉急啊。 一小时,两小时,五小时。眼看着天已渐拉开帷幕,手里的手机仍然毫无动静。打了几个电话给经理,一直关机。之后打到公司,说经理请了三天假。至于接待的人的联系方式好像只有经理知道。 原唏有些恼火,坐在等候室里喝了五杯咖啡,上了三趟厕所。把经理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遍,也难消心头之恨。他终于知道为什么有些人这么讨厌被放鸽子了,以后也再不会放别人鸽子了。 如今唯一行得通的办法好像就是找夏斯年求助了。但是为什么这个样子就像是自己故意提前了一天到这里,就是为了有更多时间见到他啊。原唏内心挣扎抗争,最后败下阵来。“好,打就打。” 快速地按了夏斯年的手机号码,那边接通的速度比想象的慢。但是仍能听到夏斯年不可思议的音调。 “喂?小唏?” 原唏拽了拽手里的行李箱。“嗯。那个……你现在在做什么?” “我,喔,我刚才在吃饭呢。小唏,没想到你会主动打电话过来,我……我都不知道,我就是觉得,很意外。因为你……” “难道我以前都没给你打过吗?”恶狠狠的口气。 “不是,我是说,我来法国以后……呵呵。” “喔……反正……呃,你现在忙吗?” “不忙,不忙。听你的口气,好像有什么事?” “我在慕尼黑。” “……”听到这样的事情,夏斯年当然惊呆了。远在这头的原唏都可以想象夏斯年满脸不可思议的盯着电话发呆的傻样。 “喂、你有在听吗?” “有、有啊,你说你在慕尼黑?德国?真的假的?你怎么会突然去那儿?”太惊喜了。 “反正一时也说不清楚。你……快点过来接我,我要饿死了!!!……啊啊啊!” 最后一句话几乎是要咆哮,原唏真的饿快受不了了。从下飞机到现在除了喝水什么都没吃,点餐又怕点错,饥肠辘辘的等待,煎熬。 “马上。你在哪里?等我,我马上过去。” “机场。” 除了夏斯年,好像再没有人能给原唏完完全全的安全感,即使是如大山一样的父亲。只是一句马上过来,原唏就觉得心满意足。只要有夏斯年,好像无论什么坎都过的去。他才是自己的骑士,守卫着独一无二的自己。 夜深搭乘火车从慕尼黑到斯特拉斯堡。火车上原唏一直在吃着,毫无空暇去和夏斯年讲话。尴尬都被满桌的食物打破了。夏斯年仍是觉得太奇妙,明明昨夜还分隔了两个大洋的距离。现在自己梦里思念的人就出现在了身边。忍不住去碰他的头,脸,仅仅是为了证明他是真实存在在自己身边的。 原唏被摸的一脸烦躁,嘴巴还满是油腻,咬着鸡腿哼唧着,“别碰我,吃饭呢。” 夏斯年笑的春风和煦。这就是自己的原唏,货真价实。 下火车,打车回去夏斯年在斯特拉斯堡的住所。原唏已经累的昏昏欲睡,摊在夏斯年的肩头。夏斯年拍拍他的脸,要他清醒一下一会儿进屋洗个脸再睡。 开门的时候,夏斯年被重量压着肩还要护着原唏,锁进了好几次都进不了锁孔。只好哄着原唏,“你先站一会,我先开个门。” “喔。”原唏乖乖应了,立直,哪知整个人就从背后伸手勾住夏斯年的脖子。夏斯年被原唏喷在后颈的热气息弄得身体不受控制地震了一下。 “别闹了,小唏。你又没喝醉。” “我困呢……快点,我要上床。” “好了好了,开了。”开个门也折腾半天,夏斯年不知道怎么说原唏好了。这样黏着人的样子真像小孩子。真的很怀念以前那些天天有原唏黏在身边的日子。等学成回国,无论去哪,都要有原唏在身边。 “行李箱我放在这里喔。真的困的很的话,赶快去睡吧。”夏斯年把行李箱丢到桌子底下,推着原唏进卧室。卧室里只开了一盏床头灯,昏黄色的晕的房间并不明亮。夏斯年拍拍原唏的脑袋,“晚安。”顺势要过来关门。 “咚。”谁也没想到,毫无防备的夏斯年突然就被原唏袭击,一个措手不及被拉住,抵到了门板上。再看原唏,那人完全没了之前睡意朦胧,全身无力的模样。一双黑亮的眼睛在黯淡的灯光下闪着不一样的光芒。 “小唏,你怎么突然就……”嘴巴突然就被堵上了。夏斯年没料到被原唏摆了一道,之前在车上沉沉欲睡靠在自己肩头根本就是故意装的,原来是有目的的。 两人之前的性生活向来都很和谐,没有一方会觉得这种事会害羞,反而两个人都很主动。在这种事情上,以互相挑逗对方,一起快乐为宗旨。 一个多月来的火一触即燃。从门口一边激吻一边褪去衣衫,转到床边的沙发。夏斯年有些急咬着原唏的耳垂问,“你明明……就说你很困的……”之后,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右手顺着原唏的脊梁骨往下延伸。 原唏身体一阵发热发烫。抓着夏斯年的头发索吻,一刻也不想停下来。“我……没说我要睡觉,我说了……我要‘上床’。”‘上床’两个字加重了音,夏斯年一愣,还真是这么回事。没有自己在身边的日子,小唏变聪明了好多。 “小唏……”夏斯年脱下最后的防线,做好工作。小唏还架在身上,半褪着长裤,将他腰身一抬,裤子就拽下来了。咽了下口水,勾着原唏的腰拉上床。“那……我们……就‘上床’吧。” 身体陷进柔软的床垫上,原唏忍不住用双手捂住了鼻子,因为这样子的夏斯年太性感了。赤裸着身体伏在自己身上,用双臂挡住了床头微许昏黄的灯,灯影洒落在他浓黑的眉毛间,细长的眼睛微颌微熏,带着与往日不一样迷离的神色。卿不自醉他人醉。平时温和的语调加了些喑哑,听起来格外磁性。又讲出那样的话,原唏觉得自己要流鼻血了。 “小唏。你怎么流鼻血了。”原唏才捂上鼻子没多久,觉得一股热流就从鼻间涌了出来,指缝间也跟着湿漉漉粘稠稠的。夏斯年被吓了一跳,赶紧掰开他的手,去床头拿纸巾帮他先塞起来。“小唏,快把头仰起来,别让血流出来了。”然后利索地要从他身上翻下来,做止血措施。 “晤……别下来,我们……继续。” 两个鼻孔里各塞着一个棉条,原唏很不爽,为什么总是在关键时候掉链子。我只是想想,没想到就真的流出来了。不带这么玩人的,一定是那天摔了个狗吃shi,被书砸的,我果然是衰神附体,天下无敌。 夏斯年好笑地看着抬着头还要逞强的原唏,“你都这样了还怎么做啊,早点睡吧。” “不行,不行,快,快。”某人类似某种猫科一样黏上去,扭来扭去。“斯年,斯年……” “你最近是不是上火啦?一会儿又流出来了怎么办?” “不会不会的。快,快啦。” 兴致完全没有被扫。“斯年……快,嗯……那里……” “小唏……你……别夹的那么紧来动来动去……” “斯年……斯年……啊……棉条掉下来了……怎么……啊……” “小唏……你怎么又流出来了,我都说了……” “别停,没关系……晤……啊……啊……” 事后,两人相拥躺在床上。原唏整个人就几乎是挂在夏斯年身上,夏斯年摸摸鼻子。“小唏。我怎么觉得大腿那块湿漉漉的,好像床单上都是血。” 原唏缩了缩脑袋,把头埋进他的胸口用被子把脸挡住。“晤……可能吧。明天再收拾。睡觉。” “这样你也睡得着?” “为什么睡不着?就当我又经历了第一次……” “哎╮(╯▽╰)╭。”夏斯年无语,啄了一下原唏光洁的额头,搂的更紧了一些。“晚安。” 第七章 来到欧洲的第二天,原唏才接到接应人的电话。那头的人说,当时经理告诉他原唏的到达时间确实是今天才对,所以昨天的他完全不知情。原唏长吁短叹,你难道都不知道时差这种东西吗?混蛋,害我等了那么久。那头人也表示非常道歉,得知原唏在斯特拉斯堡后说马上就过来接他过去。 原唏挂了电话还忍不住骂那人一句‘猪头三’。夏斯年笑着给他端了一个以前没吃过的蛋糕。“反正也过去了,没什么好计较的。” 原唏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嗯……”吃着蛋糕又兀自想起了昨晚的事。然后,脸就红到了耳根。不是脸红做了那种事,而是自己居然为了不让坐车的时候两人尴尬装睡,自以为这样很聪明,结果居然还关键时刻流鼻血了!!!奇耻大辱啊!去你妈的鼻血! 夏斯年看见原唏的反常,“小唏,怎么了?对了,一会儿什么时候走?” 原唏没好气地讲,“关你什么事。” 夏斯年一皱眉头,“又怎么了。昨晚还好好地,我也没惹你把。” 原唏拿起勺子胡乱戳着蛋糕,精美的蛋糕被戳着惨不忍睹。“反正我们之前不是早分手了吗?” 夏斯年心焦,抓住原唏的手。“我从来没同意过分手,只有你一个人同意的那不算。如果……如果真的分手的话,昨晚那样算什么,明明都一起做过那种事了。” “这种事很正常吧。就当一夜情好了。” “小唏你怎么可以这样想,我……真不知道你都在想什么。” 夏斯年一脸沉痛,用手撑着脑袋,突然不安起来,站起来抓住原唏的双肩。“小唏,你是不是在我不在的时候也经常去……一夜情?” 两肩被夹住,原唏吃痛。“你干嘛啦,没有啦,我才不会做那种事。” 夏斯年安心了,松了口气。对面的原唏又嘟喃了一句,“就算做了,也不关你的事。” “到底怎样,才可以不分手?” “除非你马上跟我回国!” 这才是你要的目的吧。夏斯年摇头,“这不可能,我已经与Olivier签订了合约。他也说,只要一年,跟他学一年就可以回国了。” 原唏的激将法失效。心里就像在打鼓,“那我们就还是分手啊!” “你……小唏你真的一年也等不起吗。或者,小唏你留下了吧。” 夏斯年带着期翼,如果小唏能留下来,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我让你回国陪着我,你不同意,那你又凭什么要我留下来陪你!!!” 一个星期后,气鼓鼓拖着行李箱从夏斯年家甩门而出的原唏回了国。又是难熬的相思,原本说这个月回国的夏斯年因为这件事之后没有回来。简讯也变得日渐稀少,有时候只是早晨的一句‘早安’和晚上的一句‘晚安’,仅此而已。原唏开始全身心投入到工作里,俨然决定利用忙碌而停止思念夏斯年,并立志于成为一个工作狂。 晚5点下班,原唏走出公司,这才后知后觉发现不知什么时候竟然下起了大雨。眼看着四周狂风大作,路边的小树被风吹的一边歪倒,滂沱大雨砸下来伴随着天边时不时传来的雷鸣怒吼,冲刷着整个朦胧的世界。 原唏庆幸自己是开了车来的,不至于回到家淋成落汤鸡。从停车场取了车倒出来,公司门口人来车往,车子堵着,半分挪不动。原唏按了几声喇叭,从口袋里掏出盒烟,抽了一根。正点火,有人敲门窗。 原唏侧过脸一看,可不是蔚泽章吗?他没有打伞,淋得全身上下没一处是干的,头发湿漉漉地帖服在脸上,眼睛半眯着,嘴巴一张一合地像在说什么。 原唏赶紧把副座车门打开,让他进来。男人弯着腰缩进来,显然有些冻到了,嘴巴发紫,身体不自然地哆嗦。原唏从后座扔了条毛巾给他。 “赶紧擦一擦。还有,这么大的雨你怎么在这儿?” 蔚泽章随意用毛巾揉了揉头发,回答地简单扼要,“等你。” 原唏一愣,启动车。这个男人是怎么回事,自己明明是拒绝了他,还冒着大雨来公司门口等自己,有病吧。沉默是金,还是什么也别多说好了。 “原唏。听说你出差了一个星期。” “恩,是。” “喔。”蔚泽章有些失望,连这种事情都没有告诉自己,原唏根本就没有把自己放在心上,或许连朋友也称不上。 原唏不去看蔚泽章的神情,一本正经地开着车,“你家在哪,我送你吧。” “我想去你家。” 原唏以为自己听错了,一个急刹车,“你说什么!?” “去你家。” “你……你开玩笑吧。干嘛要去我家?” “今晚,陈拓带了女友回家。” 蔚泽章与陈拓住在同个出租屋里,因为是同事,也勉强算的上是好哥们,但是感情之事可以说是互不干涉。这一点,原唏还是了解陈拓的。那就是个重色轻友的水货。 原唏斟酌了一会,沉吟道,“那你先回我家洗个澡吗,等一会雨小了,我带你去找个旅馆。” “晤。” 蔚泽章踏进原唏家门口之后还有些恍惚,这儿完全就是个二人套间嘛。从门口的鞋柜直到屋子里,乃至浴室,没有哪一样家居物品是两人份的。给人有一种这个家是不是还有个人住在这里,一会儿就回来的感觉。 原唏抓紧了时间把他推进浴室,“嘣”一声帮他把门带上。“毛巾上面的柜子里有新的,你将就着用吧。”听见里头闷闷地应了一声。原唏低声加了一句,“当然最好是洗的越快越好,早点离开这儿。” 原唏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不一会儿,蔚泽章出来,穿的是夏斯年的休闲裤与长T,也许蔚泽章比起夏斯年要壮一些,衣服穿起来棱廓更分明。 “我洗完了。” 原唏抬头,男人一脸乖乖牌的样子盯着自己,没有什么表情,惹人发笑。原唏拍拍腿,“那我带你去隔壁近一点的旅馆吧。” 蔚泽章歪头,“不可以留下来?” 原唏摇头,“这里只有一张床。” “原唏。”蔚泽章沉默了几分钟,突然唤了一声原唏。原唏习惯性地应了一声,“什么?”视线就暗了下来。蔚泽章整个身体俯下来倚在原唏身上,两只有力的双臂裹住了他,像一座铁笼子,没有任何突破口。 原唏吓坏了,“蔚泽章,你干什么!?放开我!” 越挣扎越觉得徒劳,力气在渐渐地变小。蔚泽章没有吻他,只是低头在他脖子,胸口处留下一个齿印,不重不轻,像在发泄不满,又舍不得下重力。 “呼~哈。”原唏躲闪不及,反而挣扎地很累。就算心里千百个不愿意,身体却无可控制的诚实着。 “蔚泽章。你神经病啊!” “是,我就是神经病。你们明明已经分手了,为什么还可以做那种事。你们算什么关系,如果是这样的话,为什么我不可以?” 原唏已经无法思考蔚泽章是如何得知这些事情,违心的火烧的头脑发热。“这是我的事情,你管……” 几乎就要沉陷了,原唏的脑子一片空白。蔚泽章迷乱地脱去他的衣衫,但是接下来他却做了一件让他后悔一辈子的事。他吻了他。 他控制不了情绪吻了原唏,而原唏在他舌尖碰到自己口腔里的一瞬间,打了一个打激灵。 不,他不是夏斯年。这个身上有着沐浴露香气但没有奶油香的男人不是夏斯年,夏斯年很瘦,夏斯年的眉毛很轻,很柔,夏斯年从不会这么粗鲁。不喜欢被除了夏斯年以外的男人碰,除了夏斯年谁都不可以! 蔚泽章不知道为什么原唏在顷刻间会爆发出如此大的力量将他推到在地。地板上很冰,他的身体碰到只觉得很冷,他承认自己胆小了,不敢再站起来去看原唏的眼睛。他觉得自己好像真的做错了什么,做了一件永远也无法弥补万恶不赦的事情。 “你走,现在就滚出这里!” 蔚泽章从没见过如此生气地原唏。虽然头发很乱,虽然衣衫不整,虽然自己还是那么喜欢他。但是被他推出门外,狠狠地被从里面反锁了门之后,心还是绝望了。 “如果,你还爱着他,永远不把心留给别人的话,你干嘛不去找他,和他在一起!” “我叫你滚啊!” 门内的男人背靠着门缓缓滑落在地。 第八章 “小唏,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会怎样?” “我会去找你。” “如果找不到呢?” “我会一直,一直,一直找下去。”——题记。 窗外已没了雨声,房间里的时钟滴答滴答走着。又是一个整点报时,“现在时间,北京时间23点整。”之后一段献给爱丽丝的钢琴曲响起。 原唏靠着门坐的太久,腿麻痹了。觉得像是有一群蚂蚁陆陆续续地在他大腿上小腿上游走,又疼又难受。他起来活动了一下,好一些了,晃了会儿神,才慢慢地打开了门。 门外一阵雨后的轻风吹过,掀起了他略长的刘海。他抿抿嘴巴,左右看了看,什么人也没有。 蔚泽章,该是早走了吧。 原唏自嘲自己,你就是贱,这样对人家了,人家怎么可能还在。明明就不可能,心里怎么还会空落落的。贱人就是矫情。 可这也不能怪谁,这是人的通病。得到了嫌麻烦,失去了留遗憾。 蔚泽章临走时一句‘如果,你还爱着他,永远不把心留给别人的话,你干嘛不去找他,和他在一起!’一直在原唏脑子里徘徊。原唏觉得愈加烦躁,坐回沙发看电视,电视里此时正播着最新的新闻资讯。 “某大学某男为了和在异地的女朋友维持五年的感情,每周末搭乘火车去看女友。火车票累计数百张,情人节写满爱意文字当做礼物赠送女方。女方感动地落泪,并表示,非君不嫁。小编不禁感动,我们终于又相信爱情啦!” 原唏不由地一怔。真有这种持之以恒的感情么。 五年。自己与夏斯年在一起也是五年,可是,仅仅是分离几个月已经觉得是无尽的煎熬。他为他的梦想而努力不得已这样,那自己呢?只是为了赌一口气留在台北。比起夏斯年的话,其实自己的工作根本算不得什么。 自己究竟得到了什么,赢了什么。为什么总觉得,如果不能和夏斯年在一起的话,就好像输了全部,输了全世界。 现在醒悟还来得及吗。糊里糊涂地以为执着地坚持着自己,如今才明白,错的是自己。应该去找他,对,应该不顾一切地撇下所有去找他! 原唏幡然悔悟。即刻从沙发上跳起来,去屋子里收拾行李,期间又想起应该先去公司里辞职,但是现在这个时间公司里早没人了,只好给经理传个了简讯,敷衍了事。定了深夜的班机。即刻拎着行李箱出发。 一切收拾的差不离,在鞋柜处穿鞋。前段时间懒懒散散,一堆的信件杂志垃圾广告单搁浅在鞋柜上,手肘一个不小心,把它们弄散到了地上。原唏没法一一捡起,心里只是急着要走,马上,立刻,就想去找夏斯年。 尽管如此,仍是被一封一个月前从斯特拉斯堡寄来的明信片吸引了。无需置疑,除了夏斯年,没有他人会从斯特拉斯堡给他寄明信片。明信片翻到背面,上面文字也没多写,只有一句简单的法语——Tu me manques。原唏并不懂是什么意思,转身就回书房查字典。 Tu me manques——我想你。 原唏想哭。三个月前的分离,两个月前的思念,一个月前的重聚别离。这段爱谁都没有想过要放开,输在太理智,太偏执。 他再次回顾这个房间。他无法肯定下次再回来这个温馨的小屋会是什么时候,但他知道,下一次,一定是和夏斯年一起归来,归来这个小屋,归来这座宝岛。 打的,赶赴机场。飞机起飞,在幽黑的夜色里航行。 在的士上给夏斯年发的简讯不知道是不是有收到。原唏很慌,很急。他在飞机上想了很多很多的话想见到夏斯年的时候讲给他听。可是他也怕一见到他,他就什么也说不出口。 到了机场还是迷惘了。没有夏斯年,到处都没有夏斯年。原唏刚开始以为是手机简讯没有发送成功,可是当再次电话铃过去的时候,对方的手机是关机状态。 一夜没睡,只是为了找你,见你。可是,为什么你突然不见了? 原唏让自己静下心来。出门打的,用撇脚的英文与司机对话,并凭着记忆寻找夏斯年曾经带自己住过的住址。 可是,门是锁着的。敲了老半天,里面无人答应。 原唏就像被狠狠泼了一盆冷水,心里拔凉拔凉的,又不能生气。怪不得谁,只怪自己太无知,太鲁莽。 狼狈地蹲在门口抽烟,行李箱安静地躺在那里,烟雾缭绕间来了一个男人。 “你是谁?怎么蹲在斯年家门口?” 是个中国人?原唏觉得自己好像看见了希望的曙光,掐了烟。“你认识夏斯年?快告诉我,他在哪儿?” 男人好像被原唏激动的样子吓到了,“我是他朋友。那个,请问你是……?” 现在这样的情况,原唏真想掐死他,勒着他的脖子逼供他讲出夏斯年如今的坐标。想归想,原唏还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我是他债主,找他讨债的!” 男人擦了把冷汗,心里默念着,不四吧,讨债从中国讨到法国来了。“他……现在在店里呢。” “店里?喔,蛋糕店吗?快带我过去。” “Bonjour.”原唏跟着那个男人推开了夏斯年在法国工作的蛋糕店的玻璃门,迎面迎来夏斯年职业性灿烂的微笑。 原唏管他三七二十一,把行李箱一丢,直接冲过去把夏斯年拖进厨房。“夏斯年,把欠我的都还给我!” “啊啊,小唏,你怎么来了?” “你还好意思说,为什么简讯没回,手机关机!?” “诶?好像没电了。” “我干。” ——正文完—— 后记 这次写这个关于台北的故事的时候,我的一个朋友问我,你现在又要写什么故事。我那样直白地告诉她,这一次的故事没有什么内容,仅仅是我自己想写。 因此故事的相同点是,两者都是初恋未遂。这也让总想起井上雄彦说过的那句话,青春的梦想总是不完整的。 所以我想,那些年,韶华时爱的那个人,曾经肩并肩坐在海边听浪花响,固执说着要过一辈子,少一年,一个月,一天,一个时辰都不算一辈子的那个人。早就各自散落在了天涯。就如同如今的我们。 现在留在身边的,也未必会是差的,只要是对的人。 XD 这或许是我最后一个短篇,也或许拿不准。将来的事谁也说不准。多年以前我也从未想过,我会坐在电脑前敲打出这些我原本以为永远不会写下来的文字。 我时常觉得自己是幸运的,因为我拥有许多我自己想要的东西。那是一直以来鞭挞我,驱使我的一股信仰。 不想多说废话。 ****** 以下是为本文随便写写的词。 如果稻草人有眼泪 下一场雨会在哪里下 想为你打伞 却追不上流沙 你和你的他在一起了吗 我还是像一个稻草人弹着我的吉他 你的城如今迁徙到哪 走走停停 花去了多少年华 你还会回来这片麦田吗 我已种下了孤独之花等你回来发芽 如果稻草人有眼泪的话 我再也不要那些虚假 只要你给我一个拥抱 我就满足 如果稻草人有眼泪的话 求你就爱我一次吧 等到天上的星星都开满了花 ****** My eyes and brows all belong to you.我的眼睛眉毛,通通属于你 Except my heart to myself.唯独我的心留给我自己 I do not want you to be crying silently like me in the night.我不愿意你在黑夜里像我一样沉默地哭泣 Because I love you so much.因为我是那么的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