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怀春之心
米粉又开始留起长发。这次他很低调,把头发打理得干净整洁,绍绍来了发觉后,也心照不宣的和他一起低调,只是给他带点洗发水护发素之类的东西,想着快点让它留长——灰褐色的长发多好看啊! 他俩就这样渐渐成了“闺蜜”,两人在彼此面前都放开了,肢体的接触也相对的频繁,说话更不再顾忌,要打要骂都顺着心的闹。 这天,绍绍问米粉生意的现状,米粉想了想说:“家里的店一般般,就够交房钱。网上的我这边还不错,因为价格便宜,所以跑的量大,不过利润太低也就赚回些本钱和够交水电煤的。大狗熊那里的价格倒是贵,可是完全没生意。”他看看绍绍,说:“一笔也没有……” 绍绍拍着他肩膀,用一副很了然的表情安慰道:“放心啦。”坐去电脑前输入一个网址,她说:“我在网上建了个小社区,专门介绍体育用品和健身用品的,你没事披几个马甲来*。” “?” “记得要装不认识我哦。” “啊,你好诈……”米粉皱脸道,心里明白了她的用意。 “怎么说话呐!”绍绍反倒不以为然,狡辩说:“我这叫自我营销——唉,跟你说你也不懂,总之你乖乖听我的就是了。” 米粉懵懂地点点头,再抓抓脑袋,表示又明白又糊涂。 绍绍那边对着米粉TJ,荣鸑也经常在健身时询问朝阳近况,朝阳对他没保留,好的坏的一股脑的实话实说,荣鸑听在耳里,嘴角上翘,觉得一切都在自己的意料中—— 今天他向朝阳建议道:“我在国外有些朋友,我给你去联系个品牌,你用其中一家网店做代理吧——客人先预订付款了你再下单,你不损失还能大赚一笔。” “能这样?”朝阳完全不懂。 “能啊——”荣鸑也不笑他,反而认真说:“给你找个好牌子,信誉有保障。”他拍拍对方的肩膀道:“你考虑吧,反正我不急,你想清楚了电话我。” 朝阳回家遇见绍绍,把这事一说,绍绍拍着大腿叫好,夸朝阳有本事,在外还有这种朋友圈。 朝阳不好意思的笑了,心里也挺得意。 就这样,随着时光的推移,朝阳的生活走上了非常良好的轨迹,他赚了些小钱,还想着要把以往的欠款还清,所以他慢慢地攒着。且如今他住的地方也不再阴冷而不见天日,以至于他的性格也随之渐渐开朗,时不时的会笑上几下,因为绍绍总夸他,夸他懂得这行当里的那么多道道,知道优劣,于是他自信地想:当然懂啊!从小就了解接触。 米粉在他身边,也变得越来越好,越来越美——他也有了小钱,乐滋滋的存在饼干听里,所以他每天都很高兴。有时在家看店发货,忙得不亦乐乎,可越忙他越高兴,因为那意味着他会有更多的钱,有了钱就不受人欺负了——他是这么想的。 然后,他的褐发也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渐渐长长,短发时稍带微卷的头发,长发时反而垂顺的洒在肩上,配合那张脸,显得格外动人,导致店里经常会有女生光顾看他。他知道自己好看,但这次他和绍绍非常低调的打理着这头长发,在平时只是用皮筋扎上,待到夜晚和朝阳一起上床后,他才在灯光中泻下长瀑。朝阳有好几次都出现了些许错觉,但错觉过后,他只是皱皱眉,没说什么。 两个人就如此这般生活,度过了冬天,迎来了春天,然后就是夏天。 绍绍在此期间帮着他们把网店里的生意搞得相当红火,她还在自己学校的公告栏里贴了团购信息,大学生们都是有业余时间的,对体育健身也很注重,以至于朝阳会定时定点的送货上门,一去学校,绍绍就热情接待,拉着他到处逛。她现在也爱美了,专挑高跟鞋穿,和朝阳站在一起时的身高差还算处在让人接受的范围内。 而荣鸑则在这段时间内,抽空回了趟老家。他家在北方,他在那度过了大半个月的时光,过的心神不宁又心事重重,但回来后就舒畅许多。他打从心底里喜欢住这里,因为这里没人管,还有他喜欢的人在身边;这里的天气比家那边的好,这里的房子也好看——旧式的老洋房赶得上国外,带庭院带果树,他住在里面惬意舒适又安心! 这一日是周五,他坐在自己租的那层老洋房内,借着天光看杂志。此时是下午五点半,他下班早,正闲闲地等着他喜欢的人来他这住,可是那人晚上要读夜大,所以他有几个小时的时间赋闲。闲着闲着,绍绍便填了这个缺——她来向他“汇报”朝阳的近况。 荣鸑觉得这丫头既聪明又活络,一点拨就开窍,果真在学校里把生意拉开了。他听在耳里,一边翻杂志一边夸赞对方,夸着说着,他觉得对方没有反应,于是抬头一看,小姑娘正托着腮帮看窗外,一副想心事的模样…… “看什么呐?心不在焉的,这是心里有人了?” 绍绍被他一嚷,回过神来般正了正身子,说:“什么呀,你别瞎说,染了我的清白……” “哎哟!小丫头知道要清白了——这是真有人了,说给哥哥听听啊——”他笑着翻杂志,其实心里没在意任何,只是嘴上不得闲地找人胡扯。 绍绍晃动脑袋,一副不情愿的样子,可是口中却回应道:“你瞎说什么,我怎么可能有人,我整天待在学校,没一个人能让我看得顺眼的,我能想谁啊?” 荣鸑听她口气别扭,不禁好笑地抬眼看她,心想:丫头在装模作样—— “他们怎么你了?”他问。 “没怎么我呀,就是看不顺眼。” “这……”他笑着把杂志甩去一边的圆桌上,认真对向她说:“你这可不行,这是要得病的,哥哥不能见死不救,我要跟你好好聊聊。” “聊什么呀,还不都是你们害的!” “哎?” 重重哀叹出一声,绍绍像是憋了气般朗声道:“看过小欣哥,学校里就没一个有帅模样的;认识了你,就没见过一个会做人的;再去瞧瞧朝哥哥……”她撇撇嘴,眼神左右飘翻着说:“那学校里就没一个能称得上是男人的……” “喝!”荣鸑听着就乐了,心里也明白了些许,但嘴上却不说穿,只道是:“你这话明显有所指啊——” 绍绍被他这句言语说得心虚,却装作自然挪脚起身,嘴上嘟囔道:“什么呀,什么指不指的,我不明白……”便自顾自地躲开他,去花园散心了。 荣鸑见她这样也不纠缠,反正这是人家私事,他没那嗜好扒皮探究,所以重新拾起那本杂志,一页页随手翻看。 17.心水荡漾 其实荣鸑没看错,绍绍确实少女怀春了。她开始对朝阳出现感觉,她以前只把他当哥哥看,对于他的印象也只停留在“高大得像堵墙”,后来隐约觉得对方很男人,再后来觉得对方很真诚可靠,再再后来她发现对方挺有本事,懂得不少事,还能打能保护人,最后她权衡一切,觉得他挺好,是可以让人放心喜欢的人。 心念如此一动,身体也随之力行,就这样她拉货揽生意的干劲也是十足,完全的不求回报,但求拥抱! 每到周末,绍绍勤快地踩着高跟鞋去朝阳家。名义上是去问店里状况的,看上去也是来跟米粉玩的,实际上是为了让朝阳在意她,多和她相处。不久后,她的这个小心思随了天意,天神赐福,让她踩着高跟鞋“咵哒”一下拐在了朝阳家的小院子里,疼得她站不起身,米粉在旁边不知所措地唤朝阳,朝阳近前一看,弯身一把公主抱起了她,于是她开心得忘了疼,抿嘴憋笑地被抱到床上坐下。 对方脱了她的鞋子察看伤势,并教育道:“穿什么不好,要穿那么高的鞋?你这伤估计要养一阵了。”朝阳指使米粉拿来冷毛巾和冰块,麻利地敷上她的脚,绍绍的脚踝受了刺激,反射性的往回缩,他觉察到后,握着她的脚往怀里带。 “……脏啊……”她红着脸说,却见对方脸上一笑,不以为然地回:“女孩子的脚脏什么?” “……”她不出声了,继续脸红。 冷敷10分钟后,朝阳起身找出一罐药膏,用手抹上脚腕的酸痛处,他提醒道:“明天可能会有点肿,你把这药膏带回家,照我今天的方法冷敷后涂上,记得两天后才能热敷泡脚。” 他说的认真,她看的动心,他抬眼瞧她,她低头回避,末了闷声问了句:“这是什么药啊?好凉,都不痛了……” 朝阳听后一笑,盖上盖子说:“老东西了,现在没什么人记得,也没正经店能买到,只有一贯用的人才知道什么地方有。”他说着就把药膏塞进绍绍手里。 绍绍在手中转着小药罐,很古老的扁圆包装,富有一种复古气息,看着就让人喜欢。然后她就脑筋一转,拍了自己大腿一下,“卖!”她嚷出一字,令面前两个人都不解地“啊?”出一声。 米粉给绍绍找来一双拖鞋,她跛着腿便走去电脑前,开始劳作,上传,写诠释,忙的不亦乐乎,她想:怎么早没想到呢?这也是一大商机啊—— 忙过一段时间后,她在那里吃了顿中饭就随着朝阳一起打车回家——在车上她脚虽疼,心却乐,神情不断翻飞着回到家中。 绍绍的扭伤隔了一个月才完全痊愈,这个月里,朝阳去了两次她的学校,一次送货上门,另一次只为看她的脚和送药,绍绍趁宿管阿姨不在时,偷偷摸摸将他带进自己的寝室,惹得同寝室友一致别有情怀地嘲笑她,她虽脸红,但心里却想:你们笑吧,没见过大男人啊! 然后又过了一段时间,她学期结束,开始过暑假,有了大把的时间后,她开始隔三差五的来找米粉玩。 米粉也挺喜欢她,两个人年龄相仿,也能谈到一块去,更何况绍绍又是帮着他和朝阳把家里的店搞红火的人,所以也格外和她玩得开,朝阳见这两人的感情那么好,心里倒是生出个小想法,在和荣鸑的一次闲谈中,他无意间随口道出这个心思:“我有个朋友,小名叫绍绍,是个女大学生,我觉得我家米粉挺喜欢她。” “咳!”荣鸑一听,差点没被呛到,心想:乱了…… 他和朝阳两人现在也混得熟络,时不时的约出来吃个小饭,喝点小酒。此刻正是周日的中下午,两人坐在小饮食店里,吹着空调吃小菜——打发时间。 “不过米粉……”朝阳继续说:“你也见过他,他长得挺好,可是没什么学历,不知道能不能追上女大学生……”他自顾自地说着,没想要得到回应,因为对方不认识绍绍,当然也没法回应什么。 而荣鸑也说不出什么,自觉朝阳是不知道他认识绍绍的,更何况米粉是不是真喜欢那丫头了?他也不得而知……所以他只是直觉地意识到那个女大学生在感情的这件事上,可能要乱上一阵子了—— 18.两个孩子 荣鸑和朝阳吃着小菜胡侃时,在店里的绍绍也和米粉也聊得欢。绍绍前一阵子没怎么来,米粉就习惯性的向她汇报店内一切,“没什么事,就是前几天来了个老外要买东西,叽里呱啦的说了一大堆,我听不懂,没做成……” “外国人……”绍绍听了,猛一拍大腿道:“对啊!外国人!”——自己怎么又没想到呢! 于是她就忙开了,找到价格牌,在上面大大的写上中英文标签,一个个商品写过来,还指使米粉上网查一些生僻的英文名,忙完后她对米粉说:“你以后跟别人说,老外经常来你们家买东西,你们的质量好。” “啊?没老外啊,就那一个,还没卖成……” 拍他一下,绍绍恨铁般说:“哎呀你个小笨蛋,叫你说你就说!” “……这不是骗人嘛……大学生还骗人……” “你懂什么!你家东西质量到底好不好?” “当然好!”米粉抬脸叫。 “那不就得了——你别给老外丢脸就行,人家做广告还请个不搭界的外国模特呢,你说一下算什么?” “……” 两个人忙累了,见店中此时也没啥生意,就到里边的床上坐着或半躺着休息,米粉拿出副扑克牌,绍绍见了便起兴,说给彼此算命通关玩,两人都是小孩性情,所以一遍遍玩下来倒也不觉得腻味。 待到傍晚,在饮食店里吃饱喝足的朝阳邀荣鸑道:“你去我店里看看?我最近进了批健身的东西,都是小器械,玩起来很上手,你喜欢的话送你。” “好。”荣鸑爽快答应,和朝阳并肩离去。到了店门口,荣鸑就听得里面传出绍绍叽叽喳喳的声音,心中不禁一慌,想:坏了,这丫头怎么还在这?乐不思蜀了? 他心里觉得现在还没到大家见面表真情的地步,还想瞒朝阳一阵子,所以在后面灵机一动,扯开嗓门问向前方之人:“家里有客人啊?” 绍绍在屋里隐约听见这一声嗓,觉得很是耳熟,遛眼一瞟就心惊,慌忙让米粉拉上折叠门。 米粉觉得奇怪,皱着眉头问她干嘛,她急急说:“我一个姑娘家,怎么能随便见外人?” “啊……”米粉听了脸都皱了,心想这是哪朝哪代的想法啊……但还是起身拉了门,同时自己隔着门板探出脑袋往外张望——他见过荣鸑,知道对方挺好。 荣鸑看到后,冲他大方一笑,说:“哟,小家伙也在。留长发啦——漂亮!” 米粉得了个夸,咧着嘴,乐呵呵地把头缩回去,和绍绍两人躲在里面悉悉索索。而外面的朝阳和荣鸑则在店里好一阵折腾,朝阳对这些健身的东西挺了解,连说明带示范的给荣鸑解释一番,末了全要送给对方。荣鸑摇摇头,那么多他可玩不过来,挑两件就够了。 待到荣鸑离开店,天色也早就暗了下来,朝阳转身向里,拉开折叠门一看,见两个孩子横七竖八的都倒在床上睡着了,他脸上笑意渐浓,心中更坚定了自己的想——他打定主意以后要好好撮合他们,俩孩子长得都挺好,又机灵,在一起能成事,看着也般配! 不过撮合归撮合,他也不乱来,走过去轻轻扶起绍绍,拍着唤醒她道:“晚了,我送你回家。” 绍绍揉揉眼睛,打着哈欠表同意。 夏日的夜晚伴着阵阵凉风,不热不冷,让人很是舒爽。 绍绍走到门口,等着朝阳关好店门后,说:“你别打车了,我们散散步,坐公交回去吧。”见对方近前想说什么,她又低下头插嘴道:“我的脚好了,可以走了。”说完她就挽上朝阳的胳膊,拉他向前去。 朝阳心中很感激,认为绍绍是个好姑娘,在替她省钱,宁愿自己走夜路…… 夜路长,有心人的心时却短,朝阳和绍绍边走边吃小点,到家后又看望了姨,坐过一会儿便起身欲走,绍绍依依不舍的又送到门边,然后心中喘喘的回屋。 在回家的途中,朝阳看看表,觉得时间有点晚——小家伙在家还没吃饭吧?于是他加紧脚步,又顺道打包了碗拌馄饨,急吼吼赶回家。小米粉倒是还睡着,夏天的室内闷热,他睡相蛮狠地躺趴在床上,头发散乱开来,衣服也被他自己无意识地撩起,露出白花花的小肚子,如今他的日子好过了,身上也显出些小肉感,所以越发的圆鼓可爱。 朝阳看着他这模样,无奈地摇摇头,将馄饨放去床边的矮柜,自己则坐上床沿摆弄米粉,看对方满头满脸覆了一层薄薄的汗,便抬手帮忙理顺散乱的发。他巴掌大,一抚过去便在巴掌下露出那张小脸,肥嘟嘟,腮帮鼓鼓的,很是娇嫩——他想:这孩子长得太像女生了,真是投错胎了…… 他把米粉的手脚摆放安稳,然后轻轻托抱起他,想将他移至里侧好好睡,可米粉受了惊动便睁开眼,迷迷糊糊的看着眼前的大个子,而后讪讪爬去他怀里,小猫小狗般依偎上他,口中喃喃道:“大狗熊……” 朝阳见他醒了,倒是拍拍他,示意起来吃东西,他摇摇头,就在对方怀中张大嘴巴“啊”出一声。 朝阳依旧无奈,也不撵他,随了他的意般伸手拿过装有馄饨的塑盒,挑起一个就往米粉嘴里塞。米粉人小,嘴巴容量倒挺大,装下一整个食物慢慢嚼,以至于他的腮帮更鼓了,上下鼓动得令朝阳很想抬手揉捏,不过他知道自己手劲大,所以只是想想,不敢真做。 就这样他一个一个的喂,到了第五个,米粉吃不下了,歪头满足地躺倒在他怀中,他便如此抱着他,靠在床头坐了一会,却又怕怀中小人又睡着了,就再次拍他道:“去刷牙洗澡。”小人儿瘪着嘴摇头,于是他又说:“不听话我打你屁股了——” 这回怀中的小人才肯坐起身来,但是没下床,低头偷眼看他,良久后伸手挠挠他,小声说:“大狗熊你跟我一起洗……” 朝阳听着就不对味了,心想这是在耍哪门子的孩童脾气?于是他眉眼一横地亮出巴掌,前倾了身子就要作势打他。米粉见了,身子一蹿就奔跳下床,逃去厕所间。而朝阳则是脸上笑意浓烈,心中好玩地叫了声:小孩子。 19.各自折腾 米粉从不觉得自己是个小孩子,他吃过苦受过罪,看过世间冷暖,见过悲喜人生。所以他只承认自己长的小,但绝没想过自己还是个孩子,当然也就不认为朝阳会那样想他。他只觉得朝阳对他好,他做什么都会对他好,随他的意,平时还会抱着他睡,帮他穿衣服,喂他吃东西,他觉得对方是喜欢自己的,要不然两个男人怎么会抱在一起睡? 他越想越认可自己的判断,时时刻刻都觉得大狗熊是自己的。而在另一人的心中,也时常念起那个有着高硕体魄的男人——绍绍为了经常有理由去朝阳家,时不时的帮店里出个新招,实在想不出什么了,就买些新奇玩意和吃的到店里去逗米粉,名义上是逗孩子,实际上的用意她心里清楚,她就觉得她每回去,朝阳都挺乐呵,让她坐在家里聊天,三个人聊得挺欢,看上去很喜欢和她在一起,她对此很满意,认为对方是有所感觉的,并且自信的认为:当然应该对她有感觉! 至于当事人朝阳对以上两人的心事……其实是全然不知的。他自顾自的想要撮合米粉和绍绍,并且认为自己已经做得很好了,认为绍绍很喜欢米粉,有喜欢就够了,其他的事情都是可以慢慢培养的嘛—— 于是这三个人就这样浑浑噩噩,不明事理的在一起往来着。一段时间后,一年一度的七夕节就近在眼前了。 中国情人节也是很受商家吹捧的,早半个月就在那里宣传造势。绍绍托着下巴杵在柜台上,想着要送什么给朝阳——送手表?现在谁还带手表啊……送手机?朝阳有一个了,怕浪费;送领带?她自个儿都觉好笑,长那么大都没见过那人带过那玩意…… 最终,思前想后的她决定送朝阳一根皮带。 想妥了她便舒出一口气,显出一副笑脸。米粉在旁边看她一会儿愁眉苦脸,一会儿喜笑颜开的神色十分不定,所以不禁问她:“你在想什么?” 听到这个问话,绍绍稍作收敛,讪讪说:“姐姐正在考虑一件大人才会考虑的事情。” “切——”见她摆出一副老成样,米粉白了她一眼,道:“你别忘了我们差不多岁数,什么大不大人的,你以为我什么都不懂?” “好,你懂。”绍绍见他耍狠,便好笑的问他:“那你告诉姐姐,你那小心眼里有没有喜欢的人?” “!” “怎么了?没有?” “当然有!”米粉红着脸叫出一句。 “嘿呀——你什么时候有的?我怎么不知道?”绍绍一听就起了八卦的念头。 “干嘛告诉你啊……”米粉则皱着鼻子,挑衅般对向她:“这是男人心里的事。” “哈!”她抬手就去捏他脸蛋,心想:还男人…… 米粉转了个身,背对着躲她,心中倒是有些喘喘。 “那你告诉我,她是什么样子的人?”绍绍在他身后好奇地打探。 “……”米粉话到嘴边又自己掂量一下,还是没说出口……毕竟自己喜欢的是个男人,女生不会理解的,不理解便会大呼小叫的大作文章,他可不想变成那样,他只想和朝阳两个人安稳平静的生活——像现在这样就好,谁都不知道他们才好,所以他就管住嘴巴,死活不说。 绍绍见他强硬,一时也无法,便调转话头问:“那你有没有准备礼物送她呀?” “?” 她一看他表情就知道没有,不禁显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神情:“唉,你这样怎么搞的定人家?连礼都不送,到时候怎么过节啊!” “他……他不会在乎那个的……”米粉低头喃喃说。 “什么在不在乎?面子上当然要装作不在乎,心里可想呢,就等你怎么表态了,这你要听我的,我知道——” 米粉抓抓脑袋,觉得也有道理,便问:“那你说我该送什么?” “嗯……”绍绍歪着头想:送化妆品?不行。三流牌子的送不出手,好牌子的动则上千,而且还不一定适合个人肤质……那么送首饰?太俗!送吃的?太普通不招人爱……送衣服?鞋子?送摆设?都觉得不适合且太麻烦……最后她拍板说:“买个包吧!” “嗯?” “包不嫌多,挑起来也不麻烦,大包小包钱包,随便你买哪种,都能搭配着用,经济实惠又实在。” 米粉听后很是认同地点点头,自己也觉得朝阳确实少一个钱包,该给他买一个! 20.三角色 之后的绍绍和米粉都各自用心,买到了自己心仪的礼物。他们乐呵呵,满怀欣喜地藏着掖着,待到过节那天,两人又见面了。 见面之时,他俩都挺疑惑,心里想着对方怎么不去见朋友啊?不过他们也不好意思说穿,就这样别别扭扭的挨着…… 朝阳这天心情也不错,因为自觉马上要做一件好事——他在前些天才听说要过七夕节了,虽然认为和自己无关,但他心念一转的马上想到了那两个孩子,认定这是撮合他们的好时机,于是果断掏钱买了两张电影票。如今见到俩孩子腻腻歪歪的在一起玩,他看准时机就把他俩拉进屋里聊。 朝阳首先对着米粉说:“今天提早关门歇业,你也别呆坐着,我这里有张电影票给你。”他伸手递过去。 米粉接过挺开心,以为朝阳要和自己去看电影。 绍绍见状也挺开心,认为朝阳是在支开米粉。 朝阳见他俩露出开怀模样,自然就更开心啦——然后他对向绍绍,伸出一手说:“我也给你张票。” 绍绍一愣,有些疑惑地接过后,她听到耳边响起一声:“你们两个一起去看电影吧,好好看,好好玩,这里的事我来管就行了。” “……”米粉一脸茫然的看着他,还没有反应过来,而绍绍则口快地问道:“为什么是我和他?” 朝阳听着笑了,抓抓脸颊自惭地说:“绍绍……其实朝哥哥觉得你和米粉两个看着挺适合,或许米粉没什么学历,不过他是个好孩子,你也应该了解到了——” “啊?!”面前的那两个孩子都惊讶了。 “所以,我想如果你们有点喜欢对方的话,倒是可以先试着……呃……看看电影……” “啊?”那两人开始诧异了……良久后他们不约而同的齐声道:“我怎么可能喜欢他(她)——”然后他俩对视一眼,又同时向着前方嚷:“我喜欢的是你啊!” 刹那间,三个人都愣了。 时间不知道被他们人为的停顿了多久?抑或是快速溜走了许久,总之这三个人悄无声息的愣在原地,不知该如何回复与作答…… 朝阳很疑惑,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不过看眼前这气势凛然的两个人,他又觉得好像没听错…… 绍绍则慢慢转头看米粉,看他的脸,看他的身形,以及看那头长发——她现在一点也不怀疑这人的感情和话语,她是见过喜欢男人的男人的,可是她没想到自己遇见这类人的机率有那么大!以至于她渐渐皱起眉头,自卫般看着米粉。 而米粉也皱着眉,横眼看她。他心里知道不该这样对绍绍,绍绍是个女的,自然会喜欢男人,而且对方还一直帮他们,和他也时常玩耍。可谁让她喜欢的男人是朝阳?!要是别人也就算了……但朝阳不行!亲娘来了也不能让! 于是在静寂一片的屋内,这两人开始擦出敌意的火花—— 良久后,绍绍一甩电影票,转回脸看向朝阳。看着他的脸,想要以此寻求一个答案,可朝阳此时此刻是满心满怀的不知所措,他还没搞清楚状况,或者说他有点搞明白了,却完全不知道这状况为何而起……怎么会这样的?! 他没动,就坐在原处,但眼神却游移着左右飘忽不定,看来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而绍绍也已然明了他现在说不出什么——哼!多新鲜呐,男人女人都喜欢上他了,还同时抢着要他……不乐坏才怪! 于是她就走了,没留话没回头,走得相当干脆利落。 21.哀求 朝阳见绍绍不明不白的离去,下意识的就想起身去追,然而身后却传来一声猫叫:“大狗熊……”令他如此一停顿,转回身无奈的看着那个小人儿。 在他眼中的小人儿小巧可怜,没经历过大事,所以应该还不成熟,当然也就会说错一些话,想错一些事,所以他耐心的过去他身边,好好对他说:“米粉,你今天这话……说得……不怎么恰当。”他皱着眉,其实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表述,心里尴尬的很…… “就算你不喜欢绍绍,也不能这样,你这么乱说话,她听在耳里会怎么想你?” 米粉对着他,脸上表情显得很平静,他说:“我不管她怎么想我,我也没胡说,我……我就是喜欢你——”说完他就抱住了身前之人。 朝阳汗毛都竖了起来,他满脸不可思议地眨着眼睛,表情渐渐变成茫然,而后又从茫然变至僵化,他想:这下坏了!孩子在他身边没能学好,反而变成了这样…… 于是他两手曲折,使劲将米粉推离开自己,握着身前那矮小之人的肩膀,他决断的说:“你不能喜欢我。” “为什么?”米粉惊讶又难过的看着他问,可他却想:这还用问为什么?这…… “我是男的,你也是男的。我们……我们不能互相喜欢。”他为难的解释,同时觉得这问题根本不需要解释。 “可是我不在乎,之前他们也有很多人说喜欢我,还要欺负我……他们也是男的,他们就可以……” “可我不行!”他依旧决断。 米粉的脸上现出一些失望,却还不肯罢休,他抬起双手拂过自己的长发,露出面容道:“大狗熊,我知道你喜欢的是女人,你看看我,看看我,我不介意你把我当女人看,我可以改变的,我也可以变得像女人一样。”他眼中带泪,毫无底线的祈求着面前的这个男人,而这个男人的反应则是更为深刻地皱紧眉头,现出无法理解的神情看他,然后他又说:“是真的,大狗熊喜欢什么样子的人,我就可以变成什么样,我只要你喜欢我……”他趁朝阳神情呆愣之际,猛的前倾身子,又重新扑回那健硕的怀抱,“我只喜欢你,我要和你在一起。” 朝阳承受着他的拥抱,低头弯腰,双手则像是不知所措般,以某种极其别扭的方式弯垂在两侧。他张开嘴,想说什么又说不出口,正在踌躇之际,他警觉到米粉正欲亲上自己的唇,于是他顺势躲避,令脸颊上受了这一点击,也让他的心开始了新一轮的复杂难明…… 他想他是否该用武力解决这事?米粉怕别人打骂他,所以就该果断打跑他,让他断了这个念头!可是他自己刚刚起了这个想法,就被那张小脸卸了斗志——他做不到,这个孩子和他共同生活了那么久,所以他做不到!更何况对方还只是个孩子,因此他能做的只是挣脱那个拥抱,人为的远离他。 “米粉。”他说:“你这次闹得太过了,你再这样我要打你了!”他威胁他要收敛。 “大狗熊。”而米粉则是口中喃喃地叫着他,继续贴近他,于是他狠声说出自己的心声:“我不会喜欢你。”他摇着头一字字的说明:“我从一开始就拿你当弟弟养,你在我眼里就是个孩子,我没有办法对你产生……那方面的感情。我,我,我们不行……” “我不是孩子……”米粉讶异地回,眼神明显暗淡下来,他愣愣的在原地站了许久,忽然抬手麻利地脱去自己的衣物。 朝阳见他如此,提着心伸手阻止,可是夏天穿的衣物本就少且宽松,没两下米粉就光了身子,朝阳一急,转身慌忙拉下店门,生怕路人瞧见。 当他转回身时,就见米粉那白花花的身子占满了他的视线——美得惊人。他自己也是男人,可他完全不能想象,同是男生的米粉竟然和自己有着那么天差地别的不同!以至于他闭上眼,轻叹一气,越过他走向旁处。 米粉却在后方拉扯他的手,带着哭腔求:“你看看我,我不是小孩了,你喜欢我吧,我将来会越长越大,越来越老,我不是孩子……” 朝阳径直往里走,他也径直跟在后方求,及至到了床边,他急跑两步来到对方身前,抓着朝阳的手臂盯看他。朝阳也低头看他,两人默不作声的呆立片刻,米粉毫无预兆的出手解开朝阳的皮带。 对方一惊,慌忙伸手阻止,可是这小人儿的手指敏捷,动作灵活,他一时拿他无法,只得处处隔挡他,却因为自己内心的扰乱而被对方一一蔽之后猛进。最后,米粉隔着内裤就一把抓住他的*,令他浑身一颤,反射性地甩出一巴掌!这巴掌声响亮,打的那小人儿身子倾斜,头脸歪向一边,长发散乱的贴在面颊上。 米粉长久地保持着这一状态,不动,不闹,不说话也不眨眼…… 朝阳自己都开始反省起那一巴掌的劲道实在是太过火了—— 所以在长久的呆愣后,他伸手想去抚顺那头长发,察看那张应该已经泛红的脸半,可是他一动,小人儿也跟着动了,用力推开他的手,白花花的身子终于愿意离开他的身边,走近床,抬腿跪走去床头一角,他面对白墙抱膝而蹲,并深深埋下自己的脸…… 米粉也不知道此刻自己的这张脸上是什么表象,左边开始火烧火燎起来,而心却冷的要命——原来那人不喜欢自己,自己做什么都不会令那人动心,即使留起长发,即使变成女人,缠着那人,求着那人,那人都不会喜欢上自己——他没有了希望,唤来了绝望…… 22.“王母娘娘” 绍绍愤恨地走出朝阳家后,心情变得越发糟糕,她没想到那男人就这样让她走了……连追都不追她一下!这还是男人吗?!她在路上边想边骂,然后一跺脚,从包里掏出个礼盒,直接甩在地上扔了就走,可是她没回家,直接去了荣鸑的住所。 荣鸑此刻正坐在家中的老式木桌前,把玩新近得的一辆车模。模型贵,又是他钟爱的款式和型号,最重要的一点是这玩意儿是他从喜欢的人那里要来的礼物!所以他哼着小调左右翻看,越看越喜欢,以至于自动扫除了前段时间淤积在心里的某些不快。 他正高兴着呢,冷不防的绍绍就踢门进屋了…… 因为天不算热,荣鸑没开空调,半掩着大门在家中对着前院的门厅那方安坐。绍绍毫无礼貌的用脚“咣当”一声踹开门,着实吓了他一大跳!他手上托着车模抬头看她,见姑娘面色不善,所以一时也不敢插话询问,只是静等事态发展。 绍绍不吭声的走近他,伸手就*堆放在木桌上的报纸,泄愤般往地上甩去。荣鸑见她这样也不阻止——不能阻止!女人发起飙来,天皇老子都不认,他自知没本事阻止…… 绍绍甩完报纸甩杂志,甩完杂志甩纸笔,全甩完了还不解气,她蛮狠的想去夺荣鸑的手中之物,这下荣鸑不肯了,忙扭身抱住道:“诶——姑奶奶你饶了它吧,它可是我的宝贝疙瘩。” “……”绍绍憋红了脸,喘着粗气看他,良久后嚷声道:“混蛋!你们男人都是混蛋!” 荣鸑坐靠在椅背上,抬头眨眼看她,不解地问:“我怎么你了?” “就是你!”她伸食指指向他,气咻咻的责怪:“就因为碰上你了,全天下男人都开始不对劲!你喜欢男人!小欣哥喜欢男人!现在连朝阳都和男人扯上了关系!” “啊?!”荣鸑睁大眼睛,心里表示甚为惊讶。 “天下没女人啦?都喜欢男人……你们干脆全滚去火星算了!*们一了百了!” 荣鸑用手撑着椅背,向后贴靠着慢慢站起,心中稍微明白了绍绍那团怒气的源头,可是他不怎么相信——朝阳……他不像是个同志啊…… “呃,那什么……”他走去橱柜,先将车模安放妥当,随后转身对向绍绍:“你可别搞错了,你问朝阳了?朝阳亲口对你说的?” 绍绍此刻咬着下唇,脸上的怒意渐渐转化为自怜,眼眶中也泛出光芒,她没头没尾的叫出四个字:“我失恋了。”便坐去小沙发上嚎啕大哭起来。 荣鸑见她这样发泄,反而松出一口气,自己也坐上另一个小沙发,陪在她旁边递送纸巾,陪着陪着,他见绍绍已然收敛了愤慨与悲伤,哭声也轻哑了不少,只是身体还伴随着抽涕而有所微颤,于是他拍拍她肩膀,正言道:“冷静一下,告诉哥哥怎么回事,要是朝阳真对不住你,哥哥拼上鼻青脸肿也去给你出气!” 绍绍坐在那,手中转着一张小方纸巾,红着鼻眼将事情原委陈述一遍。荣鸑听了,心想:哦——原来是米粉有问题……朝阳就是个二愣子,傻愣傻愣的还想给这俩孩子乱点鸳鸯,抢月老的活,遭报应了吧! 他心里这样笑想,面上却是一副哀容,眉毛折成了八字,摆出一些同情,一些怜悯,一些愤然,点着头的为绍绍顺毛安抚。 “好了好了。”他说:“哥哥我知道了,晚上吃完饭就去找他,让他好好喜欢你。”他说得轻巧,其实压根不会去——朝阳都不知道他认识这丫头。 “我才不要你去!”绍绍擦着泪眼拒绝他的好意:“不要我就不要我,我都没脸没皮的倒贴过一次了,才不会再去求他!” “是!天下男人多了,将来哥给你找一个。你也知道我那圈子里的,都是些又帅又有钱的家伙。”他拍胸脯道。 “……我要用情专一的……”绍绍低垂眼眉说出要求。 “这,这我可不知道。”他听了,反倒不从了,说:“这得看你自己本事,你要是像你小欣哥那样,我一个男人都能围着他转。” 他说出此话,谢欣正巧从外进来,踏进门他就听见荣鸑好像点了自己的名,于是顺口一问:“在说我什么?” 荣鸑见他已到来,便笑了,忙起身走去他身边,嘻嘻哈哈的回:“说你好。”见谢欣白了他一眼后狐疑地望向绍绍,荣鸑便半拉半抱的将他拖去旁处的小屋里,慢慢解释说丫头看上的小白脸被人抢走了…… 今晚是七夕夜,如果不是绍绍不请自来的闹了一场的话,荣鸑本想趁着节日的光辉和谢欣好好地谈情说爱。他俩之前出过一次事,在荣鸑看来一直存有一些隐患,因为谢欣是个不太愿意表露内心的人,虽然表面上可说是相安无事,但也并不能代表风平浪静。而如今他俩中间夹了个哭天抹泪的绍绍,让他只能暂时放下自己的事情,先将“小姨子”安抚妥当再说…… 晚间,荣鸑订货上门的大餐到了,一道道菜送来时还是热的。他示好般搬了三把椅子近桌前,绍绍看看桌上的摆饰,心想:烛光晚餐啊……哼!一屁股坐去中间的位子,让那两人只能遥相而对。 荣鸑心中已然猜到会是这种状况,所以也就顺从地接受。三个人就此吃得满心的不对味,荣鸑边吃边偷眼看绍绍,见她愤愤然嚼菜;再偷眼看谢欣,对方只是低垂眼眉闷声的吃,于是他只能在小桌底下,偷偷碰那人的脚。 谢欣面无表情的随着他碰,有时还会回踩他一下,而他得了个踩,却是扭头隐笑,心想:这可真应了节日之情了——所谓牛郎盼织女,王母中间怒呐! 23.大个子的愁 第二天,荣鸑按时上班。昨晚他没能留住谢欣,谢欣吃完饭就陪着绍绍回家去了,所以他感觉这个节过得毫无章法可言,完全的不对味。但他也无法,想着来日方长吧,便如此度过了一晚。 待到他清早刚踏进医院大门,就迎面遇上了看似等候已久的朝阳。他一愣,见对方神色焦虑,知道处在另一方的米粉肯定出事了,可他却装作不明事由,愣愣地问向对方。 朝阳这是真急了,昨晚他一夜没睡,因为米粉也一夜没睡。不光没睡,那孩子也没动、没吃、没吭声,一直光着身子蹲在床角面壁。他跟他说话,对方只当没听见般不理会;他想帮他穿衣服,却被米粉抬手挡开;他使蛮力拉扯他,小人儿则用全劲挣脱他后又爬回原位…… 一夜下来,他觉得自己头皮都发麻了,也没能劝好米粉,于是他就想到了荣鸑。在这里,荣鸑见过和认识米粉,还是个心理医生,主意多脑瓜好,所以他大清早的就来找他救援,但当荣鸑开口询问时,他却反而不知该如何表述整件事情了,只是抓着脑袋含糊说:“那孩子,我没管好……现在有点不太正常……” “怎么个不正常法?”荣鸑问。 “……他……喜欢男人……”他说的脸都皱了。 “喜欢谁?”荣鸑再问。 这回朝阳红着脸,偷偷瞟看荣鸑一眼后,闷声说了一个字:“我……” 荣鸑见他这副模样,心里都快笑出了声,但脸上却是一抹正经的轻松神采,他拍拍朝阳的肩膀,安慰道:“没事,孩子在青春期里,大凡都会出现些情感问题,我见得多了。反倒是你这个做大人的,别弄出副惊天动地的样子,你先自己调整一下,我去打声招呼就跟你过去看他。” 正巧此时,打理荣鸑那科的小护士也走进医院大楼,荣鸑赶忙叫住她,并说:“我要出个诊,是急诊,孩子在家哭爹喊娘的要上吊自杀——你跟主任说一下,我回来后再去解释。”小护士点头道明白,于是荣鸑便跟随朝阳去了家中。 家中的店面未开。他俩是从旁边的一扇小门内的过道处,直接通进院子里。荣鸑没及时进屋,只是在院内往屋里张望一下,然后他先问朝阳,“你怎么想他的?” 朝阳一脸无辜的小声说:“我还能怎么想?我就是把他当孩子看,当弟弟养……我要是以前就知道他的心思,我……”说到此他刹住了车,荣鸑却是一脸探问的神情一直看他,然后他犹豫一下,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我也不能怎么样……” 于是荣鸑一派平和地继续问:“你把那些话跟他说了?” “说了。”朝阳点头道。 “他是什么反应?” “他就这样了。”朝阳心中还想有所隐瞒,但隔了几秒,他心虚的补充道:“……我还打了他一巴掌……” 荣鸑点点头,心里思量着对策,手上则拍拍朝阳道:“小家伙交给我,你去街上逛一圈。没事的,没大事——你别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人家喜欢你又不是要杀你。” “你别开我玩笑了……”朝阳胡乱地抓挠自己,“这比杀我还难受……”他小声嘟囔着,同时听话般转身离去。 荣鸑笑着看大个子别别扭扭的离开,然后他面朝里,踏进屋内。 24.小孩子的伤 米粉一夜都保持着同一个蹲姿,也感觉不出手脚的麻木,只是从披散到腰际处的长发下,可以看出两瓣屁股早已僵的发白。荣鸑自顾自地弄出点声响,及至走近床边后,他口中不着调的说:“哪家的小孩不知羞啊?光着屁股乘凉?”他拖了把椅子坐去床前,继续调侃道:“这样还不招虫子?屁股上都被叮出几个红包了。” “……” 米粉不回答,荣鸑觉出这小人儿是真伤心了,他虽然不知道米粉是什么时候动的心思,可单看对方的那头长发,就猜测出头发留了多久,这心思就只多不少的动了多长时间。他不怕绍绍那般哭闹,专对这样不言不语的挂心,所以他必须想办法让小家伙开口。 “不理哥哥了?那哥哥可要伤心的——这么好看的男孩子,怎么能不理哥哥呢?” “别拿我当小孩哄!”米粉毫无预兆地吼出一句,令后方的荣鸑点点头,觉得有门,于是他继续说:“哎,大热天的别生气,气出一身臭汗。”他笑着拍拍床,提议道:“哥哥给你买冰棍吃。买贵的,想吃啥吃啥,吃穷哥哥怎么样?”他故意逗他,见他又不回话了便双手拍床,打出一连串节奏,“怎么样啊?”他继续问:“哥哥可没惹过你,你不能把气撒在我身上吧——走,去吃冰棍,边吃边跟哥哥一起骂大狗熊。”他故意在后方提及朝阳,语气轻飘,但双眼却不放松的紧盯米粉,看他的肩膀开始微微颤抖,知道自己正在挠对方的伤处,伤处疼,并且必须疼出声!于是他再说:“买完冰棍买玩具,光屁屁的小孩要什么买什么。” “为什么……”米粉终于泣着声音开出口:“你们都把我当小孩看……”他放下手臂撑着床,慢慢跪下,然后动作僵硬地转过身,同时发出抽涕声,并在床上跪走近荣鸑,然后又猛一直身,大大的袒露出自己的身躯,他哭着喊道:“你看,你们都看,我哪里是个孩子?我早就长大了,我不是小孩!不喜欢我为什么要对我那么好?拿我当小孩哄,哄完又不要我!”他终于大声的哭叫出来,眼泪决堤,控制不住的挂淌流下。他不擦,双手反而垂下抓紧床单,继续袒露着自己的身躯。 荣鸑在他前方坐看,脑内闪出的第一个观点是:朝阳赚了!这孩子确实漂亮。 脑内闪出的第二个观点是:朝阳够狠!这巴掌扇的,半边脸都肿了…… 他看着他哭,等得差不多时便自觉到了该开口调解的时候了,这回他不再哄,反而严肃了面容道:“哭什么!谁让你去喜欢他的?” 米粉一听他的语调,表情就有些泛愣地抬眼看他。 “朝阳逼你了吗?”他则继续说:“他什么都不知道,是你自己去喜欢他的,你要是个男人就敢作敢当,自己惹出来的事,打掉牙都要往肚里吞!”他用手指去碰戳对方红肿的脸颊,触及到的手感微烫。 米粉受了他的碰,有些疼痛地扭过头,喃喃的轻声回复:“……我不想当男人……” “哎?”荣鸑哭笑不得地收回手。 “我如果是女的,大狗熊就会喜欢我。”他抽涕着自顾自的遐想断言。 荣鸑笑了一声,问:“真喜欢上他了?” 米粉听他问出这句,没回答,只是低头轻声道:“你不会明白的。” 荣鸑便前倾身子,歪脖子看他说:“哥哥明白你的,能体会你的心情。” “切——”而对方则不屑的将头扭去一侧,心中很是不信,所以他又说:“哥哥也爱着一个男人。” 米粉得到这么一句话,稍稍大睁开眼睛,又扭回脖子看他,见他脸上表情认真,不是一副胡说的模样。 荣鸑依旧倾着身体,用食指在唇上一竖,说:“秘密,朝阳也不知道。”见米粉吸了一下鼻子,神色间透出些好奇,他便直身正坐道:“哥哥也爱的很辛苦。” “他也不要你吗?”米粉开口问。 荣鸑摇摇头,回:“他和我在一起,可是两个人不光在一起就够了,还要想很多事情。”他叹了口气,娓娓道来心中所感:“我和他不像你同朝阳,我们还有自己的家人,会产生出很多顾虑,渐渐的就会有很多是非。而且他和朝阳又不同,朝阳虽闷,但只是闷,可他不说话却会想会藏心事,所以我们俩有时也很辛苦……” “……” “不过谁让我选的路本来就很难走呢——我认了。” 米粉不再哭,低下头说:“……至少他没不要你……” 荣鸑听了,笑着摇头道:“哥哥可没本事保证他一辈子都不离开我。” “……” 两个人都停顿一会,米粉随后叹声说:“喜欢一个人真麻烦。” “是,挺麻烦。”荣鸑赞同的说:“我们长得越大,想得越多,麻烦也就越多,但还是不得不去想,只要我们把麻烦都想明白了,它就简单了,也就不用我们再去琢磨了,我们也因此长大了——但现在,哥哥也是小孩,哥哥陪着你一起长大,你还难不难过?” 米粉低着头,瞟了他一眼,良久后说:“不知道……难不难过……” 于是他笑了,伸手去抚顺那头长发,说:“朝阳是个挺好的人,现在不接受你是对的,要不然你成什么了?他又成什么了?” “……” 他拍拍小人儿那红肿的脸颊,见他疼得闭眼躲避,便劝道:“打起精神来,先把衣服穿上,然后再跟哥哥好好聊聊,行不?”他取过一边的衣服塞给米粉,对方果真听话的照做,于是他也松懈下来,想着:初战告捷。 朝阳在外溜达了一圈,心神总被不上不下的提着,最后他买了两瓶饮料,返回到家中后,从院内探头往里张望,荣鸑见他贼头贼脑的,便大方问:“回来啦——” 他反而一缩脖子返回院中,红着脸面尴尬说:“天热,我送点饮料。” “冰的?”荣鸑伸手示意他拿来。 朝阳走过去递上,眼睛却瞥看那在床上低头而坐的米粉,见孩子已然穿好衣服,不免松了心神,然后他看向荣鸑。荣鸑却一甩头,意思让他再出去一会儿,他会意般点点头走了,但也不走远,待在过道里静心等待。 荣鸑将冰冻饮料贴上米粉的脸颊,让他拿着敷脸,然后他拍着膝盖坐正问:“那么,你还喜欢他吗?还想要和他在一起吗?” 米粉抬起头看他,良久后垂下眼眉嘟起嘴,又抽涕一声点点头。 “那哥哥问你几个问题:你喜欢他什么?不喜欢他什么?你长得那么漂亮,将来有女孩主动追你,你还喜不喜欢他?如果他将来变老了,不能照顾你了,你怎么办?要是你有钱了,能养活自己了,你还会待在他身边吗?”一连串问题问的米粉傻傻地看着他,一时半会儿根本无所作答,而荣鸑则一笑,拍拍对方垂放在床沿上的膝盖,说:“现在答不出不要紧,把它们记在心里,以后有答案了就来找哥哥,告诉哥哥——我不说给别人听。”米粉点点头,然后又听到荣鸑说:“我要叫他进来了,能好好见他吗?” 米粉低头皱着眉,不言语也不表态。荣鸑则伸手让他看自己的表,继续说:“给你三分钟。如果三分钟后你还不能面对他,那代表你很快就会离开这间屋子,你要自己生活,自己长大,他不会再陪着你;如果三分钟后你可以见他了,那余下的事就只是思考——懂不?”他指指自己的表盘,又道:“从这里开始,三分钟。” 米粉看着秒针游走,心里很是慌张,他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怎么做才能表现得像平时一样?他惶惶不安的四下观看,心里则在告诫自己要面对朝阳,然后他就发现秒针走了一个圈。他想还有两分钟,所以要冷静,他不愿离开大狗熊,所以必须鼓起勇气面对他——于是深深呼吸一口,伴随着秒针游走出第二个圈,他抬起手抹了自己的脸,擦干自己的眼,将泪痕,水迹统统甩去一边,可是他却觉得来不及,时间快到了,所以必须马上恢复正常。他擦干净脸后又去捋自己的那头散乱的长发,忽然间他就听到荣鸑毫无预兆的一拍双手,惊出一声响,也惊得他浑身一颤,脑内一片茫然。然后他又听得对方从口中喊出“朝阳”两字,他便心中一紧,还未准备好就慌慌张张的看向院门,对上了急急跑将进来的大狗熊—— 朝阳一直在过道里,心中很是喘喘。当听到荣鸑的一声吼时,还以为出了什么事,便大步跨进屋中,却正好迎面对向米粉,也因此心中一软,觉得自己出手太重,把那张小脸都打变形了…… 荣鸑在两人前方,拍着米粉的后背催他站起来,嘴上却对朝阳说:“没事了。米粉是个小大人,他就是跟我抗议,你以后别拿他当孩子看——自己长得人高马大的就想看扁小个子?” 朝阳慌忙摇头。 荣鸑则双手搭上米粉的肩膀,轻轻揉捏着问:“现在想吃什么啊?哥哥请你吃,要啥买啥,嗯?” 米粉低着头,自觉肚子确实饿了,可是不想吃饭,踌躇了半天他闷声说:“小龙虾……” 这句话把两个大男人都给逗乐了,也同时安下心来,荣鸑以此恨铁般拍打他一记,说:“这点出息!走,哥哥请你去吃大龙虾,一个这么大。”他用手比划着,又道:“抵你三,四斤小虾米了!”说着他便半拖半拽的拉走了那两人。 25.后续的拆穿品 吃过海鲜大餐,朝阳没能拦住荣鸑付账,于是便跟随他去医院,想着至少应该把这次的出诊费给付清,荣鸑也就依了他,不客气的按章办事。米粉则掰了两根大龙虾的触须,带回家中洗刷干净后,把它们黏在墙上——这是他第一次吃那么大的虾,他想要留个纪念,也为这次的事情留个念相……他想自己以后再也不能这样闹事了,因为脸蛋实在太疼了! 他一个人坐在家里看龙须,边看边想,却是想不出什么,脑中茫茫然的一片空白,感觉自己好像要重新开始一样:是第一次来朝阳家;第一次看到这个人;第一次和他说话——然后他就真的看见朝阳大踏步的进入屋内。 朝阳受了荣鸑的指教,一派自然的回家,他看到墙上的龙须,下意识的一笑,便缓缓走去米粉面前,抬手摸了下对方的脑袋,然后他拉过一把椅子坐下,手上拿出一罐啫喱状的药膏,挤出一些涂上米粉的脸颊。 米粉低头随他摆弄,自觉脸上凉凉的舒缓了方才的胀痛,于是他等待良久,翻身从小柜里拿出个盒子,塞给对方后轻声开口道:“对不起……” 朝阳有些疑惑地用一只手打开盒子,看了里面的东西后便从鼻尖呼出一声响,涂抹着药膏的手指则掐捏了对方的小脸蛋,令对方一疼的闭眼隐忍。 “大狗熊也对不起。”他半开玩笑的说,但声音语调却极其认真,令米粉在眼眶中含蓄出泪水。 晚间,朝阳姿势别扭的坐在桌前算账。小桌太矮小,他只能扭着腰腹,将长腿伸在外面。米粉洗完澡便挤蹭到他身边,试试探探地坐上他的大腿,他没有驱赶,反而环住对方的腰,往上托了一把,而脸上神情依然严肃地对着账簿,感觉丝毫没有分心。 米粉在他腿上坐了一会儿便扭头看他,然后又转回头沉思——荣鸑让他想一些问题,他一个不拉的记在脑子里,现在抓住一个就翻腾出来琢磨,想的认真又细致,渐渐的就无意识地靠向身后,他触到一堵结实的胸膛,是他从来都熟悉的感觉,所以他就在这个感觉的笼罩下,慢慢闭上眼睛,安心地熟睡起来…… 一个星期后,朝阳特地来请荣鸑吃饭。他俩工作的场所挨得挺近,所以就在中午时抽空一起吃顿便饭,地点就在医院对面的一家餐馆。因为中午人流多,店内客满,所以两人就找了个露天的位子边吃边聊。 “小家伙怎么样?”荣鸑问。 朝阳想了想说:“和以前一样,还是挺黏人……不过最近好像一直发呆。”他又想了想,补充道:“也不太蹦跳了。” 荣鸑听后点点头,道:“正常,我们现在和小时候比,也不太蹦跶。” 朝阳傻笑着往嘴里塞进一块肉。 “那你有什么打算?”荣鸑继续问。 “我?”朝阳疑惑地回,引得对方出手打他。 “哎,你个木瓜脑袋。”荣鸑笑着摇头提醒:“他可是还没把那头长发给剪了——你明白那是什么意思吗?” “……” 见他现出副木讷又不知所措的呆相,荣鸑便继续问:“他要是还喜欢你,你怎么办?” “我……” “嗯?” 朝阳开始下意识地胡乱抓挠自己,他没想过这个问题,他以为事情就这么过去了…… 荣鸑则轻飘地吃了几口菜后,又说:“你要么不喜欢他,就快刀斩乱麻,该分的分清楚,该断的断,免得他还在那里抱有希望,误了人家一小段青春岁月!要么……就接受他,不管你将来爱不爱,至少你现在得好好待人家——人家也是一番心意,你说是不?” “我……” “我什么!一个大男人在这里别别扭扭的,没谈过情啊?” “我是个男的……”朝阳有点急了:“我怎么接受他?” “那你就是不接受。”荣鸑点点头,继续扒饭,“不接受就让他滚蛋。要是还想让他给你看店,就签个雇佣合同,你们从此划清界限。” “……”朝阳就此吃不下眼前这顿饭了,撑着桌面抓挠头脸,心中很是混乱。 荣鸑知道他是副什么模样,但也不理他,慢慢挑拣饭菜送进口中,良久后便听得一声问。 “还有没有其他办法?” “没有。”他决断的回,然后停下进食,扭头看对方:“怎嘛?真想拿他当弟弟养?那你也问问他愿不愿意啊——他要是不愿意,问题就又绕回来了。”他摊着双手说出这些话。 “……” “哎,想想,你多想想。别把事情归结到男女名词上。他现在就喜欢你这个大老爷们了,你怎么办吧——” 朝阳耷拉着脑袋低头不语,心中却回了句:我也不能怎么办…… 两个人又继续吃饭,朝阳越吃越不对味,于是放下筷子问荣鸑:“你还要点什么?再叫些别的吧,这菜不好。” 荣鸑看他一眼,回:“叫碗汤吧,天热也吃不下东西。” “诶。”朝阳老实地点头,打手势想叫服务员,可是中午时段太忙,他叫了半天也没唤来一个,索性自己离桌去店内点单。 荣鸑一个人在原处吃剩下的食物,吃着吃着他肩头就受了一记拍打,令他皱眉回头,忽然间就对上了谢欣的那张脸,于是他一惊!脱口道:“你怎么来了?” 谢欣见他惊讶,反而露出笑容说:“找你吃饭。你不是一直怪我不来看你吗?”他自顾自地走去一边,拉开旁处的椅子,解释道:“今天临时跟人换班,下午休息。我给你打过电话,可是手机一直无人接听。” 荣鸑一摸口袋,自语道:“忘办公室了……”他抬头见谢欣就要坐下,慌忙看看四周后,丢了筷子就上前阻拦。 “别,你来了我们就换个地方。” “嗯?你不是已经吃上了吗?” “呃,这里的菜一般,你看我都没碰多少,换个地吧——我好好请你!”说着他就想推挪对方离去,正巧此时朝阳闷头走回来,嘴上说:“没点汤,我买了两瓶饮……”他已然看见谢欣站在面前,并与荣鸑相立一旁。 荣鸑尴尬的来回看看两人,然后心虚的一笑,说:“你们都……认识啊?” 26.拯救救星 所谓纸包不住火,作为一名心理医生,荣鸑非常明白人类是既聪明又敏感型的动物。在这样的物种面前尽量不要撒谎,撒了谎也不要胡瞒,因为瞒不住,只会越描越黑,到最后就是一场辛苦一场骂。所以当他意识到无法阻止面前这两人相见时,他便老老实实地承认自己其实早已知晓他们认识。 朝阳一下子就不说话了,脸上也渐渐肃容起来。谢欣倒没怎样,只是有些奇怪,又自觉事态有些不对劲,但他并没有及时反应过来,只是立在原地不说话。 朝阳闷声站了一会后,将手中的饮料全数塞给荣鸑,转身说:“我,我去结账。” 荣鸑本想从中打几个哈哈,但又觉没那个必要,便等他回来后道别,三个人就此分道——各回各地,各做各事。 至此后的两天,荣鸑再没见过朝阳,他也没打算刻意去见他,只在家中心急火燎的盼来了绍绍。 绍绍最近过得不怎么样,失恋期有待调整,所以她得空就来荣鸑这儿撒泼一下,发泄发泄自己的情绪。今天,她买了包话梅,坐在院子里边咀边嚼,感觉很无所事事。荣鸑走去她身边,也挑了块地方坐下问:“怎么?真不去见他了?” 绍绍挑着眉毛吃话梅,神情很是不屑地回:“为什么不是他来见我?怎么说我也是受伤害的一方,难道不应该是他来给我抱个歉什么的吗?” 荣鸑听了,轻笑出一声。 “我当初还那么拼命的帮他拉活揽生意,多辛苦啊!到头来就是这么个结果……” “诶诶诶,这你可不对啊——你当初是存着这个心才去帮他的吗?”荣鸑指摘道,令绍绍撇嘴,无言以对。 “那什么,哥哥给你打听过,他也没接受米粉的好意。你要是真喜欢他,其实还是有机会的。” “什么机会?!让我再去追他一次?乐不死他!” “……” “我猜他这回开心坏了,哪个男人有他这样的艳福啊!”绍绍横着眼眉嘲讽,心里颇为不甘。 而荣鸑则叹出一气,好言反驳:“你也说他是个男人啦,成——熟——的——男——人是不会在这种事情上沾沾自喜的——愁都愁死他了!命犯桃花,到最后一个都没捞到,还连带我要去给他擦屁股……” 绍绍听闻后哼笑出声,道:“活该,你们男人都不是好东西!” “……”荣鸑摇摇头,心里不跟她计较,嘴上则说:“行了,我看你也不是真心喜欢他,这事过了就过了吧。” 此话一出,便引得对方皱眉相向,朗声质问:“你怎么知道我不是真心的?!我不真心我能气成这样?” 荣鸑没有及时搭话,夺过她手中的话梅袋,拿了一颗放进嘴里,然后才慵懒而含糊地说:“你要是真喜欢他,管他妈什么面子,早就死皮赖脸的黏上去了。你就拿我说吧,我当初追你家小欣哥时,多坚定,多疯狂啊——差点没霸王硬上弓!” “嗯?!”绍绍猛抬头看他,神色间来了精神。 “呃……”荣鸑自知说漏了嘴,于是将俩食指交叉在胸前,比划道:“限制级。” 绍绍白了他一眼,扭回头看向前方说:“你就是个老变态!我当初怎么就没看出来……我要是看出来的话,才不会让你们见面,你们不见面,说不定小欣哥现在都结婚了,连孩子都有了——” “哈!你以为那么容易?要真那么容易,也不至于他回国一年半都没谈妥一任女友——这说明你小欣哥的心里早800天前就存着我!女人拆不散!” 绍绍没搭话,翻着眼睛看他,可是良久后,她却平心静气地问出几句:“你为什么喜欢小欣哥?你喜欢他什么?干嘛要这样追一个男人?” 荣鸑听了这些问话,在口中翻转着话梅核,呆愣片刻后他将梅核吐出,扔进旁处的垃圾袋中,正色道:“首先,你哥长得挺好,身材也不错。” 绍绍一扭脖子,心里骂着:就知道你是这种人! “其次,你哥有些品味,气质佳。这两点加起来就够得上是中上级的货色了,所以我对他来电。” 绍绍鄙夷地摇摇头。 “然后,在我看来他脾气挺好,很乖很随和,能体谅人,肯吃亏不计较。” “……” “第四,他挺有追求,有自己的主见,会寻求想要的东西,不靠别人也不怨天尤人——你哥他很会享受生活的!这样挺好。再次么……”他掰着手指说:“他会赚钱会下厨会打理,简直没得挑!” “哈,这就成了五好男人啦?他在你眼里就没什么缺点?” “有——当然有!他就是个不老实的,要我花费很多心思去琢磨他,可是我认了,反正我就是干这一行的,我不琢磨我的人,我琢磨谁去?” “切——肉麻!” 荣鸑笑了,耸耸肩,他打岔般调侃道:“其实我有时也挺奇怪,你说那些女人的眼睛都怎么长的?这样的男人都能放过他……便宜我了。” 绍绍在一边找着答案说:“女人要面子嘛,不可能太主动。” “嚯,我一个大男人我不要面子?” “那还有很多事情要想啊——”她再次狡辩道:“她们都觉得小欣哥太闷,一辈子在一起不说话怎么行?还有就是嫌他没爹妈,家里没个实在的依靠,以后要是结婚生子了,怎么往来照顾啊?总之就是有很多将来的事情要想啦!” “哼,人还没要到就想着婚后的事了……”荣鸑摇摇头,不再多做评论。而后他拍拍绍绍,劝道:“那你也多想想吧,想想你喜欢什么样的人?实际点的。你的路还长着呢,十几二十岁的大好青春,失恋几回没事,等过两年你就能把这次的事情当笑话说给别人听了,多好,多有意思。” “意思个屁!”绍绍骂出一句,挪动屁股去向一边,不想再跟他废话!可心里当真就宽慰出不少余地,然后她就开始看天,现在太阳已西下,云厚,一层层挡着泛红的夕阳,红与灰的对比也因此变得异样美丽且浓烈,她看着这样的景色,脑内突然蹦出两个字:朝阳。 她开始有些相信荣鸑的看法——也许自己……真的并不喜欢他,因为现在的心情很平静,抛开愤慨,撇去不甘,没有了一切情绪的支配与充斥,这两个字就显得那么的平淡平常,掀不起任何波澜,所以她低下头,缓缓吐出一口气,将心归于原位——她想:就这么好了? 荣鸑在一旁观察她的侧脸,见她表情逐渐释然后,就伸手轻轻拍她,问:“好了?” 绍绍不回答,装模作样的去看旁处的花草果树。而荣鸑则起身站去她面前,面露难色地蹲下,又摆出些祈求模样,说:“你要是好了就帮哥哥一个忙……” “?”绍绍见他不同寻常,便疑惑地继续听下文。荣鸑挠挠自己的眉骨,神色颇为尴尬地说出一些事端,也令绍绍一挺身,直接嚷开了嗓:“什么?!你就是这样让他们俩见面的?!” 荣鸑还蹲着,一脸哀相地抬眼看她,回:“天意。现在就是这个结果,正等着你帮我解围呢……” 27.坦白之诚 朝阳自前天中午知晓了一些事情后,心情就一直低落着,他晚上回到家就坐在椅子上想,看着是个呆愣的模样。 他是个直脑筋的人,凡事不太会拐几个弯儿,认定了一个理后,就自我假设的认为可能就是那样的。如今,他的脑内只有这么一连串的想法,那就是:原来荣鸑认识谢欣;原来是因为谢欣的关系才总是帮自己;原来自己从头到尾都欠着谢欣,不光欠钱,还欠情……原来这笔破账想还也还不清…… 他低下头,将脸埋于双手间的掌心内,自己也不知道心里是怎样一个难以言明的感觉。 而当两天后的他再次遇见荣鸑时,他显然还未从失落感中走出来。他看着荣鸑走近自己,觉得心里不再有先前那种高兴的感觉,所以他有些尴尬地低下头,回避了对方的目光。 荣鸑比他更明白他的感受,所以稍稍侧身站去一旁,给了他逃避的余地。 “教完我这一堂课,接下来还有学生吗?”他问。 朝阳摇摇脑袋,闷声说:“没有。” 荣鸑点点头,随即向他提出邀请:“那好,我们先去吃顿饭吧——今天你放个假,我们利用课时好好聊聊,我告诉你一些你想不明白,或者想来难受的事,全告诉你。”说完他就拍拍朝阳的臂膀,转身迈步离开。 朝阳会意般跟上,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去附近一家餐馆。 现在是晚上7点稍过,还属于饭点,所以餐馆内稍显拥挤。他们两个又是大身姿的男人,不得不走走停停的避让他人,待到走进一间小包房,朝阳一抬眼就看见坐在其中的绍绍。他一愣,随后心中更是一堵,似乎明白……又好像不明白的上下翻滚着难受。 荣鸑看了看他的反应,便带头坐去席位上,口中解释道:“谢欣没有跟我提过你,你的情况是我在和绍绍的一次聊天中知道的。”他说的有所隐瞒,但大体如实。 朝阳拉开椅子坐下,一边偷偷看绍绍,一边听荣鸑说:“那个时候……”荣鸑抬头想了想,道:“应该是我帮你借好店铺之后。”他向门外一招手,示意服务员上菜,口中则不停顿的叙述:“好像你正在装修,我才从绍绍那儿听说我的教练其实她也认识。我还挺意外,想着世界真小,我国内外跑了一圈,回来后碰见的人都能串起来认得——所以当时对你也挺有好感。” “……” “至于为什么没告诉你……”他稍稍踌躇一下,老实交代道:“你也知道我是学心理学的,我能够理解你和谢欣之间存在着某些芥蒂,我觉得我告诉你后,你可能会对我有所保留,所以我没说。”他看着服务员将菜一一端上又退去后,再次开口道:“你是个挺不错的人,我也怕失去你这样的朋友——” 朝阳听了,有些惊讶的抬眼看他,他则不好意思地抓挠自己的鼻子,笑笑道:“人最怕的就是不坦诚,对吧?” “……” “哎,我错了。”他倒了杯茶水给对方,然后也给自己满上一杯,稍稍举起后一碰桌面,说:“我赔不是。”便喝下一口。 朝阳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握上杯子也喝了一口,然后他听到荣鸑继续说:“但其实也是因为你和谢欣都没有提过彼此,所以我也没机会说什么。”朝阳对他点点头,表示理解。于是荣鸑抓紧时机深入话题,“关于你的店和那两家网店……也是我出主意让绍绍来给你打理的,这个我想你多少也该猜到点了。” 朝阳依旧点头,当今晚看见绍绍时,他就反射性的出现了这种猜测。 “我没恶意啊——要是没绍绍,我也会给你出主意,不过有了绍绍来帮你,做一些事情更方便麻利。她在里头还挺辛苦,所以你别怪她瞒你,都是我的不是。”他将所有事情揽在自己身上,并拍拍朝阳道:“你还应该好好谢谢她,小姑娘忙前忙后的怪不容易的。” 朝阳“嗯”着答应一声,便抬头正视绍绍。绍绍也挺尴尬,自从那次“表白”不成后,她就再没见过朝阳,如今坐在这里又是一场揭老底的“声讨”,所以心中挺喘喘。但她毕竟天性开朗大咧,见朝阳已然面对自己,她便心一横,举起面前的茶杯,朗声道:“这件事也有我的不对。我八卦告诉荣鸑你和小欣哥的事,后来又装模作样的瞒你,再后来……”她不说了,停顿片刻她一翻眼,又嚷:“反正我遭报应了,你要是想谢我,那我就功过相抵!”说着她就一口将杯中的茶水饮尽,然后一拍桌子一扭头,也不管对方是什么反应,自己决断了这件事。 荣鸑看她这等作为,脸上笑意泛滥,心里直夸她爽快,但嘴上却不吭声,静等朝阳表态。而朝阳也表不出态——眼前这两人都是“花血本”帮过自己的人,现在反倒在向他道歉……道什么歉啊!有什么大不了的事要他们两个道歉?所以他胡挠起自己的脑袋,实在想不出什么回应的话,就学着绍绍的样,拿起面前茶杯,一饮而尽后从口中蹦出两字:“谢谢!” 于是三个人冰释前嫌,开始提筷子吃菜。朝阳在临吃时,像是想到什么般补了一句:“这顿我请。” 荣鸑笑了,回:“好。让你请,请绍绍。” 三个人就此笑着胡吃海喝起来,待到肠撑肚满时,荣鸑开车送那两人各自回家后,自己也趋车归家。 在路上他稍稍一叹气,心想:这边一个两个三个的心事都解决了,就剩家里那个需要调剂了——他边开车边摇头,还自嘲般笑笑:近阶段陆续出的一连串是非,不禁让他感慨起自己的生活真他妈丰富多彩! 28.提问与回答 荣鸑有一位男性伴侣,那个人就是谢欣。他们俩平时见面,在私底下亲个嘴,逗个趣的不做什么,待到周五晚上,谢欣便会跑去荣鸑家住。两个人一起滚床单,滚得荣鸑倍感开怀,总是会把对方弄得一塌糊涂的柔软,但之后便要花费两天的时间去照顾趴床上不能动弹的谢欣……不过荣鸑认了,还觉得挺自豪,且每回都给对方做些不能下咽的食物,看着他乖乖吃下,心里甭提有多喜欢这个可爱人儿了! 今晚,他驱车赶回家时,看到谢欣已然身在其中,正坐桌前看网页。他见他没换上平时的衣物,还是一副工作时的西装打扮,就知道他是在等自己谈正事,于是荣鸑笑着走去那人身后,低首吻其头心,问:“吃过饭没?”见对方不回答,他便坐去谢欣身旁的小沙发,继续说:“我在外面吃过了,和绍绍,还有朝阳一起吃的。” 谢欣听了没动没说话,只是眼角余光撇看着身旁之人。这两天他自己结合了先前在绍绍口中得知的听闻,以及荣鸑平日里的作为,已然将朝阳的事情猜出了八九不离十,只是他现在不说,他要面前这个人主动交待—— 荣鸑看透他是副心中藏事的模样,也知道他聪明,两天的时间足够他想明白一些事情了,所以并不多作隐瞒,拉过谢欣正视自己,坦言道:“我一开始真不知道你们认识,后来有一次无意间看到你给我教练一笔钱,我很想知道是怎么回事,可你从没提过朝阳这人,所以我就去问了绍绍。” “……” “我可没干坏事啊——我还干得挺好,你不准跟我憋气。” 谢欣抬眼看他,良久后说:“你为什么不来问我?” 荣鸑见他开了口,心中稍稍一松,轻巧的狡辩道:“你没提,我没提,我们两个扯平了——” 谢欣见他拉出这种扯皮调调,扭头便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荣鸑则笑着拍了下对方的臂膀,然后伸手去解谢欣的领带,嘴上则正经地谈道:“我说你个不老实的,你自己也告诉我点什么啊——别让我一个人傻愣傻愣的两边不捞好。”他解了领带又去脱对方的西服,嘴上还不停顿:“你别瞒我了,趁现在我们俩聊聊。”脱了西装他又抬手去解那人的衬衫纽扣。 谢欣坐在那不动,眼睛紧盯着他,而后肃容问:“需要这样聊吗?” 荣鸑则不理他,手上不停歇的回道:“需要啊——多坦诚!”说着,他就敞开了他的怀。 俩人一起进入浴室洗刷干净,接着就哼哼唧唧的滚床单。滚完床单,荣鸑见谢欣神情涣散,已是一副没有招架力的样子,知道时机恰当了,便开始跟他谈正事。 谈也不好好谈,边提问边亲他,弄得谢欣只会说是与不是……一场叙事下来,荣鸑占足了便宜又从对方口中知晓了过往原委。于是他问:“朝阳有正面怪过你吗?” 在床上,他抱着谢欣斜靠在床头,而此时谢欣摇摇头没说词,于是他又问:“你也没问过他?” 还是摇头。然后他托起对方的脸蛋,让他看自己:“你也不去问你姨是什么想法?” 谢欣抬脸却垂眼,说:“……我不敢问……” “嗨——你啊你,你都没搞清楚他们在想些什么,就在那里瞎犯愁?因为别人的冷言热语就活该把自己逼得那么苦?”他捧着对方的脸蛋,显出一副心疼模样:“苦死了——我的小心肝。” 谢欣对他的肉麻话很是抵触,头一撇的离了他手,而荣鸑则是换上一副笑脸,又好好抱住他说:“以后有什么事都跟我说,搞不定的我帮你解决。” 谢欣一听就一警觉,赶忙抬头瞪向他,朗声道:“你别去问姨。” “好好好!”荣鸑见他这样,哄孩子似的出言安抚:“你姨是你的,留给你一个人去解决,去折腾。不过……”他稍稍严肃了面容,说:“朝阳他算得上是我朋友,挺交心,你总得把他过继给我吧——嗯?”他摸着对方的脸蛋,见他呆了良久后闷声不吭的躺回原位,知道这是默认了,于是他抱了抱他,嘴上乐呵呵地叫道:“哎,行了,不说了。睡觉睡觉!” 29.家中人事 综上所述,由七夕节引起的事件得到圆满平息。荣鸑和谢欣一如既往的相处生活;绍绍也整装去了学校,预备开学事矣;而朝阳和米粉则各自考虑着一些问题,边思量边生活,日子还算过的相安无事。 米粉因为这一场事件,整个人变得相对安静下来,不过他还是挺黏朝阳,但只是黏,他不闹不吭声,陪在大狗熊身边,有时一陪就是一下午,有时也会在旁边困得睡着。朝阳趁他睡着时就会偷偷看他,因为平时不敢正视对方——自己在心里有层隔膜未能揭去,所以还不敢直面的对待米粉的感情,所以的所以,他只能偷偷看这个……孩子?小大人?朋友?,他开始不知道该怎么定义米粉了…… 他看着趴在桌上的米粉,白白鼓鼓的脸蛋上睡出了粉红的晕色,在小翘鼻下的红樱丰唇微微留出一道*隙,正少少地淌着一丝口水。他看着他这副模样,突然就笑了,抬手想去帮他擦拭,却在中途一停顿,收敛起所有的动势和神情,然后坐正身体一叹息,最终只是站起身,轻轻拉过旁处的毛毯,帮其盖上身后,自己则去厕所间洗了把脸。 米粉在傍晚时被朝阳叫醒吃饭,他揉着眼睛直起身后,发现脖子睡僵了,疼得他咧着嘴不敢动。朝阳帮他贴了一张小药膏,喂他两口饭后急急赶去桌球馆上夜班,于是整个屋子里就留下米粉一个人。待到八点后,他捂着脖子将店门关上,并坐去电脑前,开始关注网上的生意,网店的经营日趋稳定,他自己也学会做些宣传,搞些活动,一个月下来的订单成效颇为丰溢。他对此很感谢绍绍,因为是绍绍教会他这些的,也是绍绍帮着他们从零做起,可是从那天之后,他就再没见过她…… 想到此,米粉抬手揉揉眼,又继续看网页。他在找一些好玩意,想要买来赔不是——他想绍绍现在肯定去了学校,下次见面的机会可能是在国庆节前后,他希望她能在那时原谅他,毕竟对于感情这回事……他也没法说清楚什么——只是希望得到对方的谅解。 隔了一天,他在网上挑选的东西送到了家中,朝阳也在,看着他拆开后递给自己一顶帽子,他便有些疑惑地拿在手上,耳边听着米粉说话。 “买来冬天带的——趁现在是夏天,网上便宜打折。” 朝阳左右翻看,而后胡乱地套上了自己的脑袋。 米粉便跑去他身前,踮着脚帮他带弄,“这一顶是明星款,电影里的外国人就是这样带的。”他放下手,认真看朝阳,朝阳则因为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模样,而显出一副不置可否的小紧张。待到听米粉笑着评出一句“大狗熊你真帅”后,他却是红着脸面摘下帽子,嘴里嘟囔着掩饰道:“……太热了……” 米粉也给自己买了一顶,是灰色大粗针织的简单款,只是在帽子的正上方,顶了个大大的毛线球,配着他的发色和脸蛋,把他整个人都衬得可爱有趣。朝阳看着他,心中暗自评价:单看脸的话……真没办法分辨出是男生,还是女生…… 待到试戴结束,米粉趁着收拾时偷偷藏起了第三顶,他没说这一顶是给谁的,他不敢在朝阳面前提起绍绍。 就这样,日子照常过了一段时间后,他们彼此的心绪都开始松懈下来,朝阳能吃能睡的渐渐忘了心事,而米粉也慢慢释怀——他想明白一些事情,想明白后他就打起些精神,决定乐呵呵的生活。因为他发现,现在的状态很好,就是他想要的,他和大狗熊两个人,关起门就是一家,开了门也是一家,一家人谈什么拥有不拥有?反正这辈子他是黏定他了!既然黏定了,那就要好好把日子过下去——他只知道:眼前好,将来就好;眼前不好,就没有将来! 如此这般,他又恢复了往日神采,在朝阳面前有说有笑,有时也胡闹。朝阳对此倒是很放松,觉得对方终于正常了。 这一天,朝阳晚上回到家中,看见米粉手里拿了根*糖,正欲剥开糖纸,他赶忙把手中的盒饭塞给他,让他吃完饭再吃糖。米粉照做,并在饭桌上聊开了。 “今天来了一群老外,中文说得真好,还问我是什么地方的人。我跟他们说我混了十七八代的血,自己也不知道是哪里人。” 朝阳听着笑了,往嘴里扒了口饭。 “他们还想问你订那个。”米粉指指旁边靠着的东西,“就是大狗熊从国外弄来的那个牌子的东西。他们给我写了外文名称,可我看不懂。”说完他递上一张纸片。 朝阳也看不懂,只是瞄了一眼后收好,准备去问荣鸑。 “我跟他们说,这个牌子有现货的卖现货,没有的都要付定金,他们同意了,说能弄来的话就给他们电话。” 朝阳点点头,继续往嘴里塞东西。 “最后他们走时,给了我一根糖。”米粉手里转着那支*糖,说:“是个女人给的,只给了一块糖就亲了我一下,我算亏了。” “噗!”朝阳差点没喷出嘴里的那口饭,随即他大大的呛咳起来…… “大狗熊?”米粉伸手去撸他的后背,想帮他顺气,他却反而咳得更加厉害,慌忙摆摆手,逃去厕所里自行调整。 他身在厕所,对着镜中翻了个白眼,可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翻白眼,于是就对着镜子又丢出个眼色……来来回回的他,心中很是别扭地擦了把脸后,惶惶然回到桌前。米粉抬脸看他,他则一缩脖子看盒饭,专心扒那剩下的食物。 就这样,两人吃的闷声不吭,一整晚也没说过多余的整话。 第二天,米粉让待在家里休息的朝阳看店,自己得空出去溜达,他心事重重的直奔荣鸑所在的医院大楼。现在他已然知晓荣鸑在这里上班,但也不敢随便打扰人家,所以自己挂了个号,上楼看“病”。 30.求医问路 荣鸑所在的科室挺清闲,一天也来不了多少求医的人,因此他开着门,在屋里边看书边等待,但此时却没有发现已然进入的米粉。米粉进门后左右看看,发现这个诊室比他的家还像家,布置的相当舒适宜人,然后他左转,往最里边的桌前走去。荣鸑这才觉出有人来,猛一抬头却发现这人自己认识,于是他笑了,脱口道:“哟,小家伙来了?” “我才不是小家伙。”米粉嘟囔着,同时把手中的病历卡交给对方。 荣鸑接过后笑笑,问:“那小大人来我这儿有何贵干啊?”见对方没吭声地坐下,他又继续调侃道:“是想明白了,所以来找哥哥聊天?” 米粉咬着下唇,下决心般开口道:“我想要你帮我出个主意,让大狗熊喜欢上我。” “呃?”荣鸑咧着嘴呆看他。 “你有经验,你跟我说说你是怎么追人家的?” 这两句话让荣鸑伸手抓挠起自己的眉骨,并低下头暗笑,心中评价这小男生真是一朵奇葩——让一个心理医生帮他追男人……眼光真独到! 可是他赞叹归赞叹,表面上却摇摇头,拒绝了这个请求,他说:“我不能这么做。” “为什么?” “我不会介入你们的感情——作为医生,作为朋友,我都不会这么做。” “……” 他将书合上,又走去门口关上门,继续述说心中的想法:“这是你们俩的事,就一定由你们自己做选择。” “……” 见对方低头嘟嘴不说话,荣鸑拍拍他问:“怎么?真喜欢上他了?不要别人了?不要漂亮姑娘了?” “嗯——”米粉吱唔出长长一声,然后说:“我不要,我就要他。” “你在赌气吧?” “我没有!我又不是没见过女人,你看我长的这个样子,男人女人都喜欢我,还有外国女人亲我,可我觉得真讨厌!我就要大狗熊。” “……” “你问我喜欢他什么,我现在说不清楚,都喜欢。可有一点我知道,我最不喜欢他不喜欢我。” “……” “还有,他要是不能照顾我了,那我就去照顾他,因为是他现在养的我,我才有好日子过,我不能忘恩负义。” 噗,还忘恩负义——荣鸑笑了。 “至于将来有钱了……我现在也有钱。我还能买东西给他,看他用着我的东西我挺高兴,大不了我将来有大钱了,就反养他!” “哈哈哈!”荣鸑忍不住笑出声,令米粉瞬间脸红。 “哎——抱歉。”他摆摆手,强忍笑意说:“你想得很‘透彻’。” “……所以,我是真心的。”米粉红着脸,再次表明自己。 荣鸑点点头,随后依然坚定立场道:“就算这样我也不能给你出主意。”见对方皱起眉头,他解释道:“我是个医生,只看病治病。帮一个人站起,告诉他怎么走路,至于要往哪里走,则由走的人自己决定。尤其在情感方面,我不可能帮你去左右朝阳的想法,而你要的也是他的真感情,并不是通过别人的手段得到一时的满足,对不?” 看着面前的小大人一脸泄气模样,荣鸑走去他身后,双手拍他肩膀,令对方打起些精神。 “不过,朝阳他到底是喜欢你,还是不喜欢你……”他弯腰凑近他耳边,低声告知:“作为朋友的我倒是可以出个主意,让你试试他。” “!”米粉来了劲头。 “你不是怕他不喜欢你吗?但其实我觉得,朝阳……他自己也没搞明白对你是哪种态度,所以我建议你可以想个办法试探他,先得到结果再说。” 米粉点头认真听。 “至于想什么办法,你自己决定。你可以冷淡他,或者直接逼他,甚至打他骂他,这都要看当时条件而定,我没法给出详细的说明。”见米粉陷入沉思,荣鸑走去旁边,拆了包小零食给他,同时说:“不过这种试探属于下下策。结果有好有坏,好的就不提了,一旦是个坏结果——你能承受住吗?” 米粉抬头看他,想了一会后一点头,说:“嗯!大不了被他赶出去,然后我再黏回来。” 荣鸑笑着揉他脑袋,觉得这孩子挺有魄力,比朝阳强! 作为一名有职业素养的心理医生,荣鸑给自己拟定的准则是:绝不掺和他人的生活及情感。他看人,懂人性,可以在心里评价他人,也会旁观他人的作为,却少有纠正别人的选择,因为在这个世上本无对错可言,选择一个就等同于放弃另一个;而在生活中,也没有结果可言,因为选择只代表开始,路还很长,人生不到闭眼入土的那一刻,就不会出现最终的结局。所以他只帮人站起,教人走路,让那人看清每个方向,却不管别人要走去哪里。这可以说得上是种冷漠,却也是他的原则。 但作为一个有人性的人,他也会关心朋友,和好友分析事理,提出自己的观点及意见,所以在和米粉交谈后,他语重心长地道出了自己的心中所想—— “其实,我觉得你们不太合适……” 这句话令米粉一皱眉,愤愤的问:“为什么?” 荣鸑挑着眉毛停顿一会,然后客观地说出五个字:“尺寸不合适。” 这句话又令米粉通红了小脸,急急道:“谁……谁说要跟他做那种事了!我就是喜欢他……喜欢不可以吗?!” 荣鸑听了面前这个小大人的一番叫唤后,前倾身子,抬手就往他脑门上打了个“嘣儿”,学样道:“谁……谁说我是指那种事了?我在说身高,身高不可以吗——在想什么呢!” “……”米粉的脸色红到了脖根,觉得荣鸑真是“太坏了”! 而荣鸑则在心里又嘀咕起这位小人儿。他刚才一语双关的激了对方一下,得到的答案让他很意外,以至于他不得不再次腹诽一番:小奇葩!还想玩精神论,可以的! 两个人随后又东拉西扯地谈了些事,米粉则出于朋友的关心,顺带问了荣鸑的情感动向:“你那边怎么样啊?” “嗯?” “就是……”他偷偷抬眼看对方,说明道:“就是你喜欢的人,你上次说你也有很多麻烦。” 荣鸑被他这么一问,心中稍稍一紧,随后收敛起笑容,刮刮鼻子回:“是,挺麻烦。” “……” “挺难……” “你有我难吗?” 米粉问出一句,令肃颜的荣鸑又恢复笑意道:“是,没你难。”小奇葩无意间令他的心中拨开了些许云雾,豁然起来。“哥哥和你一起努力。”他说着把桌上的病历卡递还给米粉,并给予如下诊断:“你没病,不用吃药,乖乖回家睡大头觉吧!” 米粉笑着接过站起,跟随荣鸑走去门边。荣鸑搭着米粉的肩膀,连带的触及到了那头长发,于是他停缓下脚步,说:“还有件事,我要给你个建议——” “?” “无论朝阳将来的选择是什么?你总该用自己的身份站在他面前——不是别人,也不是什么女人,你懂吗?”米粉抬头看他,他则稍稍弯腰,手中撩起那长发的发梢,问:“你想不想剪了它?” 米粉抿嘴站立一会,回:“我不!我好不容易留长的,我喜欢!” 荣鸑笑了,放下手中的长发说:“好,你喜欢——是挺好看的。”便开门送走了心目中的这朵小奇葩。 31.暀中之隔 米粉回到家中,心里惦记着某些事,总想见机而行的给自己找到一个答案——好也罢,坏也罢,至少想要得到一个。 可是朝阳却不给他。 自从那天开始,朝阳总是闷头闷脑地找事做:米粉如果外出,他可以在家看店;米粉一旦回家,他就立马出门;两个人好不容易能在晚上吃顿“团圆饭”吧……朝阳则狼吞虎咽的吃完就跑路,心急火燎的去上夜班,且总是找着借口晚归。 米粉暗自腹诽他一阵,可是却没办法改变现状,因为他吃过亏,长过智,知道不能再像先前那样莽撞行事,所以他一而再,再而三的等待机会,直到那帮想买健身器械的老外第二次登门时,他终于有了能和大狗熊长处的时间。 老外们的中文确实很溜,在店里和朝阳谈得投机,朝阳也想做成这笔生意,所以态度诚恳,开价适中。米粉站在他们之间,其实无事可做,但因为有大狗熊在,所以他就变得可爱乖巧又黏人。他从家中拿出几罐可乐给人家,有些人不客气的喝了,有些人则将饮料放于一边,其中有个外国女人,便借机拉来米粉,想要和他闲聊。 米粉抿着嘴巴装腼腆,其实心里挺不耐烦,奈何为了生意,不得不出卖一下小灵魂,陪着那女人有一句没一句的扯谈。 朝阳在旁谈着生意,耳边会时不时地飘来几句女生赞叹的声响,诸如:好漂亮,好乖,好Q…… 他知道那些都是好词儿,可现如今听在耳里,放在心上,就是那么的不对味! 待到一个多小时后,主客双方都谈妥了一切事宜,老外们便要告辞离去。米粉也适时的赶快与那女人划清界限说再见,而那外国妞则从小包里拿出一盒奶糖给他,并询问可不可以亲他一下? 米粉皮笑肉不笑的对她点点头,心里宽慰自己般想着:这次的糖比上次多了一些。 当他终于将客人全数送跑后,转过脸就对上了朝阳。 朝阳站在米粉身后,隔开了一定的距离,他看着前方的人儿,终于明白自己心中的那点不对味是出于何种缘由了——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在不久的将来,就要和米粉分别……也许不是永别,但至少会分开。米粉会属于其他人,可能是刚才那个送他糖的女人,或者是其他什么不认识的人? 想到此,他开始出现一种失落感。他低下头,转身迈步朝里走,边走边反省自己的想法: 为什么之前没有这种感觉?之前还想让他和绍绍在一起—— 哦,对。绍绍是自己人,所以不要紧。 嗯……所以不是因为女人的关系,而是因为对方是个外国人……国外确实远了点……不太好见面。 嗯?我到底在想什么?! 他脑内一片混乱地走进了折叠门里。米粉见他走去里间,便四下望望,自觉现在这一时段不太有生意,所以也抬腿跟随而入。在那间只有一床多宽的小房内,他终于堵到了一个能与对方好好独处的时机—— 米粉站立在那间被折叠门隔开的小屋内。此时正是下午3点半,阳光从墙上的一扇小窗处斜照而入,洒在墙边的床上,又折射到地上,自然的在他与朝阳之间划出了一条光与影的线。 他站在那,垂手抓了抓裤子,而另一只手则伸向前方,递出一颗奶糖问:“大狗熊吃吗?” 朝阳看了眼那糖,摇摇脑袋,心里忽然想起荣鸑对他说的五个字——快刀斩乱麻!他觉得自己现在挺乱,所以应该效仿这几个字…… 于是他对着前方说:“我,我有件事想跟你商量一下。” 米粉看着他的脸色,只觉事情有些不妙,便缩回手,把那颗糖放进自己嘴里,安静地咀嚼起来。 朝阳坐去床沿,暗自调整心情,看似平静地说:“呃,你看呐,你现在长大了,我们这个屋子也大了,所以……我觉得我们是不是该分开睡?”他边说边有些尴尬地皱起眉头看对方。 米粉有点意外地张开小嘴,动了动却没说出什么,于是他抓抓脑袋继续掩饰:“你别多想,我没别的意思——你也不希望我一直拿你当孩子看,对吧?我知道,我是过来人,人长大了就要有点自己的地方。”他自顾自地点头说:“最好能有个自己的小屋子。”他有点慌张地揉搓膝盖说:“我明天去外面看看,看看能不能在这附近借到房子——你可以搬去那住,想怎样就怎样,不用被我管着。” “……”米粉耳边听着他的话,身子慢慢移动,也坐上了床沿。 朝阳见他低头不语,一副沉思的模样,便像是想起什么般,提道:“你不用担心房租,费用我来。你要是愿意还是可以天天过来这里,帮我看店,我一样给你钱。” 米粉听着就快哭了,坐在那边暗自咬磨口中的糖块,心里一再回想荣鸑的建议:试探——试探—— 他想:是不是应该接受?看看对方的反应?还是应该骂他?骂到他不敢说这话为止?或者打醒他? 他不知道该选择哪种,但耳边已然飘来朝阳的问:“你觉得怎么样?”于是他没来由的,不受控制的,也问出一句:“大狗熊你有喜欢的人了?” “?”朝阳没想到对方会那么莫名的提出这种事,于是立马摇头表不是。 米粉看了对方那认真的表态后,就低下头,说:“那我不走,我不想离开你——”他自己都惊讶于这句话是怎么蹦出口的?没有经过思考,没有谋划,它就这样蹦跳出来,而且蹦的没有节制…… “如果我走了,大狗熊就一个人了,我也变成一个人了。”他深吸一口气,继续娓娓道来:“两个人在一起总好过一个人。一个人多惨啊,没人说话没人关心,就算想要生气难过,也没有理由可以那样做。”他含着眼泪向朝阳看去,“大狗熊。”并叫着靠近他,人为的冲破了那道光与影——他伸出小手搭上对方,靠近说:“你别赶我走,我不要钱,也不要一个人的屋子。”他枕上他的胸膛说:“我不想变成一个人。” 朝阳呆愣的随他枕靠,耳中嗡嗡作响。他突然记起自己的小时候:一个人练拳,一个人想心事,一个人自言自语,一个人看朝阳……还一个人满怀恨意及悲伤,却始终不能说给另一个人听,于是他有些激动,又有些愤慨,不明白自己这是在干嘛! 他深深的呼吸着,低头去看怀中的人儿。 米粉依旧含泪靠在那堵结实的“墙”上,可是他突然觉出有些不同,这是他熟悉的胸膛,之前有过无数次,他都这样枕靠过,可是这次却不同。所以他有些疑惑地提起心神,却在此时听见对方那激烈的心跳声——他终于明白是哪里不同寻常了——他将小手撑在那块跳动之地,然后缓缓抬起自己的脸,去看他,去看那个也在看他的人。 32.小吻小欢喜 四目相对时,彼此的心绪缠绕。 他们都不知道,在那段午后安逸的时光中,彼此的心灵到底停泊了多长时间。不说话、不思考、不掩饰、不逃避,而在那渐渐流逝的时光后,有两瓣小小的丰唇轻柔地贴上了另两瓣的唇地,起先的轻缓逐渐挑拨起两者的情愫,令他们开始激烈与缠绵,不分彼此也不再是彼此,他们两人都闭着双眼,随着意识和本能的带领而炽热相拥——他强壮,他娇小;他将他揉在怀中,他则随他拥揽自己;他用那大大的双手摸索着小身姿的人儿,而小身姿的人儿却始终没有将手按离过他的胸前…… 激烈振荡的音鼓从掌心处传至米粉的心间,他感受着那个声响,有些被蛊惑般露出更为动人的神采,因为他喜欢的人正在吻他,在为他动情,没有比这个更能令他幸福的事了!所以他一歪身,渐渐侧躺下去…… 朝阳已然迷糊了心智,他闭着眼,长久的吸吮索求,因为在口中的那个交汇处,存有一丝甜美,柔软的触觉,加之混含了如同糖果,奶香般的滋味,不断的冲击着他,使其一再沉陷。他停不下,逃不开,只得随之倾倒下身子,而这样的倾倒又带动了他的某种*——他是个体格壮硕的人,天生就存有一些强占支配感,所以他在床上下意识地一翻身,压迫住那娇小的身子,令他在自己的身下喘息——是的,他听到一些间断的呼喘声,隐约存有几声呻吟,虽微弱却唤回了他的意识,于是他一顿,缓缓睁开双眼后便倒抽一口凉气。 他看着米粉那泛着红晕的脸,以及为了配合呼吸而微微张开的嘴,正吐出热气的唇瓣,现在已是一片樱红,丰润的令人心动,可是他的心却差点停止跳动…… 朝阳惊的猛然直身,皱着眉目不知该如何是好,而在他身下的米粉,此刻也缓缓坐起,见他眼中出现了惊恐与茫然后,却并不因此泄气,反倒探身再次拥入他怀中,口中喃喃地安抚道:“大狗熊你别怕。”他将耳朵贴着对方的胸膛,听那里的声响,又说:“我会和你一直在一起,你不要怕你会喜欢我,因为我也喜欢你——” 朝阳从那个吻后,就无语地抱着米粉,在床上坐到天黑,随后他打了个激灵,想起还要去上夜班,便匆匆换衣服走人。米粉见他这样也不阻拦,一切照常般乖乖待在家中。 当单独躺在床上时,他打开床头的一盏小灯,就着昏暗的光芒看天花,看着看着他就笑了,用手触碰自己的唇——他觉得自己的这儿还有些肿胀,于是他又微微张嘴探出舌,笑着*自己的唇,然后他就披散着长发一翻身,趴卧在床上偷偷乐,乐到半夜才睡着。 等到他第二天醒来时,朝阳已熟睡在他身旁。米粉抿着嘴巴看他心中的大狗熊,觉得自己现在真是太高兴了!于是他撅着屁股轻声而起,怕打扰到身旁的人般蹑手蹑脚的爬下床洗漱,最后不声不响的出了门,一路走得轻快明朗,还给自己买了一个葱油饼,“嘎吱嘎吱”咬得嘣脆自爽。 待到油饼吃光,他也到了医院。这次他没挂号,直接上的楼,可是他要去的地方现在正关着门,这意味着有人在里面求诊,所以他就乖乖的在走廊上消磨时间,直到室门打开,荣鸑陪着一人走出后,在门口抬眼看到了等候已久的他。对方并不惊讶,反而笑着一招手,让他跟随而进。 当室门再次关上后,室内的主人没坐去自己的办公桌边,而是走到屋中的沙发旁,慵懒地靠坐上去,同时也示意那朵小奇葩坐在他身边。 米粉笑盈盈地坐过去,而后笑盈盈地低下头,保持着笑盈盈的笑。荣鸑歪着身体看他这副德行,心里揣摩出几分名堂,可他不发话,单就看着他笑,于是米粉渐渐憋不住了,一咧嘴,眼神则看向旁处说:“他吻了我——” 荣鸑哼哈的笑出声,接话道:“就高兴成这样了?” 米粉抿嘴不答,心里则想:就是高兴,太高兴了! 荣鸑看着他的表情表现,心中却泛出一丝不知名的酸楚,于是他抬手揉揉米粉的脑袋,衷心的说:“好好记住这个心情,如果能一直记着更好——或许这样就够了……” 米粉还沉浸在自己的喜悦中,并没有听出这些话语里所透出的别样端倪,只是一味的点头。但良久后,他还是收敛了神情,正色道:“不过他还没有真正喜欢我,他总是‘怕’的逃跑……”他嘟起嘴怪道:“那么大的个子还这样,真没出息。” 荣鸑笑笑,坐直了身体问向他:“真的下定决心要走这条路了?” 米粉听了,皱皱眉头不解的反问:“我没觉得要下什么决心啊?有那么严重吗?” “……” “大狗熊那么好,我当然喜欢他。他不喜欢我我就难过,他喜欢我了,我就高兴,我觉得这都是顺理成章的事,没有地方要下决心啊?” 荣鸑听着,眨了眨眼后,低垂下眉目,轻声挤出一个字:“是……” “不过就算他那样,我也很高兴,我能感觉到其实他心里有我。”他自顾自的说,说的摇头晃脑,而荣鸑只是静坐在旁边笑看他,然而那笑意却存着一丝苦涩。 “所以我还要奋力一下,就差一点了,我觉得很有希望!”然后他信心满满的看向身旁问:“你也一样吧——你那里好吗?” 荣鸑被他这么一问,心中的苦涩突然间就巨化开来,面对这样的对比之情,他不受控制的就红了眼眶。米粉敏感的察觉出他的异样,于是收敛起笑意,泛出些许担忧地问:“不好吗?” 荣鸑知道自己失控了,所以歪转脖子努力克制,却终于未能忍住泪水的弥漫。 “你怎么了……”米粉抬手触碰他,他则皱着眉,也抬手抚上自己的额头,并解释道:“你别紧张,我,我只是突然有点难过……很快就好。” 米粉点点头,不再作声。而荣鸑则低下头,双手搓揉着自己的眼脸——他没想到,竟然在这个时候崩溃了心神——竟然当着一个好似孩子的人的面前…… 33.医生的苦 良久后,荣鸑深吸一气,平静地告诉对方:“我已经好多天没见过他了。” “……” “他也很久没有接我的电话,或许——”他捏着鼻子停顿一会,强忍心中的悲伤,说:“我们会分开。” 米粉颇为惊讶地张开嘴,轻声问了一句:“你要放弃吗?” 荣鸑摇摇头,回:“这不是放不放弃的问题,就像你说的,也不是决不决定的事情,而是一颗心对着另一颗心的问题……” 米粉紧皱眉头,感觉一知半解,而荣鸑却自嘲般骂出一声:“操!我女人了……”便摇头笑看向旁处。 米粉看了他一会,又抬脸想想,说:“我不太明白你说的意思,但是我觉得那个人心里应该是喜欢你的,不然之前怎么会和你在一起?”他拍拍荣鸑说:“你别伤心,大不了你重新再追一次。我现在也没真正追到大狗熊,我陪你。” 荣鸑无语地看着他,而他依旧滔滔地说:“你看我多不容易?他都不敢喜欢我,还想贴钱把我撵出去,可是我就不愿意,因为我觉得如果我放弃了,我会很难过,比他不喜欢我还难过。” “……” 米粉说完上述的一席话,还老道地拍拍荣鸑的后背,客观的说:“你总比我好,你看我和大狗熊两个人,尺寸还不合适——” 噗!荣鸑笑了,伸手就去揉对方的脑袋,心里则叫了一声:小奇葩! 随后他就收敛起心神,抹干净眼脸,又从抽屉里翻出一副木框的平光眼镜,戴在脸上问:“看得出吗?” 米粉会意,摇摇头答:“看不出。”于是他点点头,重新收拾了一番心绪,说:“不管了,随他吧。”便开始询问米粉和朝阳的事。 做出一场畅谈后,米粉自觉不该再打扰下去了,便乖乖起身道别。临走时他从口袋里摸出件小物,说:“这个送给你。”直接塞给对方后,他摆摆手就蹦跳走了。 荣鸑看着手中的东西,无奈地摇头笑,心里觉得吃不消这朵奇葩:这人到底是个孩子?还是个大人呢…… 他想着问着,用手指弹了手中之物,那玩意的底座是个吸盘,上面按放了根弹簧,弹簧上又坐着个婴儿模样的天使,正抱了颗红心冲他摇摆,他觉得这东西很幼稚,纯粹是哄小孩的玩意,却抑制不住地呵呵笑。 米粉去医院拜访荣鸑的这一天,荣鸑过得非常充实。因为他白天见了米粉,晚上又见到朝阳。 朝阳一脸阴晴不定的同他一起上完健身课后,便适时的开口邀他去吃喝,他心里明白对方的用意,所以欣然答应,并开车载着对方去了一家清静的小餐馆。 进入店内坐下后,他没看菜单就点了两瓶啤酒,朝阳狐疑地看看他,自己做主选上几样小菜和一扎鲜果汁。等到东西摆上桌,荣鸑开酒瓶给自己倒了一杯,又伸手想给对方斟满时,却被阻下——朝阳不喝酒。其实他也不想让荣鸑喝,可看对方今天似乎心情不佳,所以他也不多说什么。 荣鸑放下酒瓶,抬手就给自己来上一口,然后不顾旁人,操筷子吃起了桌上的菜。朝阳见他不说话,自己好像也起不了说话的由头,便识相地陪在一边吃喝。就此,两个人闷声不吭地吃了近十分钟,他耳边终于传来了荣鸑的问。 “怎么不说话?” 朝阳停止吃食,尴尬的抬头看对方,而对方则不看他,低垂眼眉又问了句:“不是你找我出来谈事吗?” “我……”他被问到了,于是胡乱抓挠自己一番,说:“我,唉,真不好说……” “……” 他叹了口气,强鼓勇气道明:“我亲了米粉……” 荣鸑听后扭头看他,问:“然后呢?” 他则有些惊讶地“啊”出一声,回:“没然后,就亲了一下。” “找我来就为了说这事?”荣鸑面无表情的继续问,却令朝阳一脸红,缩脖子又开始闷声的吃。荣鸑则一直看着他的作态,良久后扭回头,喝下一口酒,莫名说:“我和谢欣是那种关系。” “?”朝阳有些泛愣,没明白对方怎么一下子说出这话……这话是什么意思? 荣鸑垂眼看着桌上的酒杯,微微点头又重复一遍:“我和他是那种关系。” “!”这下他听明白了,恍然间坐直了身体。 荣鸑没关注他的反应,手上缓缓转动酒杯说:“所以你想要在我这儿得到什么话,来骂醒你,或者对你说教,让你放弃现有的感觉……”他摇摇头,挑明道:“是不可能的。”他抬起脸直视前方,“在我这里,只问爱与不爱,喜与不喜——” “为,为,为,为……”朝阳犯起了口吃,半天没说出一句整话。 “为什么会和谢欣?”对方倒是替他补全了话语,于是他点点头,一副认真询问的模样。 荣鸑将酒杯凑近嘴边,缓缓喝下一口后说:“一开始,我只是对他有好感,我无所谓——他是个男的。我就觉得自己对他挺上心——然后就想要得到他。”他放下杯子,歪着脑袋笑说:“可是我得不到,他不接受我。” “……” “所以我更想要他。”荣鸑手一摊,摇头道:“现在想来,完全是占有欲在作祟。” “……” “可是在我追他的时候,我又慢慢了解了他。我看到他的好,看过他的悲,也见过他的怒,甚至失去过他,兜转了一圈下来,我发现我其实真挺喜欢他,所以我就不肯放手了,想让他也喜欢上我——” 朝阳眨着眼睛看荣鸑,而荣鸑却始终保持坐姿,自顾自地说:“最后。”他笑了一下,继续说:“谢欣终于对我有了感觉,愿意在我身边了,能接受我了,可我又觉得不够不满足……”他皱起眉头摇脑袋,无奈的补充道:“因为我已经爱上了他……” “!”朝阳无语地听下这一番叙述,已然觉出荣鸑今天不同以往,所以他反而忘了自己的心事,提心关注对方,而荣鸑在说出上一句后,心中当真泛出一抹苦涩。他现在终于体会到,那种伴随着[爱]字而来的苦涩难言,到底是怎么个一回事了,于是他挠挠额头,笑意很浓地嘲弄自己道:“从来就是这样,要的越多,失去的越快——贪心不足啊。”他将剩余的半杯酒猛灌进嘴里,伸手再去拿酒瓶时,却被朝阳挡下,硬是被其夺了过去,耳边还听到了劝。 “你心情不好,不能喝酒,喝果汁吧。” 对方说完就帮他倒上一杯,荣鸑头一歪,骂出一句:“操,拿我当小孩儿!” 朝阳则摇摇头,表示自己没这个意思。荣鸑见他神情憨厚认真,倒是明了些心智,握着杯子打岔道:“说到小孩……你现在是怎么看待米粉的?”没等对方回复,他抢先说:“我对米粉的评价是:他不是你我想象中的那种孩子。他有自己的主意,会决断,可能有时想法比较自我,但绝对不是一时兴起的冲动——他挺认真的在选择。” 朝阳表情严肃地看着他,将他的话语听进耳里,却没有半点回应,于是他苦笑一声,拍着对方的后背问:“你跟我说说,你告诉我,你们这些没爹没妈的孩子是怎么看待感情的?!” 34.情,不知为何 所谓酒不醉人人自醉,荣鸑的酒量不错,可是他现在就借着那一小杯啤酒劲,开始无忌惮的说话,将心中郁积已久的的憋闷全撒向身旁的朝阳。 如今他指着自己,愤愤地问:“我那样追他,米粉这样追你,你们心里到底是个什么想法?看着对方腻腻歪歪的缠着你们,心里到底是高兴呢,还是不高兴?!” “……”朝阳知道荣鸑有点失常,所以受着他的诉求,心里却直打鼓,不知该用什么话去应对。 荣鸑看他的表现,苦笑着探近,轻声催促:“说话啊——” “我……” “操!”根本问不出个屁!荣鸑离了朝阳,坐直身体开始喝果汁,一口口猛喝。 朝阳则用手肘撑着桌面,胡乱地挠自己头脸,心想今天荣鸑怎么了?良久后他偷看对方一眼,谨慎的问:“你和谢欣吵架了?” 荣鸑哼笑一声,又喝下口杯中之物,回问:“你觉得他是个吵得起来的人吗?” “那,不是因为我的缘故……”他喘喘的继续问,令荣鸑笑着摇头,答:“怎么可能。”说完后他停顿一下,放开杯子,用手揉搓眼脸后,又将自己的头发向后方撸去,垂着脑袋轻声说:“我碰了他的‘禁地’——” “?” “禁地……”荣鸑咬着唇舌,喃喃嘟囔。 朝阳今晚本来是想向荣鸑“求救”的,要谈谈心里的滋味,没想到自己反过来成了听众,听荣鸑含含糊糊地说到夜深,喝了一瓶果汁两瓶酒,可他愣没把事情听明白,但他不是个多事的人,也不会说话劝慰,到最后只是使用蛮力,阻了荣鸑继续点酒,并把他拖出店外,随后他不让他开车,直接打的送对方回家。 荣鸑下车后就开始骂骂咧咧,朝阳觉得他是醉了,因为见他脚下不稳,所以想上前搀扶,却被对方推开,于是他尾随其后,耳边依旧听着前方的只言片语,好像嘴里连带的骂上了老爸…… 朝阳皱皱眉,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样,及至到了屋前,荣鸑开门后就回过身,恨恨说:“别跟着我,我没醉!”朝阳停住脚步看他,他则又说:“你自己回家去,去给我好好想想!爱来爱去的屁大一点事,有什么想不明白的?真是……”说完还白了他一眼,自己甩门进屋,而朝阳愣愣地站立一会儿后便转身离去。 当夜他回到家中时,已是凌晨三点。米粉不知是怎么睡的,竟然横躺在床上,以至于他在洗漱完后,不得不轻手轻脚的抱起对方,以此想要挪动他。 可是米粉一抱就醒,揉着眼睛支起身,咩咩地念叨:“大狗熊回来晚了。” 朝阳倾下腰身站在床前,听到这句话后,心里突然百感交集——他想着荣鸑问他的话,想自己这个没爹没妈的人到底是怎样看待眼前的这个人儿?以及这个人儿的感情? 他缓缓用手抚顺米粉长乱的头发,对方眯着眼睛,在他眼前现出一副还没睡够的模样,可是却强撑着想要跪坐起来。于是他抱起了他,双手穿过对方的腋下,将下巴抵在那小小的肩膀上,他就这样紧紧抱住了他…… 米粉被他抱得挺直了腰背,头抬的老高的眨眼睛,显然还在迷糊着,但不久后他忽然明白过来,嘴角稍稍咧向两边,抬起双手环住了抱他的人。随后,他就被朝阳直直地抱将起来,令他挂在了他的身上——两个人就这样不知为何的,在这个深夜里,彼此相拥在一起。 35.幸福的米粉 米粉很幸福! 他深深觉得自己现在是个小资家。因为他每天守着一家店,累了的时候能把店当家睡,不累的时候会有人找上门来给他送钱,而在这个名为店家的小盒子里,有一个他喜欢的人和他一起同吃同住,并且照顾他,喜欢他,还定时给他一笔小钱——他乐坏了,美滋滋的把钱藏在饼干盒里,藏到自己开始觉得饼干盒不是个安全之所,隔三差五的挪换位置,想要找到更隐蔽的地方…… 朝阳渐渐对他放开了心怀,在他胡闹搞怪的时候会揉他脑袋,在他要求后会亲他的额头或脸颊,有时还会习惯性地抱他坐在门口营业。虽然朝阳脸上的神情仍是一贯的深沉不显露,也没有说过半个喜字与爱字,可是米粉却觉得自己每天都像挤在糖块堆里——心稍稍一暖,周围就融化了,他就甜了——所以他很是满足!满足到无欲无求! 这样的感受使得日子过的特别快,晃晃着就到了国庆节,朝阳如期接到一通邀约电话,邀他和米粉去饭店吃午餐。米粉暗自喘喘地穿戴妥当,把一顶帽子放进斜挎的运动小包中,拉着朝阳的手去了饭店,还未走到门口时,他就遥遥地看见他认识的那些人正站在前方等他们,他很惊讶的发现荣鸑也在其中——对方笑望向他的同时,微微倾身,碰了下身边那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并偷偷向他这边挤出一眼风。 米粉突然心领神会,不自觉地咧开嘴冲对方傻笑,及至走到近前,他不看荣鸑,却张嘴傻愣地盯看那个西装男。 这个男人他曾经见过几次面,可是一直没有认真留意过,如今细看下来——他觉得那人长得真好! 谢欣意识到有人在关注他,扭头发现是曾经见过的小个子孩子,所以自然地冲他温和一笑,以此作为见面招呼。 米粉领了对方的这张笑脸,又咧嘴看向荣鸑,眼里满是夸赞,心里皆是认可。 荣鸑也冲他乐呵,看上去心情颇好,一扫先前的阴云密布。他搭着米粉的肩膀往饭店里走,进到包厢里,米粉正式对上了绍绍。 绍绍就坐在他身边,朝前看朝左看就是不看他,和左边的荣鸑扯谈,和对面的姨说话,也跟朝阳搭腔,却唯独不理他……所以他有些难过,低下头用手指拨弄腿上的小包,就算朝阳给他又倒饮料又夹菜,他也完全没了吃喝的兴致。 刻把钟后,他忍不住斜眼偷看绍绍,没看到对方的变化,却瞧见荣鸑冲他挤眉弄眼,随后荣鸑紧靠椅背,避开绍绍的可视范围,向米粉递了眼神又打手势,意思让他同她套近乎。米粉为难地摇摇头,觉得自己不行,对方则冲他一瞪眼,用口型说出两字:男人! 于是他又低下头,沉默片刻后他往左边挪动起身下的椅子,贴近那人后,他小小心心的吐出一句:“绍绍,我很想你……”说完他咬着下唇,又战磕的补了一句:“你别生气了……” 绍绍将这两句话听进耳里,正襟危坐地品味一番:其实她早就不气了,早好了,私底下还是帮着朝阳揽生意,也和朝阳联系,可是她拉不下脸面去店里玩——老话不是说吗?情敌见面分外眼红,更何况这情敌还是个男娃! 但如今这个小男娃却咩咩的在她耳边讨饶,于是她就坡下驴:唉,没办法,就饶了他吧——谁让自己天生大肚能容呢。 她转过脸看对方,看到那张鼓鼓的小白脸已然憋得通红,垂下的长睫毛里微微泛出些许水汽,于是她的心一软,眼神也开始四下游移,却伸出一手拽住米粉的长发往下拉,拉的米粉一害疼,缩脖子闭眼忍耐。然后她就笑了,用手指勾着那长发转圈,打出一个个小花弧。然后的然后,米粉也笑了,从小包里翻出一顶帽子塞给她,绍绍低头去拆看,见帽子的颜色和样式都是今年新款,知道价格不低,但她也不说什么,欣然接受了这份“赔礼”。 之后他们两人就你一言我一语的聊开了,肢体语言也多了起来,待到荣鸑中途提前离席时,他俩已经窝在小角落里密谈,绍绍还边说边玩的给米粉编了个大麻花辫——至此,他们终于恢复往昔,小小的米粉也终究做到了朋友,情人两相得的这一丰收局面。 从那顿饭后,朝阳响应节日的氛围而关门歇业多日。在几天的休假期里,他和米粉两人窝在家里睡了一天,并在床上商量着去哪里游玩。他们现在有些小钱可以享乐一下,但米粉还是有所顾忌的选了近郊。 “我想去大学城玩。”他枕在朝阳的胸口说,朝阳反射性的想到了绍绍的学校,于是反问他:“那么远?去绍绍的大学不行吗?等她回校的时候带上你。” “我不,我想去最大的。”他抬头要求道:“就我们两个人。我从没去过,不知道里面好不好玩,不好玩我们就走,去其他地方。” 朝阳见他现出副小孩子决意的模样,摸着他的脑袋点头答应。 36.闲情逸致 第二天一早,朝阳和米粉整装出发去郊游,因为已到了换季时节,去的地方又空旷风大,所以米粉特意带上了自己的帽子,打扮得像个小孩,不辨了男女。 他俩搭了公交搭地铁,又租了辆小车,让司机开进最大的一个校区浏览参观。米粉没念过多少书,甚至没怎么上过学,他的童年和普通的孩子不一样,所以对这里的一切都很好奇,以至于在车上边看边兴奋的问,问得司机以为他只是个会讲中文的外国孩子…… 等他们逛完一圈下车后,米粉连跑带跳的走到湖边,指说:“这里还有湖,大学就像个公园!”朝阳笑着陪在他身边走,他则滔滔不绝:“怪不得绍绍要考大学,原来大学是这样的,每天住在公园里。”他抬头望望湖边的宿舍大楼,羡慕道:“这里的房子比我们住的还好。”他拉上朝阳的手往前走,走去一片草坪,那上面三三两两地躺着一对对的人儿,于是他学样,也坐躺了上去。 朝阳任他靠着自己,一手还帮他理顺长发,头发的颜色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浅淡了些,配合着小脸蛋的五官,更让人觉得他有一种异域的美,所以路过的人都会朝他们多看几眼,而他俩则完全没在意到别人的目光,自顾自的遐想。 “大狗熊,我觉得我白活了……” “嗯?” 米粉嘟起嘴巴看远处嬉耍的人,继续说:“我小时候就被他们从家里带出来,那时候我还很小,所以我现在连怎么回去都不知道……也不知道自己家在哪……” 朝阳不动声色的搭上米粉的肩膀,用下巴抵着他的脑袋。 “我知道的东西也就是他们教的那些,到现在我还有很多字不认识,发快递的时候总会碰到看不懂的。” 朝阳揉揉他,客观的安慰道:“我也有很多字不认识。” 米粉则认真地抬起头,颓丧般皱着眉说:“我这辈子都进不了大学了!” 朝阳狐疑地看他,良久后问:“你想来这里读书?” 米粉被他问得一愣,而后又靠回他的怀中,说:“我不……来这里就不能和你住在一起了,也不能给你看店。” 朝阳低下头,又看了他一会儿后,没情没调的说:“嗯,在家也能学,一天学五个生字,几年后就够了。” 米粉歪下身,躺去他腿上,笑道:“荣鸑以前说我应该学英文,这样我就能装外国人忽悠人家。” “嗯?” 米粉“噗嗤”笑出一声,嘲道:“他很‘坏’,还让我去追女老外,说能出国玩。” “嗯!” “大狗熊你想不想我出国?” 朝阳老实地摇摇头,令对方呆呆的看着他笑—— 而后他俩都沉默下来,米粉在阳光的披盖下,舒服的小睡一觉,醒来后便随着朝阳找食堂吃午饭。他没想到学校食堂竟然比饭店还大!可选的菜式多得让他开了眼界,从中餐到西餐,他洋洋洒洒的点了一桌子,吃到肠撑肚圆后他俩便步行游走在学院的每条小路,从中惊奇的发现这里竟然有很多不怕人的野猫! 他们边走边玩,有时偷摘学校种的树果吃;有时跑进空旷无人的课堂里干坐休息;有时随人流混进自习用的阶梯教室,在那里闷声不吭的憋到难受后又蹑手蹑脚地逃出来——米粉一出来就没来由的大笑出声,搞得朝阳不明所以的跟着他笑。就这样玩到下午四点左右,米粉实在走累了,朝阳便把他带到一块篮球场边,让他乖乖坐下。 “你在这里等,我去那打会儿球。”他指指场地,那边有好些个人在玩赛。 米粉点点头表同意,于是朝阳脱了外衣便走去场内,跟人打商量——他本来学的就和体育沾边,打球运动不在话下,方才他盯上了这里的地与人,心里看得紧痒难耐,现在终于得闲,可以撒泼玩上一阵,所以他不客气地放手大干一场,惹得本已累怏怏的米粉,扯开喉咙给他助威。他也为此甚是骄傲,大汗淋漓地打过两场后,他笑微微地拉着米粉离去,留给身后的那群大学生一片夕下残阳…… 当晚他们又在大食堂里吃了顿晚饭,然后买了些糕点面包类的垫饥食物,就坐着地铁公交回家。到家后,朝阳催促米粉赶快洗澡睡觉,米粉耷拉着脑袋,拖脚步走进浴室,20分钟后他湿着头发出来了。朝阳回头一瞧就是一慌张,而他则慢悠悠地解释道:“我忘记拿换洗衣服了。”说完他光着屁股,赤*躯在屋中翻抽屉,然后又慢慢吞吞地套上内裤,穿上睡衣。 朝阳手拿一块大毛巾,走去帮他擦头发,而米粉则爬上床,背对朝阳站起身来,脸上则隐隐发笑。 朝阳擦着擦着便问出一句:“怎么不穿裤子?” 米粉的睡衣是新近买的,买得稍大一号,上衣的袖管被他卷起,下摆则拖盖至屁股下方,露出两条稍带肉感的光腿,白晃晃的没有遮盖任何衣物。如今这一时刻,米粉听身后的朝阳发出如上询问后,抓抓衣摆嘟囔道:“我热……” “我打你啊——”对方则在后面低声威胁,并弯腰拿起裤子,塞进他手里后,立即转身走去浴室。 米粉曲折双腿坐上床,扭头看侧身经过的朝阳,见对方的侧脸已然泛红,像是逃跑般尴尬地溜开,于是他转回头,将手中的睡裤扭成个小布棍,在头顶上打着圈的甩玩,脸上竟是笑开了花。 晚间,他们两人安安稳稳的睡了一夜,可是第二天清晨,米粉发了小孩脾气,在床上赖着不肯起来,还硬拖着朝阳不准起身。朝阳软硬兼施的对他没有办法,只得打着他屁股问:“不饿?不刷牙吃东西?” 米粉抱按着他摇脑袋,他则无奈地伸手去拿矮柜上的水杯,喝上两口后递去身边,也逼着身旁的人儿喝下,随后他认命般闭上眼静躺。 睡到10点多钟,朝阳被热醒了。 阳光透过墙上的小木窗洒进来,直接照在他盖着的毯子上,使得毯子里热烘烘的难耐。米粉似乎也受了热,已躺去一边的阴凉处,所以他趁机偷偷爬起来,溜进浴室冲凉,可是正当他洗到一半时,就听见米粉在厕所门外,跺着脚直喊:“我要撒尿,憋死了!”随即不等他发话就闯进门来。 朝阳在浴帘后很是无语,依旧开着花洒继续淋浴,却在此时发觉浴帘被拉开,米粉光着身子站立在外,抬眼对他说:“大狗熊我们一起洗。” 37.小爱意 也不知道为什么,米粉一直惦记着和朝阳洗澡的事,从刚搬来到现在都惦记着,却从没实现过……所以这件事已成了他的一个心中所愿。如今有机会得偿所愿,他在心跳加速之余也有点小害怕。 朝阳看了他一会,撸干自己脸上的水后,对他说:“把头发盘起来。”意思是同意了。 于是米粉咧嘴开笑,麻利地动作起来,而对方也帮忙拆了个浴帽往他头上套,套完后米粉就扑进他怀里,随便让花洒里喷出的水冲洗着自己的身子——反正他不是来洗澡的。 朝阳一声不吭的帮他洗,米粉则面对“大狗熊”,用手指戳对方的腹肌,感觉那里一块块的很好玩,长得一点也不真实,因为他自己没有……然后他眼神向下,口中不自觉的发出一句赞叹:“大狗熊你真大!” 朝阳一听就脸红,向旁处眨了眨眼,憋屈着没回答,但自觉身体出现了些许反应,于是他催促米粉赶快洗完回去。可米粉却像看穿他般就是不依,并双脚离地,用手勾住他的脖子,使他不得不出手抱他。 米粉知道自己的身体是有些诱惑力的,此刻耳边又听到了朝阳的心跳声,所以他更确定对方现在的感受,于是他坏坏一笑,双手双脚抓抱住对方,在那人的耳边嘟囔说:“大狗熊,我*起来了——” 朝阳翻着眼睛深深呼吸一口,无奈地关上水龙后,取下旁处挂着的浴巾,将米粉的后背擦干,随即他就抱着他回到床前,拆下对方的浴帽,将那头长发放下,同时也轻轻放下身上的人儿。当他想直起身时,小人儿却不肯放他,于是他低身停了一会,口中轻唤“米粉”,提醒对方适可而止。可那小人儿却依旧不改动势,依旧对着他的耳边喃喃说:“我*起来了——” 朝阳明白那里将会带来的肿胀难耐,因为他现在也有如同的感受,所以他掌心下滑,拍拍对方的大腿,示意他松开抓抱自己的身姿。米粉会意,果然松了手脚,好好平躺在床上。于是他们四目相对,看得真切又热切,看的心中别无他想——唇与唇便在那时轻轻*,而后分开;再*,再分离,以此促使米粉笑起,对着朝阳傻傻的笑,朝阳则低下头,用手去触碰米粉的下身,帮他轻轻的撸。 他知道自己劲大,所以格外放轻了手中的力气,却还是不放心的问:“疼不疼?” 米粉笑着摇头,呼吸却随着撸动而渐渐急喘沉重,不多时,下身的兴奋让他折起了腿弯,口中也发出了声响。又过不久,他通红了全身,有些失控般难耐地扭动起身躯,口中叫着“大狗熊”,伸手便要抱对方。 朝阳随着他的紧拥,将其揽在怀里,另一只手则稍稍加重了力量,依旧不停顿的*。多时的刺激终于使得对方振颤起双肩,一挺身,射出一记便软了身子。 朝阳看怀里微喘着的米粉,两人脸上都泛出红晕与汗水,他拿过旁处的浴巾帮他擦了头脸和身子,又抹干净自己手上的粘液,便想起身离开。 米粉对此一惊讶,立马纵身一扑,小手紧紧抓住朝阳已然挺立的*。 朝阳一哆嗦,想要往后退却因此被对方拉扯一下,刺激感悠然而生,可他勉强保持冷静,对米粉好好说:“我去一下厕所,你躺下睡觉。” “我不!”米粉则果断回绝,嚷声道:“我也帮你弄。”说着就不得法地使劲来两下。 朝阳被他弄得心痒难耐又说不出口,只能旁敲侧击的劝慰,却被米粉的一句话顶了回来——“你摸了我就逃,你占我便宜!” “……”朝阳瞬间涨红脸面,并无言以驳地坐上床。 米粉就此正襟危坐,认认真真的“干起活来”。 朝阳见他皱眉咬唇,并盯看自己的下身,自个儿就开始不好意思了,可他无法,干脆靠上床头随对方的心意摆弄自己,却因此涣散了心神,并不像方才那般动情急切了。 米粉跪着撸了半天,见对方竟然没有过多的反应,便偷眼瞧看,一看之下他发现朝阳的眼神竟然望向了旁处,显出一副不在焉的模样……于是他气了!鼓出腮帮俯身靠近,用嘴含住了对方的*—— 朝阳方才确实松散开心神,但此时突然觉得有点异常,下身处传来温热湿润的水汽,又伴随着柔软之物滑过,使他的周身都起出一层鸡皮,所以他收拢心思关注那方,却被眼前之景吓了一跳! 他赶忙出手推挪对方,口中严声威胁:“你这样我打你啊!” 米粉却只是抬眼盯看他,口中依旧不停顿地动作着,于是他急了,支起身想要拉开对方,却因为动作急切而惯性地向前一挺—— 米粉受着他的动势,口中的*直刺喉间,将他冲撞的一作呕。 朝阳立马不敢动了,停在那里紧张的看米粉。至此,他体内所有的情愫都被挑拨出来,刺激感从下而上地蔓延开——想动不敢动的束缚;以及想说不好说的憋闷;还有明知不妥却仍看在眼里,记在心中的放纵,使他的呼吸声沉重起来。 米粉也感觉出了他的变化,起先的小紧张逐渐被心中的愉悦感替代,口中的舌动也由笨拙转为熟巧,他无顾忌地吞吐着对方的*,因为知道那人对他好,所以他愿意做这种事,做到那人终于忍耐不住再次出手推挪他——可他不依,照旧如此般口中还小心地施加了重量,并故意轻咬对方一口。 朝阳受了一击,就觉出自己快要*,可他硬是忍着不肯,深吸两气后他粗着嗓子吼对方:“米粉!” 小人儿听后有些受惊般抬眼看他,他则显出一副动怒的模样,于是米粉真的害怕了,心虚地松开嘴。 他一松,朝阳便急迫地扭身向旁,被抑制多时的身体终于不受控制的发*来,*却是射在了米粉的肩膀上,连带的脸颊边也沾染上些许。朝阳顾不得自己,慌忙扯过浴巾去擦拭米粉,然后又拿过床头柜上的水杯,逼对方喝上一口。 “吐出来!”他示意他不准喝下,并将浴巾翻转出一块相对干净的地方,凑近对方的嘴边。 米粉看着他的表情,怯怯地照做,然后又被灌了一口,再吐出,再灌,再吐。直到水杯见底,朝阳甩了浴巾严声道:“你再敢这样我真的打你!” 米粉鼓着腮帮,像是受了委屈一样移到他怀中,不搭调地嘟囔说:“我冷……” 朝阳见他这副样子,想骂也骂不得,拉过毯子盖住双方的身体,将他揽在怀中取暖。米粉在毯子下安静了一段时间,然后缓缓抬头告诉朝阳:“我*又立起来了。” 朝阳垂眼看他,在毯子下的手却是一巴掌拍在小人儿的屁股瓣上,惹得米粉“哎呀”叫唤一声,低头不敢再言语,但心里却不妥协地想:起来了就是起来了,你打我也没用…… 38.转变中的生活 一场小情事之后,两人在床上躺到中午,肚子饿到真叫不行,可两人都犯起了懒劲,赖在床上就是不动。强撑了近一个小时后,朝阳耳边听着肚子里的“咕咕叫”,终于起床穿衣,他拆了几包麦片,冲调完后又取出昨天买的面包,口中催促米粉下床吃喝。 因为前后的店门都关闭着,所以屋子内稍暗,以至于米粉不避讳地光着身子在家里晃悠,朝阳边吃东西边看他边觉得心痒难耐的不好受,咽下一口食物后,他逮着他就按去床上胡亲几下,随后硬是帮他套上了一件睡衣上装。 米粉强忍笑意,抿嘴坐起身,心里高兴得很,嘴上则不言语,继续走去桌前吃他的喝他的。 等到晚上,他们早早地洗刷一番后又上床玩亲亲摸摸。朝阳开始大手笔的抚摸对方,米粉骑在他身上,享受这种抚摸之余,有好几次都用*抵上朝阳的*,示意他愿意再做下去,可朝阳始终在这件事上对他摇头说不。米粉很明白对方是为自己好,所以并不过多纠缠,反正他已经很开心了,开心得让他觉得梦里都在吃糖? 如此胡闹到第二天,朝阳收敛起心神,坐在家中算账。店门仍然关闭着,所以他俩毫无顾忌的在桌上铺开场面。 朝阳还行,算的都是纸上的数字,加加减减的就是费点时间;米粉则“哗啦”一下倒出饼干盒里的所有钱款,坐在桌前抖着脚数。钞票的面额大小不一,他很有耐心地整理叠放,然后按照从新到旧的面貌重排一次,最后再美滋滋的数钱,数着数着,他因为太高兴而数差了,以至于他又重头开始数…… 他一点也不厌烦这种重复劳动,反而觉得很享乐——这些东西全是他平日里一点点攒的,攒的时候没感觉,现在却体会着从量变到质变的快感。他曾经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干过坏事,在坏事中见过钱也得过钱,可是没有一次能像现在这样心安理得的享受愉悦,所以他下意识的就从口中哼哼出小调,摇头晃脑的将钱用小夹子分类夹好,一一放回饼干铁盒里。 朝阳见他这副美态,用手*的后脑勺,问:“不存银行?” 米粉摇摇头——他不存。他要每天看着这些钱,当个守财奴也好。 就这样,他们俩人各自算完账后,整理干净室内,在下午开门营业。米粉也坐到电脑前看网店的信息,到下午开始不停的和朝阳一起打包发快递。日子就如此般过上了常态,朝阳继续干着三份兼职,加上店里和网上的收入,他在一星期后从银行取出2万块钱,并给谢欣打了一通电话。 谢欣接到电话时,荣鸑正在他身上“劳作”。因为国庆期间,荣鸑回了趟自己的老家,现在刚飞回来,他估摸着对方今天“饶”不了他,明后两天的双休日铁定没法下地,所以他在电话那头说:“要不下周吧——下周我找时间联系你。” “好。”朝阳简短的回复后挂断电话,将钱放进纸袋中锁去抽屉里。 第二天,他在店里待了一整个白天。 第三天,他去书市帮忙。米粉这天一个人在家看店,最近他心情颇好,所以在柜台后精神奕奕地探脑袋张望街上行人。附近的居民及小店店员都已经熟识他,有时会像逗小孩般跑来搭话;有时也会花点小钱让他赚上一笔,他也知趣地装着可爱与他们攀谈,直到中午大家各回各家吃饭睡觉,他则叫了份外卖,吃完后趴柜台上休息。 过了一小会儿,他稍稍迷糊了心智,眼皮也快耷拉下来,却在此时听到一声唤:“这不是米粉嘛——” 他有点惊讶,觉得这声音耳熟却很久不曾听见,于是抬头看向出声的来源,一看他心中就一怔! “真的是他,原来跑来这里了。”站立在柜台外侧的是两个男人,皆是瘦瘦的中等个头,外貌五官和米粉一样带有一些异域感。此刻他们双双搭上柜台,头不安分又习惯性的四下望望,其中一个开始用家乡话对米粉说道:“连老大都不知道你去哪了。他让你看着朝阳,结果你和大个子一起跑没了影,气得他发火,还连累我们都被教训一顿。” 米粉缩着肩膀直起身,有些惊恐地往后靠去,耳边听见另一个人插嘴道:“你在给人看店?卖什么的?”他手指拨弄架子上的东西,评价说:“怎么都是些不值钱的废物?你这样一天能赚多少?” 米粉颤着身体,很识相的将手伸去收银盒,拿起票子递上,并战战磕磕的对那两人说:“求你们别告诉老大,我在这里……” 对面的两人见他这样,双双咧开嘴笑了,对视一眼后,其中一人伸手接过钱,并责怪起另一个人:“看你把他吓的——”手上一捻,看清了票数,接着就折好,用其拍拍米粉的脑袋说:“我们今天有事,过几天来和你叙旧,你等着。”说完就嘻嘻哈哈地走了,留下米粉一个人在柜台内侧战战磕磕…… 39.恐惧 朝阳傍晚前回到家中。书市的活不多,收工也早,所以他步伐轻快的想回家帮忙,却在走近时发现店门已关。他不解地皱皱眉,从旁处的小门走进室内,内里关着灯,黑压压的一片,他以为米粉有事外出了,所以没声响的去开灯,却在转身时发现米粉缩着身子,卷靠在床角,一副害冷的模样。 他不明就里,单膝跪上床去探看对方,口中问:“怎么了?” 米粉抖着身子抬起头,没有及时回话,于是他用手捂上对方的额头,以为他病了,可是自觉没有过高的温度,所以他依然不解的看对方。 米粉咬着唇,扑去他怀里,稍带哭腔地说:“大狗熊,今天的钱没了……” “嗯?” “今天赚的钱被人拿走了……” 哦,原来是这样——朝阳也坐下来,靠上墙边,并抱过米粉安抚。他心里以为可能是遭抢了或者遭骗了,不过没关系,开店那么久,总会碰到一两件这样的事,不至于要吓成这个样子,于是他刚想开口劝慰,米粉却湿着眼睛说:“他们知道我在这里了……” 朝阳皱皱眉,问:“谁?” “就是……他们。”米粉吓哭了,在朝阳的怀中哇哇叫:“他们还说让我等着,他们要把我带走了,我不想和他们在一起,大狗熊!”他哭着抱住朝阳:“他们会打我,一定会打断我的腿!” 朝阳觉出了他的颤抖,于是收紧怀抱,心中也已然知晓那所谓的他们是谁,所以也明白对方的害怕与担忧。但——不至于,不至于要这么恐慌,因为有他在! 他抱着米粉,不太说话却给他想要的安全之感。到了晚上,他俩没洗没刷没吃饭,就这样睡着了,半夜里米粉被噩梦惊醒,躲在那人怀里又一阵难受……他想:好日子太好了,他还没有过够,所以他不想回到从前,不想再见那些人,最主要的,他也不想让朝阳见他们,见了肯定没好处!以朝阳的脾气,要么沉默寡言的让着人家,要么直接用拳头说话——而事实是朝阳说不清理,那些人也不说理,缠上了就是缠上了,何况那帮家伙不是一打就退的人,他们会逃是因为他们会报复,所以才让人更害怕。 他想到此,蠕动了一下身子,朝阳因此而醒来,低头去看他时,发现他睁着眼睛想心事,于是安慰道:“别怕。”他说:“我以后白天一直待家里,晚上早点关门,不怕他们找来。”他摸着对方的头,轻轻吻他,然后伸手去脱米粉的外衣,口中劝说道:“再睡一觉,明天就不怕了,他们一定不来。” 米粉点点头,趴去床上蜷睡,可是身体却冰冷难受。朝阳不管不顾的也脱了外衣,上床抱紧他,并用毯子盖住两人,让怀中的人儿安稳睡觉。 清晨,米粉醒得早,朝阳为了他也不去晨练了,身不离屋的自己弄了些东西充饥。米粉嗡着声音问他今天能不能不开店,他则摇摇头,认为不能怕,怕一天怕两天,难道要怕一辈子? 他让米粉继续躺床上,并拉起折叠门,自己坐在柜台处看店——他就不信他们敢来,敢来就揍! 米粉靠在床头,思绪纷乱地想了一通,然后透过折叠门的缝隙看朝阳。见他大开大阔地坐在店前,感觉一点也不像个营业的,倒像是来寻仇生事的……于是他苦中作乐般一笑,觉得还是自己去看店的好。 他慢慢爬起来,套上外衣去厕所洗漱,然后回屋吃了一点东西,便小小心心的从折叠门后探出脑袋观望,望了一会儿,他露出了半边身子,缓缓走到店内。朝阳见他来到自己身边,伸手就把他抱在腿上,让他安心靠着自己。 两个人如此般度过一上午,米粉下午则回到屋内看电脑,朝阳也离了柜台,在屋中听他使唤。今天的生意不多,不过至少安安稳稳的过去一天,然后又过去一天,再一天,每天都有惊无险地度过。米粉也因此渐渐放松了心绪,稍微显露出一些欢声笑语。朝阳见他这样,自己也放下心来,时不时的会外出买点盒饭或日用品,日子也算是过得正常又安稳。 到了这周的周六,朝阳在中午接到谢欣的电话,说下午可以见面聊聊。朝阳正等着他联系,所以没啥想法的应了邀,约地点见面。 他吃完中饭,穿戴妥当,拿了个包放好钱,并嘱咐米粉几句,说自己很快就回来,让他多小心,看情况早点关门也行。米粉点点头,心里也不怎么担心了。 谢欣今天很精神,依旧西装笔挺着现身。他本来想在周一至周五的哪一天里找朝阳,结果公司和夜校的生活让他没有空闲,所以他只能再选周末。 荣鸑知道他要和朝阳见面,昨天晚上很体贴地“饶”了他,并在今天陪同谢欣一起来,他总想着在那两人之间吹个气泡戳个洞,好让他们心里那块沉淀已久的淤泥透透气,所以他今天嬉皮笑脸的在那两人间来回扯谈,说话很不着调,却令听者都含笑以对。 此时,朝阳拿出一个纸袋,在桌上推给谢欣说:“我先还你一笔钱,其余的我以后陆续还你。” 谢欣看看纸袋的厚度,尴尬的说了半句:“其实也不……”就在桌底下受了一记荣鸑的踢,示意他别啰嗦了,拿着吧。于是他点点头,伸手揽过。 荣鸑见了又嬉笑上来,说:“哎——不错。有借有还,再借不难。”他对着朝阳夸:“看来你店里生意不错啊,这么快就回本赚钱了?” 朝阳笑笑,心里觉得确实如此。 “早知道我当时应该凑一脚,往你里面投笔钱,现在也能分个红了。”荣鸑不着调的假设,令朝阳笑着抓抓脸颊,然后荣鸑拍拍身边的谢欣,问:“你去过他的店没?要不今天喝完咖啡去看看?” “!”那两人都接受了这个提议。 “哎,你也让朝阳给你谋划谋划,你那体质太不行了。”荣鸑指着谢欣,转而对朝阳扯谈:“他不能运动,一运动就瘫了,呼啦呼啦的只会喘气。”谢欣一听,脸瞬间红起,斜眼睛瞪向他,可他不管不顾,继续对着前方的大个说:“要不你给他安排个健身课程,带他训练训练,他不能老这样啊——”说完就扭头拍拍谢欣,劝道:“趁年轻,多锻炼!”谢欣依旧红着面皮瞪他,而朝阳则没听出话里有话,反而很认真的点头。 他们这边谈的有说有笑,米粉一个人在家却无所事事,他现在不太坐去柜台处,直窝在室内看网店信息。一会时间,他包了两个发货单,打算等快递员来拿货后就早点关门休息。 之后他看着网页,忽然觉得柜台处有些声响,以为有客人来买东西,扭头探看时却是心悸一场。他提神站起身,用身子挡住电脑,而后反手压下屏幕,紧张的看着眼前两人。那两人倒是笑意很浓,双手插在上衣口袋里,笑微微地佝偻着身子踏进店面。进店后,后方的那人便伸手拉下卷帘门,米粉一看就急了,跑过去扯开嗓子就要喊,却被前方的人一抓一堵,威胁说:“你敢叫我就把这地方说给老大听。” “……”米粉立马哑了声响,微微向后退去,那人则挑起一边眉毛,笑道:“你怕什么?你不是有大个子垫背吗?”他扭头看看另一个已把帘门卡住关上的人,又回过头来对米粉说:“没想到这家店就是他的,看来你们现在挺有钱?这些东西是从哪来的?”他抓起旁边靠着的登山手杖,掂了掂分量,客观的评价一句:“这个好,又轻又结实。”他用尖细的那头戳碰米粉,看似逗他玩一般说:“你和他的日子过得不错,人都胖了。我们几个就不行,总挨老大的骂,他现在打不动我们了,就用上了棍。”他说着一下下用手杖敲击米粉的身子,敲击并不疼,却震颤了小身子里的心,令他升起丝丝惊恐寒意。 “你想不想回去试试?”那人见米粉的脸色已苍白,嘴角开阔地问。 米粉颤着身子摇头,嘴上一句话都说不出——他是真怕了,脑袋里就想着:朝阳快来! 朝阳倒是和荣鸑他们聊得很和睦,三个人还一人叫了份西点,他是个大个头,平时就算想吃这些蛋糕奶油类的小食品,也会觉得不好意思而放弃。如今有另外两人在旁,他也就顺便过过瘾,放下了赶快回家的念头。而在家中的米粉已开始阻止那两人翻看家中的物品,他们看了东西就随手扔,扔得米粉心疼,鼓足勇气跑上去拉扯他们,而他们却不管不顾的分头行事。 “求求你们,我给你们钱,我给你们钱……”米粉拦着叫着哭了起来,那两人倒是因此停下手,笑转头问:“原来你也有钱?你有多少?” 米粉愣了一会儿,答:“我没有……都在他那里——他会给我的,我有了钱就给你们,你们明天就能来拿。” “别骗我们。”两人都呵呵笑出声,拍着米粉的脸颊说:“明天你就让他来揍我们了,还给我们钱?他会听你的话?”他又捏捏米粉的脸蛋问:“你之前就说他喜欢你,我们还不信,没想到是真的。”那两人对视一眼,流露出些许猥琐的笑,继续问:“他那么大的个子是怎么喜欢你的?” 米粉立马警觉起来,甩开他的手慢慢向后退,脑内想着应该拖延时间,朝阳马上会回来的,一定就快回来了…… 40.慌乱 米粉面对那两个同乡,自己在心里盘算怎么拖延时间,好挨到朝阳回家“救”他,可是那两人却不给他时间,顺手就用登山手杖对着货架下方一溜开滑,于是那些没重没量的小物全被划翻在地。米粉见了,开始扑上去打他们,但他人小,力气也小,又敌不过两个人的推挪,一下子就撞在了对面的货架上,架上陈列的东西由此翻落下来,砸在他的小身体上,他护着脑袋却不顾疼痛,开始用声音求救。 现在还是白天,那两人当然不肯放任对方叫喊,一个上前堵他的嘴,一个上前拉扯他。米粉眼见着有一只手伸向他嘴边,于是他牙口暴露的就是一猛咬,疼的那人抬腿踢他,他被踢得侧翻出去,撞上了旁处的小桌,桌子上放着笔记本电脑,竟和小桌一起倾斜而倒…… 米粉知道电脑贵重,不顾自己就扑抱上去,却还是没能护救到,东西刮了下他的手指,就直接掉到地面再翻跳出去,他对此急红了眼,愤恨地扭头看站着的两人。那两人也是一副懊恼模样,一个人责怪另一个人,意思应该早点把东西拿下!米粉看他们这样,顺手抓起身边的某物就砸过去,他是在他们这些人堆里长大的,虽然生的小,但也是个有脾气的人,耍狠更是一招学一招!所以他现在不再顾及,拿上什么砸什么,待到自觉摸到一根类似长棍一样的物体时,他蹬腿跳起就去打。 但他毕竟是面对两个人,不一会儿就被夺了手中之物,并被掐住喉咙拖拽去一边。他重心不稳,下意识地伸手*靠墙的货架,想求得自保,却因此在小手臂上划出一道长长的血口。他完全没意识到疼痛,还在那不停的挣扎,头发也因此散乱开来,直到那人将他按在墙上,他涨红了脸威胁对方说:“你们打我……朝阳不会放过你们的……” 那个人对他“哈”的一笑,回:“打都打了,还能怎么办?”然后那俩人又对视一眼,后方的那个嬉笑着问:“听说你被老大干过?” “!”米粉汗毛竖立,心惊地没有回话,而另一人则说:“我估计他也被大个子干过,不然怎么会给他钱?还替他出气?”他用手撩起米粉的长发,笑说:“你看他,就快变成女人了。” 米粉有些惊恐,趁他俩在谈话之际,抬腿猛踹那掐住他脖子的人,觉出他稍稍松手后就夺命般跑去院门——他要逃,他身上所有的感官都对他发出逃跑的指令,可没跑几步,长发就被拽住,对方猛狠地将他拖回来,顺势丢去墙边的床上…… 朝阳和荣鸑,以及谢欣三人,慢条斯理的享受下午茶时光。荣鸑心里觉得很有门路化解开眼前两人的心结——反正本来就没什么,就是两人都不爱说话罢了……于是他收拾收拾结完账,就想去店里玩。他们刚起身,朝阳就接到一通电话,来电的人是绍绍,在电话里开口就问:“朝哥哥你在不在店里?” 朝阳“嗯?”了一声,回:“现在在外面,快回去了。” “那好,我和姨一起去你那。” “嗯?” “你忘记啦?上次吃饭时说的,让姨去看看你的店。” “嗯,好,谢欣荣鸑今天也去。” “哈啊——”对方一声笑,说:“正好,晚上还能一起吃饭,那我和姨出门咯,你等我们。” “嗯。”他挂断电话,将事情告知身边两位,那俩人都很开心,觉得真是撞上巧了,荣鸑则问:“我们开车还是走回去?” 朝阳想想,回说:“我那里没有正式停车的地方,还是走走吧,反正也不远。” 荣鸑点点头,他没意见,谢欣更没意见,于是三人就这样走着,却不知道家中的店里已经闹翻了天—— 米粉蓬散着头发躲在靠墙处的床角里,身上衣物的纽扣有大半已经掉落,露出里面白白的肌肤,但他并不遮掩,双手死命抓住围在身下的被子。因为这几天他害冷,所以朝阳将御寒的毛毯换成了被子,他以此护住自己,一时半会倒是不容易被撕扯开。 而那两人对于想要做的事也没什么经验,只是胡乱地模仿他人之为,以至于到现在也没能搞定这一小小的人儿。但见米粉已经大口在喘粗气,猜想他坚持不了多久,所以他们再次去抓拽他。 米粉不抵抗,他把所有的力气都留在了手上,从前方紧紧抓住围着他下身的被子两角,小臂上的伤口则流淌下血水,染在了白被面上,血红的斑驳看着有点瘆人,他却依旧牢牢抓住不放,身子则躺在床上装死,就是不随了面前两人的心意。 那俩人也是*上身,脑内并不多顾忌此时此地在何方,其中一个胆大的松了自己的裤头就露出*,见米粉不动不合作,抓了他的长发,提起他的脑袋就往那嘴里塞。 米粉皱着脸皮往旁处躲,奈何头发被牵扯,无法避免地碰上了那人的*,可他就是紧咬牙关,绝不松口! 而此时,另一个男人从他的后方探近,抬手就狠捏那条负伤的小手臂。米粉没防备,“啊!”的一声叫出口,手也因此一松,围住身下的被子就此被扯开,他心里想着可能要完了,双手却拼命阻拦着那人的动作……然而只甩挡了没几下就被前方之人牢牢抓住,由此他的裤子也被扒下…… 他哭了,眼泪混合着散乱的头发,粘糊在他脸上,他求着那两个几近疯狂的人,说给他们钱,现在就给!他有钱! 可是这样的话语也打消不了他们的念头,当他感觉他们将他按成跪趴的姿势,并抬起他的腰时,他绝望了。 他用最后的力气叫着:“朝阳——朝阳——” 然而嘴却被*堵塞,他不知道是什么,也不敢想那是什么—— 他没有了心神…… 41.惊魂 朝阳,荣鸑和谢欣三人闲闲地走回来,荣鸑眼尖,拍拍朝阳说:“怎么店门关着?” 朝阳抬眼遥望,心里直觉有些发毛,可他没多表露,认为米粉是提早关了门,所以他和他们走近门口时说了句:“我先去里面把门开了。” “哎,开了好,亮堂。”荣鸑笑说:“我们就在外面等绍绍来,你顺带把里面收拾收拾。” 朝阳点点头,从旁处的小门走进去。 谢欣在店外四面观望一番,末了对着荣鸑说出一句关于店面的评语——“那么小?” 荣鸑本来还在沾沾自喜,一听他那话语中透着不满意,于是心里不乐意了,回道:“我能在市区找到个又能睡又能开店,租金还便宜的铺子,已经是我的能耐了!你就是本地人,你还不知道这里有多贵?!” 谢欣见他摆出一副丢了面子找理论的模样,刚要开口说几句,不想身后的帘门内却发出一声响动,像是有什么东西掉落,撞在了其他东西上。 他俩狐疑地回头看一眼,心里没有升起什么想法,荣鸑则继续扯谈:“这地方还他妈真是寸土寸……”他的话又被一声“咣当”巨响打断,这回是有什么撞上了帘门,使得他俩都觉出一些不妥。荣鸑相对熟悉这里,所以走去小门处说:“我进去看看,你等着。” 谢欣点头见他走入,不一会儿,又听见一连串叮咣声响,他一下子紧张起来,凑近卷帘处想听探里面的情况,却不想此刻内里又是一撞击,撞得帘门都出现了弯弧,随后一下子被弹拉上去——朝阳和另一个不认识的男人瞬间扑倒在谢欣面前。他一惊一退,没关注他们会怎么样,却是慌张的看向屋里,屋内已是一片狼藉,而荣鸑也在里边打着一个人…… “妈的,朝阳把他拖进来打!”荣鸑边抡拳头边对着门口叫:“把门关上!” 谢欣被他的声音一震,下意识的照做起来,抬手勾下卷门,却在此时听到身后有人唤他—— “小欣哥。”一辆的士已停靠上来,绍绍在车内叫他,他则一愣,没有及时关闭帘门。就趁着这个空挡,被朝阳殴打的那个男人挣脱牵制,鼻青脸肿的滚爬出店外,随即立马起身就逃。 朝阳则是紧追出去,却听见身后的荣鸑又叫:“朝阳你回来,别他妈闹出事情!”然后他又对着谢欣看,提示道:“快报警!” 谢欣这才意识到这点,摸出手机的同时又听见一个小声音在里面嗡声哀求:“别报警,不要报警……”于是他一犹豫,身边则又晃过一人。 接着荣鸑也追了出去。 绍绍和姨刚下车,不明就理的站在街沿边,观望这一切是怎么回事。绍绍想开口询问,谢欣却好像突然反应过来般,也立马振奋了精神追跑出去,在他追去对街的同时,屋内的那个小人儿也跑了出来——披头散发,衣装不整,口中叫着:“大狗熊,大狗熊……” 他以这样的状态出现,令绍绍惊讶地发愣,但见他腿上发力,作势也要横穿马路追赶前方一众人等,可就在他踏离街沿的那一刻,不巧有辆货车疾驶而来,只是一瞬间,谢欣就听到后方传来一声尖锐的刹车噪响,随之伴来了绍绍带有惊恐之感的叫声,震慑了他的心扉——“姨!!” 荣鸑在前边听到了刹车声,也听到了叫声,回过头时,就见谢欣已在他后方笔直地木愣着……于是他心中“咯噔”一下,立马调转方向,回跑去撞抱住对方,同时向身后的更远处发吼:“朝阳!你快给我回来!”然后他急急托揉谢欣的脸颈,神情很是着急地关注对方的表现——他知道在对方的心中有一个幽闭的空间,不能碰不能提,如今的这一时刻却在还原那幽闭中的过往事端,所有的感官·幻觉·联想·焦虑,都会在他体内冲撞,使其在短时间内失去自我—— “谢欣!”他大叫他,不愿放任他的失控。 “谢欣,你听我说——”他搓揉对方耳垂下方的脖颈处,“你已经不是孩子了。”他缓缓诱导,并用拇指揉谢欣的脸颊,“你可以为你姨做很多事,你长大了,要为她做些事情——”说到此处,朝阳已跑回他俩身边,荣鸑看了他一眼,用下巴一指前方,意思让他快去看看,接着他又对向谢欣,叫他,跟他说话,看着他慢慢恢复眼中的神采,抬眼看自己,于是荣鸑又说:“我和你在一起……”他点着头说:“我陪着你,我们一起去看看你姨。”他看他皱起眉头,吃力地呼喘着,便加重语气跟他说:“你姨等着你,你要去帮她,我们一起去帮她。”说到此,他揽住对方的肩,想往回带他走。 谢欣闭着眼睛,难耐地点点头,并用手撑住荣鸑,有些跌撞般转身走向出事地点。 那里停着一辆货车,周围的居民,行人也靠拢过来,以至于不能及时看见围拢圈内的实际状况。谢欣和荣鸑走近货车,都停顿了一下,双双闭眼一深吸,然后扎进人群…… 没有看到他们预想中的血迹——这代表情况还不算很糟糕。 姨还坐在地上,并有意识的在说话——这表明她没有生命危险。 于是他俩都松出口气,谢欣蹲去姨身边,开口询问,姨对他苦脸一笑,说:“手好像不能动了……”然后笑得更苦了,似乎还带有一种嘲弄的神情,补上一句:“脚很疼。” 朝阳则蹲在旁边做急救,口中说着大致的病情:“估计手臂长骨骨折,脚踝处有挫伤,已经肿了。” “刚才是姨把米粉拉回来的。”绍绍抱着衣衫不整的米粉,站立在旁解释:“好险!差点就出事了。姨站在外面正好拉住米粉,可是拖回来时撞上了停着的出租车,冲力太大了,所以重心不稳又倒地了……”她说的时候也有些泛愣,似乎还处在惊慌中。 荣鸑点点头,耳边传来货车司机的嚷嚷:“我是正常驾驶,是他突然跑出来,我是正常行驶的!”荣鸑瞟了眼车牌,便对那司机摆摆手,意思他走吧。然后他又指向停靠在一边的出租车,对谢欣说:“你和绍绍坐这车陪姨去医院,就去我那家吧,我和朝阳再打一辆,也陪米粉去。” 谢欣点点头,朝阳则小心地抱起姨,将她送入车内。车子便从散开的人群口行驶而出,荣鸑和朝阳三人则尾随其后。 42.宁神 医院。 谢欣低着头,心中茫然又慌乱地穿插着许多过往情景,以至于他有些紧张地握紧双拳,控制着自我。 荣鸑在手术室门口来回看看后,走去他身边,凑近看了他一会儿,伸手去拽谢欣的双手,硬是帮他搓揉开来,然后他低声对他说:“没事的,你姨命硬,将来一定长命百岁。”他继续搓着对方的手心,用更低的声音对他暗示:“你也好了,以后不会再为这些事挂心了——能更好的照顾她。” 谢欣抬眼看看他,然后又低垂下眼眉。荣鸑则笑笑,用手搭上对方的后脖颈,轻轻摇晃两下后就离开他,走去另一边的一排座位处。在那里,朝阳正抱着米粉坐在那,米粉的手臂已经被纱布包扎妥当,身上披挂着朝阳的外套,看上去已无大碍,然而这两人的神情都有些呆滞,睁着眼睛面无表情又闷声不吭。 荣鸑来到他们身旁,缓缓蹲下身,拍拍朝阳环住米粉的手臂,示意他看他,同时也感觉到那条手臂上所反射出的紧张感。他停顿一会,对朝阳说:“让我和米粉谈谈,就在那里。”他指指安全通道口。 朝阳看了他一会儿,稍稍放松手臂,荣鸑则对向米粉,问:“和哥哥说些话,行不?”他没有想马上得到回复,留出足够长的时间,耐心等待。而后他伸手握住米粉的小手,让他适应自己的触感。 等待良久后,米粉主动靠向他,于是他从朝阳的怀里接过这个小人儿,像抱大孩子一般抱他走去安全通道。 那里是不太会有人行走的楼梯,所以空间相对密闭安静,是个适合悄悄吐露心声的地方。荣鸑就这样抱着米粉,关上安全门,低下身子坐去阶梯上,然后他嘴角稍稍上翘,显出一些轻松自在的神情看对方。 米粉也看着他,看着看着就“哇”的一下嚎哭出声,哭的彻底,没有半分收敛自控的意思。 荣鸑将他抱在怀中,让他靠着自己的肩膀,完全没有要劝他的意思,只是听着那哭声。几分钟后,他自觉耳边的声响已轻缓下来,便用手拍拍米粉的后背,说:“怎么在哥哥这就哭成这样?” 米粉抽涕着没回答,于是荣鸑又问:“是因为不想让大狗熊担心,不让他看你这样?” 依旧没有得到回复,所以他拉开米粉,人为的隔出一些距离,笑看对方道:“让哥哥瞧瞧。”他用手捧住那张小脸,眯起眼睛仔细审视。“小鼻子小嘴,大眼睛,耳朵也在——四肢健全!”他抬起对方的胳膊,露出逗弄的神情,提示他其实情况并不糟。 米粉稍稍止住了哭,只是身体还在*,荣鸑看着笑着,而后摸上对方的小手臂,问:“疼不疼?” 对方点点头,又摇摇头,显然已对伤痛麻木不自知,于是他又轻声问:“那里呢?” 米粉一愣,然后低下头咬唇舌,呆了一会后摇摇头说:“其实他们还没……” 荣鸑立马点点头,将他揽在怀里,解释道:“哥哥就是问问,以后有什么事就跟哥哥说,别憋在心里——哥哥不告诉其他人。” 米粉吸着鼻子点头,良久后伸手环住荣鸑的脖子,口中嘶哑道:“我怕……” “怕什么?”荣鸑反问,随即又给了他肯定,“大狗熊还是喜欢你的,你看他紧张成那样,抱着你不肯放手。” 米粉摇摇头说:“我怕他们……” “嗯。”荣鸑在米粉包扎伤口的时候,大致了解了事情的原委,现在已然知晓对方口中的“他们”指的是谁,于是他拍拍米粉说:“没事的,现在大家都知道了,我们都会帮你。大不了以后让朝阳多买些球棒放家里,见一个打一个!再让他教你两招——”他摸着米粉的后脑勺,稍稍出声责怪道:“哎——朝阳也是太木楞,早教你几招……就没今天这事了。”然后他又拍拍那个后脑勺,同样怪道:“你也不来找哥哥?哥哥怎么样都会给你出主意啊——” “……” “不过现在也没大事。”他叹了口气,笑说:“就当自己和人打了场架,你打输了,就认输!吐口唾沫咱们明天再重新站起!” 米粉有些被他的话动容,抿了抿嘴后说出了自己的另一个顾虑:“我害了阿姨……” 荣鸑笑了一下,拉起他正视自己说:“阿姨这人我知道,是个好阿姨。她是自愿救你的,所以不会怪你,不信你等她出来后自己问她,她铁定冲你笑。”说完他揉揉米粉脑袋,打岔道:“别他妈愁眉苦脸的,哥哥还要让你帮忙做件事呢,你快给我打起精神来!” 米粉又惊讶又疑惑,抬眼看向荣鸑,荣鸑则凑近他,认真说:“你要好好看着朝阳,他这人又闷又一根筋,现在心里指不定在想些什么……你也知道他进去过一次吧?” 米粉点点头。 “要是将来再出点事……‘二进宫’可不行!”荣鸑确实挺担忧这事,所以有点夸张的预报给米粉:“现在别人对他说什么都没用,就你了,你要盯着他,别让他做什么傻事。要是拦不住就撒个泼,哭一场,先把他稳住再说,懂不?” 米粉紧张地点点头,把他的话全记在心里。荣鸑对此很满意,他就怕米粉“钻牛角”,因为他明白所有的痛苦与阴郁都存放在那个名为“牛角”的黑暗里,走的越深入,越是会触及那顶端的极致痛苦,除了分散行走之人的心神,诱拐他走去旁处或走出外,别无他法——不过好在米粉算得上是个会思量的人,分得清主次,懂得进退,这样也相对容易诱导劝说。 此时,荣鸑放下身上的小人儿,让他靠在自己身边,搭着他肩膀说:“再坐一会儿,我们就去外面。” “……” 他看看米粉的反应,然后又说:“哥哥陪你和朝阳去报警,好不好?” “!”米粉又显出些许紧张的神情,可他反而不在意地拍拍对方说:“这件事哥哥也咽不下这口气,所以咱们去找别人一起帮忙出气。” 米粉低下头,咬着唇舌轻声说:“没用的……” “嗯,不管有没有用,事情错不在你们,备个案也好,对将来总有好处,是不?” 见米粉没有动静的默认了,荣鸑也不多说什么,只是陪着他安静地坐了一会,随后他搭着小人儿的肩膀,走回朝阳的所在之处,三个人商议一下后,荣鸑又走向谢欣,他说:“我和朝阳去警局,这里交给你和绍绍。” 谢欣点点头,让他们多小心。 荣鸑三人去警局报案,又随同警察来到店里取证,末了警员留下一句:“放心吧,会抓到的,你们等着。”便骑着摩托走了。 米粉站在一片狼藉的屋内,眼中隐含水汽,慢慢蹲下去拾抱起那台笔记本电脑,心里很是难受。荣鸑见他这样,也蹲下身拍拍他,道:“没事——这能修,修不好就算了。米粉没事就好,一台电脑总贵不过你,以后我们买台又便宜又抗摔的台式机,敦实。”见米粉吸一下鼻子点点头,他转而对在屋里收拾的朝阳说:“别弄了,你带上几件衣服去我那住一段时间,有空再来理——也不急于一时,先让米粉好好休息。” 朝阳听了,也不多客套,果真收拾起了衣物。 三个人又来到荣鸑的住所,那里本来就空着一间小屋,荣鸑将他们安顿好后,又折返去医院。 姨已经出了手术室。绍绍提议自己留下来陪夜,她是个女的,晚间有什么需要起夜的事都方便照顾,荣鸑觉得这样可行,劝着谢欣去他那休息,明天早点来换绍绍。 谢欣自从那天起就放下夜大的学业,日常里除了上班就是往医院跑,荣鸑也不多劝他,因为知道劝不住,只是见他显出疲累时,就拖他去自己的诊室稍作休息。 至于朝阳……他在事后的第二天回到店里,米粉因为受了荣鸑的指教,所以一步不离地跟着他,见他只是闷声不吭的回去理东西,脸上的神色却相当阴沉,米粉不敢多说什么,小心谨慎地陪在一边收拾。第三天他们再去时,便遇上了房东,房东很生气恼火,指着鼻子要朝阳解除租房合约。米粉躲在朝阳身后,抬头看他任凭房东的指骂,却没说没响的全部默认下来,令自己的心里也好生难过…… 但荣鸑知晓此事后,却轻轻巧巧的说了句:“不租就不租吧,还省房钱。”随后他又有些强势地建议朝阳:“不过网上的店你得守好,别把心思放歪了,一定和米粉继续看着网店。” 朝阳闭着眼睛叹出一口气,点点头又出门去了,荣鸑很不放心他,立马让米粉跟上,可是朝阳并不愿他尾随,沉着脸将对方赶了回去。他一个人走去医院看姨,然后又来到店里,关上店门和院门,没开灯没收拾,大大的个子就在那昏暗的屋间蹲坐而下,抱头埋脸,将自己尽量融入黑暗中——他有好些事要想,也有好些事在想起…… 他想他真的很没用。 他想他没用到总是让别人来承担自己的无能。 一次又一次…… 他以为他至少能做到以大护小,可是最终还是让米粉孤单受欺。 他以为能凭自己的所知所悉,开始新的生活,然而却令更多不相关的人受他牵连——荣鸑一定也因为这件事而遭到朋友的责怪,因为这家店面是他找的,租金便宜地段佳,这样的优势里势必夹扎着多样的人情,而人情债最是还不起也还不清——更何况如今他又重蹈覆辙,让那个女人再次受伤,让那个男人再度无声的承担下一切…… 他想到这里,手握成了拳,敲击起自己的头颅,一下一下,在缓慢有秩中敲击出自己内心里的沉重,悔丧与懊恼…… 43.暗涌 米粉在朝阳心情低落的这几天里很是恐慌,恐慌的原因有两个,其一自然是担心朝阳;其二则是他自己心中的某个焦虑。他私底下偷偷找荣鸑,细着声音求他带自己去医院检查,他怕得什么脏病……荣鸑没多表露,立马带他去了,为了缓解米粉的情绪,他也亲自上阵,一起做了份检验。一个星期后,他俩各自看到报告,双双舒出一口气,随即相视而笑,米粉拍着胸口道:“我的心跳都快停了……吓死我了……” 而在他俩暗自喘喘的这段期间里,谢欣则是忙到脚不停歇。他的姨其实没有大碍,左手臂骨折,右腿脚踝处肌腱挫伤,都是没有危及生命却需要长时间康复的伤势。而他则以姨有“心脏病史”为借口,硬是多开了几天住院单,赖在医院里悉心照顾姨,挨到院方真的对他下“逐客令”,他才没有办法地同意办理出院手续。 这天晚上,他坐上荣鸑的车,一脸疲态的叹出一口气,并用双手揉搓脸面说:“明天出院,回到家里就没人照顾她了……”他靠上车座椅背,自顾自地说:“绍绍的大学学业不能停,所以我想还是我辞职一段时间。”他闭上眼又叹了口气,“还有夜大的课也要停一下。” 荣鸑坐在驾驶位上,看他一脸担忧和紧张,心里觉得实在不至于……虽说姨的行动确实有些不便,但也不用为了这点伤而抛下正常的工作生活吧——于是他凑近谢欣,抬手帮他理顺有些凌乱的短发,劝道:“上了那么久的夜大,就这样不念了?就算能请假停课,以后又要重新拾起,多浪费时间?”他在位子上抱过谢欣,让他靠着自己,安抚道:“差一点就能毕业了,狠狠心读完它吧,也算是了结一件事,将来不用再花时间和精力了。至于你姨……不如让她住去我那儿吧。”他见谢欣抬起头看自己,又补充道:“朝阳他们现在也住我那,白天都能照顾她,晚上有你我,冷清不了她。” “——” “要是怕房间不够用,我回去看看能不能在餐厅里栏出个小房,我搬去那睡,让你姨去我房间,反正也是临时的,那伤没几个月就好了,你别太担心。” 谢欣听了这番话,没声响地靠回荣鸑怀中,无力的默认了这个提议。荣鸑任他靠着休息,不久后拍拍他后背说:“暂时先把你姨放放,她现在没有大碍,倒是朝阳……我很担心。” “!”谢欣一听便缓缓直起身来面向荣鸑,心里似乎明白着些许。 荣鸑也坐正了身子,双手握上方向盘,下意识地点头道:“我担心很久了,他也一直在隐忍,我就怕他忍无可忍的去干些傻事。” “他会做什么?” “不知道。他那脾气……说不准,平时看着还行,一旦怒起来就难讲。我看得出他也挺敬重你姨,又喜欢着米粉,这回被一次动了他心里的两个人,他不发火出气就不是个男人了!” 谢欣愣了一会后,脱口道:“那,那我们去劝劝他……” “劝,是该劝。”荣鸑不由自主地点头,手中打起方向盘——他刚才去过医院对面的健身中心,没找到朝阳,里面的人说他也没请假,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个回复让荣鸑有些心悬,拨了两通电话给对方,都是铃声响无人接,所以就让他更提心吊胆了。 “去哪?”谢欣见他神色凝重,又看周遭街景不似平时熟知的道路,便有些疑惑地问向他。 荣鸑紧盯前方,肃容答:“去他以前住的地方,我们去找找他——” “你也瞧着点,要是见到眼熟的就吱我一声。”荣鸑边开车边眼观六路的提醒谢欣。 谢欣被他说得有点紧张,皱着眉头果真往车窗外边仔细瞧。车速缓慢,一小片住宅区开了将近10分钟,当荣鸑终于停车又倒车后,谢欣转脸看他,他却瞧着车窗外的一条小黑弄堂,于是谢欣赶忙转移视角,也顺势望向那里,并轻声问:“是他吗?” “是。”荣鸑解开保险带。 “你下去帮他?”谢欣又问。 荣鸑没回答,也没下车,靠在车座上呆了三四秒,然后直起身指指前方说:“待会儿你开车,从这条路出去往左拐,绕到弄堂对面接我们,等我们上车后你什么都别管,往右前方开。” “……” 荣鸑说完就打开车门下车,谢欣紧张地跟下来,绕到驾驶位边,看着荣鸑走出两步又疾走回来,自顾自地打开后备箱,翻找出两块破布和皮筋,急急盖在车牌上。他动作有些急促,连带的呼吸也有些急喘,更使看着一切的谢欣泛出冷寒感,忙开口问他:“你想干什么?” 荣鸑抬头扫了他一眼,手上依旧不停,口中则答:“你别紧张啊——我只是不想让那帮家伙就着车牌找我麻烦,遮一下没关系,一小段路不会被警察发现的。”说完他也弄完了,转身就离开车身,边走边提醒谢欣:“记得路线,快点过来。” 荣鸑走去弄堂内,往左右看看,随即弯身拿起根垃圾状的短木棍,仔细确认上边没有其他异物后,他带上自己的兜帽往里直走。 没声响的,他上去就给了一人腿弯一棍,打的那人闷叫一声就跪倒在地上。前方的人都没防备,还在跟更前方的某个大个子较劲,荣鸑手上使力,心中掂量,拿着棍就往不会伤筋动骨的地方打——肩头后膀腿肚子,他一溜用劲开甩,急急靠近前方,然后他对着欲转身出手的朝阳叫出一字:“我!” 朝阳一愣,听出了他的声音,在他泛愣停顿的瞬间,荣鸑抓着他手腕就开跑,跑到弄堂口,谢欣正巧赶到,荣鸑拉开车门就把朝阳推进去,自己也像是蹿一样的进入车里,然后他就对谢欣叫:“往右,往右!” 谢欣从侧镜中看到后方已追来了人,心里紧张得狠踩油门,在路口也不避让行人了,直接狂按喇叭小转急行。 “直开。”荣鸑在后排座位上,边指路边看朝阳的手臂。 “开过第二个路口往左,上高架绕两圈。”他也有些紧张,抓着朝阳的左手泛愣,从刚才就觉得有种湿腻感,现在终于看清了伤口,于是他从车座后方拿过纸巾盒,尽量不碰触伤口的去擦拭流淌下的血迹,边擦边气喘着说:“去医院……要去医院……” 谢欣开着车,还不知道后面两人的状况,听到荣鸑说出这句话后,心里一下子就不冷静了,脑内一片空白,连路都不认得了,只会问:“去哪里?往哪走?” 荣鸑瞟眼望向车外,发现已经快到高架口,便对着前方说:“你在路边停一停,我来开。” 两人下车后,荣鸑扯去车牌上的布,然后在前排车柜里找出急救盒,交给谢欣说:“你帮朝阳弄弄。”便开车上路,他打开GPS,找了家离这里不算近的医院,在高架上按指示开。 谢欣捧着个药箱,手忙脚乱的翻出医用棉签和纱布,小小心心的给朝阳擦伤口。他本来就有点怕血,现在这种情况更是没有经历过,然而在害怕和慌张这两种情绪的夹击下,他反而能一片茫然的面对眼前之景——反正他没能力回忆和联想些什么了,他只是在按照荣鸑所说的做。但他并非是个做医生的料,抖着手在那里擦得对方呲牙咧嘴,到最后还是朝阳自己动手做了简单的包扎…… 待到医院急诊部,荣鸑让谢欣在椅子上等候,自己陪同朝阳见医生,他状似轻飘的撒了个谎,说这伤是在家中不小心被菜刀划破了皮肉,医生抬眼看看这两人,没多言语地安排消毒和缝扎伤口。 当荣鸑一个人走出诊室付过钱后,他深叹一气,坐去谢欣身边,向对方咧嘴一笑,嘲弄似地问:“还紧张呐?” 谢欣白了他一眼,回道:“我不像你,老吃老做一样……”这句话惹得对方笑出声,拍拍他后背跟他说常理:“我也年轻过嘛——” “是,谁没打过架?”谢欣抬头轻声吼他:“可你也不用搞得像警匪片一样,还遮车牌……” 荣鸑见他这么不明事理的说自己,很耐心地挤去他旁,揽着他肩膀TJ道:“这你就不懂了,打架是为了泄愤,不是要平添新仇,我得防范于未然啊,哪能愣头愣脑的往前冲?” “……”被他这么一说,谢欣倒是安静下来,自顾自地垂下眼帘,以此放松心情。荣鸑见他如此,笑微微地拉过他的手,那手上的指尖上还残留着少许血迹,他慢慢替他搓揉干净,同时也有意替他抹去心中的一片阴影。 两人就此无声地坐不多时,谢欣突然从口中蹦出一句担忧:“朝阳他,在车上一句话都没说……” 荣鸑看看他,明白他在想什么,也明白朝阳想干什么:一个大男人,气到极点了,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了,还用说吗?有什么好说的?反正那人有那人的本事,不会扯着喉咙哇哇乱叫又哭诉。 思及至此,荣鸑也无奈地扭转过脸,看向朝阳所在的诊室,长久的保持着沉默,没有回复任何言语。 44.一家人 夜深,三个人一起走出医院,回到家中。米粉一眼瞧见朝阳的左边小手臂上裹着纱布,便转眼睛看后方的荣鸑,荣鸑对他摇摇头,示意不要多问,于是他低下脑袋,有点难过的闷声倒茶送水。 朝阳本想一头扎进屋里躲起来,可是被眼疾手快的荣鸑抓住,拖在客厅里谈事。荣鸑不问他今天的事由,单就将自己和谢欣的决定告诉他,跟他说:“明天你姨要出院,会搬来住一阵,你白天别去其他地方,好好照顾着。” 朝阳认真地点点头,末了又闷声躲去自己的小屋里。荣鸑叹了口气,转身对向谢欣,两人相视几秒,他勉强咧开嘴,泛出一些笑意说:“没事,出不了事。白天有你姨在,他不敢怎样。” “……” “行了,去我屋里睡吧。”他说着拍拍对方后背,示意他随他走:“明早跟我一起去医院,办完手续再回来。”他陪同他一起进屋,关上门就抱住他,劝道:“这些天你也累了,所以别去多想朝阳的事,大家都是成年人,他做事也会有分寸的,你不用太担心。” 谢欣回抱住他,闭着眼睛在他怀里微微摇头,荣鸑没明白这个小动作的用意,自觉现在也不是过问的时候,还是先睡觉吧,休息好了才有精神说话做事—— 第二天,他俩早早地办理完若干手续,然后去病房整理。姨倒是挺精神,脸上依旧挂着笑,说自己只是手伤而已,不至于要搬家惹人照顾,还怪谢欣小题大做。 谢欣听在耳里不反驳,只是手脚麻利地收拾东西,在旁的荣鸑倒是会扯谈,一句接一句的夸自家的房子好——老洋房带花园,层型高阔住的爽,值得搬去那儿享清福。 姨确实被他说动了,也不再多推脱,拄着一根简易手杖,有点瘸拐地自己走出病房,谢欣见了便想上前搀扶,却被她推去一旁,阻道:“我没事——扭伤而已,你别弄得我好像生重病一样。” 荣鸑听了便在旁边窃笑,对着谢欣一挤眼,笑呵呵地走将出去。三个人又回到家中安顿,朝阳已将餐厅收拾妥当,用长布帘临时隔出一间小房,因为自觉没有让主人睡餐厅的道理,所以他和米粉将现居的客房让出来给姨,自己主动搬去厅里睡。荣鸑对此没有异议,快快地安顿好姨后,他嘱咐了几句就拉着谢欣一起离开又各自上班。 姨是第一次来这儿,对新住所很是好奇,她年轻的时候学设计这一行,所以从骨子里就喜欢这类有点文化底蕴的老建筑,如今她拄着根小手杖,自己来来回回走着看,在一楼闲逛一圈,她打开分隔楼梯间的门,发现那里能通往二楼,可是往上望了一眼后,她自觉楼上的装饰和设施不似一楼这般洁净,于是她转回头问向后方站立的朝阳。 “二楼应该也是住房吧?” 朝阳点点头,回:“都是出租房。不过上面很杂乱,荣鸑把一楼都租下了,又花钱装修过,所以看起来和楼上不一样。” 姨听了点点头,口中自语一句:“再好的房子也需要人打理。”她慢慢走回来,正对上捧着水杯的米粉,米粉一直在心中挂着先前的事,对她很愧疚,以至于都不敢正视她,只是低垂眼眉嗡声说:“阿姨喝水。”便把杯子放去玻璃台面上。 姨看着他的作为,眉开眼笑地伸手拨弄他的脸蛋,问:“听绍绍说,你们不准备开店了?” 朝阳在后方听得这句问话,神情立马尴尬起来,而米粉则偷眼瞧他,一时没有回复。于是姨坐去桌旁的椅凳上,悠悠地再次发问:“是不想开,还是不得已才不能开?” 朝阳没回答,米粉则咬咬嘴唇,轻声说明:“房东不借给我们房子了……” 姨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平静的说:“可以再租其他的店面。” 米粉偷眼瞥了她一下,拉着衣摆走近一步说:“我怕……我不想再被他们找到……”此时朝阳从后方走来,表态道:“姨,现在店铺太贵,我们不打算再花钱租门面,准备好好做网上的生意。” 对方听后点点头,赞同道:“嗯,这样也好。我都已经忘了你们有两家网店,就怕你们一时放不下先前那件事。”她说着拉过低头不语的米粉,用手将他的碎发撩去后方,劝道:“阿姨没什么事,上了年纪就容易磕磕碰碰的受伤,但只要是伤总会好起来。况且这也未必都是坏事——难得能住上这种老房子,还有你给我倒茶。”说着她探头看米粉,笑着逗他,而米粉也由此咧开嘴,正式地抬眼看面前的人。 “你觉得这里好不好?”姨继续问他,看他勤快地点着头,便又说:“阿姨也觉得不错,所以阿姨没怎么难过。现在也不会觉得闷,不用每天一个人待在家里。”她笑着叹了口气,有些自嘲般说明:“上了一点岁数就会希望多一些人陪在身边,像现在这样就挺好……挺好。”说着姨若有所思地看向屋外的花园,表情很平静,思绪却已远飘。 米粉听她不说话了,抬起头看她,令姨又再次回过神来,笑着拍拍他脸蛋,随后站立起身说:“太阳照过来了,陪我去花园走走吧。” 朝阳此时从后方跟近,因为出门会有台阶,所以他伸手搀扶而下,米粉则在屋里又拿零食又端水的稍慢了一拍出屋。姨走在前方,用手指碰碰朝阳那缠着纱布的小手臂,表情淡然地轻声问:“怎么受伤的?” 朝阳随着她走,眼神却有些飘忽,他“嗯”了一小声,吱唔道:“我收拾东西时,被玻璃划伤的……” 姨看向他,他看着地,良久后他听到姨对他说:“我知道你有些脾气,但该过去的事情还是让它过去吧,不然米粉也忘不了。”她拍拍他的手臂说:“有些事,不得不交给警察去解决——” “……”朝阳听在耳里,拉紧唇线点点头,没做任何反抗。 姨则坐去花园里的木质长凳上,另起话题问:“现在还在打三份工?” 朝阳点点头。 “三份工,再加两家网店,忙得过来吗?” 朝阳依旧点点头,答:“还好。” 姨笑了,“看来你安排的不错。”她示意他坐在自己身旁,好言道:“你还有生活要安排,所以别去想多余的事,也别去干伤害自己的事。”她转脸正视他,稍稍肃容道:“不然姨真的要生气了。” 朝阳一味的点头,将姨的话听进心里,然后他眨眨眼睛,弯身触碰对方的脚腕,口中说:“姨,我看看你的伤。”便抬起了她的小腿。 此时米粉捧着食物走来,神情已自然许多,将东西一件件放在木桌上后,他自发的坐上长条凳。姨一边受着朝阳的按摩,一边转脸看身边的小家伙,时不时地问上一两句,再吃上一口食物,三个人就这样度过晨光。 45.灰暗 午后,姨回房休息;朝阳也因为晚上有兼职,所以在餐厅兼卧室的屋里睡上一觉;米粉则一个人看网页包快递,时间倒也过得挺快,没怎么样就到了晚上。 荣鸑先行回到家中,他是个精神又活泛的人,踏进家门后,整个屋子里的氛围就不一样了——他先是东拉西扯的和每个人都胡侃一番,然后就开着车,载他们去小餐馆里吃晚饭,最后放朝阳去打工,自己又载着姨和米粉回家。回来后他就把家中的“宝贝”全亮出来,一样样的放在姨面前显摆,说得摇头晃脑,姨在他面前也是一脸笑模样,知道这年轻人喜欢说话,是个嘴上停不住的人,便随和地听着,心里觉得这孩子的性格真和小欣对上了…… 正想着呢,谢欣已然踏进家门,一回来就放下课本,对着姨问长问短问寒问暖,表情甚为严肃,搞得对方反而很有耐心的开始劝他不要担心,不要想太多。 荣鸑待在旁边听这两人来来回回的对话,心里憋得只想发笑…… 好不容易一天到头,谢欣洗刷完毕,虚脱般平躺在荣鸑的床上。荣鸑爬去他身边,脸上带着笑意,问:“怎么搞的,这么累?” “……” 见对方不回答,他伸开臂膀抱住他,笑叹:“你啊……”他没说下去,拍拍对方,以示安抚,然后又另起话头,有意岔开谢欣脑内的所思所想。 “哎——我觉得你姨挺看得上我。”他说:“她知道我们这样了也没什么反感,今天还听我胡诌了一晚上。”他凑近他,小小地亲上一口,又说:“她这把年纪的人,思想也能那么开化,我爸妈要是像她就好了——”荣鸑说着侧身躺去谢欣的身边,拉上被子盖住两人。 谢欣这些天确实有点身心俱疲的感觉,所以闭着眼睛回复对方的话:“姨她……跟别人相比是不太一样,可能和职业有关吧,她不会将自己的想法强加在我身上。她说了,只要我考虑清楚,选什么她都会接受。” 荣鸑一听就笑了,笑得用牙齿咬磨自己的下唇,心里细细品味刚才的那番话,末了他支起上身去摇晃对方,口中轻唤道:“你再说一遍——” 谢欣困极,眯缝了眼睛看他,问:“什么?” “就刚才那句,你姨接受什么?” 谢欣眨眨眼,似乎回忆一番后,说:“我选的她都接受。” “什么?”荣鸑装出没听清楚的样子,凑近对方再问一遍。 谢欣真的困了,又闭上眼睛,回:“我选的……”话没说全,嘴巴已被封住。 荣鸑吻上谢欣的唇,吻得并不激烈,因为知道对方累了,所以留有余地,可这个吻却迟迟不肯结束,他在这样的行径中伸出手,拉下床边的台灯拉线,在全黑的屋内继续这场轻柔相缓的缠绕…… 就这样,第一天过去了。 第二天过去了。 连着过去了三,四天。荣鸑在这些天里,抽空就让米粉扯开嗓门汇报一天的业绩:卖出多少件东西?赚了多少钱?什么东西好卖?买家又给了什么评价?他让米粉站在屋里好好汇报给大家听。 为什么要这样做?荣鸑有他的目的,最主要的一点就是他要让朝阳听得这些话。让对方明白日子还挺好过,每天有很多事要做,所以别去想那些杂七杂八的破烂事,也别去找那些破烂人渣的茬!他希望对方能明白当下的生活够好,每个人都很好,好到每天都有钱进账,每晚都有一大家子的人聚在一起听这些钱是怎么来的——这不就是好日子嘛!所以,别动,别折腾! 朝阳似乎也能领受这些明里暗里的示意,所以从心情到神色都有了些许变化,反正不像前几天那样阴郁了。荣鸑看在眼里,心里也稍稍松懈下来。 到了第五天晚上,绍绍从学校回来了。刚来时,家里只有米粉和姨两个人,荣鸑同朝阳都在健身中心,谢欣去夜大读书未回,所以绍绍就自撩袖子做起了饭菜,不过她对这活不太熟,等到喂饱了三人后,荣鸑和朝阳已踏进家门。他俩一回来,绍绍就指使朝阳烧水,说要给姨擦洗身体。大个子没声响地照她指示干活,递水壶端水盆,全送去姨的房间后,绍绍堵在门口说:“女生地带,闲人免进啊——”然后又说:“朝哥哥你再烧壶热水吧,一壶不够用。” 朝阳点点头便去了。 荣鸑坐在客厅里不插手这些事,他就等着他心里的人快点回家。谢欣当真回来后,他笑盈盈地贴上去,搂着他就往屋里带,谢欣不依,还想去看看姨,荣鸑则说:“绍绍正在帮她洗刷呢,你凑过去干嘛?她们洗完了就睡了,你也不能进啊——趁现在浴室空着,你自己早点洗洗休息吧,嗯?”他用手捏了捏对方的肩头,笑道:“我都觉得你这些天累瘦了,心疼死了!” 谢欣白了他一眼,果真走去浴室洗漱。 朝阳独自一人在厨房烧水,水开以后,他等了一会儿,便拎着水壶去送水。走到门前,他听得绍绍在里头紧张的问:“姨你没事吧?还行吗?” “没什么,你小声点。”姨说:“只是这些天冷下来了,伤口照例会有些疼。” “那去看看医生吧——” “没事,忍一忍就过去了。” “你都疼出汗了!”绍绍有些泛急。 “真的没事,你别像小欣那样大惊小怪——疼这种事医生也没有办法,你自己学这一行的会不知道?” “……那,那吃点止疼药?” “不用,还能忍,真的不行了再吃。” “……” “你别去说!别弄得大家都紧张。” “……哦……” 朝阳站在门外,把里面的话全听进了耳里,他默不作声,拎着水壶靠去旁处暗着的角落,将脸上的神情隐没在黑暗中…… 当天晚上,大家都睡得早。朝阳躺在餐厅里,迟迟不能入眠,一直挨到半夜,终于迷迷糊糊起来时,却听到某个房间的开门声。他睁开眼,竖耳倾听,因为餐厅没有门,只是在分割区域的门框处挂了一幅长布帘,所以细微的响动都能听得清晰。他知道那是绍绍蹑手蹑脚地跑出来,似乎去厨房倒了杯水便走回房,临关门前,朝阳听她低唤出一声“姨”,他由此在心中猜测那杯水是倒给姨的—— 一定是为了吃药片; 一定是疼得不行了; 是啊,伤处一定会疼的; 并且会周而复始的疼…… 他在被子下,紧紧握住双拳,心中又涌荡回一股不甘与颓丧。 46.结账 第二天是周末,谢欣给大家做了一顿早餐。绍绍一边吃,一边漫不经心的说今天要带姨去复诊。 谢欣抬起头,刚想开口说自己也去,就被姨截住了话。 “让绍绍陪我就够了,又不是什么大病,医院人多,时间都浪费在候诊上,何必呢。” 荣鸑此时也想开口,又被姨堵了回去。 “也不用你开车,没多少路程,我和绍绍来回打车也方便。” 谢欣见姨的表情坚决,便不多反驳,只是话里话外的让姨多小心,有什么事尽快叫他。姨叹着气说不会有事,让他放宽心。 朝阳和米粉都默不作声的在旁边吃早点。米粉有时想插嘴,表示自己愿意帮忙,却始终没有机会,所以只能息语。而朝阳则低着头,连眼都没抬过一次…… 荣鸑打从今早看到他时,就觉得大个子今天气色不好,脸色黑沉,可是因为大家都在,所以不方便问什么,直到吃完饭,姨和绍绍出门后,他便想抽空找他谈谈,可没想到朝阳穿上件外套,也闷声欲出门。 “你去哪儿啊?”荣鸑忙问。 朝阳一停顿,回:“我,我去书市。” 荣鸑张着嘴,点点头,心里知道对方有这么份兼职,所以也不多阻拦,就这么放大个子出门去了,他自己则进屋回房,却看见谢欣站在窗前发呆。荣鸑关上门,走去对方身后抱住他,下巴抵上他的肩膀问:“想什么?” 谢欣稍稍回过神,答:“有点担心,在想她们怎么那么快去医院复诊,出院的时候,医生没有这样的要求。” “嗨——”荣鸑收了收手臂,安慰道:“我没看出你姨有哪里不好,倒是觉得她挺烦你们整天唠叨她的伤。你这边总是问长问短的,也要给机会让绍绍表现一下啊——她一个星期只能表现一回,你就让她去吧。”说着他放开谢欣,与他正面相对,继续劝:“再说,她们俩都是女的,有什么不方便的事也能说出口,你杵在里面只会增添尴尬。” “……” “还有,以后别那么紧张,你这态度让朝阳和米粉看在眼里,会是什么感觉?”他抱住他,轻拍他的后背,又说:“你放宽心吧,伤筋动骨100天,日子还长着呢。别到时候你姨没怎么样,你却熬出一身病来。” 谢欣伸手回抱住荣鸑,在他的怀中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像是领受了对方的言语般,闭上眼睛不做声。而此时,房门被轻轻叩响,他俩都有些疑惑地松开怀抱,荣鸑走去开门,见米粉缩靠在门边抬头看他,于是他问:“怎么了?” 米粉皱着眉,抿了抿嘴告诉他:“今天不是去书市的日子……” 荣鸑一愣,没有马上反应过来,隔了几秒后他才泛起紧张,嘴上喃喃道:“怎么不早说……”身子已然大踏步走出房间。 谢欣见他不同寻常,也跟随其后,看荣鸑走去门口的衣架上,拿了外套又穿鞋,他凑过去刚要询问,对方则先一步拉住他说:“你和我一起出去找朝阳。” “出了什么事?”他不明所以。 “不知道会不会出事,总之先找到他再说。”荣鸑转头问米粉:“他往哪个方向走的?” 米粉用手往外指指,荣鸑一看就有数了,口中轻骂一声便奔了出去。谢欣急急跟上他,俩人也不开车,顺道打了一辆的士,荣鸑上车前还不忘叮嘱米粉,让他待在家里等,朝阳要是回来就一定拖住他,说完便钻进车厢而去。 在路上,荣鸑一边指示路线,一边让谢欣打电话给朝阳,可是电话不通,于是他的不安感更加强烈起来。 “发消息,跟他说你姨有事,让他快回来。” 谢欣点点头,刚要动手却被对方一拦。 “不行。”荣鸑捂着手机摇头,自己否定了自己,“不行,不能这么说……”他脑内翻滚,重新组织一套言语:“你就说姨已经回来了,没事,中午要大家一起吃饭,问他在哪里,让他回电话,姨等着他回应。” 消息发出,隔不久后,朝阳果然回复而来,谢欣刚接起就被荣鸑抢去说:“喂,朝阳啊。”他显出很是轻松的语调,像是聊家常般想诱对方说话:“你到哪儿了?今天能不能请假?你姨来了兴致,要请大家吃喝。”电话那头没回应,于是他皱皱眉,继续说:“要是没什么要紧事就回来吧,现在你姨最大,她的话你总得听——” “……” “喂,朝阳?” “我中午前回来。” 对方用低沉又有些沙哑的嗓音回复出这么一句,令荣鸑一愕,随即说:“不是,朝阳,我们现在就要出……喂!喂!*!”荣鸑差点没把手机砸出去,对方根本不听他说什么,所以他也有些动怒,坐在后排位上直喘气。 “他怎么了?你怎么了?”谢欣依旧有点不知缘由,莫名其妙的问。 荣鸑用手挤兑着自己的脸,好好安抚心内的不安,过不多时,他松出一口气,答:“今早就看他脸色不对,我怕他又去寻仇。” “他……这几天不是好了吗?” “不知道。”荣鸑摇着头看窗外,难耐地说:“不知道什么原因,就突然变了……” 言及至此,前方的司机开了口:“先生,再怎么走?你们要停在哪里?” 荣鸑看看街道两边,答:“你绕着这地方随便开,走小路就行,开的慢点。” “……这地方的小路我也不太熟……”司机为难地说。 “不熟?”荣鸑转回头囔道:“多绕绕就熟了,你开吧!” 谢欣见他现出副蛮脾,忙跟司机打圆场,还塞上一张小费,司机收了钱,闷声不吭地依言行驶。就这样,他们从南到北的逛了一大圈,眼睛都看直了也没能在路上找到朝阳。 与此同时,朝阳刚刚站停至一块阴暗地,身子斜靠上一堵墙,面无表情地看向街对面的店铺。这是一家卖羊肉卖面条卖烧饼的店,内里的员工都是从外乡来的,长相一看就不似本地人。朝阳并不常来这家店,因为里面的人他都不想打交道,然而他知道,只有这里才可能逮到他要找的人,所以他关掉手机,很耐心地靠着墙体,等那家店开门营业。 过不多久,店里出来两个小子,懒洋洋地搬出一台烧烤架,又左右看看,没来由的嬉笑起来,随后他俩就在店外晃悠打闹。 朝阳在远处的角落里看着他俩,认定其中一个就是自己要找的人,那人脸上还稍稍挂着一些淤青色,是前不久被他打出来的——哼,那么快就消肿了,说明打得不够狠。应该打断鼻梁或一排牙! 他想着臆着,又看那人姿态悠然闲荡,心中怒火便急剧上升,拉了拉外套的领子,朝阳把手伸进衣兜,动身走上前去。 那两个小子也正好转身进屋,刚想将玻璃门敞开,便感觉后面有人走近,他俩自以为是客人,下意识的笑脸相迎,却没想到表情由此僵化在脸上。 朝阳沉着脸,微微低首盯看其中一人,脚步却是不停顿地踏入店内,惹得那俩人自行倒退几步,和他人为的保持住距离。此时正巧有个路人经过,扯开嗓门向内叫道:“老板,要一碗……”声音就此被侧脸后视的朝阳止住,路人眨着眼睛看看身前的大个子,扭头便识相离去,而朝阳也顺手一勾玻璃门,以此关上了店铺。 他说:“我是来结账的。” 他对向前方某人说:“还有一个呢?” 47.解救中的晨光 荣鸑和谢欣坐在出租车上,没头没脑的找,从南到北,从西到东,找到最后自己也心灰意冷了。他俩各自在脑内翻滚思量,又看看街上已然多起来的路人,偶尔,只是巧合,荣鸑瞥见其中站着的一个人,样貌一看就与普通的路人有差异,让人敏锐的觉出他是来自遥远的外乡。 荣鸑立马抬手招呼司机停车,自己则提前开门欲下,待到站停于地面,他深呼吸两口,从裤兜里掏出一包烟,取出一根点燃后叼着慢慢吸,随即他便懒洋洋走将过去——他看着那人站在街沿边,头不动,眼神则有意识的关注四周,于是荣鸑又从衣兜里摸出一副宽边的框架眼镜,戴在脸上后他大步流星地走近那人。 “哎。”他头一抬,叼着烟卷说:“问个路。” 那人看看他,见他是个混混模样,似乎放松警觉般转过身面对。 荣鸑见此,眯着眼睛问:“你知道这附近哪儿有卖羊肉的店?我他妈今天就想吃这个,找不着!” 那人笑了一下,转身就指指某个方向,用不太流利又简单的短语说明了地方。荣鸑听在耳里,勾起嘴角一笑,继续问:“正不正宗啊?一般的我不要,你给我介绍个你会去的,我他妈就要正宗的,不然随便拉个路人都能问。”说罢,他丢了口中燃尽的烟头,从裤兜里又掏出烟盒,抽取一根欲塞进嘴里时,他抬眼看看面前那人,嘴角一勾,将烟递给了对方。 那人领了这根好处,似乎颇为开心,抬手又指了个地方:“那里。”他说着回指向自己:“都去。” 荣鸑挑起眉毛说:“好吃吗?你们平时都去那儿?” 那人点点头。 “是因为便宜才去的吧——”荣鸑嘲道。 那人赶忙板起脸,摇摇手说:“自己人开的,好吃。我们只去那。” 荣鸑看他表情,脸上笑着一咧嘴,手里夹了根未点燃的烟,指着对方慢慢向后退,口中则说:“好,信你。”便转身朝那个方向去了。 走不多时,谢欣从旁处紧张地跟上来——他刚才付完车费下车后,就看到荣鸑在和一个不相识的人打交道,他打量那人,自觉不可以上去打扰,所以一直在后方关注。如今见荣鸑很有目的性的独自走开,他便急急赶上前来询问。 “吃喝拉撒少不了。”荣鸑边走边说:“没办法找到那帮家伙的老窝,就只能蹲点碰运气……我希望朝阳也是这么想的。” 谢欣紧随其后,问:“如果他去了别处……” 荣鸑在前方摇摇头,答:“那没办法,我尽力了——” 他俩在那里一边猜测一边赶路,朝阳所处的店铺却已经摆开了阵势。出门在外的乡里乡亲,从来不会看着自己人受欺负而不管不顾,所以即使朝阳挑明来意,只找要找的人算账,在旁处的其他几位也不会袖手观看,于是他们就打开了—— 那条街的路人不算多,导致店里打得热闹,街上却无人发现,更何况朝阳有的放矢,闷声打人害点,尽量不影响到旁处的器皿物件,所以一时没有造出太大的声响。直到他抓住了要找之人的衣襟,一个撩拳击中对方的侧下颚,那人闷声捂住嘴巴倒去一边,口中已然有丝丝鲜血流出。朝阳知道这一击不算什么,顶多崩了牙,咬破舌头,所以他不管旁人的拉扯,大跨一步横到那人身前,弯腰欲揍,却在一瞬间警觉出头顶上方有异物落下——他立马翻转身体,险险地躲过这一击,连带的,一只椅凳也狠狠砸中了他身下之人。那人疼的摇晃身体,口中发出低鸣,确是站立不起了…… 朝阳靠在一处墙体边,吊起嘴角耻笑,一边翻眼睛看眼前一众,双方都停顿了一会,随即不约而同的动作起来。朝阳起先打得很有章法,他毕竟是学过路数的,隔挡、冲拳、撩击、外加蹬腿,他打得上下路都能兼顾。可是对方一众并没有他那点学识,仗着人多乱打,以至于朝阳也渐渐没了套路,凭着一腔劲道和他们随便混战。 店里的人见他孤伶一个,却能稳稳地抵抗他们一伙,心里不禁升起些恐慌,也不管脸不脸面的问题了,直接去厨房拿了工具就上。朝阳的手臂上还缝着针线,经过一小轮混战后,伤处隐隐泛出痛感,所以他提防着他们的袭击,拿起身旁的椅凳作抵挡。 就这样,双方都操上了家伙,店里也开始传出不合适的声响,可这声响依旧没能让路人产生停下脚步观望的好奇之心,直到终于有一物击中了玻璃门,发出碎裂声后,才有零星的路人扭脖子张望,紧接着店中就飞出一张椅凳,令周边过往的路人一惊慌,缩脖子往后退,又伸脖子往店里瞧。 他们没瞧几眼,就见一个人高马大的男人,憋红了脸面向外退出一步,手里还抓着一个人的衣襟,两人有些重心不稳的倒退出店面,却不顾店外人们的惊讶,继续打作一团。 此时,店里的伙计也陆陆续续出来了,头脸上皆带着伤,手中各拿凶器,看得路人好一阵惊恐,然而惊恐归惊恐,好事的路人开始三三两两地留步看热闹,没过一分钟,便围上了一个圈。 荣鸑和谢欣正从附近急赶过来,远远望见这边围着人群,两人心里都愁出了毛,下意识的就把这情形和朝阳联系在了一起。待到稍稍走近后,荣鸑反倒停了脚步,转脑袋跟谢欣说:“你别跟着,去路口叫辆车。” 谢欣茫然地点点头,真的依言行事去了。 荣鸑这才急急挤进人群,探脑袋一看圈中之人,他愁得皱了脸!口中轻骂一声,他没立即上前阻止,反而四下观察路人,见已有人摸出手机欲拨号,他急得上前大叫:“我来报警!”他拨开人群向前冲,口中不断嚷嚷:“报警了,报警,警察来了!”他叫声震耳,四周的行人都被吓了一跳,自发让出一条路,于是他蹦蹦跳跳的顺利冲至圈中央,嘴里依旧不停高呼着:“警察来了!”一只手则已经猛抓住朝阳的胳膊。 朝阳回头就撞上了荣鸑怒瞪他的眼,心中也是一惊,便由着对方拉他向圈外跑,耳边不断听到对方叫着“警察来了”。 路人,乃至那帮伙计,都为之有些木愣,直到他们离去后才渐渐反应过来,被冲破的人群也逐渐散乱聚拢,使得想要动身追他俩的那帮伙计难以上前。 荣鸑拉着朝阳跑至路口,谢欣已叫到了出租车,开着车门站在那里等。荣鸑绷着脸就把朝阳推进后排座,自己也钻了进去,谢欣则坐上了副驾驶位,急急让司机开车。 在车座上,荣鸑使劲按着朝阳那发颤的手,两人没有别的交流,都黑脸怒视前方,还不停的喘气。司机从后视镜中偷偷瞥他们,开始言辞婉转的同谢欣商量,说自己对道路不熟,不认识他们要去的地方,不知道怎么走…… 荣鸑明白这是对方想要拒载,所以也就遂了他的愿,开口让司机停去附近的一个公交站点上,三个人下车后又挤上公交,闷声不吭地坐车回家。 48.心中所想 在另一边的家中,姨一瘸一拐的踏进厅堂,口中不免有些不耐烦地叨着:“都说没事没事,还要花时间去看,结果不是一样吗——平白无故多配了那么多药片。” 绍绍跟在后头,撇着嘴狡辩道:“看看放心嘛……” 姨叹了口气,径直走向厅中,眼见米粉紧张的从餐厅门口探出脑袋张望,便笑着走过去。 “一个人在家?”她问。 米粉点点头,他一直提心吊胆的等在家里,刚才听到大门处有响动,以为朝阳回来了,奔出来一看便一阵失望,却又不能说明,只得闷声低下头来。 姨不知道任何,只觉眼前的孩子神情忧郁,所以伸手*脑袋问:“阿姨陪陪你,好吗?” 米粉听了,点着头的将她搀入自己屋中,于是姨和绍绍都走进餐厅里。 “晚上睡觉冷不冷?”姨弯身拍拍床褥,有些担心地问。 “不太冷。”米粉站在旁边答。 姨笑笑,坐去床边的椅子上,说:“阿姨的脚快好了,等过段时间就能搬回自己那里住,你和朝阳也能睡去里间。” 米粉咬着自己的嘴唇,很想开口挽留,可自觉这屋子不是自己的,也就没权利说这样的话,所以他依旧闷声站在一旁,小手则搭上了姨的那条受伤的臂膀,轻轻缓缓又没啥用处地揉着,揉不多时,客厅处又有了响动,大门似乎被粗暴地打开了—— 朝阳,荣鸑和谢欣,三个人在公交车上都管住了自己的嘴,不吭声的憋着暗气,可一走下车,荣鸑首先忍耐不住,拉扯着朝阳问究竟。然而朝阳憋事的本事不含糊,直接来一句“你别管我”,把对方的所有问话都抵了回来,于是荣鸑生气了—— “你他妈……我不管你你成吗?”他边说边打开大门,一膀子将对方推拉进屋,进了屋,他还是不饶地问:“谁先动的手?” “……” 见对方不回话,他又推了他一下,吼道:“谁先动的手!”他一下下的推,一遍遍的问:“说话啊,你有本事去打架,没本事说个字?” “不是我!”朝阳也吼出了声:“我只是去抓他,是他们先甩了我一拳!” 听到这个回复,荣鸑像是松了口气般叹向旁处,而后他点点头,嘲道:“行,你还有点脑子,可你也不想想,他们都拿上家伙了,你还不要命的混在里头,你想干什么?”他拍着大个子的肩膀,狠问:“再进去一次?” “……” “还是想让他们捅你个十七八刀,血洗街头?” 朝阳已然后背贴墙,被荣鸑逼迫得无路可退,但他似乎泛起倔劲,不驯服般喘着粗气,眼神却是不敢看对方。 荣鸑见他这样,歪着脖子探看他,问:“你告诉我你怎么了?怎么突然跑去找那些人?”他好言般放慢语调,以此诱导对方开口:“跟我说说呐——心里的想法,总有个事理能说出来吧。”用手搭在对方的脖颈处,他轻轻摇晃他,“我们以前经常喝着小酒聊天的,你有什么事都来问我,我也会给你出主意,我能帮你的——” 朝阳耳里听着他的话,低眉垂目不抬头,眼中却泛出红丝,心里则堵成一团,他想:他快27岁了……27岁。活了近二十七年,生的人高马大却什么用都没有。要帮他的人倒是不少,欠的情也不少,再这样下去怎么还也还不完……所以他摇摇头,用低沉且沙哑的声音说:“别管我了。”然后强行推开荣鸑,口中依旧低语:“再进去反而是件好事,被打死也是活该,反正我本来就什么都没有,活着也是害人害己……”说完他就离了身前的人,大步走向门边。 荣鸑没拦他,保持姿势站在原地,可这回谢欣急了,他就站在关上的大门口,刚才听得眼前两人的对话,心中已是暗自汹涌。如今见荣鸑也没法令朝阳释怀,他不禁前倾身子,去挡走向他处的大个子,他说:“朝阳你冷静点。就算现在去报复也改变不了什么。” 他抓住对方的双臂,眼神急愁:“要是因为店铺的关系,我们再去租一间——重新开店是常有的事,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可以像之前那样借你房租,你赚了钱再还我,或者……不还也行,一切随你,只要你别再去找那些人了,让这件事过去吧!” 他说的神情激动,而朝阳却听得面无表情,良久后竟然“哼”声笑出,冷言问道:“你给我的钱还不够多吗?” “!” “还想再给……”他低垂眼眉,不思议地摇摇头,然后又抬眼看对方,问:“为什么要给我钱?你明知道我是个‘无底洞’。”他扭头笑笑,又问:“是因为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关系?”问完他自我否定地摇头道:“我们没那个交情,我们一年里也说不上几句话。” “……” 谢欣看着他,他看着谢欣,然后他再次发问:“还是因为其他什么原因?” 谢欣愣着没回答,后方的荣鸑却长耳听着这句,心里顿时觉得有“门儿”,方才有些阴云的心情忽然一高兴,觉得这话题快谈到点子上了——好啊,也好,扯吧!把事情都扯开了谈!谈完就各过各的好!于是他不动声色地站在后方,静观眼前两人。 荣鸑这边平了心境,谢欣的内里却翻江倒海般难受。他最怕别人问他心事,因为他自己都不知道将心事埋放在哪里,更何况是面对一个让他存了心事的男人——该怎么回答这人的问话?他没想要回答,他已经眼神游移地逃避了那个问句。 “你再这样……姨会难过的。”他没底气般小声说。 朝阳点点头,似乎很认同他的话,但嘴上却是另一番说辞:“可是我不这样,她也不见得好。”他拉下谢欣抓住他的一条手臂,并缓缓说:“我和你差不多大,我很明白自己这些年做了什么——我什么都没做成,做好。我脑筋不灵活,长得也吓人,没什么文化也赚不来钱。以前可能有些本事,可是这本事到头来也是一无是处。不但没让身边的人活的安心,还一直……”他显得颇为难过,低下头停顿片刻,又说:“我上次就差点害死她——”朝阳开始激动,声音打着颤的从喉中发出:“这次也是。你知道她们今天为什么去复诊?” 谢欣抬头看他,一脸疑惑。 “因为她疼,疼的要吃药片才能熬过,她肯定每晚都疼,她只是不说。” “……” “还有你——你难道不嫌麻烦吗?花钱,时间,精力,你做的够多了。没必要替我担下这些事,凭什么要替我这种人做这些?”他说到此处,硬是甩开谢欣,径直走去门口,想夺门而出。谢欣见他这样,快步挡在门前,并“朝阳,朝阳”的这样叫着对方,然后再次想用双手拉住并阻止他,到了情急之下,他终于忍不住喊出声:“是我的错!”他闭眼承认下自己多年来的所思所想—— “是我抢了你的……”他皱起眉头,身子也有些发颤:“如果姨当初领养的是你,或许会完全不一样……” 朝阳看着眼前之人,良久后退开一步,而谢欣依旧靠着大门,娓娓道出心中所有:“他们说的对,姨从没有要领养我的意思,是我装可怜跑去她那里……如果我没有那样做,也许她真正选择的是你——”他垂着眼帘不敢看前方,身体则因激动而显得有些虚晃。 荣鸑看准此情此景,动身插入两人之间,环抱住谢欣,以此给他支撑和安抚。 谢欣得了这个“庇护”,稍稍抬眼看前方,继续说:“可是我不是故意的。”他讨饶般说:“我没有想那么多,我当时只想要见她……” 荣鸑在旁看看他,再看看朝阳,觉得是该介入的时候了,于是他对着前方肃容道:“朝阳,谢欣的话你不能全信。关于这件事,你们最应该去问你们的姨,她才是做决定的当事人。”说着他又认真的看向谢欣,继续劝:“既然说开了就去问清楚,不瞎猜,也别听人瞎掰。” 谢欣在他怀里低着头,不动声色的犹豫。朝阳倒是坦然一笑,说:“没什么,我并不想这事,我觉得这样挺好,她没选我是对的。”见大门是铁定出不去了,所以他折返了脚步,准备逃回屋,边逃边说:“你们不用去问姨,谢欣也没欠我什么,就算欠,这么久了也还……”他撩开挂在餐厅门框上的布帘,然后就呆了。 荣鸑在后方听朝阳没说完一句整话就哑然而止,身子还直挺挺的站着不进不退,令他很是疑惑地探头观望,这一看差点没让他乐出声来,他想:今天算赶上好日子了!天时地利人和,都他妈全了—— 49.打与骂 荣鸑自己在心里上串下跳的乐呵,前方的朝阳却是心惊肉跳地呆愣在姨面前。这女人的脸上罕有的卸下了笑容,以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看着他,然后抬腿慢慢步出屋。 她的脚还带着挫伤,在走路时会隐隐传上痛感,以至于要稍稍借助手杖来减轻一些负重。当她发出某种瘸拐的声响时,谢欣一下子就从荣鸑的怀里惊讶而起,然后开始不自觉地向后靠,可荣鸑却死死环住他,并不随他动摇。 朝阳因姨的挪动而缓缓后退,绍绍及米粉也跟在姨的身后出屋,两人神情都显得尴尬异常,尤其绍绍,还在后方向荣鸑这边挤眉弄眼,一副“惨了啦”的表情。 荣鸑则暗自向她一撇嘴,做了个“没事儿”的回应,让她好好待在一边,然后他再次关注前方的一男一女。 姨撑着手杖轻敲两下地面,眼神盯着朝阳的左手臂,问:“你再跟我说一遍,这伤是怎么来的?” “……” 朝阳的伤处是在一周前缝针包扎的,七个整天刚好能治愈完一些皮肉伤,可是经过今早的那一系列动作,缝针处出现崩裂,渗出了血痕,并在周围又布上一些轻微的划伤。 姨问出先前一句,却没有得到及时的回复,于是她抬头看朝阳的脸,见大个子心虚般眼神看地,她则用手杖稍稍触碰对方,又问:“玻璃划的?” 朝阳依旧不回话,于是姨笑了一下,是完全不带温柔的笑颜,她说:“差点害死我的那回,你对我说过什么?” 朝阳咬着下唇,就是低头不看她。他不看,可是众人在看,就听得手杖敲击了一下地面后,被急速的举起又落下,朝阳的手臂上也因此重重地挨了一记,令众人都替他害疼般耸起了肩膀。然而手杖却不停顿,一下一下敲击着大个子,使他不断往后退缩去墙角。 荣鸑在后方也看傻了,心中一声声赞叹:这个女人发起飙来竟然是这个样子的!和平时的差距太大了! 他看着眼前的此情此景,一时松懈了手上的力道,谢欣便趁机推开他的束缚,急急来到姨身边,握住手杖就劝:“姨,别打了……”话没说完,他脸上就挨了个反手巴掌,令绍绍在后面看得张大了嘴巴,也令荣鸑再次惊讶。 谢欣则有些木愣,觉得可能是姨措手而为,所以他握着已然到自己手上的手杖,还想探身再劝,可这回当真又挨了个结结实实,真真切切的巴掌—— “我没想到……”姨看着他,并用手指着他,低语难言:“这么多年来,你心里藏着这样一件事。”她看看朝阳,看看谢欣,甚至回头看了眼绍绍,然后自行瘸拐地走回几步,边走边嘲弄般说:“装可怜让我收养你……亏你想得出这种话!” “……” “院里比你可怜的人多了,四肢不全,发育不良的大有人在,我可怜过他们吗?”她走了两步,又转回头对向眼前的两个年轻人,冷言道:“我告诉你们,我从来没想要可怜什么人,也从来不想要收养你们——因为那是你们的‘命’,你们的父母给了你们这样的‘命’,凭什么要我来改变?”她站停在那里,稍稍眯缝起眼睛,皱着眉头冷漠的说:“我只是个普通人,可以来看你们,给你们带吃的,陪你们玩,那是因为我有时间,有心情,不代表我会喜欢你们哪一个,或挑哪一个。可是我为什么选你——”她用手指指谢欣,令谢欣在意她:“因为在那群孩子里,你是第一个当着我的面,说出自己想法的人!我不选你选谁?选他吗?”她又指向朝阳,然后激动起来,她冲着他说:“我给过你机会的,我让你学拳,你从小就比别人有更好的的条件,可你到头来……”说着她急走两步,来到朝阳跟前,伸手就拍打他的伤处,并狠声问:“你为什么要变成这样?!” 朝阳疼得紧咬牙关,却不敢躲避拍打,也不敢回话,心里更是五味繁杂。 “你告诉我,你有没有怪过谢欣?”她朗声质问,令他抬眼看她,慌忙摇头表示。 “你敢说你没在心里想过?!”她不饶的大声问,又令他呆愣着不再摇头。 姨叹了口气,悲伤以对,叫着他的名字:“朝阳。”而后用手去触*的伤口,说:“难道你希望你自己的人生只是用来填补以前的懊恼和错误吗?” “……” “你从小体魄就比别人强,能吃苦,有毅力,小小年纪就能闯出一条路……你知道有多少人想要得到那些奖吗?你不是看到过有多少人去比赛吗?你比同龄人幸运多少!”她指着他,有些激动出声:“可是你到头来一步一步退着走回去,牢坐了,工作也没了,丢了那么多东西你还不知道悔改——荣鸑把你当朋友,帮你忙替你急,你一句话就把人家挡开,你到底想干什么?”她直起身,扭头对向谢欣,朗:“你们都在想什么?” 谢欣不语地看着姨。 “没有那么多的人会因为你们可怜就一定要帮你们,给你们人生。想要的东西,如果连自己都不知道争取,那谁又会来明白你们的想法?谁知道你们要什么!别人要不要你们又有什么关系!” “……” “从小就没有父母,要做要想要靠自己的事情那么多,可你们竟然还在想那种事!并且想了近二十年!”说到此,姨喘息起来,身躯也跟着微颤,谢欣见她出现这种状况,立马上前搀扶,口中轻唤。 而绍绍也在荣鸑那眼神的指使下,前跑几步,走近两人的身边,劝说:“姨,你别生气,我们回屋坐坐吧。” 姨有些脱力地靠着谢欣站立一会,然后又对向大个子,说:“朝阳,你想清楚。姨从来不左右你们的选择,如果你真希望大家不管你——”她点点头,挑明道:“姨第一个随了你的意。姨是个狠得下心肠的人,什么都放得下。”说完她有些踉跄的转身而去。 谢欣和绍绍跟随一旁进屋,荣鸑则两边看看,末了也迈步离去,只剩下米粉站在原地,遥遥地看着靠在墙角,慢慢下滑并抱头蹲坐的朝阳。他吸吸鼻子走过去,在对方跟前站立几秒后,靠去他身边,坐在地上并张开双臂抱住大个子,口中喃喃说:“大狗熊你别难过……” 而朝阳此刻已说不上难过,还是其他什么心情,只觉心中一片麻木,麻木了思绪,也麻木了身体——他的左手小臂在流血,前些天的缝合处已然开出大裂口,刚才又因为习惯性地出手格挡手杖的敲击,使伤口周围泛出淤紫,可是他觉不出疼,什么也觉不出——他只是抱头而蹲,什么也不想。 谢欣将姨送进房间后,就不肯出屋了,又倒水又送药,看着对方全数吞下后,他愁苦了面容蹲跪而下,在姨的面前变身为一个做了坏事欲讨饶的孩童。姨垂下眼帘看着他,良久后伸出一手摸上他脸颊,问:“疼不疼?” 他摇摇头。 “为什么会一直想着那种事?” 他还是摇摇头,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相信了那些话,并且信以为真地纠结自苦了那么多年,现在却成了最好笑的丑态。 “还在想什么?” 他听到姨又问出一句,于是他不摇了,泪汪汪地抬头看对方的眼,随即又回避了那人的目光,侧目说:“如果当时,不是和别人赌气的话,我也不敢来找姨……我,我和朝阳一样的,和其他人都一样。” 姨听罢点点头,对他说:“姨相信命,也相信运,结果就是那样,你的生活也就变成了这样。那就这样过吧,好好过。” “……” “还有什么要想的?” 他再次摇头,抱住姨的腰,在她怀里吸着鼻子。久久之后,他平复了心境,直起身求道:“姨,朝阳他不坏,真的不坏,你不要气他……” 姨没有回他的话,却向门口站着的荣鸑递去了询问的眼神,令荣鸑一惊讶,缓缓站直身子,认真对她点点头,于是她收回目光,闭眼重重叹出一口。 50.了无牵挂 时过午后,大家空着肚子却不叫饿。姨在屋内坐过多时,情绪也趋于稳定,只是脸上没了一贯的笑容。在自觉恢复正常后,她慢慢走出屋,独自一人走向厅堂的角落,并且顺道拖去一把椅子,在地上划出长长一声响,一直响到朝阳的面前。 然后她就坐在他前方,不出一声,不说一字,面无表情。 荣鸑在其后,向不明事态的米粉招招手,意思让他回来。米粉看看朝阳,慢慢松开怀抱,离了大个子。朝阳像是失去挡箭牌般开始神慌——这样的不安感来自于他对面的女人,不说话,不动,只是看着他,他不知道对方要做什么?或者要他做什么?于是在低头神慌片刻后,他决定抬头询问。 但一对上姨的目光,他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不知所措般的靠向后墙,他开始眼神飘忽地望向旁处。近前的旁处无人,所以是逃跑的好机会,于是他左右来回看,身子也靠墙缓缓站起,随即试试探探地迈开一步,再一步…… 对方没拦他,还是坐在那里不动不响,所以他决心迈出第三步时,却被迎面阻挡的荣鸑吓了一跳! 荣鸑方才看他的动势,便嘴皮一翻,做出个骂娘的口型,急跨几步挡在朝阳面前,而后他就冲他轻松一笑,并且对他说:“跑什么?让长辈骂两句,打几下,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他抬手搭上对方后背,用极其自然的方式扭转那人的朝向。 “认个错,说句心里话,这事就能过去。做长辈的也不会为难我们这些不懂事的,你说对不?”他观察着对方的神情——复杂难明又茫然纠结,所以荣鸑只是以轻松的姿态拍拍朝阳的后背,笑劝:“去说说吧,一句也行,说完咱们就吃饭,都饿了一上午了。” 大个子被推挪去原位,神情尴尬地在心中百转千回,他回头无助地望望荣鸑,对方依旧一派自然,可就是堵在那里不让他走,于是他只能抓抓脑袋,拖着脚步来到姨面前。 他想说他错了,可是他依然闷声站立;他还想说自己不是故意想打架的,他知道之前的生活很好,令他安心又满意,可是他太气了,气自己没用,他想为这份无用辩驳些什么,所以才会有后续的事……但这些都是借口,多说无益,以至于他还那样站在原地。 姨在椅子上坐了多时,终于有所动静,她看向朝阳垂在一边的手,巴掌大而厚实,于是她试着将自己的右手放在其间——感到那掌心的温和柔暖,所以她一直放着不离开。 朝阳看看她,然后动了一下手指,又动一下,再动一下,最后他不知为何,有些激动地握住了那只放于掌心的手,而那只手的主人也抬头看看他,不久后回握住他,令他的心中一颤,开始不受控制的湿糊了双目。 他有些抑制不住地咬着唇舌,强制忍耐,身体也因此一顿顿地轻晃,最后他终于蹲下身,皱着眉头靠去那人身边,慢慢靠上她,试试探探地抱住她,他想: 原来是这种感觉——他在小的时候就一直看到谢欣枕在她身上,他不知道那是什么感觉,只是单纯的羡慕,然后再排斥。而如今,大大的身躯终于体会到了一切,他也为此变回成了孩童,埋在她的怀中轻轻地抽吸着鼻子…… “快点,快点,你们先去占位点菜。”荣鸑让谢欣坐上驾驶座,对他说:“就去我医院对面那家吃,我陪朝阳看完手就来。” 谢欣点点头,载着姨和绍绍,还有米粉出门。荣鸑则在后方招手拦出租,同朝阳一起去医院。在车上,他懒洋洋地靠在后排座上,揉着肚子说:“哎,饿得我快脱力了,到医院你扶我一把。” 朝阳在苦涩中一笑,心想:这到底是谁陪谁去看病…… 荣鸑看着他的神情,也是无力一笑,坐在那里不动弹,只是伸长手臂拍拍对方。朝阳便尴尬地看向他,眼神流动,皆是话语,却只是硬挤出两字真言:“谢谢。” 荣鸑眯缝着眼睛笑看他,组织了不少言语却无力说出口,只能稍稍坐起,用手勾住对方的脖颈,拍打两下后说出一句:“过了吧——” 那天下午,当荣鸑和朝阳走至餐厅时,饭菜已吃得差不多了,于是他们先抬手抢了汤碗,往肚子里灌了一碗肥汤,然后招手又点了一桌菜,呼啦呼啦地只是闷声吃,令等待片刻的众人看在眼里,又生出些许饿感。绍绍先憋不住般一边伸出筷子,一边笑说:“姨,这个菜没吃过,你再吃点。”便抢了一筷子给她,也帮自己抢一口;谢欣和米粉看了,憋屈一会后也提起筷子,开始新一轮的吃喝…… 就这样,一顿饭从下午吃到傍晚,众人也从腹饥食至腹果,打着饱嗝回到家中。 荣鸑换上一套居家便装,歪靠在床头休息,歇着歇着他撩起自己的衣服下摆看肚子有没有鼓出来。一看之下,他满意的轻拍腹部,觉得自己健身很有成效!正得意着呢,谢欣擦着半干的头发走进屋,身上也只穿了件单薄的便装。 “嗯——香噗噗!”荣鸑戏耍般笑赞,歪头眯眼看对方。 谢欣不理他,不安分地在他面前走来走去,就是不肯沾床。荣鸑看了一会,决定适可而止,于是垂下眼帘支起上身,伸手一把抓住来回晃悠的谢欣,将他拽抱进怀中。 怀抱温暖,谢欣不动声色地靠着,心里渐渐泛出甜味,然后他感觉到对方摸上了自己的颊,轻柔的来回磨蹭,耳边也响起了问话。 “疼不疼?” 他知道这是在指下午的那两记巴掌,于是刚想摇头表没事,却听得对方狠声道:“该打。打得还算轻!近二十年的心结,两巴掌解决,便宜你了。” “……”谢欣无语,在对方怀中咬起唇舌。 “现在心里没事了吧?空了吧?以后就光想我吧——有什么事都得跟我说,知道不?”荣鸑摆正对方的身子,强迫他看他:“我是谁啊?别人拿着钱,排着队要跟我说话,你这样的反倒不稀罕了?”谢欣抬眼看看他后,又垂下眼帘,于是他不饶的再问:“知道不?说话啊?”还借机打了对方的屁股。 谢欣眼一横,低声抵抗:“知道了,你别打我……” 荣鸑看他那么别扭,脸上便笑意浓烈起来,边笑边翻转身体,将怀中之人翻至身下,哄孩子般捧着他的脸蛋问:“我不打你我吃你,好不好?” 谢欣看着他的表情,自己也笑了,笑着不回答,于是他又问:“好不好,说话——” 谢欣依旧没话出声响,只是笑着将眼神转向一边,用口型做了一个回复。 荣鸑一看,笑得更大咧了,闭上眼睛就往对方的鼻梁处轻啃一口,然后两人便抱作一团,在床上摇来摇去的玩儿。 51.后事 之后的两三天里,荣鸑暗地里打听过街面,还打的去朝阳生事的地方绕了一圈,结果发现那次事件并没有造成什么严重的后果,也没有后续情况,于是他让众人都安下心来,好好往前生活。 姨在此后的身体状况渐愈,手虽然还吊着绷带,但并不再有特别恼人的疼痛出现;腿脚上的伤也渐渐复原,可以脱离手杖走些路,旁人看来并无不便之处,于是她提议说:“大家各过各的吧。” 可荣鸑不干啊——他觉得这一大家子住着多好!谢欣每天晚上都能自动出现,报到加暖床,要是都各过各了,还能这样吗?于是他笑嘻嘻地哄道:“别啊,手还没好呢,大冬天的穿件衣服都不容易,别说平时起居了。”然后他又对着谢欣哄:“手最重要,现在不养好,将来捞下病根就麻烦了,还是在一起吧,顶多两三个月的事,手坏了那是一辈子。” 谢欣听后,郑重地点点头,又对着姨好言相劝一番,听得荣鸑在旁暗自乐呵。待到一切顺心,他也不忘顾及朝阳和米粉,问问他们今后有什么打算,是想再开店呢?还是光做网上的生意? 朝阳没想法,米粉则垂下眼帘,左右撇看,一副有些主意又不定性的模样。荣鸑瞧在眼里,拍拍他道:“说说啊,大着胆子说,这世上没有搞不定的事。” 米粉皱眉撅嘴,吞吞吐吐地告出自己的小心思:“我,我想在学校里开店……” “?”荣鸑愣了。 朝阳倒是明白米粉这心思的由来,于是在旁边补充。荣鸑听后微点脑袋,表示可以一试,却没有拍板下定论。隔了几天,他抽空开车去了一趟大学城,他自己也没逛过那边,于是兜着风的随便看,凭自己喜好选了一所环境不错的大学。 他下车后直奔教务处,询询问问的找到了管事人。负责人听他表明来意后,为难地说:“我们这里是学校,不搞三产。开店都在外围,出校门就有一条商业街,你可以去那里问问。” 荣鸑挠挠鼻子,陪笑说:“不是,我不是让你们搞三产,我只是想弄点便民设施——刚才我逛了一圈,看你们这学校挺大,光走路都要绕上好几十分钟,学生平时缺个什么小东西,还要特地去校外买,那多不方便,也容易出事,您说是吧——”他规规矩矩地递上一张名片,表明道:“我呢,也不是什么生意人,我这次来只是帮朋友投石问路的。” 负责人看看名片上的职位,再抬眼看看他,然后又听他说:“朋友从小就挺喜欢念书,可没那条件,长大后也向往校园,却还是没钱没时间,也没那本事深造了。现在就想来问问,看这个方法可不可行,沾点书卷气也好。”他说的诚恳实在,脸上又带着讨好的笑容,令对方一时不能断然拒绝,只能声称这事自己没法做主,要申报上去等审批。荣鸑自觉不能太缠人,这个地方不成再去问下家——大学城里的地方多了。所以也客套着让对方多帮忙,自己便起身走人。 学校管事的倒挺有礼貌,陪他出门下楼,一路走还一路说话。荣鸑也是个会唠嗑的,两个人谈谈笑笑的竟然绕校区走了一段路,当停下脚步时,荣鸑往左前方看看,问:“你们这还在动土造校区啊?” 负责人顺势一瞧,答:“不是校舍校楼,只是建造一层平房,用作保健急救室,或者体育仓库之类的教室,方便拿一些东西。” 哦——荣鸑做了一个了然的口型,又问:“怎么没见有人动工?” 负责人笑了,勉强解释道:“造到一半,款项没有及时调拨下来,所以耽搁在这里。” 哦——荣鸑抬眉毛做了一个了然的口型,然后脸上堆出诚意笑容,问向身旁:“老师,我要是给你们学校一笔赞助,你能帮我去问问,在这排平房里,可以匀我间小屋吗?” “!” “小屋就行,租金你们照收,呃……收的少点就是了,不算生意三产吧?”他笑说:“我就想快点知道答复,也好结了心中这件事,行不?” 负责人停顿后想想,末了答应说会尽快回话,于是荣鸑心中似有着落般离开学校。没过两天,答复就到了,荣鸑在电话这头笑着客套着挂了机,立马又打了通长途,那头接起后,他就直接朗声开腔—— “爸,你给我笔钱,我要赞助一所大学。” “什么?!” 电话里一声错愕,可他却不以为然的自说自话:“反正你每年都要拨比款子捐灾区,今年少捐点,把钱给我,功效一样。” “你个混账,你给我滚回来!”那头狠声发话。 “我回来你就给吗?那我回来了,你别骗我,骗我我告诉妈!” 周末,荣鸑向医院告假,屁颠屁颠回老家。三天后他又坐着飞机回来了,手上拽着张支票。于是他有些底气的再次跑去学校洽谈事宜,拟订合同,签字盖章,一路上走下来还算顺畅。拿到合同后,他手指一弹的在米粉和朝阳面前笑说:“你们等着吧!”令那两人一片茫然…… 平房建造的快,又是烂尾后再建,没两个月就全部装饰妥当,可以落脚了。米粉站在小门外,看看里面,再看看身后的两个男人,心里激动的要哭了,而荣鸑则说:“小是小了点,不过够了,这里靠近操场和食堂,人流也多,挺好。你们想想要卖什么吧——我觉得可以卖点杂货。” 一个星期后,小书店开张。打着书店的旗号,其实里面还卖生活用品,学习用品,外加体育用品等等杂七杂八的东西。 朝阳和米粉为此搬离了荣鸑家,在学校附近找了间租金尚能承受的小屋,两个人一同生活。因为学校远在近郊,朝阳不得不辞去桌球馆的夜班兼职,留下书市和健身中心的活,辛苦奔波。然而有一天,健身中心的小老板自发找他谈话,他心里掂量着这份工作可能要做到头了,却听得对方问他:“你觉得我去大学城附近开家健身店玩玩,怎么样?” “啊?”他一愣。 小老板又说:“我知道你现在住在那里,你平时帮我做些市场调研,看看有没有这方面的需求?行的话我就去那里开一家,到时候你就是元老级的资深员工了,怎么样?” 朝阳抓抓脑袋笑了,他是个认真直白的人,没什么心计心思,老板这样说,他就那样做,过了一段时间,小老板果真没有忽悠他,在学校附近的商业区开了家健身房。不过性质有些不同,里头健身器械少了点,但每天晚上和周末都排了满满的舞蹈课程和拳术课时。 于是朝阳很欣喜的在学校附近的健身房里当起了资深教练;而米粉则每天去学校坐镇,往小屋里一坐,四周围着书本,他乐乐呵呵地想看哪本就哪本!又因为他长得好,最受女生喜欢,每每路过店前都会和他搭话,他不骄不躁,很有礼节地待人接物,所以人缘渐渐爆棚,连带的小店生意也好的出奇。 米粉和朝阳两人在学校书店、家中网店、校外健身中心,这三处忙开了花。至于荣鸑和谢欣俩人则是另一番忙碌——荣鸑在圣诞节前夕,歪缠谢欣去国外度假,回来后就决定要出国生活。他们之前都有留学经历,对这事倒也熟知,所以并不纠结,只是谢欣有所顾虑地想着姨。但姨没什么*动,她的手几近痊愈,平日生活也能自理,家中还有个绍绍作陪,所以话里话外的随便谢欣怎么活。谢欣在思量一阵后,被荣鸑的话点拨通了,跟姨表态说自己先去那里过一阵子,等生活安顿下来后就把她接去。 姨听之任之,心里并不落下此事,没啥想法地放他们走。 临行前,荣鸑把大家召集起来,说要拍几张全家福,还自行挑选了一家影楼,在里面选衣打扮化妆,折腾了一上午,最后终于踏进摄影棚。 一众人等都挺兴奋加精神。姨和绍绍穿着修身旗袍,坐在复古的流线形三人沙发上,旁边还有穿着背带短裤学生装的米粉陪同,而另外三个大男人,皆是西装衬衫打扮,收拾的体面干净,并排站在沙发后方。 六个人,或笑或闹或端庄地拍了一组动人的照片。 52.米粉和朝阳 时至三月,正值开春之际,校园内百花齐放,香飘怡人。米粉披散着一头灰褐色的长发,坐在店里,眼神越过挡风玻璃窗口,看向操场上嬉闹流动的男女,看见认识的人时,他就会笑着摇摇手,以此作为招呼。 如今,天气还未见转热,可他却总是撩着衣袖,露出一段小臂,白皙柔嫩的手臂上,有着一道长长的粉色疤痕,让人看着揪心,可他却不以为然,而且还挺爱显摆,总是晃着手臂在人前过市。但他并非是为了向他人“招摇”自己的事迹,而是真心喜欢这道疤,因为在另一个人的身上,与之相对应着一条伤痕,恰如巧般与之一样长,一样深刻—— “咚咚咚” 米粉在遐想着发呆之际,玻璃窗被叩响,三个女生的脑袋凑在窗前,坏笑似地看他,他则一收敛,赶忙起身跨步来到店门口。 “你刚才在想什么好事呀?”女生笑微微,八卦般问向他,他则盈盈地回笑。 “诺,这个是我要的书名。”其中一位女生递上一张纸,表明道:“网上有便宜的我不买,我专门到你这里来订货,你该怎么谢我?” 米粉听后,笑弯了眼,将纸压在柜台上,说:“我给你打折,再送货上门。” “哈,女生宿舍,你怎么送货上门啊?”另一位女生坏笑着问。 “他行——”第三位则抢答道:“他上次就大摇大摆进去了,宿管阿姨看到了都没有拦他。”接着三女生都“矣——”出声响,对他害臊。 米粉不以为然,不羞不臊的还挺自得,笑着跑去那靠在外墙处的小桌边,打开装有可可粉的罐子,说:“我再请你们喝饮料,现泡现冲,百分百纯正的!” 三个女生本就是来找他闲聊的,经他这么一说,不客气地落座桌边,在店外跟他来来回回地扯谈。过了一阵逗乐玩趣的时光后,其中一位女生又溜眼看到了贴在店铺下方的海报,问:“这是什么呀?新广告?” 米粉知道她指什么,于是看也不看就点头声“嗯”。 “还是你那位教练朋友?” “嗯。” “这次开什么班?拳击?” “不是。”米粉摇摇头,吹一吹手中捧着的杯沿,说:“是散打,这次他亲自教。” “散打是什么样的?”女生不解地问。 “哎呀,这你还问,听名字就知道了,就是手脚并用,乱七八糟的打。”另一位女生喳喳呼呼地指教她,令米粉缓缓喝下一口热可可,不做过多解释。 “嗯……我要不要让我男朋友去练练呢?”有位女生眼望天空般思量此事:“他太瘦了,我还比他胖点,我总觉得跑在外面,总是他受欺负的份……所以要让他去学学!”她这样下了决心,旁处的同学不免嘲弄她,问:“你不怕他学成后暴走,打你啊?” “他敢?!”那女生嚷道:“他敢我就去外出花,第一个勾搭米粉——”说着就给米粉抛去个小眼神。 米粉笑微微地接收后,并没有任何回应,却令另两位女生起了反应,喳喳呼呼地表示:怎么可以这样?不能“祸害”纯洁善良又娇小的米粉…… 四个人又吵吵闹闹,谈天说地了一阵,时间随他们的玩趣倒也流逝得快,天色渐渐昏黄下来,但三个女生捧着一杯由热转凉的可可,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而米粉也没想让她们走,依旧和她们攀谈。说着说着,他似乎有感应般扭过头,看向一边后他就笑了,直起身说:“你来啦。” 三个女生也停了话语,捧着杯子闷声看。 朝阳手中拎了一捆书,走近店门口,没回复什么,直接用空着的另一只手盖上了米粉的头顶,就这样摸了一把后,他向旁处一点头,然后便走进店中。 仨女生见他进入,开始在外陆陆续续地轻声搭话—— “好有威压感……不愧是教练。” “总觉得他这样的才算男人。” “可是我有点怕和他说话……” “你不会喜欢上他了吧?” “啊?哪有?” “脸红心跳,外加难以言明的爱——哈哈哈!” “啊——你瞎说!” 趁着女生吵闹之际,米粉偷溜开桌边,跑进店中的隔墙后。朝阳正在那里面,就着昏暗的灯泡光芒理货物,他挤挤蹭蹭地进去帮忙,看到对方撩起袖管,露出手臂上的伤痕时,米粉停下手中的活计,轻拉对方,然后腼腆道:“大狗熊你亲我一下。” 朝阳看看他,随即弯身给了他脸蛋一下,可是他却不满意,依旧拉拉对方,指指自己的嘴。 这下朝阳愣了,眼神不自在地瞟去外面,而后身体往里挪靠,手上使劲提起了米粉,将他抱坐在书堆上后,双唇已急切地贴附在一起——两个人在隔墙后暗自行事,意尤未尽之时,却听到外边女声的唤。 米粉用手按着朝阳的心口,无奈地离了他的唇,却还是坐在书堆上看他,眼神似水波动。 朝阳对着他笑,笑脸伴有不自然的尴尬,却令人动容。而后他把他抱下地,让他先走去外间。 几个女生围住米粉,嚷嚷着:“快点啦,活动快开始了,我们先去食堂买吃的,然后就去占位子,慢了就没地方了。” 米粉点点头,身子随她们走动,脑袋却扭向后方,告知朝阳他走了。 朝阳从隔墙后探身而出,看着他和她们慢慢走离书店,走向远处,背影之间嬉笑逗乐,好不开心。于是他也不自觉的走去门口遥看他们,遥遥的看,盈盈地笑,然后他抬起头,对着西下落日一勾嘴角,将桌上压着的书单放进兜里,继续走进隔墙内理货。 ——中篇完—— (下篇)小富贵的必胜 在欢爱中的你与我,从陌生到熟识,从熟识到隔阂,再从隔阂到接纳与容纳。 等了那么久,辛苦你了,来说我爱你吧? 1.两人 荣鸑自从来到谢欣的家乡找到谢欣后,便决定留在此地常住,为表示决心,他买来一辆车,又四处奔走找像样的租赁屋,结果被他觅到一处怀旧老洋房——房型好环境佳,地段也绝顶的妙!他挺满意,拉着谢欣里里外外的看,末了把租约签了;没隔几天,他竟然又找到一份心理医师的工作,可以在一家挺有名号的医院内坐诊,这一连串作为下来,他自己都有点得瑟,认为自己有点本事,情场赌场双赢双收,好不快乐! 但快乐归快乐,他也有分寸,不再像学生时代那样疯玩挥霍,因为知道在这块地面上,花钱容易赚钱难,所以他物尽其用地使唤着谢欣,让对方帮他理财投资,赚一笔是一笔,这样生活也能宽裕起来——嗯,他现在确实不太宽裕…… 早一年多前,他就改了向父母要钱的这一顽症,花的都是先前在银行的存款,以及实习打工赚来的钱。而如今买车租房,花去了一大半的积蓄,尤其是这栋老洋房,他一咬牙租下整个一楼,光每月租金就能掏空他的月薪,可他不吝啬地照租不误,因为谢欣喜欢这里,又因为谢欣会贴补他。 荣鸑打从心里觉得爱巢需要俩人共同承担和建立,所以老实不客气的让对方贴补,自己住进舒适惬意的屋内享福,闲暇时看看洋房院内的花草果树,日子过得倒像是在国外留学那般悠闲自得。 再说谢欣也是个争气的人,拿了他的余款,一次次稳扎稳打地赚。荣鸑每隔一段时间去银行查一下账目,看一回笑一回,心中充分体会到“高手在民间”这五个字的含义。 而撇开这些物质上的的俗事不谈,荣鸑和谢欣的感情生活也日趋平和且升温。谢欣有时会闹些别扭,但荣鸑总有办法“TJ”他,谈笑风生间就卸了他的抵御,让他每周末自动出现在洋房内,解领带脱西装,撩腿上床加*,做荣鸑想了一周的好事…… 由此过了近一个月,荣鸑在某一个周末的晚上对谢欣说:“我前几天去报名健身。”他坐在家中某个小角落里的健身器械上,一边双手滑动杠杆,一边说:“碰到个教练挺逗,傻愣傻愣的还人高马大。” 谢欣在他对面的桌前看报,背对着他没有回应,于是他又说:“不过看上去挺有本事,还说自己曾经得过奖——是什么‘全国老二’?” “哼。”谢欣哼笑一声,回:“给你看证书了吗?” “……” “证书自己也能印。”将报纸翻了个面,谢欣继续边读边说:“给你亮过相了吗?是哪方面的老二?” “呃……不知道……没问。” 谢欣又笑出一声。 “我猜他是个练家子,底盘真不错。”荣鸑自知被问瘠,所以停了手上的运作,嬉笑着起身打趣:“你别不相信我的眼光,我看人准。”他擦着身上的汗水,将手撑上桌沿,趴伏下自己的上半身,笼罩住谢欣后,在他耳边低语:“就像我一看到你就知道你好,有本事有能耐,聪明漂亮气质佳。” 谢欣笑微微地转脸看他,看过一阵后,问:“你第一次见我时,就这么想了?” “……” “真的?” “……” “不是还吵着骂我吃软饭,做‘鸭子’吗?” 荣鸑张着嘴,现出一脸哭笑神色,抬手搭上对方的身体,讨饶道:“你怎么还记得……我那时不就是在吃醋嘛——吃醋懂不?”他黏着他说:“就是已经喜欢上你了,爱你了,吃定你的表现。”说着他就想去亲对方,可谢欣不依,用报纸隔挡着一歪头,口中发出“啧”的声响,似乎不受他的情。 荣鸑好脾气地拉正对方的身子,继续歪缠。直到谢欣忍无可忍般欲起身离去,他却猛推了一把椅子,将坐着的人连人带椅地推靠进书桌,封住了对方的去路。 “你……”谢欣横眼看他,心中倒是并不气恼。 荣鸑也看着他,不动不说话,眼神中流露出几分挑衅,令谢欣看着看着垂下眼帘败下阵,口中嘟囔一句:“长力气了……” 荣鸑含笑回:“为你长的。” 谢欣翻出个白眼,道:“我没要你长过,你别把自己练的五大三粗吓死人,还听什么老二教练的话,乱花钱!全国第二……我认识的人里也有这样的,他是实实在在比出来的,哪那么容易说……” “哈!那改天拉这两人出来比比?” 见对方一副不正经的调调,谢欣用手肘顶他一下,挣扎着想起身。荣鸑忙出言哄道:“好好好,我知道了——你嫌我难看,我不能难看,我心里有数,亲一口。” “!” “我都听你话了,还不亲一口?” “……” “哎,亲一口。” 于是两人亲上了,亲的心潮澎湃,一夜颠覆而过…… 谢欣在近期的每个周五都不在家住,乃至周六和周日都不常回家。对于这一状况的原由,家中的小妹绍绍很是心知肚明,可家里另一位长辈却尚不明了这一现状因何而起,不免出言询问。 谢欣面对她的姨,是说不出假话的,可他也不敢说真话,所以支支吾吾地憋出一句:“姨,我能不能以后再告诉你……” 姨看着他面露难色,倒也不逼迫,明里暗里地说了几句让他做事小心多思量的话,便不再管他。而谢欣也不是个在感情上非常放得开的人,尽管接受了一个男人,但在他个人的思想支配中,情感并不是他的生活主导,他更愿意避开感情想其他,以至于在旁人看来,他是个漠然,无趣,又无感到人,也因此常常遭到荣鸑的埋怨,觉得他表现不够没诚意,值得体罚! 他在私底下自我检讨一番,然后特意挑了某个半天,请假去荣鸑所在的医院看他。荣鸑知道他要来后,吩咐了门口负责管事的小护士,所以谢欣一到那,没等待就被请进科室中。可他站在门口观望四周,发现里面好似无人,于是他皱眉撇嘴,将门关上后走进屋里等荣鸑,可没走几步,腰上猛地被拽了一把,整个身体也重心不稳的被拖拽靠后,他受惊,吓了一跳般喊出一嗓子,却被一只手捂住了半截—— “嘘——”荣鸑撅着嘴唇冲他作怪腔,他则用手抵在对方的胸口,眼神中还是惊魂未定。 几秒后他终于反应过来,眼一横的责问道:“你搞什么!”说着就想脱离那人的怀抱,可那人不肯,手上死死环住他,脸上笑眯眯地盯着他看,然后探头亲他一下,再缩回头看一眼,再亲再看,来来回回好几遍,谢欣只觉被他弄得麻了脸蛋,软了心神,柔了目光,呆呆地看对方那笑眯眯的脸,心里却泛出一个不要脸的疑问:他怎么那么喜欢我? 荣鸑确实挺喜欢谢欣,对于这份喜欢他不做掩饰,不说反话,明明白白敞开心怀。他自己也分析过自身的这一情感,从而得出两点结论: 第一,他就是个阔少脾气,得不到的就屎命要,谢欣好玩就好玩在他的个性上——有时别扭有时听话,摸不准他也老实不了他。这样的一个男人为荣鸑的感情生活频添了几分活力,即使对方接受了自己,他都觉得在日后的生活中充满着无限“挑战”——征服与驯服乃男人之宿命也! 第二点,便是从男人的角度出发的。阔少爷终究会长大成熟,撇开玩闹,不问情调,生活是简简单单的重复利用和重复再造,稳定是基础。谢欣就很稳,人长得不错却不搞花花肠子,虽然一开始很难接纳他人,可一旦动心就必定是死心塌地的认命。荣鸑觉得这脾性很好,值得自己花力气想办法,在对方的心里占据一块地。更何况生活还涉及到许多方方面面,除去情感不谈,谢欣在其他事上可以算得上是个完人,所以干嘛不喜欢他?当然要喜欢他! 此刻,荣鸑放了谢欣,让他在诊室里参观,自己则奉茶倒水。 谢欣左右扭着脖子往里走,心里觉得这里一点也不像医院,倒是间挺居家化的屋子,墙壁涂了清新的颜色,上有装饰隔板,摆放罗列着画啊书啊,好看的瓶瓶罐罐一大堆,其他地方也配有颜色亮丽且仿真的布艺绢花,整个房间装饰得很有看头。看着看着他突然在隔板上发现了自己的照片,夹在几排大小不一的相框中,有他的个人照,也有他和荣鸑的合照,于是他眉头一皱,抬手就翻压下相框。 “诶诶诶——干嘛呐?”荣鸑刚才就盯着他看,见他这等作为便跑上来找碴:“见不得人啊?”他指指一边,说:“这不还有其他人在吗?你心虚什么?” “……” “是不是见不得人?嗯?”荣鸑揽着他的肩膀撞他身。 “……我不喜欢。” “不喜欢什么?你就不能和男人站一起拍张照?”他凑近他问。 “……” “你这是病!有病就要看医——让我看看。”他捧上他的脸蛋,使坏似的揉捏,令谢欣难耐般躲避。 “好了没?病好了没?”荣鸑不饶他,边揉边问:“该怎么好起来?怎么才算好?” 谢欣闭上一只眼睛,摸索着又将翻下的相框翻上,于是荣鸑停了手上的力,笑看他。他也低头翻眼看对方,模样很是憋屈。两人都无声的站了一会,良久后荣鸑自发打破沉寂,问:“你还能再好一点吗?” “……”谢欣没回答,垂下眼帘眨两下,便缓缓靠向荣鸑,将脸贴上对方的面颊,然后轻移轨迹,在那张脸上点下自己的吻。 荣鸑对此尚感满意,眯眼瞟了谢欣一眸子,心里怪好笑的说:脸红了。 之后谢欣就靠着那所谓的医生的肩,闷声埋了自己的脸。荣鸑用手摸着怀中之人的短发,心里升起股不知名的暖意,所以他有些抑制不住般用鼻尖磨蹭起对方的脸颊,耳根,及脖颈……随后磨蹭变为亲吻,亲吻也随之变得热烈与激烈,使谢欣失措般向后退去,一时没能防备抵御。 “唔,荣鸑……”直到对方将他逼靠上墙体,有只手开始不规矩地游走上身时,他终于间断出声阻止:“现在……上班……” “管他上不上班!”荣鸑继续不停顿,嘴上放出狠话:“老子他妈现在就要你!”他抬手松开自己的领口,又将下滑的谢欣稍稍托抱至上,不管对方的推挪,强行出手解开那人的衬衫纽扣,行动之快,堪称熟练有数,闹得谢欣涨红了脸,却只能任凭那蛮汉啃咬自己的身体…… 然而此时,桌上的仪器出现异动,门口的小护士也随之敲门出声:“荣医生,有人求诊。” 荣鸑因此停了动作,很难耐地皱紧眉头,窝在谢欣的怀中深吸一气,再长叹一声,然后两人各自离开对方,进行整顿。 没隔多久,谢欣打开诊室的门,不敢正视他人般低头而出,心里则后悔的紧,直对自己说:以后再也不来了,太危险了…… 2.两人间 荣鸑是个活泛的人,懂得玩,知道怎样才能将日子活得有声有色,而声色犬马间也少不了狐朋狗友。他初来此地,没过多久就通过朋友、朋友的朋友、同事,同事的朋友等等等等的结交了一群。虽说大家都是吃喝玩乐为主,但其中也不乏有能耐有手段的人,对待这些人,荣鸑最会借话题摸套路,讲恭维。且他又是个心理医生,朋友免不了要他解忧解困,谈及隐私,大到家族矛盾,小到沾花惹草,酒桌上喝醉了什么话都能扯,所以久而久之下来,他倒成了一大帮人里的“主心骨”,戏耍玩闹都靠他出主意。相对的,他要是有事犯了难,随便拉个有用的人出来,也总能得到满意的结果。 可荣鸑知道,这些人深交不了,没法深交。他们之间只是处在“利益交互”这一等价关系上,必须小心谨慎,必须时时衡量,保持平衡,所以对于这些人,荣鸑只当他们是男与女的存在,却从未将他们放置过心上。 但,人是不能这样活着的!朋友该有,不在乎数量,只在乎诚意。他最近碰到个男人就挺诚,不但诚,而且憨,高高大大的身子里,却藏着一个木讷直白的小灵魂,这样的对比令荣鸑觉得对方挺逗挺好玩。玩着玩着他还产生出某些成就感与存在感,因为对方总喜欢听他唠嗑,也总爱讨教他事情,所以荣鸑不在乎对方有没有钱,地位高不高,品性好不好,他就当他是朋友了!朋友有事好商量,两肋插刀虽不行,但贴钱卖情面却不在话下! 他就如此这般与之往来着,直到发现了一个秘密——谢欣也认识他的那位朋友,并且交情匪浅,匪浅到谢欣可以给那人递上一沓子钱,并且连借据都不要…… 荣鸑是在某天中午知晓这件事的,当时他看到谢欣趁着午休时段来到他处,却完全没有找他的意思,直接去了某健身中心所在的大楼下方,与他的教练朋友相会。他对这事有些介怀,于是在询问相关知情人士前,他先找了谢欣一回。 他们俩下班都挺早,但谢欣晚上有夜校的课时,所以荣鸑陪同他一起在一家意式快餐店里就餐。两个人坐在尚且隐蔽的转角沙发处,各占桌子的一边,相邻而谈。 荣鸑漫不经心地问:“你怎么最近不来看我了?” 谢欣听后,边嚼口中的食物边看他一眼。 荣鸑没得到回复,便侧倾身子,凑近对方耳边问:“怕我非礼你?” 谢欣咽下食物时白了他一眼,而他则直回身,继续说:“有空找我吃顿饭也行啊——午休的时候,或者……看客户见朋友路过我那时,叫我一声,瞅两眼总可以吧?”他斜眼看对方反应,可对方没什么大感,还是闷声地吃,于是他用手肘顶撞那人一下,令那人回应出一句“知道了”。 之后,就没了下文。 这不是荣鸑想要的最终效果,可是他却因此掂量出一些问题:谢欣没打算告诉他这件事,也没意图让他认识自己以外的朋友,他对他还是保持着相对独立的密闭空间,*露什么,也不敞开什么…… 所以,关系微妙了——很微妙…… 想到此,荣鸑伸出手中的叉,猛然偷袭至对方的餐盘,夺了一块肉便放进自己嘴中,愤愤然嚼。 谢欣在荣鸑眼里,是一个不老实的人。但从他自身出发而言,他不是不愿老实,而是不知该怎么老实。在遥远的曾几何时起,他就习惯性的将情感类问题压于心底——不是丢,而是藏。尤其对于某个女人的心情,他更是藏之又藏,埋之又埋,到头来演变成一块“禁地”,是他自己也不敢碰触的禁地。以至于当荣鸑从知情人士绍绍那里打听出谢欣与自己那位教练朋友的某些渊源时,心中便松下一口气。 他理解谢欣,只要事情和那个女人沾边,谢欣就不似平时那般冷静多思,而是一味的逃避与躲避,但荣鸑自认自己是个心胸豁达的人,并不介意谢欣心里的这个女人,任凭她成为对方心中的禁地——年轻人嘛,总会产生些荒诞不经的懵懂之爱,对于这种情感不用呵斥,不必阻止,到时候自然就没了。所以荣鸑并不打算正面触及对方的朋友圈和生活圈,只是旁敲侧击的从其他地方打探与踏入圈中;同谢欣的家人保持友好,同谢欣的朋友保持友爱,他一步一步,更深入的去了解他自己心中的那个男人。 然后,他就发现,对方真是个单纯到好欺骗的“孩子”,情商基本为0,在情感的波涛中颠颠簸簸,躲躲闪闪又牵自己的肠,挂别人的肚,真是好不可怜——好不可爱! 思及至此,他对着前方的背影抿嘴笑,那个背影已然洗刷完毕,穿睡衣裹睡袍的坐在前方看网页,页面上是条条资金的数据与明细,荣鸑不甚明了,但谢欣却看得仔细,丝毫没有要休息的意思。于是荣鸑在后方出言抗议:“好了没?要等多久啊?” “……马上,我要看个股价。” “马上是多久啊?我都等了半小时了,你说你天天在银行看数字,怎么就没看够?还跑家里来折腾。” “啧!”对方听后,给了他一个愤愤的侧脸,回:“你以为我愿意看?这不都是你的钱吗?谁之前死皮赖脸又低声下气的塞给我的?” 荣鸑在后方一时语塞,良久后他憋出一套怀柔套路:“我只是想赚点钱,赚多赚少都是赚。我无所谓的——我就怕你太幸苦,整天想着我的事,连休息都不消停,我看着心疼呐!” “……” “哎,差不多可以了,股市早就收盘了,你看了也没用,睡吧。”他在后面伸手挠挠对方,可对方不动,依旧回了句:“马上。” 荣鸑一嘟嘴,撩手腕看表。 “呐——我给你3分钟,到点我就拔电源,我不管!” 谢欣在前方笑着一勾嘴角,心想:阔少你用没用过笔记本?现在这台哪有电源让你拔…… 但想归想,他还是麻利起来,顺手拿过一张纸,在其上记录下某些字符,写得已是飞快潦草,却还是听到后方响起了叫唤:“快点,快到了。”他放下笔,抓了鼠标滚动网页,想再看两眼,然后他听到后面传来窸窣声,以为对方真的要上前来制止,便急急压下屏幕,收拾桌面,随着一声“到了”,他站起扭身又抬眼,却被眼前之景惊的倒退一步,靠上桌沿他抽着凉气问:“你干什么?!” “嗯?没干什么呀?”荣鸑在他面前开朗地笑答,正是副双手叉腰,抬头挺胸吸肚皮的形态,而身上却早已是不着寸缕的一丝不挂,这副作为再配上那副体态,显得极为可笑又无言以对…… 谢欣皱着脸面看他,嘴唇动似又动却没说出什么,而荣鸑则大咧咧地靠近他,笑嘻嘻问:“你看,我有什么变化?” “?” “我好不好看?”他依旧笑,还拉过对方的手,按上自己的腹部,示意道:“你摸摸。” “?”说老实话,谢欣没看出什么,也没摸出什么,他皱着眉头,狐疑地抬眼瞅瞅对方的脸,而后憋出一句问:“你有了?” 这一问令荣鸑一愣,随即哈笑出声,回:“我有了也是你的,你负不负责?” 谢欣看向旁处,憋笑不语。 “嗯?你负不负责?”荣鸑黏上他身逼问,心里觉得很奇特——他的可人儿也学会说冷话了,不容易啊——于是他又上前一步,托抱起对方摆上桌。 谢欣疑惑,反应过来后则开始不依地推挪他,而他反倒蛮狠的推开桌上杂物,口中嚷道:“你别惹我啊——我有了我最大!”他边说边解开对方的衣带衣扣:“我想吃啥吃啥,想怎么吃怎么吃,你管不着我!”说着他便摸上了对方的大腿内侧。 谢欣笑着将头撇向一边,身体则靠抱住对方,然后笑脸扭转,用吻堵住那张说胡话的嘴—— 3.家人 日子一晃,过了小半年。荣鸑在谢欣的家乡算是安了窝,也不想着回自己家看看。但他不想有人想,就在5.1节前的某一天,他接到一通长途电话后,便向医院告了长假,准备回老家一次。 谢欣这天晚上读完夜大,来到荣鸑的住所,发现对方不似平时那般,此刻已然歪躺在床上睡了,于是他心中疑惑地俯身探看。 荣鸑受了些许的惊动,睁开眼后小声说:“明天一早我搭班机回去,我妈病了。” “!”谢欣坐上床沿。 荣鸑则稍稍支起身,揉着眼睛靠上床头,继续说:“我爸今天打电话给我,让我赶回去。” “什么病?严重吗?” “不知道,他没说几句就挂了,好像挺棘手。” “……” 他拍拍谢欣,催促道:“你也洗洗睡吧,陪陪我,我明天回家,也不知道要耽搁到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你可得想着我。” 谢欣笑笑,起身去盥洗。 第二天清晨,谢欣陪同荣鸑去机场,荣鸑只带了个随身拎包,轻便登机。一路行程,他有些心事地回到了自己生长的那片水泥地上。下飞机,出机场,招出租,到住地,他表情浓重地按上了自家门铃,门里一阵小跑声,他听的深吸一气,准备好接受一切状况。 “鸑子——” “呃?” “诶呀,你爸说你今天会回来,我还不相信,结果你真到了。”一个女人将站在门外犯愣的荣鸑拉进屋中。 荣鸑瞪大眼睛上下瞧瞧她,末了问出一句:“妈你没事吧?” “没事啊。”女人回道,脸上反而显出疑惑。 “不是病了吗?”荣鸑皱起眉问。 “哦,前些天是有点感冒。”荣妈边说边笑着拉儿子往厅里走:“天热还感冒,估计是让空调吹的,后来去看了老中医,一看就好,真神了!”说着她哈哈笑两声,听嗓门精神的很。于是荣鸑转脸看向前方站着的一位中年男子,表情带有责怪般叫出一记长音:“爸——”却立马被一声冷言阻断了后续。 “干什么!” “……” “让你回来一趟不行吗?回国没住两天就往外跑,一跑就是半年,你眼里还有没有爹妈?!” “……” “诶呀,孩子都回来了,你凶什么?都是被你吓跑的。”荣妈在旁替儿子打圆场,然后转脸笑道:“妈让她们给你炖好吃的去。”她揉着儿子的脸说:“你得好好补补,你都瘦了。” “妈我没瘦。” “没瘦?那你也没胖啊?” “我,我没胖也没瘦,我这叫结实。你瞧瞧——”说着他撩起衬衫衣袖,拍拍手臂,然后又拉过女人的手,按上自己的腹部,说:“你摸摸。”他表情自傲地炫耀道:“您儿子天天锻炼,这身材快赶上片里的外国人了,身体蹦儿棒!” 荣妈隔着衬衫摸儿子肚子,脸上笑弯了眼,而后她想起什么般说:“我下午约人K歌,你跟我一起去,我让她们都见见我儿子长成什么模样了——别总是给我介绍些没水准的儿媳,我看照片都嫌。” “哎?” “乖啊,妈以后给你找个漂亮的,包你满意。”她拍拍儿子的脸蛋,眯眼哄道。而荣鸑则苦脸一笑,没回复任何。 荣妈扯谈几句后,又重提旧话,指示家中的保姆去厨房炖补品,自己也不放心地跟去看。荣鸑无奈的目送走了妈,然后更无奈地对向了自己的爸。 荣爸见他终于面向自己,威严地“哼”了一声,转而走去书房。荣鸑则刮刮鼻子,识相跟进。 “让你回趟家,还要老子连哄带骗,你可真是个孝子!” 荣爸一进房间就开腔,冷嘲加热讽,骂得荣鸑咧嘴陪笑:“爸,您要我回我就回,也别咒妈啊——弄得我担惊受怕一天,昨晚差点吃安眠药。” “我咒了吗?你妈是病了,我照实说的话,做儿子的只会往坏里想,你是该吃药了!” “……” “你怎么连行李都没拿回来?准备马上走?” “嗯?我有什么行李?家里都有,我还带什么呀……”荣鸑避重就轻地回答:“再说了,这次那么急,我连特产都来不及买,就带了之前给您和妈挑的东西。”说着他从拎包里翻出个盒子,打开后是一对对表。 “爸你看看,喜不喜欢?儿子我给您挑的,牌子好,款型好,实材实料。” 荣爸溜眼看看,而后哼笑一声,嘲道:“你现在有钱了,出息了是不?不用问家里要这要那了,可以自己闹独立了是不?” “要,要,谁说我不要了,我都穷得揭不开锅了,我能不要嘛——”荣鸑一边陪笑,一边拿过男士手表往自己老爸手上戴。 荣爸看他这副腔调,也不阻他,嘴上依旧冷嘲热讽着:“我看你挺有本事,不是还在做什么扯皮医生吗?” “……” “别人有病你就让他去看病吃药,拉着人家翻什么嘴皮子……你小心耽误人家病情,造孽!” “爸——我动动嘴皮子就能救人一命,我赛过神仙呢我!比你们那些捐钱筹款的更有用,救一个是一个。” “那你就到这里来救!”荣爸扯过自己的手,细看腕中的表,“天下大了,难道就那块地上专出半死不活的人?” “我……”荣鸑叹了口气,心里觉得老爸真是个“辣手货”,于是他坐上办公桌前的老板椅,平心静气地评论道:“南方人的心思比较细腻,不像我们北方大老爷们,一嗓子吼出去就豪气云天,你说是吧?爸。”他没等到回复,就伸手翻起桌上的文件,随即又自呼一声:“不是吧,爸你想搞娱乐产业?”他拿起一叠好似企划书的文本笑问。 “不是我,是你陈叔叔。想拉着我一起干,我还有点犹豫。” “哈!”荣鸑瞥了眼标题就放下文件,正对自己的老爸一拍胸脯说:“您瞧瞧您儿子,你们先把我包装成明星吧,管吃管住不用管工资,还能给您掌脸——” “去你的,这条路是人能走的吗?” “呃……那你还去祸害人家?” “我……”荣爸一时语塞,知道如今儿子的这张嘴已练出点成就,自己说不过他……老子说不过小子,那只有动真格了!于是他亮出巴掌要作势吓对方,荣鸑见状,抱着头就喊妈,脸上倒是笑呵呵。 荣妈闻声,端着个碗儿走将进来,护着荣鸑开始数落老公。荣鸑贼眉鼠眼地喝下一碗补品后,抓起块女表往老妈手上戴,边戴边哄,令老妈心里甜的直夸儿子品味好,买的东西比他爸买的强多了! 至此,荣家家庭一派祥和,平安无事。 4.小脾气 荣鸑的妈是个奔五的人了,可是长相好,气质佳,打扮也时髦,所以看起来年轻貌美。她之前跟着老公闯天下,能说会道,钓着钱眼就能往怀里揽,后来果真发家了,便退居二线,在公司里挂著名号,暗搓搓数钱。她平日里得空就约个三五好友吃饭唱歌,当然在饭桌上也不得闲,专挑要紧事打听,打探完了就回家跟老公合计,算得上是个贤内助。 荣妈性格开朗善交际,荣鸑承接了她一大半的遗传,也是个会闹的主。自从知道家里没大事后,他给谢欣打了通电话报平安,并表示要在家住一阵子才回去,然后他就闹开了。 第一天,第二天,他乖乖陪着父母见长辈。第三天开始,他从妈那里得了笔现钱,脚不沾地的飞了出去,把他年少时的玩伴全叫了出来,家乡的这块土地上的事物变化快,玩伴们陪着他一一“扫街遛弯”,哄得他也开心异常。不过他到底是个大人了,知道收敛,懂得克制,一个星期后他消停下来,腻在他爸跟前说自己要回去上班。 荣爸听他这么开口,眼一翻地瞪他道:“怎么,还真想在外安家?你脑子里会放工作吗?我看你这些天在外疯的,真有倒怪了。” 荣鸑低脑袋挠挠眉骨,嘟囔道:“爸,不带你这样说儿子的,我不要好时你骂我没长进,我要好了你还不让,我可是在正经工作——医师啊,多体面的身份。” 荣爸哼笑一声,回:“要体面你在这就行。我公司,老陈公司,你随便找个小职位,别人都能对你点头哈腰,跑那么远干嘛?” 荣鸑不乐意,撇撇嘴道:“你们那事我干不来,我只会花钱不会数钱,要不我给您介绍一个会赚的?”他来了兴致,趴上老爸的办公桌,诱道:“他是真有本事,我见识过,你要是用了他,包您坐着等钱进账,一年里资产两三翻!” “哼。”荣爸又一声笑,头都不抬地不理他,他得了个没趣,便摇晃起老爸的身子,口中耍赖般叫唤。 荣爸随他摇两下,后来觉得头晕就狠声阻止:“再闹!” 他不闹了,歪脖抿嘴支起身,找他妈去纠缠说理,可荣妈也不吃他这一套,巴不得儿子留在自己身边,于是荣鸑无奈的又蹲守三天,使尽本事陪在两老跟前示好。可三天后,他依旧没得到离家的许可,所以他气了,吼出一声:“我再不回去,就要被开除了!”便愤愤然跺跑回楼上的卧室打电话。 电话那头是谢欣的声音,谢欣听着手机里传出对方那状似气咻咻的吐气声,却没有话语,便开口问:“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这么多天只有我打电话给你,你就没想要主动打我一个?”荣鸑气恼地质问,撒出心中的憋闷,可对方听着他的话却没声响,于是他更气了,直接嚷道:“我想你想的快来大姨妈了,你连句好话都不说!” 电话那头传来一记憋笑,令吼出这两句话的人士也稍稍心神松散,唤回不少平和,但嘴上依旧不饶地闹道:“我不管,你马上把年假全请了来我这里。” “什么?”谢欣没想到对方会提出这样的要求:“那也要单位准我的假才行啊……” “我不管!”荣鸑撒泼道:“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总之你明天给我过来,否则你看我回去后怎么办你!” “我……” 荣鸑不给对方任何的反抗机会,直接挂机怄气。 第二天,谢欣真的来了。中午时到的,荣鸑挂着一脸笑意去机场接他,心里美滋滋的认为对方挺听自己的话。他俩一起来到星级酒店,荣鸑为他订了套好房间,两个人上楼进屋就黏抱在一起。 “你等等,等等……”谢欣推挪着躲开他,跑去浴室准备洗脸冲凉。 浴室是敞开式的,其实与卧室相连,只是以台阶区分,中间再以布帘相隔,看起来很有情调,可他刚在里面洗完脸,想要脱衣洗刷时,荣鸑就闯进来将他“捞”了出去,谢欣表情难耐地再次推离对方,斥道:“你干什么!也不用急成这样,现在才白天!” “我急,我能不急吗?我都多久没碰过你了?!” “才十天……” “得了吧,你会数不来数?我来之前那一个星期就没碰过你,到现在都快三星期了!” “才三次而已……”谢欣轻声回应,心里觉得不过如此。 荣鸑却不痛快,伸手就把他抓拽过来,强硬地搂在怀里,说:“本来就少,现在还缺了三回,你想憋死我啊!” “……”谢欣挣扎几下,抬头不解地问:“一星期一次,少吗?” 荣鸑听了,反倒松开怀抱,皱起脸面反问:“多吗?”然后他一拍胸,自傲道:“你看这身板,一天来两三回都不成问题。” 谢欣被震撼了,张着嘴巴无言以对,表情从惊讶,渐渐变为不可思议,然后是不知所措般低下头,最后以难以理解的神色慢慢移动自己的身躯。荣鸑盯着他的表情变化,心里痒痒的挠开了花,待到对方状似要抽离身子逃跑时,他手上一使劲,将对方拉了个粗咧,重心不稳地撞在了他身上,然后他就顺势推倒他,口中放出蛮话:“敢跑?我今天就让你见识下小爷的本事!” 谢欣被压躺在地毯上,手上不停拍甩那想要摸上他身的手——他不喜欢这样,很不喜欢。 荣鸑也知道他不喜欢,所以只是和他戏耍,并没有真正强占的意思,一番闹腾下来,谢欣出了一身汗,好不容易抽身而起,便急急逃去浴室,边逃还边脱外衣——他觉得地上脏死了! 荣鸑跪坐在地毯上,看着他的背影,随即咧嘴而笑,用舌尖舔出一抹唇线,起身跟进浴室,并拉上了布帘。 5.小玩乐 谢欣被荣鸑折腾了一下午,近傍晚时,他实在吃不消了,开始泪眼汪汪地求饶。荣鸑抱着他看着他,心里无限美意。 “饿不饿?”他问。对方枕在他胸口上,闭着眼睛点点头,于是他拉长手臂撩电话,打给服务台点餐。 晚餐送来前,他自己去浴室冲洗一把,然后打来条热毛巾,将谢欣从头擦到尾。 “好了好了,先这样。”他帮谢欣坐靠在床头上,说:“等有力气了我再把你伺候干净,咱们先吃饭。” 谢欣有些生气,不说话却对他捶出一拳,他接了这无力的一拳,笑着握住那手,凑去嘴边啃咬。然后门铃就响了,他穿上酒店的浴袍,走去门口接食,没让服务生进门,他自己推着餐车来到床前的小桌边。 “先喝点热汤?”他抱过谢欣,帮他披上浴袍,然后让他靠着自己吃,但他发现对方连拿勺的手都在颤,便夺了餐具,自发往他嘴里送食。 “是我太能耐了还是你太弱了?”他边喂边自顾自地问:“我觉得我没怎么样呢……你就这样了。”他笑谈一下,去亲对方的脑袋:“你这体魄,也就赶上我了,要是来个不正经点的女人,你都搞不定人家。” 谢欣听了,愤愤然白他一眼,自己伸手去拿圆餐包,可是他想吃又掰不开……荣鸑见了,憋着笑的腾出手来帮他,帮他掰开,帮他沾汤,帮他送去嘴边,自己也跟着吃下半个。 隔了一会,他见谢欣好似恢复一点力气,便开始吃正餐,他说:“本来想让你试试这家店的特色菜,可是我怕你水土不服,还是吃的简单点吧,明天我带你去更好的馆子。”说着他端来一盘猪排和一盘意大利面,东西简单却香气扑鼻。 “一看到这些就想起我们之前在国外的生活,我可真想再去那。”他双臂环住谢欣,用叉勺绕起面条,送去对方口中,然后也给自己送上一口,他慢慢嚼,咽下后评价一句:“和你做的一样好。” 谢欣不说话,单是吃,心里觉得荣鸑夸大其词,自己怎么比得上星级厨师? “你知道吗?我就是吃了一回你做的土司夹蛋,然后就觉得你好,你特别。” “!”谢欣很惊讶的看他,他则笑弯了眼,或许还伴着些微的脸红,着手去切猪排,淋上酱汁他递去对方面前,说:“吃吧,吃了就有力气了。”见对方乖乖张嘴吃下,他呆看片刻,又用叉挑起块*,咬着一端叼给对方,谢欣见了反而后退一旁,他却探身跟进,硬是要怀中的人儿吃下才肯罢休,最后搞得两人满嘴淌油,他心满意足地用餐巾擦是对方和自己。 两个人黏在一起吃完正餐,开始动甜点。荣鸑起身去冰箱拿饮料,谢欣则不要,单是喝白水过嘴。 “有力气了吧。”荣鸑笑说:“你就在那种事上不让人省心。” “是你太过了……” 听对方终于气鼓鼓地开口反驳,他便笑嘴一咧,靠上床头回道:“我承认,我是挺有本事。”说出这句,他眯缝起眼睛瞧对方瞪他,他则一挺身,又坐回谢欣身旁,说:“给我吃一口。”便“啊”出一个口型。 谢欣端着碟盘,用小勺挖下一块芝士蛋糕,真的送进他嘴里。蛋糕入口即化,浓郁交融在他口中,腻进他的心扉,他看着谢欣,很想就此时此地对他说一声:爱你——可他动了动嘴唇,却始终没有真的说出口…… 而后,荣鸑主动去洗刷消毒浴缸,让谢欣泡在里面享受一番,自己则抽空档让服务员收拾房间,换上干净床单。当谢欣从布帘后出来时,看到荣鸑已穿戴整齐,是一副要出门的模样。 “我要回家过夜。”他说:“不然老爷子一发火,都不放我回去工作。” 谢欣巴不得他别留宿,所以并不挽留,他瞧在眼里,心知肚明,所以只说:“你晚上再好好休息,饿了点餐,明天要是精神了,我带你四处走走看看。”说完,他套上外套,走了。 第二天,谢欣没能精神起来,在酒店里躺了一天。荣鸑给他带了这边的特色糕点和小吃,所以他也吃了一天的小零食。 “晚上要是能下地了,带你去听戏,怎么样?” “!” “我定了位子,喝茶听戏是这里的一大特色,听不懂也要去凑凑趣,我们体验一下‘老浮夸’子弟的生活。” 谢欣笑笑,倒是为此打起些精神,晚上就真的随之而出。 像看片似的,他俩坐在茶馆搭出的戏台前,手上摸着茶碗,喝茶胡侃。待到音锣响起,又是别有一番风味的洞天——舞台近,人物生动的能看清眼神动态,谢欣觉得很新奇,活了小半辈子,国外都去过了,却没体会过这种民风民俗,所以眨巴着眼睛四处盯看。可是到了中场他就不行了,心奇劲过去后,他被四周的声响闹得头疼,荣鸑见他这样,趁舞台演员换场时礼貌退去,遛出了戏园。 “呼——”他俩坐上车,谢欣直呼气透气,并评价出一句:“受不了。” “嗯?”荣鸑看着他笑。 “好看,不好听。”他摇摇头,说明:“听不懂。” “我也听不懂,凑个趣罢了,人嘛——”他发动汽车,喃喃地说出一句感慨:“只要听懂自己就行了。” 谢欣看他一眼,而后又听得他问:“吃点心不?” 摇摇头,他回:“不饿,我想睡了。” “要不要我陪你?” 荣鸑眼看前方,笑着假意询问。 谢欣默不作声。 荣鸑收起笑容。 他将谢欣送回酒店,自己还是乖乖回家过夜。 6.事发 一晚后,荣鸑又来到酒店,这回谢欣有精神了,已早早起床,正坐着吃早点。他走过去,抢了对方的糕点,咬在口中含糊道:“嗯!星级的就是不一样。”随即他将剩下的又还给对方,谢欣倒是不嫌他,照吃不误,而他则不沾坐地跑去镜前摆弄自己的衣装,口中道:“今天带你去逛逛,你来的正是时候,现在过了节假时段,景区空荡,才像是人该去的地方。” 后方没回应,他疑惑的从镜中观望,只瞧得谢欣鼓着腮帮喝粥,样子十分饕餮。于是他转过身问:“那么好吃?” 谢欣对他点点头,他馋了,走回去直接端碗喝上一口,放下碗他看看粥——清光白色儿,无料海鲜粥,真他妈好喝! 两个人坐在一起吃完早餐,双双整装出发。这边的景区还算多,老景新景夹杂在一起,头头是景,可是路上交通却不便,总是闹堵车,荣鸑见势不妙,没走主干道,也不去惯例的景点,自己做主选了个有山有水有亭廊,风光上乘之地,停车游玩。 两个人走走停停,上坡下坡,荣鸑是个闲不住嘴的人,一路上下来说得唾沫横飞却不带口干舌燥,而谢欣确是个愿意长眼的人,好东西杵在面前,他喜欢看也喜欢了解,所以不太说话却听得仔细,待到两人走上一处高亭眺望,荣鸑四下看看,见周围空无旁人,两只手便闲了。可是他知道对方的脾气,所以不敢造肆,找了个理由讪讪说:“有点冷。”正巧一阵凉风刮来,天助他也——他方才下车时,嫌热,将外套留在了车内,现在正是穿着单薄的衬衣。 谢欣转脸看看他,刚想说什么,却被荣鸑抢先动了手。 “我冷,借我搭一下。”手就上来了。 “……”谢欣隐约猜到他的意图,却没有立即反抗,只说:“你穿我的外套。” “啧!”荣鸑不满了,皱眉以对:“搭一下怎么了?丢你脸啊?” “啧!”谢欣也皱眉相向,回道:“让你穿了再搭,不行吗?” 咕——荣鸑一撇脑袋,往旁处憋笑——行,当然行!行得不得了! 他笑着接过对方递来的外衣,假意地披盖上身,手则绕到了那人腰间。谢欣偷眼瞅瞅旁处,见真的没人便随他纠缠,自己则平心静气地看风景。他们俩聊着乐着,直到看见有游人走上石阶,便收敛起姿态,稍作正常交谈,却听得后方传来一句试探性的询问—— “荣……鸑?” 荣鸑扭头看向询声处。 “月子,真是你!”那人有些惊奇地招呼上来,荣鸑也是一脸惊讶,张着嘴笑看那人面相,脑内翻腾一遍,末了想起来了——高中同学嘛,不过名字忘了…… 于是他哼哼哈哈打马虎,和那人你一句我一言地套近乎。 “好几年没见了,你毕业就去了国外,什么时候回来的?” “哎,前两天。”他模模糊糊地回答,伸手扯下披着的外衣,交还给谢欣,嘴上则打听起对方:“我陪朋友逛逛这儿,你怎么也来玩?这地方我们都走腻味了。” “谁没事来这里啊……公司,想借个地拍片,广告片儿,我正帮他们取景呢。” “你改行干这个了?” “嗨,哪儿好混混哪儿呗——反正都是打工跑腿的,忙得很!谁像你啊,阔少一个不愁吃喝。” 荣鸑笑笑。 “这我名片。”那人递上一张小卡:“有时间我们聚聚,听说你爸和我们老总关系不错,经常吃饭,我们也得学样叙叙旧吧。” 荣鸑笑笑接过。 “那我先走了,还得回去赶份娱杂稿,咱们回见。” “你跑腿还带写稿啊?”荣鸑笑问。 那人摇摇头,很是无奈地边走边说:“没办法,周刊。写无可写只得发动全员,我也就是个凑数的,走啦。” 荣鸑站在原地也不送行,直接转身用手揽过谢欣,继续看风景,而先前那人却在此时回头望一眼他俩,然后再次迈步离去。 荣鸑和谢欣在景区内走走停停地绕过一圈,又吃了顿中饭,便准备回程。他俩来到停车场,荣鸑不急着走,坐上车后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打着哈欠说:“吃饱了就想睡,逛一上午就嫌累,我可真是长岁数了。”谢欣笑出一声,并不催促他开车,荣鸑便乘机趴上方向盘,转头盯问对方:“没精神,怎么办?” 谢欣低眉垂首不搭话,于是他又问:“亲一口?” 谢欣一歪头,看窗外。 “那抱一下?” 见对方一脸不妥协,荣鸑也不强词,拉起那人放于一旁的手,凑近嘴边啃咬一口,而后便乖乖发动汽车,心里想着:回酒店收拾你! 但回去后,他也只是洗漱一把,抱着谢欣睡了个安稳的午觉,近傍晚前,则被老妈的一通电话叫回家吃饭。 就这样,他以此过了一天,又以此过了第二天。第三天他照例按时游玩,补眠,回家,可一进门,他就被一本杂志甩中脑袋…… “诶呀,孩子回来了,你好好说。” 他看到他妈正拉着他爸好言相劝,自己则不明就里地弯腰捡起地上的杂志,并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对着前方调侃道:“爸,你是真打算搞娱乐啊?都看起这种周刊了。” 荣爸狂哼一声,对着他瞪眼而上:“我看,我能不看吗?我再不看,周围的人把我笑惨了我都蒙在鼓里——你可真是个孝子啊!” “我怎么了?”荣鸑见父亲一副怒容,自己泛起疑惑。 “你怎么了……”荣爸火着脸,笑一声转向荣妈,然后再转回来,指着儿子骂:“我和你妈供你吃供你穿,指望你这两年好了,出息了,不让人挂心了,你却在外面玩起男人来了!” “!” “你真是长本事了啊,国外跑一圈回来,什么都长进了,连这也学会了!” “……” “诶呀,你别这么凶,孩子什么都没说呢……你问清楚了再骂。” “问什么?照片都登出来了,假的都能变成真的。” 荣鸑赶忙翻开杂志,他知道坏事了,老爸气成这样,一定坏事了! “你说,怎么回事?!” 荣鸑耳边听着父亲的责问,眼里盯着周刊上的某幅小图片,标题醒目,斜横着打出了[某富商独子出柜]等等字符,写得抓人眼球,入木三分,配的图片正是他那天游玩后,坐在车上轻啃谢欣手背的照片,远距离拍摄后放大,照片杂质很多,却看得清面容确是他俩,于是他心中一紧。 “说话啊,是不是学会玩男人了?嗯?你要说个‘不’字,我立马就去告他个天翻地覆,可是你……”荣爸见儿子闷不吭声,心里掂量出这事十有八九确实如此,怒火终是被一阵阵烧得直往上窜:“你要是真这样就给我滚出这个家!我只当没你这个儿子,日后也省了心的受你气!” “诶呀,你说这话干什么!”荣妈也急了,拉着老公劝:“儿子还小,年纪轻轻的玩心重,这种照片又不能全信,都是别有用心搞出来的,儿子就是在跟人开玩笑——开玩笑,对吧,儿子。”荣妈转脸,暗示荣鸑照说。 荣鸑看看她,再看看爸,张嘴想说什么,可是却始终脱不出那个“玩”字。他知道自己有这个本事搪塞过去,轻飘飘说一个字就能卸了老爸的怒,咬死没干过这事还能得一笔赔偿费,可是他却皱起眉头闭紧嘴,不说任何,也说不出任何——曾经的痛苦曾经的情,以及曾经的想,全堵在他的嗓子眼里,令他倔强的不说一字。 荣爸见儿子不回自己的话,也不接*台阶,就心知肚明了。他不骂什么,跑到儿子跟前,抬手就一巴掌狠的。 荣鸑眼见如此,知道这一记的厉害,却不躲不退,低头闭眼受下这击,打得他耳旁嗡嗡作响。 “滚,滚出去!”他爸叫。 “诶呀,你有高血压,你别激动。”他妈劝。 荣鸑挤挤眼眉回过神,终于对着老爸说出一句:“爸,你别气。”他伸手触碰对方,继续说:“你别气,我明天告诉你。”他自己也有点站立不稳,耳边依旧瓮声作响:“真的别气……”他看看爸,又看看妈,然后开始后退。 “我明天回来,回来我告诉你们……”说着他拿了杂志转身就走,走不多时,却听得他妈在身后叫。 荣妈跑近他,一脸愁容问:“儿子,你要去哪儿?” 他笑笑,又摇摇头,没回话却说:“妈你劝劝爸。” 荣妈叹了口气,还是问:“你到底有没有做过?” “……” “是不是他们说的那样?” “……” 见儿子低头不语,她恨铁般说出一句:“这次妈也不帮你了,你太出格了,你让你爸的面子往哪儿搁……” 荣鸑一闭眼,上前一步就抱住妈,他说:“妈你别说了,你等我一晚上。” 荣妈拍着儿子点点头,回:“你明天一定要回来,否则你爸真的要气出病的。” 荣鸑也点点头,然后离开了那个怀抱,慢慢转身而去。他走到自己的车边,拉开车门坐上车,然后就停顿了——他也有些慌神。“玩”了那么久,追了那么久,他觉得一切的情感都是理所当然般顺理成章,可是突然有一天,所有他认识的不认识的人,全站在他的这份情感前,让他说出这情与感的对与错,抉与择,于是他慌了。 他将头抵上方向盘,深呼吸两口,决定先搞明白一件事—— 7.挣扎 荣鸑开车至酒店,上楼刷卡进屋。谢欣已经睡了,于是他走到床边,将床头壁灯微微旋转扭亮,他看着那人的睡颜,慢慢坐上床沿,呆愣一会后,他又自发地伸出手,轻轻触碰对方的面容。 谢欣则是微微一颤,随即缓缓睁眼看前方,他皱着眉,眼神迷离,瞧清是荣鸑后便问:“几点了?” “……十二点,你睡吧。” “你怎么……”他左右看看,疑惑起来。 荣鸑对他笑笑,笑脸却泛出苦意。 谢欣则想伸手探近,继续疑惑道:“你的脸,怎么了?”荣鸑在中途接过他的手,摇头苦笑表没事。于是谢欣眨眨眼,说:“那去洗一下?” 荣鸑将脸埋去那人的掌心中,闷声回:“不想洗。” “……”谢欣如此停顿一会,然后稍稍支起身子往后挪着说:“那睡吧。” 荣鸑就此一头扎进他怀里,手也环住他的腰。谢欣倒不嫌脏,抱着那人,轻轻揉那人脑袋——他知道怀里的这人是个憋不住事的脾性,能说的一定说出口,不想说的……问了也是徒增伤感,所以他只是抱着他,随他在自己怀中怎样—— 荣鸑这一晚上没睡好,半睁着眼睛,脑内一幕幕的过往,他在想一件事情,评定一件事情,想自己该不该,要不要,值不值得为此时此刻与他同床的这个男人,踏出最大的一步? 清晨。 谢欣和荣鸑各自起床洗漱,又吃完酒店提供的早餐,两人一站一坐的待在沙发处。谢欣用冷毛巾捂住荣鸑的半边侧脸,不解地问:“这是怎么回事?” 荣鸑垂眼一笑,回:“我开车撞的。” “你别瞎闹!” 听对方响起狠声,他抬眼瞅瞅,坏笑说:“怎么?心疼了?”随后他双手环住那人的腰间,莫名地问出一句:“你喜不喜欢我?” “……” 见对方呆立不回应,他双手推挪腰间,以示催促。 谢欣受了他的力,则说:“你别像个女人一样问这种问题。” 他笑笑,回:“你不用说出口,你要是喜欢我就亲我一下,随便什么地方。”他看着他,脸上带有一贯的笑意,眼神中却不同以往般泛出某种忧伤,某份期盼。 谢欣看他一会,低首亲吻他额头,他闭着眼睛收下这个吻,心中确是激荡万千。然后他睁开眼,再次看向对方,并缓缓抬起头,将自己探近唇的彼岸—— 那一吻,缓慢轻柔又深刻。 唇齿舌尖相交的技巧是他教给他的,他学得很好,用得很好。 还有那份情,以及情感后所衍生出的一切行径,也都是他教给他的,所以他不愿放手将这个人交给之后的其他什么人!男的女的他都不给!于是他收紧臂膀,狠狠抱住站着的那个人,身体已然僵硬紧张。 谢欣被他抱得一皱眉,不解地问:“你怎么了?” 他则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再睁眼时已是一副常态——挠挠自己的眉骨,荣鸑站起说:“今天不能陪你玩了,我回家办点事。”他起身整理衣衫,然后拿过昨天带来的一本周刊,端端正正地放在桌上。 “你也别出去了,自己上上网,看看电视和杂志吧……”说完他对对方一笑,转身离去。 上午9点不到,荣鸑坐在了自己家中的沙发上,心情平静。 他妈驱走了家里的外人,自己上楼叫来老公。荣爸经过一晚上的想,心情也平复很多,并且自我感觉这事是被人“下套”了——自己前不久刚想和好友老陈合资搞娱乐,在这块产业里同人一起分杯羹,结果立马先被别人娱乐一把……况且自己的孩子昨晚咬牙不肯吐露半个字,只说今天来讲明,这要不是有隐情,那还有什么?所以一定是被下套了! 他下楼后,对荣妈说:“你上去,我跟这死孩子单独聊。”荣妈不肯,刚想开口辩驳,荣爸就怒瞪一眼,吼:“上去。”令荣妈无奈而退。 8.千言万语 “你说。”荣爸坐上沙发,和儿子保持一定距离,厉声出言:“给我把这事说清楚。” 荣鸑神情平和,眼神看着自己交握的双手,不说这事,只说那人—— “我和他认识三年了,是在国外认识的,当时他来租我住的房子。” “哼。”荣爸好似唾弃般一扭头,回道:“好,你有钱,有房,有车,他不巴着你?赖着你?你蠢啊?” 荣鸑没变神色,只说:“爸,你别这样说他。” 荣爸一翻眼,依旧一脸不屑。 荣鸑此时则笑笑,自嘲道:“您儿子是什么样的人,你心里比我更清楚,我是什么?才子?佳人?”他稍稍侧脸看父亲,笑着说出事实:“要不是您和妈赚了点钱给我垫背,我他妈什么都不是。” “……” “所以您别以为他是冲着咋们家的家底来的,他会赚——”他对他老爸笑一下,似乎有点骄傲般夸:“我见识过他的本事,比您和妈还厉害,面无表情的捞钱。” 荣爸看着儿子,不说话不评定,而儿子也再次低下头,玩起了双手。 “您也别以为我给了他什么好处,你儿子这些年来,光在吃喝上就占尽人家便宜,我不问你们要钱,是因为他在替我赚,贴我的补……” “你……”荣爸气了,伸食指指向儿子,心里堵得慌。 荣鸑则拉长手臂,握住老爸的指,而后挪动身躯,稍稍坐近父亲,他握着那手继续说:“这些年来都是我贴着脸面,死气摆列求过来的,包括现在,只要我稍一放松,他就能立马扭头不要我。” “你,你个……”荣爸激动了,晃出另一只手,吼道:“我白养你了!你个不争气的!”作势就要甩上巴掌。 荣鸑不躲,看着父亲,也令那巴掌难以下落。良久后他垂眉一笑,劝:“爸你冷静点……我也冷静点。” 荣爸果真依言,深吸一气抽回手,好好坐在沙发上听后续。 荣鸑则看向旁处,咬咬下唇继续说明:“我求他,是因为我放不下他,我从懂事起你就带我出去见人,您儿子什么人都见过,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黑的白的,中的混的——我就挑中他了!我不瞒你和妈,我要是玩玩的,我不至于在这里跟您说这些话。” “……你挑中他了?”荣爸见儿子神色认真,自己倒不解起来,开口问:“你要是挑他,将来怎么办?我上哪儿去抱孙子?我赚这些钱给谁用?” 荣鸑听了便皱眉,眨眨眼睛丢出一句:“除了给我你还想给谁?你靠你儿子养老,又不是靠你孙子。” “你!”他说不过儿子,就只想打! 荣鸑则适时卖乖,拖着长音叫:“爸——”他拉过对方的手,放下道:“不就是个孙子嘛……你等着,我有生之年给你弄出来一个就是了!你着什么急啊,担心那玩意儿干什么……”他翻着眼睛看旁处,心里觉得老爸思想保守不开化。 荣爸听到现在,算是明了了事情的内因,他坐在那里,不怒而威地笑点起头,道:“好,你倒是把什么都给想好了——要一个男人,不要你爸妈的脸面,你活该被拍照登报,活该被别人拿来当笑话讲。我这辈子做了那么多事,到头来全毁在你这个不孝子上,老了老了还要被人说三道四!” “……”荣鸑低头不搭话,只是偷眼看看父亲;父亲也看着他,气咻咻的喘。 屋内宁静了一会,荣鸑毫无征兆地问出一句:“爸,要是我过两天就死了,你还会这样阻我吗?” “!” 荣鸑说着,面无表情地正视他爸,见对方脸上泛出担忧和惊慌,他则摇头一笑,说:“我没事,您别紧张,我就是问问——活到我这个岁数,尤其是干我这行的,多少都会想过这类的问题。”他低头舔舔自己的唇舌,解释道:“没别的意思,只是想知道自己最惦记的是什么。” 荣爸恢复一些神色,在心里骂起儿子来:*你妈,敢吓你爸…… 荣鸑不知父亲在腹诽什么,只是自顾自地说:“我惦记他。在我心里,我就惦记三个人:我爸,我妈,还有他。这三个人我谁都放不下,谁动我跟谁急。” 荣爸看着儿子,耳边听着狠话,心里却没有半分高兴。他听得出,这是儿子在暗示他,嘴上说得好听,其实暗地里的意思就是不准动他的人——自己在商场上摸打滚爬了那么多年,他听得出这字面后的反意!所以他也泛出某种倔脾,开始萌生怒意。 然而此刻,荣鸑看着他的眼神却一软,像是败下阵般低头说:“可是,如果自家人要磕碰,我就没办法了……没法管,只能看。” “……” 他抬头再次正视老爸,补完话语:“看着伤心。” 荣爸冷脸盯儿子,良久后哼笑出声,说:“你伤心,你是你爸的儿子,所以当爹的就必须让着你,成全你,对不?可是你爸也伤心,谁管?谁来管?” “……” “你好,你眼光好,找个男人不用你抵半边天,直接给你撑起一整块,你吃他的用他的,你乐了是不?所以也可以把你爸妈丢在一边,随别人怎么看怎么笑。” “……” “你有没有想过?你让你爸以后怎么去跟人谈生意?别人在饭桌上一开腔,就能笑话死你爸妈。” 荣鸑点点头,心里明白这事如实,所以他说:“爸,我知道,我给你们丢脸了,可是这也是避无可避的事,我挑了他,迟早都是要告诉你和妈的,至于这次的事……”他静顿一会,然后开口道:“您受个累,替我约那老总出来见面吃饭——你们之前就一直有往来吧?” “你想干什么?”荣爸皱眉问。 荣鸑摇摇头,表示不用紧张,他说:“我惹出来的事,我自己解决。” 9.双簧 那本周刊的老总也是位富商,办周刊只是自己经营的娱乐产业下的一个小部门,小类别。他平日里只管赚不赚钱,根本不过问这刊里会写些什么,甚至都忘了自己的产业下还有这一部门……因为像他这样的商业巨鳄,只会顾及重要事件,重要情报,比如:那姓荣的和姓陈的准备联合起来,从他那垄断性的娱乐产业里分出一杯羹。他知道那两人的本事,姓荣的眼光不错,会来事找事;姓陈的在黑白两道里都有人脉的积攒,这两人要是合作,说不定真能往自己的钱袋子上划出一道血口,所以他紧张了。可是他刚紧张,不着调的事情就出现了,小周刊竟然爆出那姓荣的儿子的丑闻,着实令他哭笑不得…… 事发前,他的秘书倒是询问过此事,因为知道他平日里和姓荣的表面关系不错,所以提别提醒问能不能发那人的绯闻? 他想想,一个阔少有两三个女人围在身边不算什么,绯闻就绯闻吧——先从对方身上赚点“眼球”过来,也是可以的。于是没过目报道就同意了刊发……直到事发后有人来笑问事由,他才恍然般了解到一切,结果姓荣的电话也来了。在电话那头客客气气地邀他吃饭,他知道这是顿“鸿门宴”,却必须去——不去就意味着立马撕破脸面,何苦呢?为了一篇小报道,颠了商场里的和气,他没傻到轻重不分,于是当天中午就硬着头皮,赴约而来。 在饭店的包厢内,他看到了姓荣的儿子。一看就觉得这人没出息!歪着脑袋扛着肩,坐没坐相站没站相,还一副睡不醒的吊儿郎当样,他自己都要替姓荣的可惜,真所谓:虎父犬子半生债啊! 荣鸑坐下后,看看身边这位老总,嬉皮笑脸起来,不等老爸介绍,就“叔啊,叔啊”的叫唤出声,还自称是他侄。那老总尴尬一笑,也就认了。 荣鸑自个儿在饭桌上胡扯,说这说那,兜转了一圈才点到正题上来,笑侃道:“叔啊,您这回可坑惨我了,我爸都要跟我断绝关系了。” 荣爸不插话,老总忙相劝,认为不至于,不至于…… “我也觉得不至于。”荣鸑晃动身体,调整坐姿,挨近那老总说:“我又没做什么,我这把年纪,又去过国外,身边当然有些个玩闹的朋友,闹起来不分轻重,不知天高地厚也是常有的事,叔您自己也有孩子,您能明白我的吧——” “是,是……”老总苦脸点头。 “可是我爸不明白,昨晚跟我闹了一整夜,说我是个不孝子,我不孝什么了?”他抬头对向他爸,好似激动起来:“我这次吃亏就吃亏在我是他儿子身上,要不然我能这样吗?搞出张照片让人笑话。” 荣爸劈头盖脸的被这一连串说辞砸中脸面,表情不思议地看着儿子,然后他也激动了,不管作态般囔出声:“你吃亏?你自己做出这种事,倒会赖你老子身上,你怕人笑话你别做啊!” “我做什么了?”荣鸑更为激动,小混混模样吼向他爸:“那周刊上没打我名字,是挂着你那富商旗号写的,我要不是你儿子,我能被人拍照?我在大街上搂十个男人都不会有人管。” “……” “我他妈就沾了你的光了。”荣鸑看着他爸,眼神中倒无任何怒意与责怪,令荣爸心里一溜,感觉到什么般接了儿子的话头:“行啊,你别沾了,咱们吃完这顿就各过各的,我和你妈互相养老,从此不受你气,不担你心。” “我……”荣鸑刚要起身找茬,就被身边的老总拉住,陪着笑脸两边劝。 “气话,都是气话,父子没有隔夜仇,别在饭桌上断了情份,不至于!”他劝着,心里则在骂这两父子:自家事闹到他面前来,还想在饭桌上拆台……这要是传出去他的面子往哪放?活生生拆人一家?要真成了,以后怎么出去谈生意?生意场上的那些人肯定忌讳的闭口不说任何,那他将来还怎么赚钱啊? 于是老总拉着荣鸑劝,对着荣爸说好话。荣爸心里隐约觉出儿子的意图,他在商场上混了那么久,时常同人假戏真做,真戏假作的来回套话揽生意,所以他揣摩着儿子丢来的话头,然后见机行事再丢回去,你来我往后,倒是令那老总尴尬万分…… “叔啊,侄子我知道。”荣鸑看准了时机,拉着老总哭诉:“我没出息,不招爹妈喜欢,我出什么事他们都不会帮我,只会数落我,您看他把我打的。”说着他转动脖子,扭出半边脸来,老总看了,“哎哟哟”地替他害疼。 “可我不是自己不要好啊!”荣鸑继续哭诉:“我从小什么都有了,我还能要什么?他现在见我这样,就想甩手扔了我,不要我了,让我滚出去,说只当没我这儿子。” “嗨,这是气话,你爸他不要你能那么气你?”老总拍着他劝:“没事,就是篇小报道,底下的人弄错了,写歪了,都是有可能的,不要为这种小事闹成这样。叔给你平反去,明天就登报声明,让大家都知道你是个正常的男人。” “我——不要!”荣鸑往后退开身体直摇头,口中推脱着:“活了小半辈子,我还能不知道这事是越描越黑的主?”他继续摇头道:“说再多话都是让人家笑的,我不是你们娱乐圈的人,我爸也不是,所以受不了这个。” “那……”那你想怎样?!老总在心里问骂,嘴上则和气地提议:“那我回去就把那编稿的一溜人等叫出来,随你骂,随你开除他们,叔让你解气。” 荣鸑哼笑一声,不屑地摇头说:“现在又不是天王老子独大的世道,开了他们,他们去别的地方也能活,好好活着,日后再动动笔杆子就能写死我,我吃得消么我?” 见他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老总也犯了难,问:“那你想怎么办呢?我们总得让事情过去吧?你说,你怎么才能满意,叔能做到的绝不会亏欠你。” 荣鸑等的就是这句话,在位子上消停片刻,他挑起眉毛,扭头正视老总,他说:“我要——”他张开巴掌,清清楚楚地说:“五个点。” 老总一听就愣了,荣爸也愣了,抬眼惊看儿子——他们这两个大人长辈,都没想到眼前这娃要的是这个。 10.肺腑之言 狮子大开口!没见过这样的兔崽子…… 给你笔赔偿费,让你花花就对你不错了,竟然冲我要五个点……五个点呐!和自己一起打拼天下的“元老”才拿多少?你个兔崽子屁事不干就要五个百分点,你做白日梦吧?! 荣鸑看着那老总的眼神中波澜翻滚,但表面却平静如水地看向他,心中就夸赞一句:哟,涵养不错,不跳脚啊?你不跳脚那我就顺水推舟啦——于是他苦脸一笑,讨饶道:“叔,您别怪我,我也没办法,出了这么件小事,我爸都能借此打我一顿,赶我出去,日后*子就难过了。我被他教的就像个什么都不会的废物,没技没艺没学识,我将来怎么在世道上混啊?那我只有靠您了。您是我叔,侄子不给您添乱,拿了这五个点我就当是保命用的,反正您是大老板,比我爸还厉害,我将来就孝敬您,伺候您。” 你得了吧!你这样的我早晚被你气挂折寿——老总在心里骂着他。 但荣鸑听不见,还是自顾自地说:“我有想过,五个点是多了些,可我要是说2,3个点您也不好拿出手是不?多要的话我更不好意思,所以百分之五最好。我也不管您从哪里贴我这5%,扣手下人的工资,扒他们的百分比,总之您可怜可怜侄儿吧。”他指指自己的脸说:“我都被逼成这么个没脸没皮的样了,叔你一定要管我。” “……”老总默声看看他,再溜眼瞧瞧对坐那姓荣的。荣爸却避开他的眼神看旁处,不搭腔不吭声,静等事态演变,于是他就像吃了黄连般,气归气,骂不出口;知道被这父子俩套住了,却没法解困,在心里无限翻滚,却说不出一个[不]字,也说不出个[好]字。 荣鸑看着他的神色,笑呵呵拿过酒杯,替他和自己各倒半杯,说:“叔,我今天开车来的,不能多喝,您要是答应侄子就干了这半杯,侄子明天就去你那儿提包端水伺候您。”他拿起杯子,溜溜地说:“我先干了。”头一抬,他整口灌下,然后一亮杯底冲他笑。他看看杯子,手慢慢摸去杯壁,然后拿起来一口口的咽,咽的艰难又心疼。 荣鸑眯缝起眼睛看他喝下酒,然后又看了老爸一眼,最后提筷子说:“哎——怎么都不吃菜啊?多浪费,吃吧吃吧。叔,侄子给您挑块*——” 一顿饭,吃得三人各怀心思。那周刊老板觉得自己是被“下套”了:姓荣的前不久刚放出风声,看似要跟自己分杯羹,立马他儿子就出现了。没脸没皮地闹出这种事,还摆了顿“鸿门宴”,施了场“苦肉计”,榨出他一波血汗钱,并且这钱在今后还得夜以继日的,连续不断地往外榨给他们……他心疼啊!可面前这小子还乐呵呵地送他出饭店,搭着他肩膀,“叔啊,叔啊”的喊,说明天就去他公司签那百分之五的合同,并让他这个做叔的别忽悠侄子…… 他心里一片茫然地踏出饭店,坐上私家车,决心直奔公司去把手下一干人等,统统揪出来骂一遍! 而荣家父子也坐上了自己的车,荣鸑在驾驶位上呼出一口气,终于卸去那吊儿郎当样,神色正经地坐着不动。良久后他说:“爸,那五个点我先拿着,以后你和陈叔叔有什么用得上我的地方,您尽管开口。儿子不懂你们生意场上的事,但胳膊肘绝不往外拐,所以一定帮你们。” 荣爸在副驾驶位上看身边的他,心里觉得:这儿子怎么不像他儿子了? 荣鸑见他没回应,冲他一笑后靠上椅背,抬头说:“爸,您儿子是遇上贵人了。” “?” “三年前,我在国外吃喝嫖,还差一个赌字没沾边,可就是遇上他了……”荣鸑用双手从上到下的在自己身上一比划,说:“成了现在这样。” “……” “我赚不来大钱,可我也不是一无是处,我有工作有生活,也有自己的感情。我不能面面俱到,对你们言听计从,是因为我已经有了分辨好坏的能力,所以儿子有儿子自己的选择,这选择一定是在权衡之后,得出的最有利的结果。” “……” “所以你让我回去吧——” “……” “儿子大了,有自己想做的事,就像我小的时候,你有你要做的事一样。” 荣爸没声响地听完一席话,没有表态地坐在那不动。良久后他说出一句:“让我见见他。” 荣鸑因此笑笑,开始发动汽车,嘴上则回道:“我知道你要做什么,你别去见他。” 来到家门口,荣爸下车后回头看儿子,发出一声问:“不回家?” 荣鸑依旧坐在驾驶座上,直接在车内回:“有点事……我晚上回来。” 荣爸对他哼叹一声,转身进屋。 荣鸑则自嘲般摇摇头,驱车来到谢欣所住的酒店。他上楼刷卡进屋,屋内没什么声响,他看到谢欣坐在电脑前浏览网页,旁边的空桌上放着一本杂志,已然翻到了那张有他们两人同在的页面上——就那样平铺着放在桌上。 他看了两秒,自然地走去一旁,脱下外衣,口中说:“我们后天回去,你和我一起走。” 谢欣滚着鼠标的手一停顿,随即垂下眼帘,默声片刻后问:“条件呢?” 荣鸑在他后方站立,脸上的神情很平静,嘴角稍稍勾起,心里则夸对方聪明,省了他不少口舌。于是他走近他,搭上他肩膀,弯身坐在椅子的扶手上,他说:“老人家还会有什么条件?无非是要个孩子。” “……”这是他最不可能给他的,所以谢欣抬脸看对方,静等下文。 荣鸑却出乎意料般咧嘴一笑,打趣地摇晃起他,口中不着调地说:“你倒是快给我生一个啊——孩子他妈。” 谢欣皱起眉头推他,狠声回:“你别拿我当女人!” “好好好。”荣鸑则转而抱住他,哄道:“那我来,你倒是让我生一个啊——孩子他爸。” “……” 荣鸑盯着对方的脸色,而后眼珠一转,提议道:“哎?要不我让你来一回?” “?” “只此一回,机不可失哦。”说着他自己动手,脱起衣服来。 11.相濡以沫 两人移至床上,谢欣光身子看着眼前那人往自己*上套上个套儿,脸上的神情便转化为不知所措般紧张。荣鸑倒是放得开,用手指一弹对方的*,口中说着“好了”,自己则大开大扩地躺趴去床面上,唤道:“你来吧。” 谢欣皱皱眉头,动动身子却不知该如何是好,耳边则飘来一句提示—— “我之前怎么做的,你就怎么做,你想想。” 他想了,可是想不出……脑内一片空白,连个屁都没有。 “过来啊。” 他按对方指示爬过去,然后用半*的*抵在那股间口。 “诶——” 他听到对方一声叫:“我平时是这样对你的吗?连*都不做!” 他慌了,更加不知所措。 “唉,算了算了,你随便吧,我自己放松。” “……”谢欣依旧皱眉,战战磕磕地趴回那人身上。因为过于紧张,他自己的下身倒是反应强烈,所以他咬着下唇,自我揣摩着顶靠进荣鸑。荣鸑受着他的力,表情纠结在一起,心想:我靠,不会这么难吧?怎么这么疼?他平时都这样难受的吗? 他边想边闭上眼睛,手里抓着床单,强制忍耐,可忍不多久就觉股间一轻松。他不解地睁眼回头看,谢欣已然离了他的身体,丧气地坐在床边说:“我不行……” “不行?”他皱眉爬起,去看对方的下身:“这不是起立了吗?怎么不行?” 谢欣红着脸面低头道:“你会疼……” 荣鸑坐在他身前看他,然后问:“我疼你就不疼?” “……”他则把脸埋得更低。 荣鸑歪着脖子去探看他,口中继续问:“我疼你就不疼?”而后一下子吻上了他。 谢欣触不及防,承受着这个吻的同时,也明显觉得对方有些过激,动作渐渐粗暴起来,不停的,换着角度地啃咬吸吮他的唇,双手也在他身上狂放地游荡……他有些招架不住地颤抖起来,感觉现在的荣鸑有点可怕,而可怕的不止这些,他被对方推躺在床上,身子已然被荣鸑压迫至身下。 谢欣从来就不喜欢这个姿势,像女人般被压迫的姿势,令他开始出手抵抗,并扭转头去不让对方吻自己。 荣鸑见他出现这种反应,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控,于是保持姿势不再动,在谢欣的上方挨近他,求道:“今天就随我一次吧,好不好?”他在他耳边低语,呼吸却很急促,是一种暗自忍耐的势态。 谢欣扭回头看他的表情,眨眨眼睛又看向旁处,手上那抵抗的力道确是卸去了大半。荣鸑知道这是同意了,于是闭着眼睛吻向对方额头,心里太喜欢这个怀中之人的脾性了! 随后他将手伸向旁处,急急抓来一方小物,手嘴并用地胡乱撕开后,他急喘着套去自己的下身,口中不免打起抱歉:“今天可能要伤到你了……我,我,我……”他连喘几下都没“我”上来。 谢欣看他这副样子,自己也紧张起来,面红耳赤地躺在床上,他索性闭起眼睛,认命般将自己交给对方。荣鸑扯去谢欣身下的套,手握*,他上手就撸起对方来,手劲要比平时大得多,以至于谢欣一哆嗦,再次圆睁开眼睛看对方。配合那手势的动作,他的身体也急速产生了异样感觉,从中心地带骤然而上的酥麻感,深入进他的骨髓,带动起他身上的每一个细微敏感处,让他紧张,又令他脱力柔软;让他呼吸不匀,又全身热燥。他不甘心的想要控制自我,使自己冷静,可是身体却莫名的,自发地抬起腰部,*,像是要渴求更多般,不知耻地迎向荣鸑—— 荣鸑已然趴在他的双腿间,却没有急着进入他身体,还是用手帮他寻快,嘴上则舔*他的腹部和胸前的肌肤。 柔软温润又带有一定湿气的舌苔划过肌肤,给了谢欣一些安慰,他将注意力移至上身,想要跟着舌尖游走,从而忽略下身的银靡。可是胸前突然一激,荣鸑正在轻咬他一侧的突起,这样的刺激令他的*肿胀起来,开始分泌粘腻…… 荣鸑的手和荣鸑的舌,上下兼顾地刺激着身下的谢欣,令谢欣难耐地摇着头,开始无意识地用手推挪他,可他却抓住对方的手腕向上带,以此伸展开那个身躯。没有了任何可抵抗及掩饰的手段,谢欣开始听命于身体的欲求,自然地曲折双腿——荣鸑便顺势将那个身体折起并下压。 谢欣害怕了,与其说害怕,更多的是羞恼。他一直不适应这种姿势,觉得屈辱又丑陋,所以他胡乱地抓紧床单和枕头,像要哭出般闭眼忍受。 “没事,没事。”荣鸑看着他的表情,轻声安抚:“让月子看见没关系。”他保持姿势,用手揉开对方僵化的脸,他说:“月子喜欢小欣,想让小欣舒服,躺着不费力。”谢欣泪汪汪地看他,他则又说:“只给月子看,所以没关系。” 而后,他手掌向下,来到对方的私*,那里已经湿气一片。他用手指沾染着潮湿,再次向下,去往更私密的地方,在那里他停顿片刻,看着谢欣,他一笑后,手指便往里探去。 谢欣似乎安稳很多,自我调整着接受这一举动,以至于身体也随之开始新一轮的热烘:理智渐渐退去,欲望与本能占据主导,所以触及*的手指已然发觉那里对它作出了更为期许的回应——想要更多,所以给予他更多的空间——谢欣半睁着眼睛在喘息,脑内空白,身体却已适应了这样的现状,并且不断冉升欲望。他看着荣鸑却不好说出口,只是强制忍耐地等待对方的深入,可荣鸑却在此时抽拔出手指,然后慢条斯理的在床单上擦拭干净,没有想要深入的意思。 谢欣看着他的举动,自发地皱起眉头,身体则出现了不甘的情绪。荣鸑在上方直身看着他,静等片刻后突然出手,将谢欣的双腿摆放至肩上。 12.浑然你我 谢欣吓了一跳,可身体已被大幅度折起,*更为向上的展露出来——于是他慌了,却在此时感到荣鸑的*抵在自己股间,所以他更慌了。他没准备好,没有适应,脸上神色慌乱,心跳呼吸也混乱开来,他抬手就拍打身上的人,而那人却不管他的拍打,只想进入他体内。 “谢欣你放松!”荣鸑试了好几次都未果,自觉那身体紧张地拒绝了他,所以他开口提示对方。 谢欣也想放松,越想便越生出另一种的极端,到最后他连呼吸都不顺畅了,上身一顿顿的前后摇晃。 荣鸑见此,趴伏着贴近他,捧着他的脸蛋,认真对他说:“谢欣,跟着我——”他在他面前做出深呼吸的口型,做了好几次,也让对方跟着做了好几次,感到那身躯渐渐安稳下来后,他对他一笑,探头吻其眼角,口中哄道:“乖。”然后他后折一手,摸向对方的大腿外侧,一边边的摸。 “放松,没事的,放松。”他还做着深呼吸的示范,让谢欣照做,也感觉到那紧绷的身体渐渐松懈下来,于是他伸回手,整个贴近对方,双手温柔地擦拭对方的脸,拭去那人的汗,对那人笑,对着他看,然后他说: “月子最爱小欣。” 谢欣听得这话,下塌去全身的防御。他有些茫然地看着眼前之人,而眼前之人则盈盈地对他微笑,然后在他没防备的情况下,猛然一挺身,*没入他体内。 谢欣被惊动得睁大双眼,体内瞬间激增的压迫感,使他不管不顾地张嘴咬向一旁,咬着就不肯放!待到那迫感消退,他才喘着气的松了口,同时也看到一个泛出紫红色的牙印…… 他皱眉看向那伤口的主人,可那主人却冲他咧嘴摇摇头,示意没事,一手则从上到下的摸划胳膊,然后稍稍支身,对身下的人儿说:“我要动了,能放松吗?” 谢欣看着他,点点头,他则伸手摸了把对方的脸颊,自己深吸一气地动作起来。 两个人就此互配互搭。荣鸑一开始还有所顾忌地缓慢冲撞,过不多时便不受控制起来;谢欣紧咬牙关,承受他的抽拉,体内却配合动态,营造出不一般的快感。荣鸑抬眼看看他,随即边动边俯身亲吻他的唇,以此撬开他紧咬牙关的齿。 “叫出声。”他说:“叫出声。”然后身子猛然顶向对方的敏感处。 谢欣被震颤的张嘴一叫,以此开了先河。他将体内憋闷的一切都叫了出来,声音不大却令人动容,直至后来,他自己都觉得快脱力了,便“荣鸑荣鸑”地唤对方,他想让对方停下,想要休息,可是总在刚叫出那名字时,被迫得需要换气,所以他始终只能“荣鸑……荣鸑”地叫着,不得说出一句整话。 荣鸑听着他的唤,心中则是另一种的情动,他不停歇,紧抱着怀中的人儿抽拉身躯,让两个人的身体都激动异常。 “啊……啊……荣鸑……”谢欣不自觉地流出眼泪,体内热潮攀升,体外被压迫刺激,他感到自己的*肿胀难耐,因此想要触碰并释放那难耐的部分,可是不行,他的手脚都没了力气,所以他只能放下一切尊严及脸面,开始求:“荣鸑……那里疼……” “什么?” “我那里疼……帮我……” 荣鸑停下律动,看着他。 “帮我……” 他泪水满目,而他却依旧没出手,反倒缓缓俯下身去,亲吻那人的脸颊,眼帘,鼻头和嘴唇。星点轻吻伴随着轻微呼喘,他就这样不顾及对方的乞求。 “荣鸑,我难受……” “一会儿就好,再等一会。”他劝。 他则摇摇头,闭上眼睛,泪水滑落。在两人都停顿之际,身体的难耐感反而更强烈:欲望得不到满足,憋闷得不到释放,快感却渐渐无存。他就这样被体内的不满逼迫至痛苦的边缘…… 然而,忽然,体内又出现了冲撞,一下又一下,沉重的袭击着他的敏感地,快感一下子被扩大开来,他无力地抓着对方的臂膀,哼哈出声,像与自己抗争般,努力抬起*去接纳对方那更为深入的顶撞。 然后,他*。伴随着他的叫声,所有的积蓄都射泄而出,令他的身体在紧张中颤抖。 荣鸑此时也皱紧眉头“唔呜”着,汗水直流而下——谢欣股间的*包裹着他,并且因为颤抖正紧迫的挤压着他,这种感觉也令他的身体攀至高峰,所以他也*。 良久后他支起身,将谢欣的双腿放下,帮他调整至舒适的*。然后他也侧躺下来,抱着对方休息。他看着他已然闭上眼睛,好似睡去,于是他笑了一下,用手拭去那张脸上的汗水,然后拉过对方的手,放于嘴边轻轻地吻,久久的吻。良久后他终于停下,轻声说出一句:“我爱你,我不想放开你。”声音很轻,就像是用气声般言语,他知道对方睡了,一定听不见,可他还是轻声说出了自己的想:“所以你也别放开我……” 他微闭下眼帘,眼中忽明忽暗地闪着光,随后他吸一下鼻子摇摇头,自嘲般笑笑,却在此时听到一声答—— “好。” 这一声令他的心中一动容,迫不及待的去看对方,却只见那张脸上神色平静,垂目以对。于是他当真抽泣着翻身再次压迫住对方,狠狠地吻他——这个人答应了!答应不放开他,他所做的一切都是有回报的。 他的身体因此又再度升温—— 13.收尾工作 两场宣泄过后,荣鸑知道谢欣几近晕眩,便抱着他安稳睡去。近傍晚时,他被手机铃声吵醒,荣妈在电话里询问他是否回家吃饭,他表示今晚可能不回去了,让他们不要等待。 挂机之后他转回身,发现谢欣已然醒来,于是他贴近他问:“疼不疼?” 谢欣无力地点点头。 “我看看?” 谢欣不动,他则起身探向对方股间,轻轻扒开后他瞧上一眼就心虚地抓抓耳朵,往旁处翻了个白眼。然后他爬回去,揉着那人的臂膀说:“没事没事,我们洗个澡,洗完就舒服了。”随即他起身去向浴室,自己先冲刷干净后,他仔仔细细地消毒了浴缸,再放注半盆温水,跑回来抱起谢欣,妥妥当当地送至缸内。 谢欣坐在复古型的四脚浴缸里,全身被温水包裹,浸泡一会后他似乎回过一些力气,开始抬起手,去抓拿毛巾。 此时荣鸑已穿上浴袍,搬了个凳子坐来浴缸边,手沾浴液就涂上谢欣的身体,而后他似乎颇为自得地哼出小调,慢慢搓揉对方,手也随之下滑。 谢欣瞟他一眼,在水中用手阻道:“我自己来。” 荣鸑则蛮狠地甩开他,皱眉回应:“我刷我的人,要你插什么手?” “啧……”谢欣扭头,不与他废话,身体倒是慵懒地靠上缸壁,寻求着自我的放松。他在这样温热湿润的状态下,脑内不自觉地想出一些事,他想:绍绍曾经评定过他是因为脾气好才接受荣鸑的,可他并不同意这个观点,因为自觉自己对荣鸑是存有感情的,否则也不会任凭对方“胡作非为”却毫不抵抗。而如今,突然出了这么件事…… 当他看到那则报道时,第一反应便觉得他俩会就此分道扬镳。不过分就分吧,还能怎么样?无非是难过几天,几月,几年……他习惯了,也无畏了。 可是他没想到荣鸑是这样的一个态度——拉着他,让他不要放手,他依此真的在心中泛出些许感怀,所以他想自己是在意对方的。 但若要说到[爱]这个字…… 谢欣闭上眼,叹出一口气,揣摩心中那方真切的感受:他先前曾在心中存过这个字,如今却像是被打散了般模糊了感观,不知它的[形],也不识了它的[意],成了完全的莫名无知……因此,该怎样去面对荣鸑的情感呢? 他睁开眼,看着对方那美滋滋的神情,脑内却是茫然一片…… 荣鸑将谢欣洗涮一通后,让他待在浴室里慢慢穿衣,自己则是拿起内线电话,叫来服务生打理房间,又点了餐饮甜点,忙碌一通后,他再次走进浴室,将对方抱出至床上。 谢欣侧躺而卧,虽然觉得周身乏力,却还是对荣鸑说:“你回去吧,我睡一觉,吃点东西就好了。” 荣鸑也确实想回去哄父母,所以并不假意逗留,帮他盖上薄被后,说:“那你睡一觉,我把吃的放旁边,你饿了拿,不够再添。”见对方点点头,他又说:“我明早去办点事,下午会来,你等着我,后天我们一起回去。” 谢欣看看他,然后闭眼点头,他则一笑,帮对方掩了被角,自己起身穿上外衣,走出门。 他边走边想:谢欣真好,不吵不闹。 不吵不闹…… 不吵不闹的他在想什么? 他由此一停顿,慢慢晃动脑袋,不打算去深思这个问题。 第二天早上10:30,荣鸑如约而至地见到昨天“攀谈”过的老总,老总从昨日下午就开始心情不佳,看谁都不顺眼,逮谁都要骂一顿,可碰上嘻皮笑脸凑过来的荣鸑时,他的怒气就发不出了,只得坐在老板椅上,火火地盯着对方看。 荣鸑一副小凯模样,嘴上还是“叔啊叔啊”的叫,他扭脖子打量一圈老总的办公室,末了看到女秘书端着咖啡步入,他笑眯眯走过去,献媚般对她道:“我来我来。”眼神顺势往人家胸脯上偷瞄。秘书皱着眉头把咖啡交给他,转身出屋八卦去了。而荣鸑则在屋里,来来回回的和老总扯谈,一小时后,他拽着一纸合同出屋,心情甚佳。 可没走几步,他像是想起什么般,回头对屋里说:“叔,中午了,侄请你吃饭。”屋里的人出言回绝,然而他又皮厚着说:“那我吃您的饭,您家食堂招不招待我啊?” 老总无语,直接指指秘书,于是荣鸑探回身子对向眼前看他的一众人等。他笑微微走过去,对着某一位说:“美女秘,食堂在几楼啊?” 食堂12点供应午餐,荣鸑到那儿时,早了刻把钟。在餐厅里逛了一圈,看完菜式后他坐去靠近入口的某个位子,面对门口坐等。不少时,人流来了,他一个个打量,最终等到了他要见的人——那人尴尬地看看他,他则嘴角上翘,说:“老同学,请我吃顿饭吧。” 两人相对落座,各自开吃。荣鸑嚼了几口,心里觉得这厨艺不咋地,便放下餐筷,跟那人闲谈起来。 他笑说:“你那天还挺有耐心,跟我跟到最后。” “……” “饭也没安心吃吧?” “……” 见那人不回答,他伸手拍拍对方的臂膀,挑明道:“别紧张啊,我不是来寻仇的。你们也不容易,给老板上司打工,所以我不为难你。” 那人抬眼看看他,然后憋出一句心中所惑:“你是故意的?” “嗯?” “和你爸商量好的,一起闹出这件事?” “……” “全公司的人都这么传,老总也是这样想的。” “……” “你不是真的同性恋——” 荣鸑垂下眼帘,挑起眉毛一笑,手拿筷子扒饭玩,良久后他开口回应,没说明什么,只是含糊打混道:“真的,假的……不管什么,你要是没那个心思,也不会闹出这事。” 他正视那人,往后一靠说:“行了,你咬我一口,我啃你一下,我们两个都自舔伤口吧。”他摇摇手中的合同,笑了:“说不定以后我们还能成同事——以后的事不好说,所以我们都该和睦友待。”说完,他拍拍那人的肩,起身而去。 14.二货给的小约会 综上所述,那则娱乐周刊上的八卦文事件得以平息,八卦就是八卦,人云亦云,荣鸑的这一系列作为没过多久,就在商圈里烙下不小的轰动,明里暗里的都被说成是父子两人的套现手段。可荣鸑不过问商圈,荣爸不解释作为,只有荣妈在吃饭唱歌时,被旁人围攻此事。她也是个会使风舵的人,眼一弯嘴一勾的糊弄着事件,于是大家都信以为真,认为荣家这对父子很是厉害——虎父无犬子,荣鸑这人更是不能怠慢,敢那样拿自己开刀耍脸面,着实是个狠角色! 而荣鸑并不询问事后详态,他只想陪着他的心上人搭班机回去。荣爸见他去意已决,心里觉得让儿子在外避避风头也好,便同意了。于是荣鸑谢欣又过上了平常的生活,回到住地工作学习。 然而,荣鸑的性福生活过得并不如意……谢欣有整两个星期没让荣鸑碰过他,各宗原由,荣鸑心知肚明,所以并不强求,只作歪缠,并且黏人的趋势越演越烈,令谢欣不甚其烦。 这一天下班时分,当谢欣踏出银行就看到街沿边停着一辆敞篷跑车,外型很是拉风,车内的人就更得瑟了,直往他方招手。他表情尴尬的两边看看,情不甘心不愿地走将过去,并唬着脸问:“你搞什么?” 对方没回答,反而拍拍车身问:“帅不帅?” “你买的?” “嗨,我买这玩意儿干什么?和朋友换着开的,我今天载你啊?” 谢欣依旧唬着脸,心里挺烦他这样。此时正巧身边经过几位女同事,招呼再见之余不免多看他俩几眼,于是他就更不自在了…… 荣鸑见此便劝:“还不上来?想让人参观我?” 谢欣就此上车。 “给你。”荣鸑向旁处递上一物,却令对方无语地看着他,于是他教:“戴上吧,开敞篷戴墨镜是标配。” “太阳快下山了……”谢欣皱着脸面说。 “这又不是全黑的,你别计较了,待会被风吹迷了眼,你就哭了。” 狂叹一口气,谢欣耷拉着脑袋戴上眼镜,嘴上催促荣鸑快开车,心里觉得真丢脸! 车子驶上高架就不走了,下班高峰,车辆拥堵,小敞篷被夹在中间进退不得,也令谢欣再次叹气,可是他刚叹出一口就捂住鼻脸,慌忙说:“把篷拉上!” “嗯?” “尾气,你快把篷盖上来!” “哦……”荣鸑识相照做,车子变成了车子样,他俩都长舒一口气,并摘下墨镜。荣鸑没等谢欣开口,就笑呵呵坦白过错:“怪不得我跟朋友要这车,他二话不说就给,原来这家伙那么没用。”说着还拍了一记驾驶盘。 谢欣坐在一边已然无言以对,小小地腹诽一阵后,他开口问他:“你想带我去哪?为什么上高架?” 荣鸑听此询问便贼头贼脑的笑眯了眼,回说:“今天不上课不要紧吧,我带你去好地方,有情调的,你想不到的。” “……”想不到也不想问!谢欣靠上椅背,闭眼休息,不再理会身边这位“二货”。 当意识再现时,正是车身停靠至安稳地的时候,有双手摸过他的脸颊,伸至后颈处轻轻摇晃他,他醒来时额头受了一点温润,耳边则听着轻语——“到了,我们下车,来不及了。”他恍恍惚惚开门下地,看到眼前人流走动频繁,并且多是年轻的学生。 他就着黑夜的暮色,有些搞不清状况,身子却被推挪至前,所以他不解地问向旁处:“去哪?” “好地方,好玩好听,你陪我来吧——” 身不由己地坐进场内,他借着内里明亮的灯光看四周,心中猜测:音乐会?不像……地方还稍显简陋,有点像学校礼堂,嗯,好象是学校,都是学生。 他不解地左顾右盼,荣鸑则凑近他说:“别看了,是学校。” “你的学校?”谢欣依旧不解。 “嗨,你见我耍过乐器吗?” “……” “我朋友的,失散多年的朋友。”说着他笑两下,坐正了身子,又道:“他在这里当老师,今天是他学生的期末汇报场,我们看看听听他的水平。”说这话时,灯光已然暗淡下来,谢欣看着他脸上那兴奋的神情,自己也笑着坐正,心里嘟囔:音乐会,还是学生的音乐会,听不懂也无所谓吧…… 然而,一场乐事下来,他沉浸其中,和荣鸑一起涌现出某种亢奋之情。当观众退去后,他俩依然没能平息内里的情绪,荣鸑拉着他直奔后台,打算见一见老友,抒发一下心中所感。 在后台寻寻觅觅,他们终于在一间大化妆间里找到那人。荣鸑兴奋的唤出一声,跑上前就拥撞一下对方,然后抬手拍打起那人的后背,直夸他不赖。 谢欣先前假想过这位老师的年纪,如今一看倒是出乎意料,那人竟是和自己差不多大的人,戴着一副眼镜,感觉很斯文严谨,并且太严谨了,完全没有笑容的脸和身边大咧的荣鸑产生了极大的差异。谢欣站在一边看着他俩叙旧,而那老师似乎也发现有他人在等候,便扭头看看,荣鸑则在此时冲谢欣开口介绍:“程洛,老朋友了。”他拍着对方说:“小提琴拉得特别好。”又冲对方一指道:“谢欣,今天陪我来的。” 于是那两人点头打了个照面后,谢欣依旧退居一旁,留心看后台的布置,而荣鸑也还是和那人闲谈叙旧。因为演出已结束,学生陆陆续续地整装离开,临走时经过他俩身边,便会道声:“老师再见。”那人听了只是一点头,表情如常般冷严,荣鸑看在眼里则是一阵羡慕,对着他直夸。 等到学生都走得差不多时,他俩也谈到了尽头,荣鸑转而来到谢欣处,带着他自顾自的在室内走走看看,略过了一排化妆桌,来到第二排时,有个人正在那里低头吃泡面,荣鸑眼神一溜,自觉认识此人,咧着嘴角刚想上前打招呼,正巧此时那人也抬头斜看他,于是他一愣,走向前的脚步也停了,他一停,后方的谢欣便撞上他身,不自觉地用手捂住撞疼的鼻脸。荣鸑回身询问他时,却下意识的用眼神在那人和那老师之间来回看看,表情很疑惑,却没多说什么。 待到他和谢欣走出学校,坐上车,荣鸑便在座位上抒发自己的感怀:“哎,真羡慕他!以前他是拉小提琴的,跟他哥一起。”他在位子上晃动两下,又道:“我在国外认识他的,当时已经有经纪公司签他了,不过他还是在一些餐厅里打工做兼职。”他说着装模作样地摆出拉提琴的姿势:“在餐馆里拉这个,一晚上能赚不少。” 谢欣安静听着,没多言语,荣鸑则歪头一笑,嘲道:“我他妈当时还让他帮我追过洋妞,搞出不少花招。” “……” “哎,我当年就看好他,觉得他能红,可是后来突然就没他音讯了,断了。”他手一摊,又道:“结果前两天让我在网上遇到个朋友,说他在这当老师,我就借机联系上他,他也趁时候送我两张票。好不好听?”他扭头问。 谢欣点点头。 “我也觉得挺好听。哎,当老师真好,一大帮学生跟在后头叫唤,爽!我还真羡慕他。” 谢欣在旁边笑笑,冷静地说出一句:“人各有命,你当医生也挺好。” 荣鸑也笑了,发动汽车后,同样感叹一句:“人各有命吧,其实他……”顿了片刻,对那人评定出七个字的结束语:“挺可怜,挺不容易。” 15.尊师重教 荣鸑和谢欣,两个人坐着跑车离去,荣鸑有意识地将谢欣载回家,而谢欣坐在车上瞟眼看看他,也并没有出声制止。他来到荣鸑家,照例坐在沙发上翻看报纸,荣鸑则拿了盘糕点黏上来,问:“饿不饿?”手已经揽在了他腰上。谢欣不理他,摸了块糕点往嘴里送,却感觉身边的人又贴坐进一点,在自己后颈处吹热风,于是他边吃边警告:“你不准碰我。” “嗯,不碰,我就抱抱你。”荣鸑回说,但说完就在对方脖子上亲了一口。 谢欣闭眼叹息,无奈地随他折腾,自己顾自己看报,可良久后他忽然反射性地吟出一声,摸脖子往后看,并责怪道:“你别这样,什么地方不行,偏偏弄在这里,衣服都遮不住。” 荣鸑翻着眼睛看他,一副闹脾气的孩子模样,他说:“我难受!” “什么?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 “我难受,憋得难受;今天还受了朋友的‘刺激’,羡慕嫉妒的难受!” “……” 荣鸑说完扑抱向谢欣,继续闹道:“我情场失意赌场也失意,我的人生完了!” “啊?”谢欣被他抱得吐气不顺,硬是拉开他说:“你闹什么!难受就自己给自己开点药吧,又不是不懂……” 荣鸑听后脸一鼓地吵道:“你就希望我吃点安眠药,然后就消停你了是不?” “我……”谢欣知道他来劲了,便把报纸一甩,正色问道:“那你想干什么?想当老师就去当吧,在我这里说多少话都没用!” 荣鸑咬着嘴看他,然后又扑抱过去,哼哼唧唧地歪缠对方。谢欣闭着眼睛靠上沙发,随他怎么闹,自己则时不时地拍拍他,让他快点收敛。荣鸑折腾半天后,果然停了,支起上身看谢欣,谢欣被他看得心里发虚,皱眉问:“干什么?” 他眨眨眼睛说:“我们去洗澡吧。” 谢欣听闻又拿过报纸佯装观阅,口中则直接回绝:“不洗。” “为什么?你都被我*一脖子了。” “啧……”头一歪的心一毛,脖子处果然泛出难耐感,于是脖子的主人在憋屈一会儿后,忍无可忍地站起身,前往浴室。肇事者在后方嘿嘿贼笑,也起身跟随而入,却被那人无情地踢出室外,并甩手关锁上浴室的门。 荣鸑不气馁,用手挠划门板,挠出一声声的木质声响,一下一下,挠得人心烦,于是门开了。 “你干什么?!”谢欣唬着脸面冲他喊:“你看看你自己,难道还是17,8岁的青春期吗?满脑子想着这种事!你自己就是学心理看心理的,你给我改改这毛病吧!” “我改!”荣鸑一下子就逼迫至前,将对方逼靠在内里的瓷砖墙上,以此也踏进浴室。他双手撑墙,封住去路,并用气势压制对方,他说:“我改,我明天就改,今天我们一起洗澡吧。” 莲蓬洒下热水花,在夏季时段,这样的冲刷会洗去身上的粘腻,带来清爽,但在清爽过后,热水也会使周身泛红,让人小小地热燥一把,呼喘一把,温麻一把—— 荣鸑在其中来了感觉,开始支起下身。谢欣看在眼里烦在心上,所以只作不见,手脚麻利地想要快点洗完走人。荣鸑则适时拉拉他,让他靠近自己,并拽着他的手向下,求道:“摸摸。” “……” “摸摸。”他哭丧着脸面求,谢欣却扳着脸孔问:“除了这样还想怎样?” “就摸摸,我不碰你,你帮我弄出来就行。” 烦!谢欣气鼓鼓地出手撸他,撸了两下就见对方缩身靠去墙边,皱着脸说“疼”。 “我没使劲怎么会疼?” “疼在我身上,你当然不知道,你做没做过这种事啊?就你这样怎么会舒服?”说着他出手挑拨起对方的*,口中道:“这样才行!” 谢欣立马抽了口凉气,周身也酥麻开来。 “对不对?舒不舒服?你照着我做吧。”他边说边出手,并笑看对方反应。 谢欣气呼呼地瞪他,心里既愤慨又难耐,身体却不抵那人的动势,渐渐情动起来。荣鸑见了,反而放手坐去浴室里的塑胶凳上,拍拍大腿示意对方过来坐。谢欣很无奈地走去他跟前,搭着他坐上他身,荣鸑对此笑笑,再次出手碰他,说:“我不干其他事,我教你这个,舒服的,你跟着我做。” 谢欣斜眼看他,也伸出手去,他便笑弯了眼,在那人胸前亲点一记,说:“乖。”便在浴室里开启一堂“教学课”。 16.爱的别扭 上完那堂教学课后,荣鸑果然收敛起心身,正正经经地做人,因为生活迫使他不得不正经——他的朋友圈里出了一系列事端,一人闹腾,众人皆闹,甚至差点把谢欣拖下水。 荣鸑作为一名心理医生,在开动脑筋各方相劝之余,也不得不感叹起自己的生活,过得真他妈丰富多彩! 当然,在多彩的生活中,他也不免会产生一些小小的忧虑,从荣鸑的角度剖析,他依旧很担心之前那次八卦文事件对谢欣心里造成的影响,他很想找对方长谈一次,想告诉他自己的心情,自己的选择,也希望对方能告诉他心里的顾虑,担忧以及其他什么想法。可是谢欣却保持着一贯的态度,看不出有任何变化般生活着,这也使得荣鸑无从谈起,只得将话题压而再压,拖而再拖。 直到有一天,他在床上“*”时,被谢欣出声制止:“等等,你停一下,停一下……” 他笑着侧身躺下,揉着那个直喘息的人儿调侃道:“你看你这体力,太让人笑话了,上次绍绍还说,要不是我缠着你,你早结婚了,现在估计连孩子都有了——”他笑着贴近问:“你看你这样,行不行?要不要得上孩子?”说着他就去顶他两下。 谢欣本就无力喘息,如今又遭受他那戏耍般的逼问,难耐地推挪他说:“我不要孩子,要孩子的不是你吗?” 就此,荣鸑不动了。静静地看着说出那话的人,谢欣没在意自己的言语,只觉对方一下子出现了异常,便疑惑地看向他。 荣鸑的表情冷下来,对着他问出一句:“你还记得?” “……” 然后他支起身,又问:“你是不是还在意上回那事?” 谢欣皱着眉头回道:“我没有,你别多想。”便扭身欲避开他的目光。 荣鸑拽他正视自己,命:“跟我说你在想什么?”他拉着对方的臂膀,现出紧张:“我们说说话,你告诉我你的想法。” 谢欣被他拽疼了,想要挣脱般扭着手臂,回:“我没想什么,你怎么了?我只是随口一说,你别小题大做。” 荣鸑放开了手,转而趴上他身,在他上方问:“那你也不愿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 “我怎么想你的?想怎么对你?以及我是什么样的人,我的家人是怎样的,我爸是谁?我妈是谁?” “……” “你都不想知道吗?”荣鸑看着对方问,而谢欣也是无声地看他,听他提出询问,却没有任何回复,所以他有些难过般一闭眼,再次看向对方时,他说:“我了解你很多事,你的家里人,你的朋友,我跟他们玩,跟他们见面,可是你却从来不过问我的事。” “……” “为什么?” “……” “就算出了那篇报道,你也不问我什么,你甚至连为什么你和我会出现在那上面都没有什么疑问吗?!” 谢欣咬着自己的下唇,低头不看他,他却强硬地托起那人的脸,对他说:“我想让你知道啊——” “……” “我也想知道你会怎么对我,对我的感觉,是讨厌还是喜欢,是爱还是恨?总会有个想法吧!”他说的激动,声音也渐响,令谢欣有些害怕似的缩了脖子。 “说话啊。”可他依旧不饶,对着他问:“就算你想跟我这样得过且过,那你也至少明明白白的说出来。” “……” “说啊——” 谢欣看着他,不自然地憋出一句:“……我说过,你不放手,我也不放。” 他听后,冷冷地看着对方,良久后勾起一侧嘴角,冷笑一声道:“也就是说,只要我放手,你必定放手。” “……” 在口中咬着自己的唇舌,荣鸑低头向后,抽离了那人的身子,然后在床尾,对那人一笑,说:“真被绍绍说中了……你就是因为脾气好才接受我的。你他妈根本不在乎我不我的感情!”他说完就愤愤然起身,开门又甩门而出,他光着身子来到客厅,找到烟和火机便往嘴边送,抽得呼啦呼啦,心里却毫不痛快。他想:怎么这么难?这么难! 他在厅里来回的走,使尽办法想要平息自己心中的不甘。一根烟后他又给自己点燃一支,却在此时莫名地抓起身边之物,愤恨地甩将出去,在远处敲出一声响。他靠上墙,闭上眼,深呼吸着烟味,并在此时听到里间的响动,然后他睁开眼扭头看,只见谢欣扶墙而出,慢慢走去浴室。他看着他的身影,自己则再次靠上墙,抽起手中的烟,憋了一两分钟后,他直起身,去烟缸处掐灭了烟蒂,然后也走去浴室。 荣鸑打开浴室的门时,谢欣正在给自己涂抹浴液,动作缓慢迟钝。荣鸑走过去,沾了浴液就麻利地抹上对方的身体,从上到下,从前至后,他表情冷严地做着这事。谢欣也不说话,只是偶尔偷瞄他一眼,随即低头咬起唇舌,待到对方将他冲洗干净,用浴巾裹着他擦拭时,他才终于开口嗡声叫:“荣鸑……” 荣鸑一停顿,听他说。 “你再给我点时间,我现在还说不出……你再给我点时间……” 荣鸑抬眼看他,他则继续说明:“我不问你什么,是因为……”他表情难耐,断断续续地表示:“因为……我……” 荣鸑看着他,揣摩着他的神情。 “我不是很在意那些……”他皱着眉头,含糊地说出这句,却令荣鸑一下子意识到什么——他想起来了,他忘了,谢欣是怎么长大的! 于是他开始懊恼,就着浴巾的包裹,抱住对方,将他揽在怀中,同时也平复了自己的心境。 “抱歉。”他说:“我今天折腾你了。”亲吻着怀中之人的额头,他又说:“你就当今晚被个小女人纠缠了吧。” “……” 他看着怀中之人,而后笑说:“一个又漂亮又可爱,又刁钻的女人。”他看到他笑了,于是他再说:“缠着你,折腾你,问这问那,问长问短。”他捧起那人的脸,问:“你喜不喜欢这样的我?” 谢欣不好意思地笑了,他则继续问:“嗯?受不受得了我?” 谢欣笑着拉开他的手,低下头,而后又自发地探头去吻他,唇舌相交的一抹重彩之吻。 当两个人都喘息着分离时,谢欣低下头,看了看荣鸑的下半身,随即又翻眼瞧他。荣鸑则挑起眉毛,一脸无辜道:“就算是女人,也有生理反应——我没法控制。” 谢欣听了,便笑着推离他,他则不让,出手环抱。 “不要了,我不要了,我洗干净了。”谢欣依旧推他,松解开他的手就逃去浴室外,口中笑说:“你自己解决。” “混蛋!”荣鸑则半个身体在浴室里,半个身体扒在门框上,笑骂一句。眼见对方逃回屋,也不多阻拦,真的自行在浴室中处理一切。 他在其中待上片刻,然后又整顿干净回房。谢欣已穿上睡衣,坐靠在床头看杂志,是一本汽车杂志,荣鸑看看他,然后跨上床,来到他的身边,和他一起看。他知道谢欣也喜欢车,对车很了解,自己也有驾照,开的还挺好挺稳当,可是却从来没有买过一辆——这就是这人的态度。 荣鸑看着看着就缩躺下去,枕在谢欣的腹部,随对方下意识地挠自己的发,他想:自己实在太贪心了,妄图用一个[爱]字来改变这人从前至今的行为,习惯和态度——实在太贪心了…… 他闭上眼,享受着谢欣的手指在他头皮处的磨蹭,痒痒的酥麻感令他很安心,所以他什么都不想了,就这样沉沉的睡去。 17.父亲 [爱]这个字符,在繁体里的形象被表现得非常生动——心在受中,必在受中。感受一切,体会一切,并承受一切后,心还在其中,便会萌发出一份感情。 荣鸑在这份感情里,潇潇洒洒地度过了一整个夏天,以此迎来丰收的季节。9月的初秋时节在他所在的地方依旧是艳阳高照日,他每天心情不错的去上班交友:看看病人、聊聊人生、谈谈想法、解解困惑,然后再和同事朋友扯扯皮、喝喝酒、吃吃饭,他一个人在这边的日子过得自在自得,毫无后患,却在某天中午接到一通老爸的电话。 “爸?” “我到你那了,你来机场接我。” “啊?” “啊什么?快点给我过来!” “哦……”荣鸑恍恍惚惚地去了,到机场见着他爸,他才反应过来,开始意识到自己的日子可能要拘谨上一阵了。他心知肚明老爸的来意,面子上依旧嘻皮笑脸的蒙混对方,将老爸载回家中后,他递茶送烟,表现得极为孝子。 荣爸冷眼看他儿子的作态,不领情般自己在房内走动视察,心里却评定儿子可真会过日子……一个人借这么大套房,屋内陈式古旧风韵,透着人文气息不说,光墙面上的木材装饰就是有些年代的好料。然后他各方走动,开门关门,末了转身问出一句:“怎么还有房间空着?” 荣鸑笑了,说:“给您备的,就知道您要来。” “哼!” 荣爸冷声一响,令荣鸑收敛起笑意,挠挠鼻子坦白说:“不愿和人合租,嫌吵嫌麻烦。空着就空着呗,您和妈随时随地都能来住。” “你有盼过我们来吗?”荣爸挑眉问:“还是盼着你那些不三不四的朋友来?” 荣鸑听着这话,心里甚为不满,可也无意和老爸强辩,就这么低头收了声响。 荣爸也觉出方才的言语太过刻薄,所以收敛了气势,坐去沙发上。他随手翻看旁处的书报,然后又一声笑,嘲道:“你行啊,关心实事经济了?当你爹那么久,都不知道你有这兴致。”然后他突然意识到什么,抬头看看儿子,再垂眼帘看看报,便将手中之物扔去一边。 荣鸑则挠挠额头,开动脑筋扯闲话:“爸,你来也不说一声,家里乱,你眼不见为净吧……”说着他就走过去,开始理物理书杂,边扔边说:“爸,您下午待屋里,累了休息,无聊了就去院子里走走,饿了旁边就有饭店。我下午还要去医院坐诊半天,明天再请假陪您。”他看看老爸脸色,答应道:“一定陪您玩遍这里,你再等我几小时。” 荣爸听此,丢出个白眼,对他摆摆手,意思滚吧—— 荣鸑匆匆走后,荣爸则自顾自地在屋里逛,这回他看得认真了,犄角旮旯一个不落。他跑去厨房,发现内里整洁,吃饭家伙一样不少,却罗列得洁净整齐,油盐酱醋也有,表明有人经常使用这里。他不声不响地退回,来到厕所间,里面的装修是传统老旧的,瓷砖花纹有部分褪色泛黄,但并没有令人产生厌恶感,也无异味感,依旧是洁净的体现。他在里头呆立一会,上了个厕所出来后,便走去儿子的房间,屋内宽敞明亮,可能也是房型高阔的原故,看上去很是舒爽,没有半分恼人之情,桌子柜子,床上地面都被打理的一尘不染,让他十分怀疑这到底是不是自己儿子的房间…… 然后他再次退出,探看其他后又返回客厅,随手打开一面玻璃橱柜,里面放了很多摆设:车模、瓷具、木雕、人偶模型,估计都是儿子平日里随手买来的玩意。他看着看着,手上拿起一个相框,并皱着眉头眯眼看相中之人,觉得视线不清便走去亮堂处,又从衣袋中摸出一副眼镜戴上,继续仔仔细细地瞧。 相片中的人,衣装整洁,迎着阳光站在一栋洋房前,笑面灿烂。他眨眨眼,自我认为这人面相尚可,就是长得太单薄,不是个有福之人……不过整体还行,算得上是个人,而不是个物。于是他把相框放回原位,关上橱门,又走去刚才被扔在角落的一堆书报处,蹲身往里挑捡,报纸有英文的也有中文的,他拿了一张近期的中文报,坐去沙发上详阅。 荣鸑傍晚时分回家,手里拿了大大小小的糕点玩意,他殷勤地堆在老爸面前,想以此讨好。 荣爸看看桌上的东西,却冷笑一声,说:“你当你爸没吃过这些?” 荣鸑抓抓脸,自觉老爸不领情,但还是陪着一副好脾气地哄说:“是是,当然吃过,现在不是不常吃嘛——爸,我今晚带你去餐馆,本帮菜,儿子请客啊。” 荣爸低眉垂眼,用手拨弄着桌上之物,回:“厨房不是能用吗?自己烧一点。” “呃……”荣鸑尴尬地看看旁处,心里明白老爸是在找事,却依旧陪笑说:“今天太急了,都没菜,还做什么呀!”他走去老爸身边,勾勾搭搭地推挪,口中还说:“您儿子这手艺没法显摆,在自家人前都丢脸,您就给儿子个面子,赏脸外头吃一次。这里的菜浓油赤酱的还挺好看,就是甜了点……让他们少放点糖就行。”他东拉西扯的说了一通,顺利将老爸请上车。 这一晚,荣鸑过得很不安稳,主要是因为他爸总旁敲侧击地打探着一些事。他明白这些打探出于什么目的,所以也必须心念急转地去应对讨好,拉下脸面陪笑挨骂,这种事做再多他也无所谓,反正这辈子都成人家儿子了,也就横竖横的不怕丢人现眼。但对于谢欣,他很保护,保护这个人,也保护这人与自己之间的感情,所以他既不想得罪父母,也不想伤害谢欣,因为他要的是一家和睦,而不是吵得各奔东西。 然而,他老爸并不能体会他的苦心,一晚上的旁敲了无战果后,他在第二天对着荣鸑丢出一张纸片,告知儿子他要去这里。 “你开车,带我去。”他语气不容辩驳地说。 荣鸑看清那纸片上的地址后,就磨蹭了,挤出一点笑脸劝道:“爸,你来一次不容易,我带您去好玩的地方,好玩好看,包您满意高兴。” “你当你爸没见过世面?老子吃的饭都比你多,还用你来找乐子?就去这。” 荣鸑脸一冷,开始不乐意了:“你要是想办事,这附近就有银行,走两步就到了,何苦跑那么远……” “我不觉得苦,我只当逛街考察调研。” “……”荣鸑咬牙,就杵在原地不动。 “你去不去?你不去我自己叫车。”说着荣爸就往外走。 荣鸑急跨两步跑去他身前,难耐地说:“去,去,我去,爸你真是……”他叹出一口气,带头走向汽车。 愤愤然坐上驾驶位,荣鸑将车驶得缓慢,荣爸也不作催促,坐在旁边冷脸以对。然而车子最终还是停在了该停止地,荣鸑却锁了车门不下地,握着方向盘,有些紧张地问:“爸你查过他?” “哼。”他爸笑了,回:“你之前让你陈叔叔天南地北的找过这人,你以为老陈还会瞒着我吗?” “……” “你啊你!”他爸指着他说:“我看你就是昏了头,人家都不要你,你还从国外追到国内,连家都不要了待在这,你捞什么好处了?无非就是赏你两顿饭吃,你值吗?” “……” 荣爸在位子上整整西服,坐端正了继续说:“上次一回家出事,你小心从此红颜祸水,以后毁在他手上!” 荣鸑撇嘴,道:“他不是红颜……” “那你是?!”荣爸一抬头,怒瞪他。 他则皱着脸面讨饶般叫:“爸——” “你少跟我来这套!” “爸!”荣鸑在车座上耍起了少爷脾气,拉着老爸直作怪:“我跟他过得挺好的——是真好!你都不知道什么就瞎说……” “哼,好的都不要爹妈了,你就差没家破人亡!” 操,太毒了!荣鸑在心中腹诽老爸:骂我还连带咒自己……真是无以回驳! “你开不开门?”此时荣爸又叫问起来:“你不开我自己开。”说出这句他便自己拔上门锁,开门欲下车。 荣鸑则从旁边拉住他,做最后的求饶:“爸,爸,现在是工作时段,你给我个面子,别说什么重话……大家有事好商量……” “哼!”荣爸不回头的下地离车。 荣鸑在位子上无奈地拍打一记方向盘,心里责怪起他妈,认为当妈的怎么就不看紧这当爸的,让他乱跑什么!但见他爸已走出一段距离,荣鸑也急急跳下车,尾随其后,并在心里祈祷谢欣一定不要在银行,一定外出见客户、见上司、见朋友,总之千万别让他爸找见!可是他一进门就见到了谢欣,而且还见到了他姨,荣鸑的脑袋一下子就“嗡”了,闭眼深吸一气,他看向旁边的爸。荣爸见过谢欣的照片,此时眼神并不含糊地认准了这人,走上前去。 18.父爱 谢欣今天正好陪他的姨来办理某些理财手续,办完后姨也不急着走,坐在门前用来等候的排椅上,一边和站着的孩子闲聊,一边理清手续用的文件纸张。荣爸贸贸然走过去,隔了一条小走廊,坐在对面的排椅上看他俩。谢欣和姨都觉出有位陌生人在打量他们,双双抬眼瞧去,荣爸也不示弱,就那么看着谢欣,上上下下的看,心里倒是找不出什么坏词来评定…… 荣鸑此刻刮刮鼻子,尴尬地走将过去,谢欣看到他,一颗心就紧张起来,已然意识到那位陌生人是何许人也。荣鸑对他皱脸笑笑,然后再对向姨,恭敬地介绍:“阿姨,这是我爸。” 姨笑了,对着前方招呼一声:“荣先生。” 荣爸没回应,看看她,再抬眼看看谢欣,然后口中问出一句:“这是你儿子?” 姨一愣,莫名地抬头看身边的孩子,然后又收回目光对前方一点头,说:“是。” “你了解你儿子吗?”荣爸继续问,表情肃然,声音倒不大,却令听者不悦。 荣鸑听着这话就两边看看地打圆场,哄道:“爸,你干嘛呢,别吓着阿姨。”说话间他一手搭上父亲的肩膀,施了些力道捏握,然后继续说:“阿姨平时挺照顾我,我来这时还烧菜给我吃,我们今天得还还礼啊——”他对着他爸笑,笑脸中尽使眼色。 荣爸在肩头受着儿子的力,却不以为然的不理会,依旧对着前方开腔,他说:“我不了解我儿子,我以前只知道他会玩会花钱,可是我没时间管他,所以由着他胡闹,没想到也因此害了他,我希望你不要像我这样。”他说这抬头看闷声站立在旁的谢欣,盯着他说:“平时应该多关心孩子的喜好,问问他在想什么,干什么。” 谢欣被他看得脸色煞白,低头不敢正视任何,放在两侧的手也紧张地握成拳型,并汗湿了掌心。 荣鸑也是心中洼凉,见眼前那一站一坐的一男一女,男的惊慌,女的犯愣,他自己则再次从中打马虎,扯道:“爸,你说这些干什么,儿子有儿子的错,您别在外数我的短了,听着让人笑话。”他弯身就想拉他父亲离开座位,可他爸稳如泰山,就是不随他,并且准备好第二套说辞欲开腔,可刚一张口,对面那女人便咳嗽起来,一声一声咳弯了腰。 “姨,姨。”谢欣慌了,忙俯身探看,荣鸑则趁机挡在老爸身前,小声告知:“爸你别说了,阿姨有心脏病,你别瞎说了……”然后他急转过身,看到谢欣已搀扶起姨,正准备步出银行,他前跨一步刚想触碰谢欣,对方就猛然一避,缩着臂膀看向他,眼神中尽是不明朗的复杂之情。 荣鸑就此停了动作,手还伸在途中,眼神却随他们而去,看着他俩走出银行,步下阶梯,来到街边,招车上车,他呆立不动,心中凉意泛滥。 这时荣爸整装站起,理顺西服的坐皱,顺便撞了儿子一下,然后悠悠地走出银行大门,荣鸑在后方看着他的背影,心中也不知是气还是怨,抑或是恨,总之各宗复杂,各种难言…… 而在谢欣那方,当他陪着姨坐上出租车后,便紧张地翻起对方的随身包。 “姨,吃点药吧,带药了吗?没水……”他失措般两边望望,发现已然身在车内,于是他更慌了,反倒是姨一脸常态地拍拍他,说:“没事,我没事。” “?”他不信。 姨笑了,说:“我装的,不想和他说话——气势汹汹的样子。” “……” 姨示意司机停靠去街边,又转而对谢欣说:“你上班去吧,不用送我,姨真的没事。”她帮他打开车门,催促他下车,见他站地后不放心地回身探看,她则抬头望他,然后若有所思般说:“小欣……”她没说下去,看了对方几秒后,她垂下眼帘并伸手关上车门,就那样随车而去。 谢欣站在街上,失魂落魄般看着来往的车辆和人群,良久后他猛的透出一口气,才发现方才自己竟然忘记了呼吸…… 与此同时,荣鸑和荣爸坐上了自己的车。荣爸斜眼看看儿子,知道他是伤心了,却不以为然,他自个儿的心境倒是明朗许多,心想这儿子顶多会跟自己闹一阵气一阵,等这事过了也就过了。可是隔上一会,但见儿子还不开车,便诉道:“回家去啊,愣着干嘛?” 荣鸑被他吼醒,用手搓揉脸面,然后闷声说:“爸,你来开车吧。” “混帐东西,要老子给你当车夫!”荣爸不满。 荣鸑则摇摇头,双手从前至后地撸划一记脑袋,说:“不是,我没那意思,我怕我开车出事……” “……” 和老爸调换位置,荣鸑坐上副驾驶座,抬手设定了导航仪,而后他就摸出手机打电话,但电话貌似始终无人接听,就见他握着手机窝在车座上,脸上全无神采,机械式地重播着号码。待到最后,他不拨了,把手缩进怀里,整个人都卷缩起来——他第一次在心中泛出些许怕意,他害怕了,害怕的开始深呼吸…… 荣爸边开车边偷眼瞧身边,等车停靠至安稳地后,他不下车,反而扭身骂起儿子:“你看你这出息,你什么出息?一个男人就让你这样?他不就是个人吗?长得再好也没女人好,散了就散了吧。” 荣鸑听罢狠眼看向父亲。 “干什么?!”荣爸反瞪他:“你还想跟你爸拼命了?” “……”荣鸑收回眼神,拉车把开门下地。他径直走入家中,不多言语地坐在厅中的单人沙发里。 荣爸也走进屋子,自觉有点饿了便找话似的囔向儿子:“吃饭,吃不吃饭?” 儿子不回话,翻身从矮柜上抽出一本外卖单,丢在他面前,他手拿单子却瞥看儿子,问:“吃什么?” 荣鸑不说话。 “吃什么!”荣爸朗声问。 我气都气饱了,还吃个屁啊!荣鸑则在心里回击,可就是梗着脖子不说话。 “你有事说事,别在老子面前赌气,老子不吃你这套。”荣爸继续嚷。 “……” “你说不说?” “我说什么?我想说的该说的能说的我都说了,你听我的吗?”荣鸑抬头扯开嗓门叫:“我是你儿子,我能对着你发火吗?我憋着还不行啊?”然后他拉过沙发上的靠垫,抱着埋头闭眼不理对方。 荣爸见儿子这样,倒是起了一些不忍之心,深怕孩子憋出毛病,便丢了外卖单,自己也坐上沙发,好言相劝:“你有什么好难过的,你不就是怕他不要你吗?可你也不想想,一拍就散的感情要了也没用,值吗?” “是,一拍即散的确实白搭。”荣鸑很赞同的点头道:“可现在还没散呢!这才过了半个小时。” “那你干嘛这样。” “我……”荣鸑被问得哭笑不得,脑袋扭向一边,他气的呼啦呼啦直喘粗气。 “行了,行了,你是我儿子我知道你,把心静下来就不想了,以后正正经经的找个女人,你这条件,世上有多少女人等着你挑?不至于要求这求那的看人脸色。” “……” “找个像你妈那样的,里外都能帮你,不是挺好?” 荣鸑听罢斜眼看老爸。 “干什么?你妈不好吗?”荣爸则不受他的白眼,狠声反问。 “好,你觉得好就行了,何必强加在我头上……我还觉得他好呢,你随不随我心意?” 就此,两个人都收了声,沉默片刻后,荣鸑看着旁处摇摇头,似乎心里在想什么。荣爸见了,又催促道:“你说话。” “……”荣鸑还是看着旁处,良久后他吸吸鼻子,挤出一句:“我难受……”随即他又扭头看老爸,令道:“爸,你把西装脱了。” “嗯?”对方不解,问:“干什么?” “脱了!”他则不解释,嘴上依旧令道,并甩了靠垫坐近对方。 荣爸不知儿子要出什么花招,但还是依言行事般脱下上装。荣鸑见了,便挤身靠去老爸的怀里,抱靠而坐。荣爸起先皱眉皱脸的不适应这等作为——太不适应了,这都二十好几的孩子了,怎么还做这事?不是有毛病了吧? 可后来见儿子不再动弹,就这样平静地待在自己怀中,他便渐渐放宽了心,卸下防御,并自发的,下意识的,收回放于两边的手,搭在儿子的身上。荣鸑在这样的环抱中默默享受片刻后,忽然莫名地说出一席话:“妈说,我的性格随了她,她当年就是看着你好,所以不在乎你有没有钱,也不管家里反不反对,就跟着你出来了……” 荣爸听了这话,心里就不对味了,在口中翻骂一句,认为女人家家的怎么尽跟儿子说这些废话…… 荣鸑则在他怀里,继续述说自己的想:“我也是这么看他的,不过他这人也有他的坏处——不交心,不告诉别人他在想什么,也不会告诉我他要不要我,因为他自己都不知道要怎样。” 荣爸云里雾里的听着,没搞明白现在的年轻人在闹什么?! 荣鸑停顿片刻后,又丢出一句:“他是个没有父母的人。” “嗯?” 轻轻摇摇头,他重复一遍:“没有父母,你今天看到的是收养他的人,他把她当妈一样看待,你真不该在那女人面前说那些话……” “我没说什么呀?”荣爸推脱道,心里也确实不觉得怎样。 荣鸑则重叹一气,知道没法跟老爸说清楚这么细腻的情感线路,所以只得感慨一句:“我被你气死了。” “……” “你今天拆了我半边天。”他将脸埋在父亲的怀里,闷声说:“气死我了……” 19.母爱 荣爸和荣鸑在沙发上坐了一下午,也瞌睡了一下午。荣鸑睡得沉,久久的没有醒来,荣爸则是恍惚一阵后,睁眼瞧瞧儿子的睡相,二十好几的男娃,已经很少会有这样的作为了,他没法体会儿子心里的想,却忆起了遥远的当年,儿子只有一米高的时候,经常会以这样的行径,趴伏在他怀里讨要各式各样的礼物,他没有时间管他,所以一概照单全收般答应下所有…… 太阳快下山时,荣鸑醒了。醒后就发现自己在老爸的衬衫上留下一滩口水迹,他不觉得抱歉,反而在心里笑着活该,自己则支起身从旁打理。荣爸捶腰站起,回房间收拾了衣装便拎包而出,荣鸑见他是一副要出门的样子,便疑惑起来,刚想开口问,他爸却已经悠悠道:“明早还有会要开,我搭晚上的飞机回去。” “啊?”荣鸑张大嘴巴看他。 “你不用送我了,怕你开车出事,我叫出租。” “……” “你自己再好好想想,父母总不会害你,都是为你好!想清楚了就快回来。”荣爸边说边头也不回的往外走,令荣鸑愣愣地目送他远去,到视线不可及时才从嘴里骂出一声:“操!”他在屋里抓挠头发,无目的的来回看看,心想:老爷子屁事没有的只为来这闹一回……专门是来拆他天地的!拆完就拍屁股走人了……妈的,气死人了…… 荣鸑被他爸气得伤心,也被谢欣愁得伤神,因为谢欣再也没有接过他的电话。他知道以对方的脾性,必定会有这样的反应,所以并不阻止对方出现这种闷声的杜绝行为,他给他彷徨、犹豫、思考和决定的时间,因此他不去见他,不予安慰,不作纠缠,只是每天定时给对方一通电话,听着铃音作响到自动停止,他的心也渐渐趋向伤感——他想:为什么需要那么久?那么久都不能决定出一份感情…… 然而,感情不应该是决定出的——这是荣鸑的某位朋友给他的提醒。 这样的提醒又让他再度陷入“绝境”,意识到自己或许真的不能一再强求谢欣,因为那人有那人的爱……与禁忌。可是他又不甘心,依旧每日拨出一通电话,直到有一天,电话铃声在响动数下后背对方切断。他一愣,再次拨打后却又被拒听,于是他直觉到事情的不妙,鼓足勇气第三次回拨时,那头已然处于关机状态……他看着手机,心中倒是没有任何的想法,只是前倾了身子,用额头抵住身前的玻璃窗,开始深深的呼吸起来…… 这天是周六中午,谢欣给自己找了份额外的活计——去绍绍的学校帮忙搬东西回家。女生平日里最喜欢“攒家当”,攒着攒着就超乎了自己的想象,学生宿舍里地方小,已容不下大件的物品,于是就要定期运货回家。谢欣在刚进家门卸货时,兜里的手机响了,他知道是谁打来的,情急之下放下东西就按掐了声响,令绍绍莫名地看看他那张泛出紧张的脸,他则眨眨眼睛,低头继续做事,却不想此时铃音又大起。 “不接吗?”绍绍从旁疑惑地问。 他眼神飘忽地摇摇头,还是按了拒接键。此时,姨已步出屋来观看他们的货,这令谢欣又一张紧张,心慌意乱的竟然出手卸了手机电池。 绍绍和姨都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他则像是不自容般扭身回房……拿着手机他慢慢坐去床上,心里没想什么也想不出什么,自觉难受得很,却不知该如何摆脱这份苦恼。 在屋里自闭多时,谢欣听到门口响起了敲门声,随即门被打开,姨站在那里唤他:“小欣,吃饭了。” 他抬起头,没有立刻起身,只是看着那女人,而那女人也在原地看他片刻后,平静的说:“如果有什么事,可以来告诉姨。” “……” “先吃饭吧。”她向他伸出一手,招呼他起身,谢欣也由此离开坐地,走向她,随着她出屋…… 心神不宁的吃完一顿饭,他没和姨说什么,依旧窝进了自己的房间。在床边呆呆地看着矮柜上的手机,一看就是2个小时。2个小时后,他站起身,深吸一气步出屋—— 姨坐在屋里看书,房门敞开着,所以她理所当然的发现了谢欣站在门外,犹豫又忧郁的神情,让她反射性的对他抬头一笑,然后等着孩子开口。 做孩子的则向她近前几步,垂着脑袋闷声说:“姨,我以前爱过你……” 她悠悠地看着孩子,见他不敢正视自己,也不再有下文,便问:“现在呢?” 谢欣不自觉地瞟了她一眼,回:“也爱,可是好像有点不太一样……” 她再次笑起,合上手中的书,将其放于一边,然后站起身走向屋内的窗台,那里是个外凸的大窗子,窗台大,上有坐垫软靠,她拍拍那里,示意孩子过来坐。 谢欣会意般缓缓来到她身边,挨在一旁坐下,然后有些不知所措般搓揉起双手,并低头坦白:“我可能,做了件错事。” 她问:“是做之前就知道错了,还是做之后才明白的?” 谢欣犹豫良久,还是没能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只说:“我以为这是我一个人的事,我没想要去影响……周围的人。” 姨看着他,稍稍正颜问:“是伤害到别人了?” 他咬牙未答。 姨则低头,一边用手理顺自己所穿的长裙上的褶皱,一遍漫不经心地说:“有很多种:如果做了损己利人的事,那你就是个好人;损人利己的话,你是个自私的人,利人利己呢——”她笑一下,说:“你算得上是又好又聪明的人,可如果是损人又损己……”他看向他,做了一个苦相:“你该要好好想想了。” 谢欣听着,听而未答,咬唇憋语许久后,却听耳边传来一声问:“是荣鸑的事吗?”令他抬头看对方。 “你和荣鸑。” 他皱起眉目瞧对方的眼中一番了然,于是他也问:“姨你知道?” 姨缓缓叹出一口气,回说:“现在刚确定。” “……” “上次去国外看你时,我在你脖子上发现一些痕迹。” “!” “再看你和他两人之间的态度,我猜你们有一些不一样的隔阂。” “……” “可我并不确定,所以那时就等着你来告诉我你的不愉快。可是没等到,所以我又想,你或许自己都没搞明白是怎么回事吧。” 谢欣看着她,神情复杂。 她则轻轻缓缓地抬手理顺孩子的发,又说:“后来你回国了,再后来荣鸑也来了,他不是这里的人,却愿意在这里生活下来。”她放下手,看着他说:“姨不是个傻子啊——” “……” “可姨也不会干涉你们。我知道,只要我不许,你一定听话照做,你肯听姨的任何话,可我要是哪天不在了,你去听谁的?” “……” “所以,即使到了现在,姨也不会说什么。你大了,所有的决定都要靠你自己来。”她看着他认真说:“你是我养大的孩子,我知道你最不缺的就是想,闷声不吭的想这想那,想明白了就好,姨不来左右你。” 他听后,在她身边变成了一个大姑娘,支支吾吾的旁敲侧击,问的无非是一个大顾虑——如果选荣鸑,姨会不会难过,会不会不想再见到他,不要他…… 这些问话令听者觉得无语又好笑的话,从一个男人口中说出更是有种别样的怪,可是她理解,知道这是他抹不掉的[痛],所以没笑没责怪,只是回说:“姨老了,还怕你不要我。” 他得了这个回复,抬起脸看身边的她,眼中饱含水光。良久后他低下头,又说:“我也担心别人会让你难过……” “你指荣鸑的爸爸?” 他点点头。 她抬头想想,又拍拍他肩膀,安慰道:“姨比你大一轮还要多,所以应该会比你想象的厉害。” “……” 她叹了口气,揉起孩子的脑袋,说:“你好好看自己的路吧,想该想的事。” 20.我想你 荣鸑这一下午都坐在玻璃窗前,窗台上粘着一个吸盘,吸盘上立着一个安坐在弹簧上的婴儿天使,正抱着红心冲他笑。他会偶尔用手指去动摇这个可爱之物,让它前后左右的自由晃动,他则看着它,陷入某种沉思。 今日是个大晴天,太阳温温的照在他身上,令他很冷静,也很中立的去思考一些问题。思考过后,他决定给自己一些用来悲伤的时间。悲伤过后,他看着变黑的天色,又决定给自己三分钟。 三分钟。 用来收敛起所有的心神——曾经的痛苦曾经的想,此时的爱与此时的情——他深吸一气,低头看腕表上那指针的走。一圈过后,手机铃声响起,他不想去接,还是看着指针,然而铃声一直响,扰乱了他的心,所以他瞟眼望去,却是紧张的将其拿过。 电话是谢欣打来的。他没有欣喜,反而涌现出某种不安,因为他听着那头没有声响,完全的沉默,所以他也沉默,拿着没有传来话语的手机,站在那里却久久不愿挂断……然后,那里终于传出一声重重的呼吸声,令他提心等待起结局,并安慰自己接受任何结局。 然后的然后,他听到一声—— “我想你” 他皱着眉头,转脸看看手中的机子,并狐疑地回忆那三个字,随即他激动了,又重新将手机放于耳边,直接问:“你在哪?” “家里。” 他无意识地点着头,向电话那头说:“你等着,别走开。”他大步走出屋,并叮嘱说:“你等着我来——” 他上车开车又下车,等电梯走楼梯,奔向过道那头的屋前,那扇大门也应时而开,有位女生正向外走,口中说着:“我知道了,我丢了垃——啊!!”女生尖叫一声看向屋里,自觉刚才有人撞了她后夺门而入,心中怀疑难道是入室抢劫?!可她定睛看过后,则张大嘴巴,不置可否地站在原处,来回看屋中的一干人等…… 荣鸑紧紧抱着谢欣,用的劲道令他自己也有些颤抖,他将脸埋在对方的颈部,闷声又气恼的说:“你吓死我了,你他妈每回都这样!” 谢欣不语,任他拥抱。 荣鸑气恼一阵后,渐渐明了心智,微微扭头看向旁处,随后他就尴尬地松开怀抱,并直起身,对身边的那人打起招呼来。 “……阿姨……” 姨正和谢欣站在桌边收拾碗筷,如今拿了块抹布要擦桌子,荣鸑就直闯进来,着实吓了她一跳。她看着两个孩子在自己面前所呈现出的作为,知道这就是孩子们的选择,所以她也不再说什么,将手中的抹布叠好又放好,走去门边,捡起一袋掉在地上的垃圾,并对绍绍说:“陪姨出去走走吧。” 绍绍眨着眼睛两边看,末了“哦”了一声,随姨出屋关门。 荣鸑站在屋里,对身前的人问:“你姨知道了?” 谢欣点点头。 “你告诉她的?” 谢欣摇摇头,说:“姨早就猜到了。” “早就?” “去国外看我的时候……” “?!”荣鸑显出一副惊讶表情。 “只是她不确定,所以一直等我告诉她。” “那她什么态度?要你做什么?” 谢欣依旧摇摇头,回:“她让我自己决定。” 荣鸑笑了,捧起对方的脸,看那脸上渐渐浮现红晕,他则笑得更甜腻。 谢欣看他这样,却不好意思的说:“我让你难受了。”见荣鸑点点头,他又说:“我也很难受。”瞥对方一眼,他继续说:“不在一起挺难受……”荣鸑保持笑容贴近他,亲他,抱他,心里说不上的甜酸苦辣。 就这样,两人磨蹭了一个多小时,绍绍和姨已然回到家中。一进门,绍绍就没好气的朗:“你怎么还在啊?” “呃……”荣鸑一尴尬,随即看看谢欣说:“那,我走了……” 腻腻歪歪来到大门边,荣鸑对着那里竟然不自觉的一哈腰,口中唤:“阿姨再见。” 姨对他没差,笑脸一露地平和回道:“路上小心。” 于是他又小鞠一躬,并轻声轻气地嘟囔一句:“谢谢阿姨。”便红着脸开门出屋。待到下了楼,他站在车前就蹦跳两下,然后抬头望望楼上,又低头歪脖呆立,脸上一直存有抑制不住的笑。 从此,荣鸑就把姨当亲姨看了。觉得那女人思想开化可沟通,不像他爸妈,死脑筋要面子,硬是跟儿子拗着。他想自己除了喜欢上个男人外,其他都没啥大不同啊——有工作有追求也有交际,有家人有爱人也有友人,这不挺好嘛,还较什么劲呀! 不过,虽然荣鸑和父母还存有意见上的分歧,但双方心里依旧惦记着彼此,所以到了国庆长假,他自动回去报到,心无杂念地听老爸老妈念叨一场,然后再飞回来照常生活。可是回来没过多久,他的朋友圈里就出事了,连带的他的“亲姨”也出事了,姨一出事,他的谢欣更得受累。兜转一圈,他在不可预估的慌乱中左右调剂,总算让各方都安定下来,并在这份安定中解开了一个又一个的心中郁结。荣鸑为此很高兴,觉得自己挺能耐,在一大家子中算得上是个能说会道的主事人,以至于他得瑟了,某天心念一起,开始折腾谢欣,要对方乖乖听自己的话。 谢欣被他闹烦了,在暖气腾腾的被窝里杵他一下,自顾自的翻身去旁边侧睡。荣鸑不依,身子一滚的又环住对方,并逼得怀中之人不能动弹。 “滚下去哦——再动就滚下去了。”他用前胸贴着谢欣的后背,喃喃说:“去吧,我打听过了,那房子还空着,我们去那过圣诞,好不好?” 他边说边在对方耳边吹热风,闹得谢欣身心皆痒,难耐地挣扎两下,他没好气的回:“前几天不是说好了明年再考虑去国外的事吗?怎么你又在想……就快过年了,要去也过完年去,飞来飞去多麻烦!” “坐飞机有什么麻烦的?你就省那两张机票钱。这次费用我来,你乖乖听我话吧!”说完他下身一挺,顶对方一下。 谢欣“啧”的一声从前往后横看他,烦道:“为什么一定要去过圣诞?老外过年关我们什么事……有什么值得庆祝的,用得着坐飞机往外跑吗?” 荣鸑听到此处便不乐意了,脸色一冷的看看对方,然后松开怀抱,平躺回自己那方,看着是副生闷气的模样。 谢欣见他如此,倒是软了心肠,咬咬唇舌他沉默一会儿后,扭头对着那人说:“我记得,我没忘,我还没找你算账呢!”说完他就热着脸蛋转回头,背对那人埋脸而睡。 荣鸑则翻着眼睛咧嘴笑,然后他又去压抱住身旁之人,挑衅道:“我等着呢,你倒是算啊,想怎么算就怎么算,我奉陪。” 谢欣听罢,脸又扭过来看他,眼神中饱含激愤,随即就毫无预兆地出手猛推,将荣鸑推躺去一边,自己则一个翻身压叠在那人身上。 荣鸑已然笑开了花,嘴张得老大,双手向旁处一摊,意思随意。谢欣见他这副模样就来气,噗哧噗哧呼喘着,可就是愣着不动手。荣鸑静等一会后,猛的一收手臂,将对方锁在怀中,侧身反转就欲压迫他至身下。 谢欣慌了,也用上了力气,使得双方摇来摇去的各自较劲,但谢欣自知力亏,所以不硬拼,看准时机就在对方的锁骨处咬上一口,令荣鸑一个哆嗦卸去大半力气。然后他像是得了便宜般,兴奋的猛力一推,却没发现荣鸑此刻还抱着他,两个人就此裹着被子,昏天黑地的滚到了床下,摔出一声响,还连带将床边茶几上的书也给带落下来,一本本砸得荣鸑“嗷嗷”叫。 谢欣慌忙去看垫在身下的这个人,用手拂过他额头,揉过他脸庞,而后耳边传来一声叫—— “疼。” “哪疼?”他紧张的问,“没伤啊?” “那儿疼。” “哪里?”他来回看。 “这里。” 荣鸑顶靠他,他则一停顿,怒目以对。 “你压疼我了。” “……” “疼死了。” “……” “我要是熄火了你怎么赔我?” “……” “嗯?”见对方不搭话,荣鸑将头枕在掉落的书本上,双手搭着被子的两头,裹住身上之人,在被窝里继续问:“来一场?” 谢欣看着他,回问:“你这样算熄火吗?” 他则挑眉以对,答:“试试才知道啊——”然后手一压,让对方撞上了自己的唇。 两个人就此在地上开辟一场战事…… 21.时光机 圣诞节。 荣鸑和谢欣算准了时差,飞去国外,他们都不是为过节而去的,所以下飞机后并不融入任何氛围,打了一辆计程车就直奔唐人街里的某个饭馆。 此时天色刚刚暗淡下来,饭店里的人流未见客满,他俩很容易就找到个满意的小角落,坐下后自己点菜。 “羊肉是一定要的——”荣鸑边看菜单边说,然后又转而对向谢欣问:“喝白的吗?” 谢欣摇头。 “那来点啤酒吧,这你总行吧?” 对方默认。 两人各自报了菜名,点好一桌子的菜慢慢食用。吃不多久,店内人流激增,饭馆里显出客满为患的趋势,声音也嘈杂起来,可他俩还是慢条斯理地啃嚼食物,吃到兴头时,甚至用上了手。又过一会儿,店内有一处饭桌上的客人开始喝酒喧闹,声音骤响,引得其他桌的客人也跟着提神起哄。 而在小角落的那两人则不参合,荣鸑向谢欣处靠靠,擦干净手后从衣袋里摸出个小盒放桌上,说:“礼物。” 谢欣看看小盒,又看看他,他则说:“上回过节你送过我,我没还礼,心里一直惦记着,所以这次我送你,你不拿也得拿。” 从小盒的外观到材质到容量都表明它是个再正常不过的戒盒。谢欣叹了口气,心中知晓般伸手去拿,却在打开后一皱脸,神情为难地看向对方。 “干什嘛?!”荣鸑见他不乐意,板着脸孔说明:“你还记不记得你第一次给我买黄金时,让我留500g在里面娶媳妇用?我不娶了,我用在你身上,用了还剩老多,500g涨到现在快翻倍了!” 谢欣白他一眼,脸上依旧皱着,并轻声诉:“太土了,谁还带黄的……” “嗯?”荣鸑提眉耍狠道:“老子他妈就喜欢黄的,谁敢当面笑话我?” “……” “你带不带?” “……”谢欣撇撇嘴,伸手在戒盒里取出一枚戒指,在手上翻看。 荣鸑见他拿下了,便换上一副笑脸,也伸手从盒中拿出另一枚,左右看看后他漫不经心的说:“你拿的那枚是我的。” “嗯?”谢欣两边看看,回:“这不是一样吗?” 他则又重复一遍:“你的那枚是我的。” 谢欣疑惑,又探身仔细瞧:“大小也一样啊?”他说。 “你拿的那枚是我的!” 谢欣一停顿,随即抬脸看荣鸑,荣鸑也看着他,脸上隐有坏笑,使得谢欣眼神飘忽地看看周围,“哼”声笑出一记,说:“还给你!”就将手中的戒指套去对方的某一指上。 荣鸑也笑了,笑得用上齿磨着下唇,他也歪头看看四周,见旁处的客人还在起哄喝酒,没人在意这边的小角落,所以他在满堂喧闹的氛围中,拉过身边之人的手,为他戴上一枚戒指,并低头亲吻一下,然后抬头坐正身姿,缓缓地呼出一口气,恢复了正常的用餐,却在桌底下牢牢握着那手,久久不愿松开—— 晚间,他们坐着计程车,一路驶向曾经生活过的街道。谢欣看着窗外,面带微笑。似曾相识的地方有了些微的改变,他说不出变在哪里,总之心里觉得变了,可是这份改变很平常,没有任何的突兀,以至于让他觉得安心又挺好——挺好。 “我有点醉了。”他说,身子也软软的窝在了后排座上。荣鸑看看他,挪近他,挨着他,他也倾了脑袋抵在对方的臂膀处,闭上眼睛他说:“想睡了……” “快到了。”荣鸑握上他手,手掌稍带凉意,是因为天气的关系,也因此令他提起一些心神。 车到达时,他慢慢支起身,却发现荣鸑不发一言的先行蹦跳下车,溜烟般跑了…… 谢欣皱皱眉,无可奈何地掏钱付费,然后拿过随行拎包并下车。 自己的意识还稍有迟钝,所以他站地后四下观望一圈,确定了位置才踏步迈向前方。前方的院门没关,他悠悠地朝里走,目的地是一栋二层高的小楼,一楼的窗户正透着亮光,是刚才才被打开的。他笑笑,走过去看大门紧闭,便抬手按上门铃。 第一下,没人开门。 他静等一会后又伸手按下,还是没人。 于是他抿起嘴巴,迟疑一会后再次按下,门开了。 荣鸑昂首挺胸站在门前,问向门外:“什么事?” “……” “嗯?要来租我的房子?”荣鸑头一歪的自行说将起来,并伸手拉他进屋:“行啊,你来吧。” 谢欣随他而进,不动声色地看他做戏。 荣鸑则左右观察他,说:“看你长得挺好,会做饭会打理,哇!你还挺有赚钱的脑子?”他将他领进门,自己在那里后退着哇哇乱叫:“那么聪明就给我补补课吧?” 谢欣笑了,放下手中的包,静观其变。 荣鸑则摆出一张惊讶的脸孔,呼道:“哈!你还真行,帮老子过关了,小爷我要好好谢你!”说着他面对谢欣,背朝楼梯,登阶而上,口中继续说:“带你去玩儿啊——”他拉着谢欣的手往上带,谢欣随他缓缓爬楼,脸上洋溢着笑,而他却脸孔一板,假意斥道:“可是你玩归玩,不准招惹女人,也不能让女人招惹你。”他登上最后一格阶梯,站在二楼的廊沿处,严肃了面容对向同样登上阶梯的谢欣,说:“因为我已经爱上你了。” 谢欣被他的言情逗乐了,斜眼看向一边后又转而看他,刚想开口回应,对方却一提眉毛,抢先说:“什么?你不喜欢我?”他依旧拉着他走:“不喜欢也得喜欢。”口中恨恨,身姿后退,荣鸑行过一小段走廊,来到谢欣曾经住过的房门前,将对方一推靠,抵在门板上耍狠道:“老子绑定你了!” 谢欣闭着眼睛咧着嘴,心中升起温意感慨。当他睁开眼时,看到荣鸑静静看着他,没有浓情,没有期待,也没有热切,只是静观。可是他却被这样的眼神打动了,激动了,以至于自发地探身贴近,深吸一气去触及对方的唇舌。 荣鸑不动声色地张嘴迎进,却在之后的几秒内激进了动势——呼吸声,伴着似断非断的唇舌之吻,在两人间营造出一场浓情蜜意,在这样的蜜意下,门把被按动开启,两人抱着吻着退进房中。 “还困吗?”荣鸑稍稍喘息问。 谢欣依旧靠着门板,胸廓起伏的厉害,似乎还未从刚才的情动中自拔,所以他眼神流动,对着前方答非所问道:“我醉了……”便抬起双手,架上对方的脖颈,又一次“主动出击”。 荣鸑边吻边笑边带他进屋,手上也忙不停地解开衣扣,脱去双方的外衣。来到床前时,他稍稍欠身,拉长了手臂去扯那罩在床上的白布。白布之下现出一张未曾改变的床,他抬腿跨上,口中却依旧与谢欣相连,使得谢欣也尾随至上。 然后他们不再吻了,都看着彼此。他对他一笑,他也对他一笑;他去帮他解开衬衫的衣扣,他则低头看他的缓慢作为,感觉自己的胸廓依旧起伏剧烈,于是他闭上眼,深深呼吸一口,然后贴近对方的耳边说出此时此刻的心中所想—— “我爱你。” 荣鸑动作一顿,保持着姿势没回应,良久后才问出一句:“什么?没听清楚。” “我爱你。”他又说一句,音中带着颤,却比方才响亮一些。 荣鸑笑了,双臂收力抱住他后,口中却依旧朗道:“没听见!” 他同样回抱住他,并抬头向上,努力喊出一句: “我爱你!”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