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一句话,乔笙苦逼的前半生。 趴,历来文案无能,此文简单向,温馨努力,琐碎的家庭生活,1V1。 排雷:小受活得有点憋屈,但一直很努力不放弃,狗血生子文,第一个包子是女孩。 内容标签:生子 春风一度 搜索关键字:主角:乔笙 第一章 天空飘着细末的雪花,但阳光依旧暖暖地照耀下来。 吱呀…… 监狱沉重的大铁门缓缓打开,一名男子从门后走出来,他身上穿着单薄的衣衫,看起来不过二十三四岁,淡漠且平静的脸略显苍白,经过阳光一照几乎透明。 男子似乎一时间无法适应这冬日里的暖阳,他抬手放在眉梢处挡住阳光,而琥珀色眼眸望着漫天飘扬的雪花,微微地眯了下。 ——乔笙,你喜欢男人,以及在那种地方上班都算了,现在还学人家偷东西,你真是肮脏恶心,像你这种人就该蹲监狱好好改造下。 身后的铁门重重关上,乔笙深深的呼出一口白气,提起干扁扁的行李包,抬脚离开呆了三年的地方,或者说关押他三年的地方。 坐上汽车,透过车窗上迷蒙的雾气看去,那座肃穆清冷的监狱越来越远,最后变成一个黑点,彻底消失在他的视野里。 ****** 繁华的街道,行人不断,车流不息,巨大生活压力让人们日日复日日的劳碌奔波,并默默承受其中的酸甜苦辣,这就是生活。 这座城市叫做南江市,一条大江把城市分成两半,北岸是新城区,南岸是老城区。 新城区街道宽敞平坦,高楼林立,热闹繁华,而老城区虽然改建多年,但低矮房屋依然存在,那里道路狭窄,路面坑坑洼洼,居住在那里的有穷人有富人,穷人自然是因为经济困难买不起新房,富人有部分是舍不得搬走。 大大公交车驶过南江大桥,进入老城区,看着窗外渐渐熟悉起来的景物,乔笙淡粉色的嘴唇微微弯起,眼底同时染上一丝暖意。 下了大桥,经过几个红绿灯后,公交车缓缓停下。 乔笙提起行李包走下车,静静地扫了一眼站牌,拐进旁边一条小巷前行数十米,再拐个弯,走了大约十来分钟,他停在一幢两层的楼房前,轻轻叩虚掩着的铁门。 “宋姨在家吗?”他的声音平淡,却十分温和。 屋里的宋萍走出来,一边在围裙上擦手,一边走向铁门问道:“谁啊?” “宋姨,是我。”乔笙笑了笑。 宋萍拉开铁门,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人:“乔笙?” 乔笙微笑:“嗯,他们说我表现良好,就提前释放了。”他说得很随意,看得出心态丝毫没有因坐过牢变得阴暗或低落。 宋萍拉着乔笙转了个圈,看了又看,眼里慢慢泛起泪光:“我和你楚叔看着你长大,你什么样的人我们还不清楚吗,是那女人故意要诬陷你……你等等……”话说到一半,宋萍突然转身跑回了屋。 没过多久,就见她端着个铁盆子快步走出来,道:“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柚子叶那些,咱们就跳个火盆意思意思下。” 盆里装满废旧报纸,她将铁盆放在乔笙脚前点燃,见乔笙迟迟不动,开口催促道:“快跳啊,乔笙,等会火就没了。” 乔笙按下紊乱的心绪,跳过火盆,抱住宋萍,声音已然有些哽咽:“宋姨谢谢,谢谢。”就算说再多个谢谢,都无法表达他内心的感激。 宋萍抬手拍拍他的背,叹道:“回来就好,就好……瞧你瘦得就只剩下一把骨头了,走,咱们进屋说去,晚上姨给你做好吃的,满满前段时间还念叨着想去看你,现在你回来,她不晓得会多高兴。” 提起满满,乔笙心里阵阵发涩,淡淡嗯了一声。 进屋后,乔笙拍掉头上,身上的雪花:“叔还在上班?” 宋萍倒了杯热水递给他,笑呵呵道:“是啊,再过一年就该退休。你坐着休息下,我去找套你天哥以前穿的衣服,等会洗完澡好换上。”宋萍爱人在汽配工厂做门卫,他们有一个儿子,远在国外做生意,早些年儿子就要接他们老两口出国一起生活,是他们自己舍不得街坊领居,再加上不愿意离开生活几十年的地方,所以选择留在了国内,而她家儿子能有今天,乔大爷当初可是帮助许多。乔大爷在世时,一直在陆家做门卫,托陆家关系,儿子进好学校办签证都格外顺利,所以乔大爷走后,他们就把乔笙当半个儿子来对待,乔笙是乔大爷捡来的孤儿,从小就招人街坊邻居的喜欢,为人善良性格温和,没想到会被一个恶女人咬住不放,真是造孽。 乔笙放下包,喝了口热水下肚,整个人顿时感觉从里到外都暖和起来:“宋姨,我又不是外人,你快别忙乎了,我先去看满满。” 宋萍点头:“呵呵,满满睡在里屋,快去吧。” 楚家,相当于乔笙的第二个家,而满满的大名叫乔昭满,是他怀胎十月所生的女儿。 四年多前,陆景城二十五岁生日,在金碧湾大酒店搞了个庆生派对,他就在那晚半醉半醒之间同一个男人发生了关系。 第二天早上,陆景城他们闯进来,他正赤裸裸的趴在床上,被蹂躏得红肿不堪的私密处,以及双股之间红白相间的干涸浊液,暴露无余。 就此,他喜欢男人的事传开,命运从此改变。 对于这件事,他没开口解释什么,横竖嘴长别人身上,他无法阻止他们去说,不过他既然改变不了命运,改变不了别人,那就远离事非,改变自己。 只是身为男人的他,从没想过某天自己能怀孕生娃,所以当肚皮一天天鼓起来,并且越来越大,他下意识认为是得了什么怪病,便整日关在家里不出门,后来还是宋姨因为很久没看到他,来家里找他,这才发现他的不对劲,并以过来人的经历告诉他这是怀孕了。 一次酒后乱性,意外收获一个小宝贝,他心里是既高兴又迷惘。 孩子爸是谁?自然是那晚的男人。 但那男人是谁?他不知道,当时那种情况,纵然男人告诉他名字,他怕是也记不住,不过那夜过后,他右手的无名指上多出一枚十分普通的银质戒指。 然而不知道男人是谁,不代表不生,满满的出生是靠楚家帮忙,以及这三年也都是楚家在帮忙照顾满满,这份恩情他铭记在心,在以后日子里他会一点一滴的回报。 第二章 乔笙轻轻推开房门,室内厚重的窗帘拉了起来,床头点着一盏橘黄色的壁灯,整个房间透着静谧温暖的氛围。 小床上,满满小小的身体藏在卡通图案的淡黄色床被下,两只白嫩的小手攥着被子。 放轻脚步走过去,在床边盘腿坐下,乔笙的目光霎时变得柔和无比。 漆黑柔软的头发静静落在枕上,粉嫩嫩的小圆脸像个苹果,卷翘的睫毛像小扇子一样覆在眼睑上,小嘴微微张开,发出像小猫儿一样的小鼾声。 手指温柔拨弄满满额上的刘海,乔笙微微地笑了,满满其实长得一点都不像他,他的眼睛是深琥珀色,而满满的眼睛是澄净乌黑,圆圆的,五官漂亮得就像个洋娃娃,想必那人也一定很好看。 当年他离开时,满满刚满八个月,刚会咿咿呀呀的叫,三年过去,他的女儿长大了,随楚家人去监狱看他时,会开心地叫爸爸,会告诉他上幼儿园的事,会唱歌给他听,还背得出楚家的电话号码,这些都让身为父亲的他感到无比自豪。 现在他既已回来,过去怎样都不再重要,他心底只有一个念头:好好的活下去,努力做个好爸爸,让满满快乐简单地长大。 身为孤儿的他能遇到爷爷,遇到楚家,现在还有了自己的女儿,他是何等的幸运,所以那些流言蜚语根本无法中伤他分毫,他根本不介意。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乔笙单手支着头,就这样静静凝视着满满,似在沉思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想,只是单纯的看而已。 这期间宋萍来过一次,本来是想叫乔笙去洗澡,但看到这幕,她忽然不愿打扰这父女俩。 而满满一睁开眼,就看到床前的乔笙,大眼不由眨了又眨,才慢慢地叫了一声:“爸爸……” “睡醒了?”乔笙温柔笑笑,揉了揉有些酸麻的手和腿后,起身抱起满满坐在床边,拿过一旁的衣服一件件为她穿上。 满满蜷缩在他怀里,因为才睡醒,还耷拉着眼皮,声音也格外软糯:“爸爸,你已经变乖了吗?”爸爸说因为他不乖,警察叔叔就把他抓了起来,等他什么时候变乖,警察叔叔就什么时候让他回家,现在爸爸回来,是不是代表爸爸变乖了呢。 “是啊,满满看到爸爸回来开心吗?”他们没有刻意去欺骗满满他坐牢的事,只是相对说得比较委婉,毕竟小孩子还小,不能理解其中真正意义,其次坐牢也并不是多光彩的事。 满满重重的点头:“当然开心,以后爸爸就能接送我去幼儿园了,对吗?” “当然,满满是爸爸的心肝宝贝。” 满满眯眼一笑,小脸乐开花:“我也最爱爸爸,还有爷爷奶奶。” …… 宋萍看着天色已不早,便不许乔笙回家打扫卫生,说是什么明天再弄,恰好楚向道也下班回来,索性让乔笙陪楚向道喝酒聊天,她进厨房开始做炒菜。 自从那次的事后,乔笙就不再喝酒,这会手里端着得是一碗热腾腾的肉饼汤,满满则坐在自己的专用小桌前,喝着汤,看着动画片。 屋外寒风呼啸,雪花飞舞,屋内灯光明亮柔和,笑语连连,温暖如春。 吃完饭,一家人又围着桌子聊起天,当宋萍拿出一早就放在口袋里的存折递到乔笙面前时,乔笙彻底愣住:“宋姨,你这是?” “当年你离开时把你所有积蓄拿给了我,现在我一分没动的还给你,明天看看家里还需要置办什么,如果不够,再和我说。” 乔笙心里苦涩:“宋姨,这几年满满需要用的钱那是这点够的,你现在这样,我心里更难受,我已经欠你们太多……”其实存折上钱并不多,也就一万多点,是他当年打工所积累,本是给楚家用作这几年满满的生活费,却没想到上面一分没动。 宋萍叹了口气:“傻孩子,和我们还说这样见外的话,当年如果不是你爷爷帮助,我们家也不会有今天,什么事都是有因才有果。” 乔笙将存折递了回去:“我懂你的意思,但这钱我既然拿给你们,就绝对不会再收回,我年纪轻轻,有手有脚的,我会出去工作挣钱。” 向来话少的楚向道突然板起脸,沉声道:“乔笙啊,你怎么依然这样不懂事,你是大人,苦几天饿几天没什么关系,难道你要满满也跟着你挨饿受苦?反正我把话说到这里,你现在回来,满满我们是不会再给你带,这钱你先拿去买点家用,不管怎么说,总得先把日子过走,才能出去工作,不然谈什么都是空的。” “老楚你……说什么胡话!”宋萍横了楚向道一眼,又转头看向乔笙:“乔笙,别理你楚叔,他就这样的人,一喝多酒就胡乱说话,满满就像我们自己的孙子一样,我们不带谁带。” 乔笙微微一笑,楚叔都是为他好,他怎会不懂。 裹得圆滚滚的满满跑过来,趴在宋萍腿上悄悄说道:“奶奶,你不要凶爷爷,不然爷爷等会又要吹胡子瞪眼。” 楚向道脸色一沉,大手一捞,将满满放在腿上,用下巴上的胡渣子直戳满满的脸蛋,恶狠狠的说道:“敢说爷爷的坏话,错了没?” 满满缩着脖子东躲西藏,咯咯的直笑:“爷爷坏,奶奶救我,奶奶救救我……” “都说老来小,老来小,我看这话是一点都没错。”宋萍已经习惯这爷孙俩的玩闹,直接起身开始收拾碗筷。 乔笙收回落在女儿身上的目光,也跟着起身,抢过宋萍手中的碗:“姨,我来,你休息下。” 宋萍看看手中的筷子笑了:“也行,那就你洗吧,不过我得在旁监督,免得你又摔掉碗。” 乔笙脸一窘:“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你还记得啊。” “当然记得,我还记得你八岁那年的夏天,你天哥带着你到后面的河坝里搬螃蟹,结果一只螃蟹钳住你的腿不放,你一路哭着喊宋姨,一路跑回来……哎呀,时间真是快啊……” “对了,天哥有说什么时候会回来吗?” 提起儿子,宋萍神色似乎黯下:“前段时间打电话说今年会回来,但具体什么时间还没定。” 乔笙看她一眼,用肩膀靠了靠她:“姨,你别难过,天哥是大忙人时间自然紧得很,不过他没时间回不来,我们就去看他,等我挣够钱,我带你们出国去看他,顺便到处玩一趟。” 宋萍被他逗得噗嗤一笑:“我是揪心他都三十好几的人,还不成个家,整天就知道忙事业,那事业再大能当饭吃吗?能当日子过吗?他也不会考虑考虑我和你楚叔的感受。” 乔笙皱眉:“天哥肯定有自己的想法,你们也别瞎操心,改天我打电话替你探探口风。” 宋萍唉一声,点了点头。 第三章 ****** 第二天一大早雪就停了,整个南江市霎时笼罩在一片片白茫茫的世界中。 乔笙抱着满满,提着行李袋,一脚深、一脚浅地回了自个的家,乔家和楚家中间就隔了三栋楼房,不过几脚步的路程。 这一片区都是私人修建多年的老房子,一般都是两层式的小楼房,推开铁门,是一个供停放车辆或存放东西的小院坝,楼上和楼下都是规格小小的二套一,楼梯就修在进门口处,所以算是两套独立的小房子,也有的人家自己又在楼顶上继续盖一层或两层的。 空着三年的房子,因为没人住,在这寒冬里显得格外的冷,乔笙先收拾好桌子,让满满写作业用,而他一上午时间,就楼上楼下不停的跑,打水,拖地,抹灰,整理衣柜,倒垃圾,直到中午宋萍送饭过来,他也才将楼上的屋子收拾出来,至于楼下的打算明日再拾掇,等拾掇出来,就贴出租广告租出去,就算租得不多,也比空着哪里好。 今天是乔笙回来的第一天,很多街坊邻居听说后,纷纷跑来乔家看他,甚至有的还提着东西来,在看到乔笙忙后,都只站在门口聊了几句留下东西就离开,唯有一人死活要留下帮忙,这人叫林旭,和乔笙一块长大的兄弟,白天工厂上班,晚上在这边的夜市上,和媳妇儿摆了个烧烤摊位,据说生意不错。 林旭下午还要上班,就中午两个小时的时间,乔笙干脆先不吃饭,合着林旭有空,一起将家里不要的家具全部抬下楼扔在外面,届时自然会有打扫卫生的人拖走。 林旭走后,乔笙这才端起已经冷掉的饭菜扒了几口,下午满满在楚家睡午觉,他去了一趟家具市场,给满满买了张新床和书桌,还买了粉色的卡通墙纸,以前他住的那间屋子,现在打算收拾出来用作满满的卧室。 看着贴墙纸师傅将墙壁上的海报一张张撕下扔掉,乔笙神色间有一丝恍惚,他感觉师傅扔掉的不仅仅是海报,还有某些的回忆,往事历历,就恍如昨日才发生,其中有欢笑有羞辱,还有那刚萌生就被扼杀的心动,好在回忆终究是回忆,现实是他做了三年牢出来,女儿也快要四岁,他要开始为生计奔波。 经过几个小时努力,一间崭新的屋子出现在眼前,干净温馨,一看就是小女孩的卧室。 不出意外,满满在看到自己的小卧室后,开心地笑了,但不忘发表自己的意见:“爸爸,可是我想和你一起睡,我不想一个人睡。” 乔笙笑着蹲下,抬手揉揉她的头发:“那满满在幼儿园也是和别人一起睡的吗?” 满满小脸很是鄙夷:“爸爸真笨,当然不是,幼儿园一人一个床。” “那就是了,上了幼儿园的小宝宝就是小大人了,小大人就要自己吃饭,自己睡觉,懂吗?” 满满歪着脑袋,小眉头皱紧:“可是奶奶都会陪我一起睡。” 乔笙一愣:“那不一样,反正咱们家满满从今天起要学会长大。” “好吧。”满满撅着嘴,不情不愿的应下。 乔笙轻笑,没有再说什么,带着满满又去附近最大的超市,置办齐全其他的日用品。 一整天下来,一个家终于有了家的样子,乔笙是累得四叉八仰的躺在沙发上不愿再动一下,宋萍和楚向道过来看到后同时笑了,今天他们没有帮忙,是因为以后的日子,也得乔笙自己去努力去经营,有得事能帮,有得事还是自己做比较好,做爸爸就要做爸爸的样子。 今天乔家是开火的第一顿,作为主人的乔笙再累也爬起身,慢吞吞的走进厨房给宋萍打起下手。 宋萍瞥了一眼坐在板凳上摘菜的乔笙,开始念叨起来,大多都是教他以后该怎么过日子,要注意些什么,乔笙埋头认真听着,偶尔应上一声。 饭桌上,楚向道把找工作的事说了,原来他托人给乔笙找了个快递派送员工作,工资虽然不是很高,有点辛苦,但地点和时间对于乔笙来说再好不过,从家出发步行大约十分钟就到,再往前走一点就是满满所读的幼儿园,接送满满都要从那家快递公司门口过,再加上派送快递的上班时间是早上九点上班开始派送和上门接受快递,下午四点半再派送一次,恰好正是接送满满的时间,中午那顿饭公司不管吃,要么自己带饭,公司有共用的微波炉可以热,要不就在外面吃。 乔笙听后立即应下,宋萍却有些不同意,一来冬天还好说,然而夏天简直就是顶着烈日工作,她可舍不得乔笙遭这种罪,二来工资的确不怎么高,以乔笙的相貌性子随便去找个什么工作都比这个来得好。 楚向道为人直爽,听了宋萍的看法,老脸顿时一板:“妇人之见!人家是请脚踏实地工作的人,不是请长相好摆那的无用之人,当初乔笙就是自个找的工作,你也不想想那是什么地方?去那地方的都是些什么人,那种地方只有教坏人,不是因为去那种地方上班,乔笙就不会落得今天这个地步。话说回来,工资高低有什么关系,依我看能照顾满满比什么都好!” 乔笙夹起一筷子菜放进宋萍碗里,眨眼笑着道:“楚叔说得有道理,姨你也别担心,这个上班时间真是太好了,而且我还有其他打算呢。” 他的确有其他打算,在听林旭说夜市的事后,他心里就有了一个主意,等这几天忙完他去夜市看看,如果可以的话,到时候摆个小摊卖手工小饰品也不错,他素来就手巧,当初在学校学的虽是服装设计,但他反而一直偏爱自己设计各种饰品,这或许赚不了什么大钱,不过补贴家用还是可以的。 于是工作的事就这样定下,接下来就等乔笙去报道,开始上班。 快递公司并不大,是由连两间屋子连着,一间堆放包裹用,一间是办公用,公司员工正式上班的加上乔笙也只有四个人,一名年纪差不多三十上下的女子是老板表妹,专门负责接电话和管理单据,一个年纪大点的男子负责每天从总部送包裹来,以及运包裹回总部再统一发货,其余一个叫小刘和乔笙一样是派送员,一人负责一个片区,至于老板是一对四十多岁的中年夫妇,一般情况都不在公司坐镇,所以很难看到他们。 每天早上到公司,乔笙和小刘将属于各自片区的包裹整理好,就拿着公司配置的电话和电动车出门送货。 从小在这边长大,对于要派送的位置乔笙自然熟悉得很,所以小刘仅仅带了他一天,就已经能自己上手,老板对此满意至极,加上乔笙长得好看话却不多,干活又勤快,几天下来,同事就和他相处的十分热络。 眼看年关将至,快递公司也要放假,但放假的前几天格外忙,所以摆摊一事也只能推迟到年后。 中午几人围着吃饭时,小刘忽然开口:“乔笙,下班后一起去旺旺超市不?听说那里今天好多年货都打折。”今天公司提前发放了年终奖励,一人三百十六元的旺旺超市消费券外加两桶食用油,乔笙才来不久,待遇自然没有老员工多,不过也有一桶油和八十元消费券。 乔笙笑了笑:“不了,你们去吧,我晚上带满满去。”上次满满说想买什么来着,他这个做爸爸给忘了,今天带满满一起去,让满满自己挑选。 李琴芳一笑:“乔笙,你家满满长得真可爱,我觉得比电视里的小孩还漂亮。” “谢谢。”乔笙微微低着头,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 李琴芳又道:“她妈妈一定长得很漂亮吧?” 呃…… 乔笙愣住,许久才怪异的嗯一声。 李琴芳几人自然没注意他的变化,只随口安慰几句,说什么天涯何处无芳草,满满妈不要你们是她的损失,李琴芳还信誓旦旦保证,等来年给乔笙介绍对象。 乔笙听得头皮发麻,这辈子他就没想过结婚什么的,所以这事还是算了,算了。 第四章 那天过后,乔笙自然没有将这事放在心上,全当李琴芳随口一说,谁料李琴芳却一直记在心上,并且很快落实下来。 就在公司放年假的前一天,李琴芳神神秘秘的走过来:“乔笙,下班回去收拾下,晚点我打电话给你去见个人。” 乔笙正在过称包裹,脱口便问:“见谁?” 李琴芳笑道:“一个好姑娘,今年二十五岁,比你小一岁半,大学毕业两年多,现在在一家公司做会计,最主要人长得清清秀秀不说,性格还温柔得很,我把你的照片拿给她看后,又把你的情况和她说了大概,人家姑娘听完,二话不说直接同意见面,根本就没有嫌弃的意思,不过就是有一个要求,如果两个人在一起,一定对她要好,要孝敬她的父母。” 乔笙被她的话惊得跳了起来,手中包裹也落地:“李姐,你那里来得我照片?” 李琴芳怔住:“诶……你来公司报道时,不是交了照片那些么。”见乔笙抿唇不语,李琴芳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怎么,生气了?” 乔笙微微皱起眉,事到如今他还能生什么气,再说李琴芳也没恶意:“不,不是生气,李姐,我谢谢你的好意,只是我暂时真没想过去结婚,所以这事……真的不好意思,我不能去。”无法做到的事,没必要给人留下幻想。 李琴芳看着他,好笑道:“人家小若又没要和你立马结婚,再说这看不看得上,还要见面后才知道,我的意思你们先见面,如果都觉得对方不错就先处处,结婚的事那有这么快呢,美得你!乔笙,你就不为自己想,也该为满满考虑下。” 一句为满满考虑,堵得乔笙无话可说,他是不在意,可是随着满满长大,懂得会越来越多,他要怎么来解释? 过了一会儿,乔笙还是坚定道:“李姐,麻烦你帮我推掉,改天请你吃火锅作为赔礼。” “真不去看一眼?说不定就是喜欢你的类型?” “真不去。” “你这人……真是死心眼。”李琴芳叹气。 乔笙嘴角轻扬,无声笑了下,是啊,他就是死心眼。 ****** 南江市某个县的万青村的老腊肉远近闻名,肉香浓郁,入口肥而不腻,回味悠长,每年快要到过年的时候,家家户户门口就会挂满黑黄色的老腊肉,腊猪耳朵,腊排骨,香肠,但万青村又有个祖辈定下的特殊规矩,那便是无论你多有钱,愿意出多高的价格,想要吃他们腌制的腊味,对不起,请自个来村里买,所以每到这个时候,整个万青村从村头到村尾都是一片热闹繁忙景象,前来进村采购腊味的人络绎不绝。 在南江市有句俗语,年饭桌上如果没有万青腊味,那就不叫过年。 今年是乔笙回来的第一年,这个年是自然得在楚家过,而作为楚家半个儿子的乔笙还有一个任务,就是负责采买年货。 一大早起床,乔笙收拾妥当,吃过早饭将满满送到楚家,就坐上公车直奔汽车站,买去万青村的车票,加入下乡购买腊味的行列。 经过半个多小时的车程,乔笙终于来到了万青村。 青瓦白墙,沿溪而建,青石板道蜿蜒曲折,拥有着浓郁的古村气息,这就是万青村,而万青村除了老腊肉出名,还有就是在万青村南面两里地处有一座南西墓园,偏西有一家超大自助农家乐。 村口停着各种车辆,地面积雪还没全融化,青石板路有些滑,来往的人行走得很缓慢,不管手中是不是大包小包,都是满脸的笑容。 万青村乔笙不是第一次来,小时候随爷爷或楚凌天来过多次,很快地,他就找到那家经常采买的那家,令人意外地是那家人竟然还记得他。 不过因为来得有些晚,剩下的腊味已经不多,好的几乎都已经被挑走,他在剩下的腊肉里面选出三块,然后又称了点排骨,估摸着应该差不多,就先和这户人家说了下,他要去前面一趟,回头再来取东西。 只是任他如何想都没想到,此去会捡回一个人。 南西墓园里面葬着乔笙最爱的爷爷,他有三年多没来看爷爷了,今天与其说是来买腊味,还不如说实际是想来祭拜下爷爷。 但是还没走到墓冢前,他就先被墓冢前诡异的一幕吓了一跳。 墓冢前躺着一个人,一只苍白带血的手搭在墓碑上,染红了墓碑上的一个字,而那人全身上下包裹在黑色风衣中,似乎昏迷或者死过去了,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他周身还没化去的积雪也赫然呈现艳丽的红色,那是鲜血的颜色。 墓地,黑衣人,鲜血…… 诡异得令人毛骨悚然! 乔笙蓦然瞪大眼,背脊发凉,手心已经冒出细汗,他快速左右张望一下,整个墓园一片寂静,唯有寒风的呼呼之声,吹在脸上生疼,生疼的。 这个人是谁,为什么会躺在爷爷的墓冢前? 只是单纯的巧合,还是另有其他原因? 他现在该怎么办? 是该报警? 还是叫守墓园的老头来看看? …… 疑惑想法再多,也不过是瞬间的事,这一瞬间过后,他人已经走了过去,慢慢蹲下,手指轻轻放在那人鼻下,感受到还有呼吸,他一直紧绷的心才缓缓放松,伸出两根手指,夹住那人的袖子将手轻轻挪开,然后拿出香烛纸开始祭拜。 呃…… 乔笙侧身站在墓冢前,面容有些扭曲,这场景着实诡异的慌,瘆人的慌,他心里更是七上八下,遇到这种事,任谁都无法淡定,本来还揣着一肚子话想和爷爷述说,现在自然全忘得一干二净,简单祭拜下,他就转身快步离开。 只不过刚走几步,他又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地上之人,神色间满是犹豫和挣扎。 天气这么寒冷,天气预报还说午后开始落大雪,如果自己不管他,只怕不用多久,这个人就会冻死在这里吧?如果告诉守墓员老头,被问起自己又该怎么回答?就算事不关己,但一句为什么不倒在别人墓前,就倒在你爷爷墓前,抓着你爷爷的墓碑不放,他还真回答不上来,这实在有点匪夷所思!况且接触过那种地方一次,他已经不想再踏进第二次,那怕是进去做笔供。 犹豫片刻,乔笙还是回到墓冢前,唤了好几声,都不见那人回应,只得扶起人先离开。 这人个子比他稍稍高一点,英俊的面容竟有几分似曾相识的熟悉感,年纪看起来不大,说不定比他还小点,但这些都不是他关心的,他的关心是接下来该怎么办。 不出意外,守墓园的老头看着他一个人进去,出来时竟然背着一个人,不免狐疑地问了几句。 乔笙挤出一个看似很正常的笑,半真半假的回答说是晕倒在里面的人,现在送他去医院。 老头一听,也没再多问什么,只夸乔笙心地好,好人有好报,直到已经看不到乔笙的身影,老头才恍然想起一件事,这大过年的,根本就没有人来墓园祭拜,今天乔笙还是第一个来的,那个人又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老头想不明白,乔笙就更想不明白,不过背着一个大男人走两里地,他早累得是气喘吁吁,大汗淋漓,根本就没那闲功夫去想这些。 人是带出来了,现在就该送医院,于是他站在路边,边歇息边拨打了120。 没用多久,救护车赶来了,乔笙将人交给他们后就要走,却被一名小护士拦住:“我说你这人怎么就走了呢,家属伤成这样,你都不关心吗?还是说……是你把他砍成这样的?” 乔笙满头黑线,硬生生的找了个借口:“我没走,也不是我砍的他,我只是去村里拿我的腊肉。” 小护士眼一横:“腊肉,腊肉,腊肉,少吃一顿会死么!走走走,和我们一起回医院,没个家属在身边,谁来照顾他?医药费谁来支付?” 乔笙干笑:“医药费……小帅哥,你还真直接!”他后悔了,可以吗? “那是,我只是打工仔,总不能由我给你垫上吧。”小护士一副那是自然的神情。 乔笙瞥了眼他手腕上的手表,他记得陆景城最喜欢戴得就是这个牌子,这个牌子就没便宜的东西,想到陆景城,心里顿时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面色淡淡道:“那我也实话告诉,我不认识此人,我就看他晕倒在路边,好心打个电话而已。” 他不说这话还好,一说几道探究的目光齐刷刷投过来,一位医生模样的男子道:“先生,既然如此,你更不能走,我看他伤得挺重,而且大多都是刀伤,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等回医院你再向他家属或者警察说,不会耽搁你太久。” 乔笙无语地抬头看天,大过年的,他是招惹了谁? 到医院后,那人被送进手术室,自然没有家属前来,乔笙则呆呆坐在通道的椅子上,机械地回答着警察的询问。 俗话说得好:人倒霉,喝凉水都会塞牙缝。 “哎呀,这不是乔笙吗?听说你上个月刚从那地方放出来,现在这又是怎么了?”一道娇媚的女声音,伴着一阵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叩叩声,从前方慢慢传来。 第五章 这明嘲暗讽的声音就算化成灰,乔笙都记得,正是送他进监狱的万雪琪。 万雪琪是谁? 万氏集团的千金大小姐。 陆景城的未婚妻。 不对,三年过去,或许现在已经是正妻。 在外人眼中万雪琪漂亮又善良,但万雪琪实际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乔笙可再清楚不过,遇到这种连最基本尊重为何物都不懂的千金大小姐,不需要与她客气,人生在世,没有谁矮谁一等,别人被猪油蒙了心,瞎了眼,他可没有。 而万雪琪这番话落到做笔录的警察耳朵里,自然成了另一番意味,那审视的目光如针般扎向乔笙。 乔笙无视警察的目光,原本呆愣无神的模样霎时不见,眼尾一挑,毫不客气地回击道:“呵,难得几年过去,万大小姐还是这样关心我的一举一动,连我出狱之事都晓得,只是不晓得几年不见,万大小姐今天又是来打谁的种啊?”这话无疑是将一个女人最耻辱的事暴露出来。 万雪琪暴怒:“你个不要……” 乔笙冷声呵斥:“万雪琪,嘴下留点口德,对大家都好。” 万雪琪柳眉紧皱,余光瞥见某道身影时,立即掩去眼中的愤恨,讥笑道:“乔笙,你不用恶意诋毁我,我知道你从小到大就羡慕我,看不惯我,但那又怎么样呢。今天我不想和你吵架,我是陪小姑来医院做身体检查,你也知道小姑身体从小就不怎么好,呵呵,恰好小姑朋友在这家医院上班,说是顺道来看看,没想到会碰到你,真是好巧啊……” 万雪琪口中所谓的小姑正是陆景城的妹妹陆景澜,现在听她一口一个小姑,果然两人结了婚。 羡慕她?她还真看得起自己。乔笙心底冷笑,顺着她的目光望去,自然看到那道身影,意味不明地道:“的确是好巧,我朋友受了点伤,刚好也住进这家医院。” “朋友?”万雪琪冷哼,眼神明显不屑不相信。 乔笙耸耸肩,笑得坦然,笑得优雅:“就是那种地方的朋友,万大小姐可还需要哪方面服务?大家熟人一场,可以为你打七折。”他不是软柿子,任意由人揉圆捏扁,当年他输在证据上,输在权势上,现在他可与陆家、与万雪琪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一个‘还’字,激得万雪琪红艳艳的嘴唇直颤抖:“你!” 乔笙微笑,好心的提醒:“注意你温婉贤淑的形象,陆景澜过来了。” 被遗忘在旁的警察忽然站起身,他素来就厌恶这种有钱人的争斗,个个都披着一层面具活着,累得令人恶心,他直接开口道:“乔先生,如果你想到什么或者你朋友醒来,希望你能及时联系我们警方。” 乔笙淡淡应道:“麻烦了。”反正他该说的都说了什么,实在没什么好想起的,至于那人会怎样,就不是他关心的事。 说话间,陆景澜已经来到几人面前,待看到乔笙后,她错愕不已:“乔笙?” 乔笙轻轻颔首,眼底划过一丝笑意:“陆小姐,好久不见。” 陆景澜笑得有些不自在,迟疑着道:“叫我静澜就好,对了,你是什么时候……” 相对陆景澜的不自在,乔笙倒显得很是随意:“上个月出来的,你呢?身体好点没有?” 陆景澜脸上微红,她说话声音又轻又慢:“谢谢关心,已经好多了,医生让我平时可以适当运动下,我记得乔笙以前最喜欢到处爬山锻炼身体,不如改天?”剩下的话虽然没有说出来,但什么意思,彼此都明白。 万雪琪提着抱的手渐渐握紧,恨恨地斜了乔笙一眼,好似只要乔笙敢答应,她就要生吃了他一般。 乔笙浅浅一笑,婉拒道:“不好意思,我朋友还在病房内等我,我就先过去了,以后有机会再聊。”说完,也不等陆景澜说话,人就匆匆离去,消失在通道上。 看着离去的身影,陆景澜不舍的收回目光,轻叹了口气:“嫂子,你说他是不是还在生气?” 万雪琪扯扯嘴角,神情高傲:“就算要生气也该是生宋家的气,与你无关。走吧,本就是不是一个圈子的人,你干嘛降低身份和他做朋友,他这种人只要有钱,还有什么事不敢做的。” 陆景澜看她一眼,不同意的说道:“乔大爷在我们家做门卫几十年,为人和蔼可亲,尽忠职守,乔笙又是和我们一起长大的,我不相信乔笙是那种人。” 万雪琪冷笑:“但事实就摆在那里。” 陆景澜急得快要哭了:“可……我就是不想相信。” 万雪琪挽住她的手臂,安慰道:“好啦好啦,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这事我们之间说说就好,可千万别在家里提起,惹你哥生气。” “我明白。”从酒店那件事后,哥哥就开始排斥乔笙,甚至不许别人在他面前提起。 …… 这一边,乔笙并没有回病房,人一到医院就进入手术室,根本没有安排病房,自然还没病房,所以他直接离开医院,坐车去了万青村。 一来一回的折腾,等他再回到南江市时,天空中依旧飘着鹅毛大雪,天色早已暗下,街边的霓虹灯透照亮条条街道。 远远的,他就看到巷口站着的一老一小,脚步不由加快,脸上露出笑容。 “宋姨,满满。” 满满挣开宋萍的手,小手臂张开,朝着乔笙跌跌撞撞的跑过去:“爸爸,爸爸……” 乔笙连忙停在原地,放下袋子,一把抱起她,朝着空中抛了一下又接住,温柔道:“爸爸回来了,满满今天乖不乖?有没有惹奶奶爷爷生气?” 满满嘿嘿直笑,双手搂住乔笙的脖子:“我好乖,没有惹奶奶爷爷生气,下午睡醒后,爷爷就带我去李爷爷家下了棋,看了小黑。”小黑是李爷爷家的小土狗,据说才从乡下抱来不久。 宋萍也走了过来,将伞递给他,提起装着腊味的袋子,玩笑道:“怎么去了一整天?你叔刚才还说,再不回来就要去报警。” 乔笙抱着满满,打着伞,笑道:“姨,让你们担心了,路上遇上点事,回去再说。” 宋萍听他这口气,心里一紧,随即似想到什么:“乔笙啊,我今天去菜市场买菜时,看到前面的营业厅正在搞迎春活动,说充值多少多少元就送手机,明天你去看看,合适就弄个来,下次如果遇到什么事,也能事先打个电话回来。” 乔笙点头,这事他还真给忘记了,上班的时候,公司有个免费电话,以至于他一直没想过配手机的事。 满满乌黑眼珠一转,道:“爸爸,我也想要一个,以后想爸爸的时候,就可以和爸爸电话。” “小孩子不能用手机,等你长大点,爸爸再给你买。” “为什么不能用?” “因为有辐射。”宋萍慈祥道。 “奶奶,什么是辐射啊?” “就是不好的东西,对身体不好。” “那什么是好东西?” “好东西多了去,比如满满每天吃的米饭,念的书,只要对我们有益的都是好东西……” 乔笙噗嗤一笑:“小坏蛋,奶奶说什么听着就好,不可以这样问奶奶。” “乔笙,你这样教育孩子不对,小孩子就是该多问多发些。” “……”乔笙愣住。 “哎,等明年开始,满满的家长会都由你去参加,你就能学到很多知识。” “……呃,好。” 边走边聊,很快就到了楚家,乔笙洗完热水脸出来,宋萍已经热好饭菜端上了桌。 乔笙将白天里遇到的事,简单讲了一遍,一来他想想听楚向道的意见,二来他担心爷爷会不会真有什么其他亲戚,是他不知道的。 结果,楚向道很肯定的告诉他,乔家没有其他亲戚,所以这个人或许真的只是误打误撞倒在那里。 然而就在乔笙沉思还要不要管那人时,楚向道又道:“乔笙,既然被你撞上,或许就是天意,咱们不能不管不问,明天你一早你再去趟医院,看那人情况怎么样了,如果醒来就帮他联系到家属吧,也算尽了心,问心无愧。” 一直犹豫不决的问题,这会儿得到楚向道的意见,乔笙心中竟恍若落下块大石,轻笑:“好的,我知道了。” ****** 第二天天气似乎不错,乔笙便买了点水果,带着满满一起去了医院。 刚到医院,他还没来得及去前台询问,昨天的小护士就迎了上来,劈头就是一顿臭骂:“你这人真不厚道,做个手术出来,都不见了踪影,怎么地,就那么害怕医院找你要医药费?啧啧,亏你长了一副好皮囊,竟然是这样的人,我告诉你,那人的医药费不需要你出,你打哪来回哪去吧。” 看到乔笙被凶,满满立即双手叉腰站在乔笙面前,朝小护士吼道:“坏蛋走开!不许凶我爸爸!不然我咬你!” 稚声稚语从下方传来,小护士目光下移,下刻只听他惊叫道:“哇,好可爱的小女孩,我叫齐衍,小美女你叫什么名字……” 满满小眉头蹙起:“坏蛋,我不会告诉你的。” 齐衍嘿嘿笑道:“哥哥不是坏蛋,不信问你爸爸?”这话出口,齐衍又觉得很怪异,看向乔笙:“真是你女儿?” 乔笙微微一笑,礼貌的伸出手:“你好,我叫乔笙,这是我女儿满满,今天我们是来看那人的,他醒了吗?” “齐衍。”齐衍羡慕地眨眨眼:“乔先生,真看不出来,你这么年轻就做了爸爸,刚才真是失礼。” “呵呵,失礼的是我,昨天走得太急,没来得急向你们说下。” 齐衍挠头:“先去看那人吧,人倒是醒来,就是怎么都不开口说话,整个人像块寒冰。” 乔笙抱起满满,跟在他身旁:“哦,估计是不想说话吧。” 进入电梯后,乔笙和齐衍并排靠在侧面,他抬手捏了捏满满的脸蛋:“满满小朋友,你上幼儿园了吗?” 满满鼓起嘴,瞪着齐衍,她不喜欢别人捏她脸蛋。 “连生气的模样都这样可爱,好想咬一口……诶,乔先生,我忽然发现满满和一个人长得好像。” 乔笙被他这个称呼喊得浑身不自在:“我最多大你三四岁样子,直接喊我名字就好。” 齐衍也不客气,点头应好:“呵呵,那好吧。对了我话还没说完呢,我觉得满满和你昨天送来的人长得好像,你们三站一起的话,别人一定会说他们才是两父女。” 第六章 乔笙听后,但笑不语,满满的确不怎么像他,不过像谁都不重要,横竖都是他自个的女儿,谁都抢不走。 叮…… 电梯在十二楼停下,齐衍带着乔笙走出电梯,直接来到那人的病房前敲了敲门,对乔笙道:“就是这里,你进去吧,我还在上班呢,晚点再过来找你。” 乔笙放下满满点头致谢,旋即牵着她的小手,推开门径直走了进去。 病房内有两张床,一张空位,一张躺着那人,他已经换上医院蓝白相间的病服,手上打着点滴,脸色苍白无血色,明明知道有人进来,却依旧半垂着眼帘靠在床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乔笙轻咳一声,拉着满满尽量淡定的走到那人病床前,然而无论他怎么放松都还是觉得有点别扭,明明是两个毫不相干的人,非要这样生硬的扯在一起。 满满太小,不知道乔笙的想法,也体会不了这种气氛,所以她趴在床边,望着那人露齿一笑,很有礼貌的向那人打起招呼:“叔叔你好,我叫乔昭满。” 那人睫毛轻颤,没有吱声也没抬头。 乔笙拉过凳子自顾坐下,正考虑着如何开口,满满稚嫩的声音再度响起:“叔叔你真勇敢,打针都不哭,以前奶奶带我去打针,我就会一直哭的,然后爷爷就会给我买很多好吃的,还会给我讲故事。” 这次那人的眼皮掀了下,不带情绪地看了满满一眼。 只是这一眼,乔笙浑身一个激灵,这双眼睛再加上五官,的确和满满有几分像,难怪齐衍会莫名其妙说那样的话。 满满一双清澈大眼眨啊眨:“叔叔,你为什么不讲话?是不是想喝水?” 乔笙见状,轻声道:“满满不要吵,叔叔要休息。”那有人睁着眼要休息的 ,这话说得太假,以至于满满都不相信。 “爸爸要变长鼻子。”她吐吐舌头,小声的嘀咕了一句。 蓦地,那人竟然开口道:“满满,真好听。”嘶哑干涩的声音,就像是好久没说话一样,乔笙连忙倒了杯水,感觉水温正合适,便递给他,见他迟迟不接,乔笙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一手打着石膏吊在肩脖,一手打着点滴,他的确在强人所难。 乔笙微微一笑,将水杯递到他唇边:“不好意思,忘记你不大方便。” 那人慢慢喝了两口下去,就偏过头:“谢谢。”他早就想喝水,可是想到喝了水后,上厕所很不方便,所以才一直忍着。 满满抬头看到墙壁上挂着的电视,征求道:“叔叔,我可以看一下下电视吗?”爸爸说在外面,如果想做什么事,就要先征得别人的同意。 乔笙抱起满满,哄道:“满满乖,我们等下就走的。” “遥控在抽屉里。”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乔笙有些反应不过来,不是说这人不开口说话,冷得像块冰吗?但现在已经说了几句,看来并不如齐衍说的那样。 “……哦,好的。”乔笙拿出遥控,打开电视,选了个正在播放熊出没的台,又对满满说了几句,这才坐回床边,开始问正事。 “先生,我知道这样问会显得很唐突,不过我还是想知道,你为什么倒在我爷爷墓前?” 那人抬起头,一双黑眸直直望向乔笙,久久不语。就在乔笙以为他不想说话时,他却不答反问:“你叫什么?” “乔笙。” 那人喃喃的重复一遍:“乔笙。”而后,垂下头淡淡道:“就是你送我来的医院?” “是的。”乔笙点头,顺势将昨日遇到他的情况再度讲了一遍。 那人听完沉吟片刻,虚弱道:“谢谢你救了我,只是我现在无法回答你的问题,因为我什么都不记得。” “那你还记得自己叫什么名字吗?”乔笙眉心突突地直跳,心底有种不好的预感在慢慢扩散开来。 “不记得。” “医生怎么说?” “不知道。” 乔笙明显无法再淡定下去:“……那你随身可以什么能证实你身份的东西?我帮你联系家人,让他们来照顾你。” “都在柜子上的袋子里,你自己看看吧。” 事到如今,乔笙也顾不得那么多,取过袋子打开,里面装得是他的衣服,在那堆衣服里翻弄半天,终于翻出一个钱夹。 乔笙激动的打开,结果里面只装着一沓50元面值的外币和一张照片,照片主人就是眼前人…… 一瞬间,乔笙哭笑不得放下钱包,无力道:“别人钱包里都装有身份证,名片,再或者银行卡什么的,为什么你的钱包里就这样干净呢?” 那人像看怪物一样看乔笙一眼,那眼神就似在问我为什么要和别人一样。 乔笙叹了口气:“你真不记得了?那怕一点?” “我为什么要骗你?” 是啊,他为什么要骗自己呢,乔笙皱眉:“请问,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我没想过,乔……乔笙,麻烦你先扶我去下卫生间。”从手术室出来,他就再没进过卫生间,他现在只想去卫生间。 “还有一点点,等输完再去吧。”乔笙现在是脑中一片空白,甚至有些烦躁,都说好人不好做,果然如此。 几分钟后,乔笙按响床头的呼叫器,护士进来拔了针,询问了几句就离去,在离开前不忘提醒交住院费,说是手术费其他的都有人垫付过。 乔笙和那人对视一眼,解释道:“我刚到医院就来看你了,还没来得及去办入院手续,垫付其他费用的应该是齐衍,一名小护士,等下他会过来的。”他为什么要解解释?他自己都不明白。 那人慢慢坐直身子,乔笙绕到床的另一边,搭起他一只胳膊,扶着他慢慢下了床,单脚着地,另一只裹着重重纱布悬在半空,将整个人重量都几乎压在乔笙身上,乔笙险些一个不稳,手连忙撑在床边着力站稳。 “谢谢。”那人微微喘息,头软软的靠在乔笙颈间。 他们动静不大不小,惹得原本专心看电视的满满好奇道:“爸爸,叔叔,你们在干什么?” 乔笙苦笑:“你叔叔不方便,爸爸带他去卫生间,满满乖乖看电视哈。”满满似懂非懂的哦一声。 两个大男人就这样相携相扶,好不容易走进了卫生间,难题又来了。 “乔笙,你帮下我。”温润简单的名字,真是越唤越顺口。 乔笙要跳脚,他不敢置信的指指自己,再指指那人的下面:“我帮你?” “嗯。”他站又站不稳,手又没法动,不然要他怎么办,他已经憋了一晚上,一上午,再憋下去,他估计直接死了比较舒服。 “可……” “都是男人,你到底在害羞什么?” “当然不是害羞,只是……” “只是什么,我人都是你捡回来的,你还在别扭什么。” “我……好吧,我就好人做到底。”乔笙扯扯嘴角,心里不断暗示大家都是男人,长得都一样,没什么好奇怪的。 拉下他的裤子,掏出那玩意,乔笙的手抖了抖,偏着头不知道望着什么地方。 那人靠在他肩头,苍白的面容也染上可疑的红晕,颤声道:“手不要抖。” “快点!”乔笙低吼一声,手抖得更加厉害,手上那奇怪的触感越发浓烈,毕竟握着的不是自己的,而且他们是两个陌生人好不? 那人不知为何轻叹了一声,缓缓闭上眼。 听着这声叹息,乔笙心里陡然一紧,这人被砍伤成如此,却没一个家属在旁,而且医院护士大部分都是女的,自然不可能这样帮助他,他一定也是实在忍不住,才会开口叫自己帮忙,想得多,不免有些同情起来。乔笙不想同情心泛滥,便找了个话题:“你……昨天警察找我做过笔录,他们说你醒来,就打电话给他们。” 那人断然拒绝:“不必,我什么都不记得,没什么好说的。” 乔笙轻抖了抖,为他穿好裤子,扶着他转身走到洗漱台前,开水洗了下手:“不记得也要想办法让他们帮你查出你是谁,找到你的家人。” 那人看着镜中的两人,眼中有一丝茫然:“以后再说,我现在不想去想着这些。” 乔笙紧紧皱眉,虽说认识不久,但听这人说话口气以及钱夹里的外币,和无缘无故被人砍成这样,就肯定不是普通人,他不想再惹什么是非。 “那好吧,我今天来就是看看你,既然你有自己的注意,我一个外人也不好多说……” 那人似笑非笑的垂下头:“你打算不管我了?” “……”乔笙看着他,无言以对,他是真的这样想。 那人缓了口气,没有起伏的声音慢慢道:“没事,你能出手救我,我已经很感激了,这种事搁谁身上能做到如此,都已经很不容易。” “你倒是明白的很。” “我是不记得过去而已,不是脑子废了。” 乔笙扶他躺下后,想起刚才护士的交代,看看墙上的时钟,差不多已经到该吃午饭的时间,正好能一道解决。 “医生有没有说你能吃些什么?” “我不知道。”那人皱了下眉,估计是扯动某处伤口。 “算了,我去问问,顺便交掉住院费。”他摸了摸口袋里的钱包,幸好银行卡上面还剩几千元。 那人问道:“等等,你带身份证没有?” 乔笙不懂他问这个做什么,倒如实的点头。 他用眼神示意旁边的柜子:“劳烦你去银行一趟,把这些钱兑换成RMB交医药费,如果还有剩,再麻烦帮我还给那名小护士。”他骨子里就不喜欢欠人情,所以他既然有钱,就尽可能的还掉。 看着那个钱夹,乔笙不禁有些犹豫,年后要交满满的学费,他要采买摆摊的东西,这些都需要钱,他没必要打肿脸充胖子,如此一想,他伸出手拿起那人的钱包,淡然一笑:“好的。” “谢谢。”谢谢两个字,是他今天说得最多的两个字。 乔笙身形一顿,微微的点下头,带着满满出了房间。 在很久以后,乔笙问他:难道当时就不担心他会拿着钱一去不返。 然而他只笑着说:我相信自己的直觉,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直觉便告诉我,你永远不会伤害我。 第七章 虽说是中午时间,银行本应该没什么人,但偏偏碰到过年期间,所以乔笙带着满满足足排了半个多小时的队才轮到他,弄完一切揣着钱和单子,在赶回医院的途中,顺路买了两盒饭,两份汤。 回到医院,他将单子和钱拿给那人看过,这才去交住院费,那人似乎有些不高兴他这样,双唇一直紧抿着。 乔笙根本就不会管他的想法,交完费用,将所有单子都收好放在抽屉里,便开始伺候着他吃饭。 满满在幼儿园就是自己吃饭,现在自然也是自己的饭,乔笙知道她还不会用筷子,所以买饭的时候多要了一个勺子,小手握着勺子,一口饭一口汤,有模有样的很,如果不去看她满嘴米粒的话。 乔笙记得一般做完手术的人,饮食都要清淡点,买盒饭时他特别注意这点,让打盒饭的师傅给他打了苦瓜炒肉,素炒冬瓜,清蒸南瓜,每样都偏清淡又有营养。 然而那人却是满脸的嫌弃,苦瓜不吃,冬瓜不吃,南瓜不吃,最后没法,乔笙只得给他用肉汤泡着米饭,这才勉强吃了些下去。 一顿饭下来,他觉得他是在伺候大爷,伺候完大爷,又开始伺候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宝贝女儿,不过伺候女儿他甘之若饴。 “乔笙,让满满睡我旁边。”那人朝边上移了移,声音放得很低,似乎怕吵醒满满。 乔笙轻轻拿走满满手中的勺子,抱起她慢慢放在床上,盖好被子,再转身拿纸擦那张小花脸,这一切他做得很熟练,显然平时没少做。 那人不禁莞尔一笑:“你真是个好爸爸。” 乔笙正在给满满擦脸,自然没注意到他的笑容,只是下意识一愣:“满满是我的宝贝,独一无二的宝贝,以后等你做了爸爸自会明白。” 那人点头:“累了大半天,你快吃饭吧。” 乔笙轻嗯声,他是真的好饿,端起满满吃剩下的饭,坐在凳子默默吃起来。 那人看着身边的满满,突然问道:“乔笙,满满的妈妈一定很漂亮吧?” 乔笙被他这突如其来一问,给问的直接怔住,心里更是纳闷无比,为什么这些人都喜欢问满满的妈妈。 “……满满没有妈妈。”乔笙没有思索的回他一句,至于他要怎么理解,就不是自己能左右的了。 那人明显诧异地扬起眉,随即,像是明白什么:“对不起。”的确,他的理解是满满妈妈死了。 “没什么。”乔笙顺着他的话。 片刻后,那人又道:“以后我就叫乔竹,取你笙字的竹字头。” 猛然间冒出这样的对话,把乔笙直接给整懵,不解地看着他:“乔?乔竹?为什么?” 那人面色不改,一字字缓缓的解释道:“嗯,反正我人是你所救,跟你姓没什么好奇怪的,而且我也很好奇为什么会倒在你爷爷墓前,或许我们真有什么关系,所以思来想去,还是决定以后我们住在一起,这样那天我想起来,才方便第一时间告诉你,最主要……我已无处可去。”当然还有个原因,正好你也单身。 乔笙心里一颤,眨了眨眼,没想到这人会这样,这样的直接…… 他该拒绝还是答应? 见他不语,那人继续道:“乔笙,我知道这个要求很冒昧,但是我身体好后,一样可以出去挣钱,不会白吃白住的。” 上午自己说唐突,下午他说冒昧,这是在搞什么,上天要捉弄人吗?乔笙敛下心绪:“你误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就真没想过试着寻找家人?” 那人闻言,眼露讥讽:“我伤成这样,如果家人真有心,不可能查不到。” 霎那之间,这句话和记忆最深处的某句话重合在一起。 ——如果家人真舍不得,就不可能会扔下。 当年六岁半的乔笙就是这样想,他慢慢夹起一块苦瓜放进嘴里,苦瓜独有的味道霎时弥漫整个口腔,真是苦啊。 “好。” “谢谢。”乔竹嘴角划出一个弧度。 …… 门口传来敲门声,接着走进两人,一名负责打点滴的女护士,一名换回平常衣服的齐衍,看来是下了班。 乔竹闭上眼,看起来似乎睡着,实际更像是‘我谁都不想理’的冷冰冰模样。 乔笙微笑着起身,挪开位置,方便护士工作。 看到床上那一幕,女护士惊讶道:“咦,这是父女两吧?还真像,真是好看。” “嘿嘿王姐,你搞错了,他们才是两父女。”齐衍一副我就知道的样子,伸手指了指旁边的乔笙。 女护士诶一声,视线在乔笙和床上来回几次,尴尬的笑笑:“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你们聊吧,我还得去其他病房。” “没事。” 女护士刚走,乔笙就问道:“齐衍,他怎么不记得过去?” 齐衍毫不客气从柜子上的袋子里拿出个苹果,进入卫生间洗干净,又走出道:“我不知道,不过应该属于暂时失忆,这种情况也不少见,等过段时间就会恢复,你别担心。” “那他的身体?” 齐衍啃了口苹果,声音含糊道:“现在来说应该不打紧,一周后就可以出院,然后在家慢慢修养。” 乔笙暗暗算了下时间,他初八开始上班,一周后的话,恰好就是上班前两天。 “齐衍,你一共垫付了多少钱?” 齐衍瞥他一眼:“你还?” “不,他自己还。”乔笙放下筷子,收拾好饭盒和其他垃圾,一并扔进垃圾桶,并绑好垃圾袋,打算等会下去的时候一道提下去扔掉。 齐衍来了兴趣:“他有钱?”现在的他不是什么有钱人,和秦安曲偷偷来到南江市,带来的积蓄早就用光,现在两人到处打工才把这日子勉强过了下来。 乔笙将钱递到他手中:“有一点,交完住院费就剩下这点,你看看够不,不够的话,我明天来的时候带来。”既然人家都姓乔了,自己也点头同意,就断不然说不管的道理。 齐衍盯着手中的钱,低低一笑:“够了,还有多,不过我不会还。” 乔笙也不在意:“哈哈,随便你,反正不是我的。对了,你都下班了,怎么还不回去?” 齐衍失望的叹气:“想找满满玩会,结果她竟然在睡觉。哎,好羡慕你,什么时候我媳妇愿意给我生一个就好了。” 乔笙将空调调高两度,笑道:“你媳妇还在读书吗?没读书的话,结婚不就好了吗?” 齐衍吊儿郎当的坐在乔笙对面,想想道:“他没有读书,应该算是唱歌的吧,他很喜欢唱歌。至于结婚,那简直是个不可能实现的梦,我们好不容易才从家里逃出来,现在只想好好在一起。” 乔笙不由愣住,感觉自己真的老了:“年轻真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过玩够了就乖乖回去,别让家人担心。” 齐衍被他逗乐:“拜托,我们都差不多大,好不好?哼哼,好不容易才来到南江市,打死我们都不回去。” 乔笙轻笑不语,算是结束这个话题,他没有权利去要求别人做什么。 齐衍坐了半多小时也不见满满醒来,便悻悻地离去,乔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真睡着,整个病房,就留乔笙一个人守着输液瓶看电视。 天一黑,乔笙就下楼去食堂打了饭,伺候着乔竹吃完,又扶他上次厕所,就带着满满回家了。 对于乔笙收留乔竹的事,楚家没有任何的意见,正如乔竹所说,或许他真是乔大爷亲戚,只是他们不知道而已,所以于情于理,都不能放任他一个人在医院不管。 接下来的几天,乔笙都会早早的赶去医院,就连大年三十那天,他也去了医院,偶尔满满会跟着他一起去,但大多数都是在楚家。 如果有空,他又会赶去批发市场,批发制作首饰的配件和其他相关东西,每天时间都被他安排紧紧的,只恨不得能多出几双手。后来两天,乔竹可以自己下床,慢慢走几步,解决自身问题不再困难,乔笙就没再来医院,而是由宋萍带着满满来。 宋萍是什么人?活了大半辈子什么人没见过,什么事没听说过,在看到乔竹的那瞬间,她脑中顿时闪过一个可能,不过冷静下来,她只希望是自己多想,不然定要这叫乔竹的人好看,当年乔笙对那人只字不提,不提不代表他们就原谅那人。 对于乔笙因忙不来医院这事,乔竹心里莫名有些说不出的感觉,却也没有多想,毕竟他知道什么叫寄人篱下,而且他喜欢满满,打心眼的喜欢,能看到满满他很高兴。 转眼,就到乔竹出院的日子,在他出院的那天,乔笙亲自来接的他。 办好出院手续,记好医师的叮嘱,提着瓶瓶罐罐半袋药,不是一家人的一家人,从今日起将生活在一起。 第八章 对于家里突然多出来一个人,满满是很激动很开心,一直围着乔竹身边不停的转,不停的说,具体表现为主动牵乔竹上楼,拿出自己喜欢的布娃娃送给乔竹,给乔竹介绍这附近都住着谁,分享自己幼儿园的事,到最后连李爷爷家的小黑都不忘记说一番。 而乔竹从踏进这栋小楼开始,唇便抿唇一条直线,眉心轻蹙,通过这些日子的相处,他明白乔笙没有太多钱,一个单身爸爸带着女儿生活,必然有些艰辛,却没想到艰辛到住这样的地方,心中不由泛起怜惜,乔笙和满满不应该这样的,他们那么好。 小小客厅里面,摆放着一张淡蓝色条纹的布艺沙发,沙发前面是一张玻璃茶几,茶几堆满各种颜色形状的廉价珠子,各种单簪链子圆头针胶水,以及还有许多他认不出的东西,在旁边是靠墙放着的四方餐桌,桌上铺着蓝色碎花桌布,此时桌上面放着菜罩,隐约能看到菜罩下罩着上顿剩下的饭菜。 茶几的再前面点是电视柜,很古老的大屁股电视,电视机顶部放着一对憨头憨脑的大阿福,而旁边立着饮水机,从客厅直穿过去是满满的小卧室,再过去就是阳台,阳台上摆放着几盆花草,在这寒冬里凭添出一份春意。 从客厅门口出去,走几步,连接得是上下楼的楼梯,乔笙的卧室和厨房,挨着厨房的是一间很小很小的卫生间,两个大人同时站在里面,都显得略微有些拥挤。 整个房子装修的很简单,或许连装修都谈不上,但是看得出主人很爱干净,甚至有些洁癖,放眼看去,到处都是干干净净,不染灰尘,让这小小的家处处都透着温馨和舒适。 乔笙将他扶到沙发前坐下,将药放好壁柜里,道:“你先在这里坐着休息,看会电视,我去做饭。” “爸爸,你快去拉,我会在这里照顾好叔叔的。”满满端着她的小板凳,坐在茶几前,从茶几下面拿出遥控正准备打开电视。 “作业没有完成,不许看电视,快回屋写作业去。”乔笙点了点她额头,夺过她手上的遥控。 满满不乐意的撅起嘴,背过身:“爸爸真讨厌,我不想画嘛。” 乔笙虽然宠溺女儿,但在学习教育的问题上,绝对不会放松半分,甚至有点死板:“过年前你就说你不想画,你当时怎么给爸爸保证的?再过几天就开学了,你不画的话,开学前都不许再看电视。” 乔竹慢慢站起身,夺走他手上的遥控:“有你这样教育孩子的吗?满满才四岁不到,就该无忧无虑的过每天,操心那么多干什么。” 乔笙被噎了下,但依然坚持道:“没听过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吗?我这是为她好。” “我只知道她还小,想干什么就该干什么,为什么小小年纪就要活得这样辛苦?”乔竹也丝毫不退让。 “你没做爸爸,你不会明白这种心情。” 乔笙摇摇头,把遥控递回满满手上:“是啊,我的确没做爸爸,可我已经做了叔叔,对吧?满满。” “你……”你真无耻。 满满开心接过遥控,笑道:“咯咯,还是叔叔对满满最好。” “乔昭满,罚你下学期没有新玩具,也不会带你出去玩。”乔笙真的气了,这才回家第一天,两人就一唱一和是要干什么?开始联合反抗他吗? 乔竹头大的看着眼前俊秀男子:“乔笙,你不可以这样霸道无理。” “那是我女儿,我高兴怎么管就怎么管,与你无关。”扔下这句话,乔笙直接去了厨房。 意识到爸爸真的生气了,满满垂下头,默默的放下遥控,回到自己的小房间,端坐在小书桌前,拿起画笔开始一笔一笔的画。 然而没过多久,她大大的眼睛里就溢满泪水,一滴一滴的落在画纸上,将画好的线条晕染成一块一块的。 乔竹一瘸一拐的靠过去,看到那变了样的画纸,不知为何心抽着疼:“满满不哭,爸爸是在生我的气,不是生满满的。” 满满小小身体在颤抖,就却坚持着没哭出来,只是泪珠子噼里啪啦的直往下掉:“爸爸从没有这样凶过我,他一定是觉得我不乖,不爱我了。” 乔竹揉揉她柔软的头发,柔声道:“满满是你爸爸的宝贝,他最爱的人就是你,这是他亲口告诉我的,所以他不会不爱你。” 满满很怀疑的吸了吸鼻子:“真……真的?” 乔竹抽掉那张已经花了的画纸,重新为她铺上一张:“当然,骗人可是要变长鼻子的。叔叔现在去厨房找爸爸说几句话,你乖乖在这里画画,不哭了,能做到吗?” 满满抽了张纸巾,自己擦去眼泪鼻涕:“满满能做到。” “我家满满真乖。”乔竹温柔一笑。 …… …… 厨房内。 乔笙正一脸阴郁的站在案板前,削着马铃薯皮,此刻他把乔竹当做手中的马铃薯,使命的削。 “在这样削下去,确定我们晚上还有菜吃?”乔竹靠在门边,好笑的看着他。 乔笙哼了一声:“没有吃,就吃方便面。” 乔竹感慨的叹了口气:“哎,我们倒是无所谓,不过满满正在长身体,都说女儿要娇养,你这样不是害满满吗?” 乔笙回头横他一眼,道:“下次我教育满满时,你不许再开口,否则别怪我赶你出去。” “乔笙,你真没必要这样。” 乔笙取下菜板,拿起菜刀朝着乔竹晃了晃:“你懂什么?你或许从小就生活在有钱人家,自然不懂好好读书的重要性。”他是中专生,对于这点太深有体会,那些人的明嘲暗讽,不屑的眼神,真是让他怎么都忘不掉。 乔竹:“谁说我不懂。我只是觉得满满这个年纪,更应该让她开心的过每天,学习固然重要,但没必要以玩耍却威胁她学习,这样只会适得其反。” 乔笙冷笑:“一张嘴这么会说,不去做律师真可惜。” 乔竹挑眉:“说不定我以前还真是一名律师,因为太过正义为人打官司平反,惹上不该惹的人,才落得今天。” 乔笙实在是佩服这人的想象力,他不过是讽刺一说,这人倒好连前因后果都想好了。 乔竹把手中的画举到他面前:“好了,你自己看看这是什么。” 乔笙切菜的手一抖,险些切到手,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我怎会不心疼。” 乔竹轻轻拍拍他肩膀:“我懂。” “你懂个屁。” “粗鲁。” “滚出去,别妨碍我做饭。” “……”乔竹很无语地离开厨房,最后索性搬个凳子,守着满满画画。 第九章 晚饭前,满满和乔笙已经握手言好,两人之间恢复父慈女乖的模样,丝毫没把先前的事放在心上。 乔竹看在眼里,除了羡慕还是羡慕,他已经开始幻想,他会不会也已经成家立业,有了可爱的女儿或儿子? 不过,这个想法刚萌生就被他否认,因为他的心,没有因为这个想法而产生共鸣。 在乔笙连打数个哈欠后,躺在旁边的乔竹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乔笙,你还要做多久?都快十二点了。”虽然他早早就上了床,却一直睡不着,因为某人开着明亮的灯,坐在他旁边一直捣鼓他的那些玩意,他一动就有寒风吹进来,真是冷得人难受,令人无法入睡。 乔笙正在把花瓣朝簪子上粘,听到他的催促声,头也不抬地回了句马上。 乔竹真服他,两人第一次同床,亏自己刚开始还暗自的别扭许久,结果这人抱着一堆东西,直接就爬上了床坐进被窝里,面上不见半点不自在。 回过神后,乔竹很是气恼自己,他不懂自己究竟在别扭什么,或者期待什么,两个大男人睡一张床有什么好奇怪的?况且,在医院的那几天都是乔笙伺候他,这时候再来想这些,真是显得矫情。 乔笙没他那么多胡乱心思,伸个懒腰下床,端着东西回到客厅,顺道看了趟满满,又下楼检查铁门是否关好。等他再回到床上,身上已带满寒气,乔竹不悦地裹着被子朝里拱了拱,乔笙顺势滚到那暖呼呼的位置,满足的呼口气:“你打呼噜不?” “不。” “你磨牙不?” “不。”乔竹脸一黑。 “你会发梦颠不?” 乔竹有些咬牙切齿:“我不是满满。” “OK,睡觉。”乔笙声音带着明显笑意,手按下床头的开关,两眼一闭,边想着工作和摆摊的事,没过多久就睡着了。 乔竹就没那幸福,他几乎是睁眼到天亮,一整夜听着身旁匀称的呼吸声,他的心莫名其妙砰砰直跳,翻来翻去怎么都睡不着,后来估计吵得乔笙都烦了,直接长腿一压,将他死死压住不许他再翻动。 第二天,乔笙起床,他反倒渐渐有了睡意,乔笙见此自然没叫醒他,照常起来做饭打扫卫生,家里突然多出一个人,没有令他改变半点,以前怎样,现在继续怎样,这就是生活。 在这期间内,街坊纷纷听说乔家来了远方亲戚,有些闲着没事的街坊就跑来窜门,其实主要是想看看这位亲戚,其中以林旭和刘雄最为热情,上午来时人在睡觉,下午又跑来,直到终于看到那传说中的亲戚,刘雄反倒兴趣大减,随便聊过几句就离开,因为乔竹气势太过凌人,坐着那里冷着一张脸,言语又格外吝啬,刘雄说一大堆话,他要么点头,要么嗯,要么冷眼一扫,就是不会主动多说几句话,那怕是敷衍,刘雄走了,林旭则留在乔家吃过晚饭才回去。 乔竹的态度,弄得乔笙很是没辙,尽管他不喜欢刘雄,但毕竟街坊邻里,抬头不见低头见,所以有些气忍忍就过去,他不想让某些人趁机说乔大爷怎么教出一个这样的孙子。 再来乔笙怎么都想不明白看,这人和他们相处时,整个人都好端端的,为什么一对上其他人,这人就变了样。 谁料乔竹知道他的疑惑后,冷哼道:“我又不是做什么的,干什么要笑脸相迎每一个人,没听过万事因人而异吗?家人,爱人,朋友,陌生人,甚至敌人,都有不同的对待方式,全看自己怎么把握。” 这话说得真直白! 乔笙嘴角抽搐,倒也无法去否认,就拿乔竹对刘军和林旭的态度来说,明显对林旭友善热情许多,难道第一次见面,乔竹就看出乔家和刘家关系很不好?所以才这样明显对待?他鬼都不信。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去厨房洗水果时,刘军都说了些什么。 不过不管怎么说,街坊都知道乔竹的存在,这还是好的,毕竟乔竹不是住一两日就走。 时间过得很快,眨眼就到乔笙上班的日子。 天刚蒙蒙亮,乔笙就睁开眼刚要做起来,腰间突然横过一只手臂,随即某人的嘀咕声传来:“再睡会儿,外面天都还是黑的。” 乔笙毫不犹豫的拿开那只手臂,摸黑下床穿衣,打着哈欠走进卫生间,开始洗漱。 洗了个脸,人也清醒不少,系上围裙熬粥,蒸馒头,拌泡菜,把中午的菜做好,中午只要乔竹自己开火热下就好,厨房就挨着他的睡房,他动作下意识很轻,不想吵醒床上的人。 看着外面天已经差不多亮完了,他转身打扫卫生,拖地,弄完这些,回到厨房匆匆吃点早饭,就提着自己的饭盒下楼,准备去公司报道。 “乔笙。” 乔笙开铁门的手一顿,回过头望去,见那人刚从被窝爬出来,外衣都没来得及穿,正站在楼梯口直直看着他。 “怎么不睡了?”因为送货要骑车的原因,他全身上下都包裹的严实,只露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在外面,里面满是温和的笑意。 乔竹扶着楼梯旁边的扶手,一步一步走下来,最后在乔笙面前站定。 乔笙虽然不知道他哟做什么,却又将昨晚交代过的事再度交代起来:“等会满满醒来,记得帮她穿好衣服,吃过早饭,让她写一遍1到5的数字,中午的菜我已经做好,中午你自己端出来热下,如果满满想出去玩,你就带她去楚家走走,记得别走太远,你对这边还不熟悉,下午大概两点左右,就让她上床睡午觉,晚饭等我回来再做,记住了吗?还有,记得你自己也按时吃药。” 乔竹微微一笑,抬手将他头上的帽子朝下压了压,将那双眼睛遮住些许:“你们公司发的帽子真丑。”还有他身上的衣服,他记得好像都是那个什么楚凌天的,貌似衣柜里还有很多,都是从楚家拿来的。 乔笙横他眼:“无聊!没事我先走了,你不想起来就再睡会,反正满满不上学,都会睡到九十点才起来。” 乔竹点头:“好,你路上小心。” 一路上,乔笙都觉得乔竹今天有点怪怪的,乔竹也觉得自己有点怪怪的,听到乔笙下楼的声音,没做多想的就下床追了出来,看到那人单薄身影裹在不合身的衣服里,他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尽管生活艰辛,乔笙却没有因为家里多出一个自己,表现出一点不高兴,也没有因为接下来生活压力的加大而抱怨,这样的人,无疑是善良的,所以那日刘雄故意扯出乔笙因偷窃坐牢时,他心中很是不悦,后来刘雄言谈更隐含讽刺之意,让他怒火丛生,如果不是想到不能给乔笙添麻烦,他当场就要将那刘雄揍成刘狗熊。 乔笙走后,乔竹当真缩回被窝里看书,直到满满抱着布娃娃一语不发的站在床前,他才意识都快十点了,抱起满满放进被窝里,他先穿好衣服,再回到满满房间,将衣服全部抱来,一件件为满满传说,他没有乔笙的手巧,不会梳什么小辫子,就拿起梳子给满满看似随意,却十分认真的梳了几下,让看起来不至于乱糟糟。 而年假过去,上班的第一天是最忙的,一大堆货件从总公司运来,几个人看着眼前堆积如小山的货件,同时哀嚎一声,哀嚎过后,该怎么还得怎么。 平时上午和下午各一趟就好,今天是上午两趟,下午吃过饭没有休息就继续开始。 冬日里天黑得早,刚刚五点过,天色就已经渐渐暗下,等乔笙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公司,公司里竟是欢声笑语一片,好不热闹。 第十章 看到这情景,乔笙心底颇感纳闷,难道老板夫妇又来了?但他记得上午来过一趟,按照自己对老板夫妇二人的了解,不可能这个时候还在,真是奇怪。 而屋内的人听到电动车停放声音,立即有个小身影欢快的跑了出来,甜甜唤道:“爸爸。” 乔笙正弯身收拾客户没拿走的包裹,不想背后传来熟悉声音,不免身形一僵,惊讶的转过身:“满满,你怎么在这里?” 满满歪头笑道:“等你好久都没回来,我就告诉叔叔路,带着叔叔来找你了。”小模样很是得意,可是她带着乔竹来的。 乔竹?乔笙皱起眉。 果然,就在下刻,一道修长身影一瘸一拐的从屋内走出,低沉的声音缓缓道:“我看天都黑了,你还没回来,就带着满满过来,顺便熟悉下这边,本来不想打扰你的同事们,但是李姐实在太热情,一定要叫我们进去坐着等你。”一番话,将事情交代得一清二楚。 乔笙当然知道今天的确晚了很久,平时这个时候早在家中,今天实在太忙,就加了一个小时的班,他点头道:“你带满满在边上等我会,很快就好。” “好。”乔竹果然乖乖牵着满满走到最边边上。 李琴芳等人也跟着走出来,帮着乔笙收拾东西:“乔笙啊,今天真是你辛苦了。” 乔笙笑笑:“没事的,李姐。” 小刘瞥他一眼,小声调侃道:“乔笙,你家人怎么都长这么好看,小心哪天李姐又给你弟弟介绍对象。” 乔笙眼皮直跳,胡乱扯道:“呵呵,他已经自己有喜欢的人,而且他的事,我无权做主。” “是吗?对了,李姐上次不是说给你介绍对象吗?刚才还和你弟弟提起,我瞧着那意思,就是对于那事她还不死心,还想把你和那姑娘撮合。” 乔笙微愣:“……哦,我弟弟说了什么?”说完,乔笙下意识抬头望向乔竹,只见乔竹只似笑非笑地挑着眉,那模样实在有几分高深莫测的味道。 小刘道:“就说他和你能带大满满,不过这事还得你自己做主,他和满满不会有任何意见,只从旁看看就好。今天你跑的地方最多,剩余的事交给我来就好,你快回去吧。” 乔笙皮笑肉不笑的嗯一声,飞快地交上单子,说了几句就提着饭盒逃似地离开公司,找个女人结婚过日子这种事,他根本就没考虑过,他不想满满想太多,也不行耽误人家姑娘,所以以后还是离太过热心的李琴芳稍稍远一点。 道路两旁橘黄色的路灯,照在地面的积雪,反射出晶莹的光芒,乔笙和乔竹分别牵着满满的一只小手安静漫步走积雪上,因为乔竹腿不方便,所以三人走的很缓慢,只看到满满不时抬起朝两边的男子笑,那笑容纯净天真,让人看一眼,就能感受会幸福其实很简单。 等李琴芳追出来的时候,就看到这样一幕,蓦地,这温馨一幕感染到她,她忽然觉得,或许一个家不一定非要有女人才能幸福算完美。直到那三人消失在街角,李琴芳回过神,看看手上的几张单子,无奈地叹口气,看来只有明天找乔笙帮这个忙。 ****** 回到家中,乔笙第一件事就是进厨房,倒了一盆热水打湿毛巾,轻轻的敷了敷满满那被冻得红彤彤的脸蛋。 满满拉下乔笙脸上的围巾,小手也学着乔笙的动作,敷上乔笙的脸:“爸爸,不冷。” 小手摸上得是乔笙的脸,暖得却是乔笙的心:“不冷,满满自己去玩吧,我要做饭了。” “嘿嘿,叔叔已经做好。” 听到她这样说,乔笙看向一直倚在门边静静望着他们父女的男子,问道:“你会做饭?” “我从没说过不会做家务。”乔竹耸耸肩。 乔笙还是有些不相信,放好毛巾,走到灶台前,揭开锅盖,里面果然蒸着两盘做好的菜,一盘素炒藕片,一盘蒸腊肉,那色泽看起很有食欲。 乔笙夹起一块藕片放进嘴里,随即毫不吝啬露出一个明朗笑容,表扬道,“不错,从明天起家务全怪你包。” 乔竹眉一蹙:“我拒绝。”他看到乔笙做家务,眉心几乎打结,在他眼里,那简直不是人做的事,想从前……想从前什么呢?脑中快速闪过一些画面,快得令他住不住。 乔笙端起菜,牵着满满朝客厅走去:“不好意思,主人不同意,所以拒绝无效。” 乔竹跟在他们后面,不紧不慢道:“逼迫他人做他人不愿意的事,因情节而论看是否违法,虽然你让我做的事并不违反法律,但有些违反道德,乔笙先生你真要逼迫一名病人做家务?” 乔笙失笑道:“瞧瞧这一板一眼的话,你真是律师?” 乔竹摊手:“鬼知道呢。” 满满插口道:“爸爸,叔叔还在生病,你不可以让叔叔做事,老师告诉我们,让别人做不愿意的事,别人会不高兴的。” 乔竹嘴角上扬:“满满真棒,明天叔叔做别的给你吃。” 乔笙淡淡扫二人一眼:“吃饭。” …… 第二天,乔笙把身份证合着八百元一起放在床头上,让乔竹白天里没事的时候,慢慢磨去街口的营业厅帮他选个手机,不要太贵的,简单实用能打电话就好,剩余的让乔竹看着自己需要买什么就去买,乔竹的身体现在金贵得很,提不得重东西累不得,他深深觉得他捡回了一个大爷。 而乔竹刚到公司,李琴芳就将那几张单子递给他:“乔笙,这些是总部不小心发错的单子,包裹也顺便一起送了过来。” 乔笙看着单子,这些明显不归他们负责:“李姐是要我把这些都送回总部?” 李琴芳笑道:“不是,能送回去昨天我就让老张一并带回去了,发现单子送错,我当时就打电话回总部,总部的人却说你们不是有人负责青云片区么,反正都挨着一起,让那人一并送掉就好。人家都这样说,我们自然就不好意思再送回去,所以就是要麻烦乔笙辛苦了点。” 乔笙握单子的手慢慢握紧,似乎在犹豫,李琴芳又道:“这也没法,刚过完年都很忙,总部那边能推掉就推掉,肯定这种事就落在我们自己头上。” 李琴芳说得,他何尝不明白,只是,有张单子的地址…… 心思一转,倒也无所谓的应道:“好的,李姐,我送完就顺道送掉这几家。” “麻烦了。”李琴芳笑了笑。 第十一章 上午这趟,乔笙并没去那边,而是下午过去的,他隐约记得下午时间那人一般都不会在。 拖来拖去,还是拖到这一刻,看着手中的最后张单子,乔笙重重出口气,摸出电话快速按下几个数字,没用多久电话就被接通,不等那边人讲话,乔笙就先开口,压低声音快速将自己是谁讲清楚,并让那人来小区门口领包裹。 很显然那边的人没反应过来,又问了一遍他是谁。 听到声音,乔笙嘴角不由露出一丝苦笑,不想遇见的人偏偏一个个遇见,他故意选这个时间来,就是希望接电话的是别人,结果…… 事到如今,乔笙也顾不得那么多,耐着性子再次重复,那人听后却道:“不都是送货上门吗?你直接送进来。” 乔笙道:“不好意思,赵先生,物业不让进去,所以麻烦赵先生自己出来拿下。”赵雨裴,出了名的纨绔少爷,挥金如土,也是陆景城的生死兄弟,在南江市有四大家族,容家,陆家,万家,还有一家就是赵家,而赵雨裴念大学时,在这里买下一栋别墅,后来这里便成赵雨裴专门养‘老婆’的地方,曾经他虽陆景城来过多次,每次来都能看到别墅不同的女主子,这正是他不大喜欢赵雨裴的原因之一。 “不用,你把电话拿给守门的门卫。”赵雨裴一边用毛巾擦湿漉漉的头发,一边走到落地窗前,原来天色已经不早,在他身后不远处的沙发上正坐着一名男子,年纪大约三十上下来,修长的指间夹着一根烟,烟雾缭绕中,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依稀可见俊美的五官,宛如雕刻般没有一丝瑕疵。 “……好,稍等。”乔笙烦躁的将电话递进门卫亭里的门卫。 守门的男子比乔笙更不耐烦,瞪乔笙一眼,不情愿地拿过电话,脸上顿时恢复狗腿笑脸,握着电话直哈腰点头。 乔笙虽然被放行进入,但心中却莫名的有些慌乱起来。 等骑车来到那栋别墅前,他将帽沿使命地朝下拉了拉,又将围领朝上提了提,恨不得整个人全部包起来,这样的他应该不会被认出来,除非这赵雨辰有火眼金睛,殊不知他的一举一动都已经落在赵雨裴眼中,只是从赵雨裴的角度看去,也只看到他的动作,并看不到其他,所以他唯一感觉就是这个小快递员似乎有点好玩。 再次拨通电话,赵雨裴直接挂掉电话,径直走了出来。 乔笙没有垂着头,也没直接和赵雨裴直视,他很淡定的依照程序办事,拿出单子笔让赵雨裴签字。 “你们公司不是以快出名吗?就算放年假,也该昨天送来,为什么今天才送来。”赵雨裴边签字,边随口抱怨了一句。 “不好意思,下次我们会改进。”电话里声音会变,不过现实中再怎么努力压制,也不会有太大变化。 赵雨裴听到声音,明显一愣,这声音怎么听着有点熟悉?然而看过去,这个人全身上下包裹太严实,实在看不出是个什么模样。 乔笙收好单子笔,将包裹递给他,便发动车子走了。 屋内男子见赵雨裴迟迟不进屋,摁掉烟头,道:“雨裴,你站门口不进来干什么?” 赵雨裴拿着包裹,缓步走进来,看着沙发的男子,迟疑道:“刚才来送快递的人,声音和乔笙有点像。” 那人身形不着痕迹的僵硬了下,随即冷冷一笑:“声音像有什么好奇怪的,我还见过两个毫无血缘关系的人长得七八分像,还有,下次不要在我面前再提起他。” 赵雨裴笑着点头:“对不起。” 那人没再开口,只抬头望了眼窗外,恰好看到那道身影转弯离去,他微微眯起,心中想些什么,无人知道。 “我先走了,明天电话联系。” 赵雨裴上前蹭了下他,道:“你不看完东西再走?” “你满意就好。”那人淡淡留下一句,就抬脚离去。 乔笙的心跳得有些快,等骑出小区,他一把拉下面上的围领,趴在车头神色十分复杂,刚才他一直感觉有道目光从屋内赤裸裸的望着他,毫不遮掩的目光让他浑身不自在,也让他瞬间明白屋内之人可能是谁。 倒不是有多怕见到那人,或者被他们认出,既然万雪琪和陆景澜都见过,又岂会在乎他们知道不,乔笙只是不想再掺和进去,他一个小市民,只想安心踏实过自己的小日子,不想招惹这些权贵,成为他们的笑料或者成为谁手中的棋子。 二十多年来,如果说他唯一做错的事,就是招惹了陆景城,将自己险些送上不归路,还好那一夜,让他的命运彻底改变。 不远处,一辆黑色轿车内,陆景城双手紧握方向盘,细长锐利的黑眸紧紧凝视着那张熟悉的脸。 乔笙,为什么不再躲下去,是故意出现在我的面前吗? 呵,看来狱中三年生活,还是没能把你锋利的小爪子磨平,为了不继续被你挠伤,看来有些事还不够。 “大成,我要知道乔笙现在的一切。” “是,老板。” 陆景城放下电话,慢慢地笑了。 如果乔笙知道陆景城的想法,怕是要呕血三升,一个人自作多情,自以为是起来,真是拦都不拦。 辛苦一天,终于到下班时间,乔笙一想到家中有人在等自己回去,眼中霎时溢满笑意。 暗巷里,十字路口处一如既往只有一盏明亮路灯孤独而立,而站在这个路口,已经能看到自家厨房和阳台,那里灯火柔和,透过厨房的窗户,能看到一个人影正在那里忙碌,一楼则漆黑一片。 乔笙脚下步伐加快,暗忖出租广告贴出这么久,怎么都没人上门询问,看来还得抽空去一趟中介公司,在那里做个登记。 晚上吃过饭,乔笙接着鼓捣他的东西,乔竹抱着满满缩在沙发上玩新手机上的游戏推箱子,乔竹真听他的话,他说买个实用简单,他果真选择充值199元的套餐,带回一个无比扎实的蓝屏手机回来,拿着这样的手机,也亏得两人玩得起劲。 越想越觉得好像,乔笙噗嗤一声笑出来。 乔竹瞄他一眼:“傻笑什么?” “没什么,你差不多就去吃药,满满该睡觉了。” “等我过完第三关。” 乔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么简单的游戏,你竟然还在第三关的奋斗,我真替你的智商堪忧。” “与智商无关,是我用不习惯这种手机,按不来这个键。”乔竹认真的解释道。 乔笙沉默,敢情这是在嫌弃抱怨。 “乔笙,明晚我们去夜市逛逛吧,先了解下市场。” 乔笙赞同:“好,年前因为遇到你的事,一直没空去,是该去看看。”不经意提到墓地相遇的事,两人先是一愣,接着同时沉默下来,乔竹抿唇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干脆关掉手机,带着满满去洗脸睡觉。 第十二章 对于墓地之事,彼此心中多少都有自己的想法和担忧,却都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所以这一夜无话到天亮。 第二天醒来,昨晚无心提到的事被抛于脑后,日子似乎回到平常,简单平淡。 只是在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乔笙总觉得有人躲在暗处看他,可每当他回过头,身后又并无异常,这让他不禁多了个心眼。 不知不觉到了满满开学的日子,开学那日,宋萍和乔笙乔竹一起去的学校,因为都不是新进幼儿园的新生,所以开学和平时送去上学一样,没什么特别的,在和老师报过到后,家长就陆续离开幼儿园。 出幼儿园后,宋萍先行离开,乔笙将乔竹拉到一边,把被人跟踪的感觉告诉乔竹。乔竹听后,沉吟许久,他现在身体没有完全恢复,如果发现乔笙真被人跟踪,他帮不上半分忙,反而会打草惊蛇,况且乔笙现在也不敢肯定,只是怀疑,所以这件事必须从长计议。 如果真的被跟踪,那幕后人是谁?为什么要跟踪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乔笙,这是乔竹最大好奇的地方。 乔笙照常去公司上班,乔竹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在这一带反复转悠。 下午时,乔笙接到乔竹的电话,不知道乔竹在电话里说了什么,只见乔笙脸色轻快,挂掉电话,又给宋萍打了个电话,让她下午帮忙接下满满回家。 今天公司不怎么忙,但乔笙磨磨蹭蹭到六点过才离开公司,离开公司,他没有径直回家,而是朝着离家的反方向走去,一边走一边在打电话。 每当他拐过一个弯,就有两道不起眼的身影缓缓走出,他们是一男一女,都是游客装扮,男子手中相机‘咔嚓’一按,似乎在拍景物,似乎在拍身旁女孩儿,又似乎在拍其他什么,他们始终跟在乔笙身后,距离不近不远,任谁都看不出端倪。 在不远处的一栋楼顶上,乔竹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他慢慢下楼,朝着相约的地点走去。 那两人估计对地形不大熟悉,一直默默跟在乔笙身后不远,当乔笙拐进一个暗巷,他们不假思索,竟然也跟着走进去,殊不知这是一条死巷。 等两人意识到不对,想要转身离去时,身后一道刺眼的灯光射来。 “呵呵,现在才想到跑,不觉得有些晚了?”乔竹提着电筒,一步一步朝着二人走去。 乔笙上下打量二人片刻,确定自己不认识后,冷声道:“你们是谁?” 二人左右张望一番,男子倒也镇定道:“我们是来南江市玩的游客,你们想干什么?抢劫?我警告你们不要过来,我会报警的。”边说着,女子已经摸出电话,准备拨打110。 乔竹嘴角笑容扩大:“我也很期待,警察是会帮跟踪狂,还是站在无辜市民这边?”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凭什么说我们是在跟踪,冤枉人可是要证据的。”男子硬抬起头与他对视。 乔竹眨眨眼,笑道:“证据不就挂在你脖子上么?” 于是女子最后一个零怎么都按不下去,她抱着男子的手臂,已经有些微微发抖。 乔竹轻嗤一声,目光凌厉:“爷没时间和你们浪费,留下相机,说出是谁派你们来的,否则不用你们报警,爷也会亲自送你们进去。” 话已至此,男子知道身份暴露,自然再没隐藏的必要,不过做他们这一行,最重要的就是信誉和保密,出卖客户是大忌,况且这个客户,他得罪不起。就在他思索该怎么办逃间,他惊奇的发现乔竹的腿不方便,心中暗自一喜,握住女子的手,直冲过去。 只可惜,想法有多美好的,现实就有多残忍的,就在男子带着女子从乔竹身边错过时,乔竹空着的那只手,眼疾手快的抓住男子胳膊,反手一拧,骨头折断的声音清脆刺耳,男子哀嚎声顿响起。 乔竹嘴角一勾,带着他的手臂身形一侧,一脚踹向他的膝盖处,男子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无法动弹,而女子挣开男子的手,疯了似地跑。 “妹妹,如果我是你,我会聪明的选择乖乖留下,当然如果你有本事永远不出现南江市,自然另当别论。”乔竹冷冷扫了一眼快要跑到巷口的女子,明目张胆的威胁。 女子停下脚步,脑中全是刚才同伴哀嚎的声音,眼里只剩害怕,他们不过拿人钱财为人办事,以前不是没被发现过,但都不像眼前男人这样粗暴,这个男人美得像妖精,却狠得让人胆颤。 “乔笙,你在发什么呆?”从刚才开始,乔笙就一直杵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听到某人的抱怨声,乔笙抱歉的笑笑,缓步上前取下男子胸前的相机,找到相册,一张张的点开看,只是渐渐地,他的脸色变了…… 最后,他有些慌乱地将相机中的储存卡取出,又把相机重重摔在地上,吼道:“滚!给我滚!” 乔竹不满地蹙起眉,却也不好说什么,只能松开手,看着那两人蹒跚离开。 乔笙顺着墙壁慢慢缩坐在地上,他掰断手中的卡,有些疯狂的笑了。是啊,他一早就该猜想到,这世上还有谁能这样无聊,一边说着他恶心让他滚,一边对他死缠难打,只有陆景城啊。 呵,曾经他是陆景城的贴身佣人,陆景城的棋子,陆景城带着他出入各种场合,看着他被嘲笑,看着他费力周旋其中,看着他被女子斥骂,却从不出面帮说一句,因为奴就是奴,主就是主,在被爷爷带进陆家那刻开始,他就该明白一切都错了,好在慢慢长大的他可以选择离开,他无法改变命运,就让自己远离让自己痛苦不堪的根源,过自己想要的生活,那怕艰辛。 所以那一夜,半醉半醒的他选择了放纵,让这成为助他离开陆家的第一步。 结果他如愿离开陆家,离开陆景城身边,然而意外的总是特别多,满满的来到让他对生活充满希望,但是现在…… 陆景城,如果你敢对满满做出什么事,我乔笙就算拼上这条命,也要拉你一起死。 第十三章 乔竹抵在墙上,悠然的点燃一根烟抽起来,估计烟太便宜,不怎么好抽,只见他皱着眉,吸了两口就扔在地上踩灭。 乔笙看着那点点火光被踩灭,讷讷的望向乔竹:“乔竹,给我一支。” 乔竹微怔,又点燃一支,猛吸一口后,才递给乔笙:“给。” 乔笙也不在意烟头刚刚被乔竹含过,直接放在唇间,深深吸了一口:“咳……咳咳……” 乔竹挑着眉,有些不敢相信:“不会?” “不是,是太久没抽而已。”他几乎是不抽烟的,当然,他不会傻的说出事实,让乔竹来取笑。 乔竹也不点破,伸出一只手,柔声道:“走吧,我们该回家了。”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秘密,他想乔笙的秘密一定让他很痛苦。 这只手很有力量,很温暖,乔笙一笑,也伸出手:“谢谢。”不禁暗想如果今天没乔竹在身旁,他该怎么办? 乔竹微一用力,将人从地上拽起来,拉着的手却没放开的意味:“乔笙,我们现在是家人,有什么事可以和我说,我们一起分担。” 乔笙点了点头。 因为今天的事,家中自然没人做饭,两人在楚家随便吃了点东西,楚向道没有多问什么,只是语重心长地说了句:“如果有什么事,还有楚家在后面支持。” 这一刻,乔笙险些以为楚家是不是知道了什么,结果楚向道的下句话,便将他的疑惑全部打消,楚向道以为他在公司受了气,让他如果做得不顺心就不要做,再换别的工作。 回去的路上,乔笙背着满满,乔竹打着电筒走在旁边。满满双手紧紧搂着他的颈脖,讲着在幼儿园发生的事情,乔笙心里瞬间涨得满满的,先前不愉快已然全部散去,他要的一直都很简单,不求大富大贵,只求家人平安。 …… 乔竹看着身旁淡漠清冷的男子,不由开口说出自己的担忧:“乔笙,这件事我怕是不会这样简单结束。” 乔笙串珠子的手微顿,淡淡道:“我知道,不过无所谓,随便怎么折腾吧,总有一天会过去的。”总有一天陆景城厌烦,他会知道自己早不是当年的乔笙,他会觉得无趣,就自然罢手了。 “你为什么不报警?” “没必要。” “呵,你和幕后人关系一定很特殊吧?”乔竹语气不明的抛出一句,否则为什么不多问,就让那两人走,他一定是知道幕后指使的人是谁。 乔笙瞥他一眼:“特殊?”继而他点点头,自嘲道:“的确蛮特殊,曾经我叫他少爷。” 乔竹皱眉不语,很不喜欢他说这话时的神情,更不喜欢他这句话,特别是少爷两个字。 过一会儿,乔笙忽然叹道:“乔竹,你为什么还不恢复记忆啊?”恢复记忆就能解开迷惑,他也能卸去一块心事。 乔竹瞪着他:“你这是在变相赶我走?” “当然不是。诶……你起来做什么?”乔笙连忙护住他的工具箱,避免因乔竹起身而被摔落地上,不然捡起来,真会要他老命。 乔竹没好气的看他眼:“抽烟。” 乔笙撇撇嘴,小声嘀咕:“烟也要钱买,你省着点抽。” “乔笙!”乔竹额头青筋直冒。 “玩笑,你继续。” 乔竹几口抽完烟,缩回被窝里,面朝里侧,留个背影给乔笙,显然心情不大好。 乔笙懒得再理会他,明天晚上就要去夜市上摆摊,他要尽快将最后几样赶出来,成败就在明晚,他心情除了兴奋,还有点担忧。 …… 某栋大楼的最顶层,陆景城站在落地窗前,俯瞰着整个南江市,刚才私人侦探所那边传来消息,说乔笙已经发现他们,无法继续跟踪下去。没想到几年不见,乔笙倒是谨慎不少,这么快就察觉有人跟踪,但纵然如此,那又能改变什么? 当初在陆家第一眼看到乔笙,他就觉得这个孩子好特别,就让爸妈去问问乔大爷的意思,后来乔笙果真成为他的贴身佣人,只是随着两人慢慢长大,乔笙也如其他人一样,心里开始有喜欢的人,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妹妹陆景澜,一个是他宝贝妹妹,一个是低贱下人,他当然不同意这事发生,所以他开始从中百般阻扰,让乔笙明白他的身份,他的低贱,看着他被冷嘲热讽,他开心不已,但还远远不够,他要乔笙明白,这一生他都是奴,他陆景城的奴。 只是,后来的一系列变数,终究让他无法掌控。 低头看着手中的照片,乔昭满,乔笙的女儿? 乔竹,乔笙的弟弟? 哈哈,真是有趣,他竟不知道乔笙什么时候结了婚,生了个女儿,还有个不知从那里冒出一个弟弟,而且这个弟弟竟然有些面熟,一定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见过,却又记不起半点。 乔笙,我相信不用多久,你就会主动找上我,我真是期待那一天的到来。 可惜陆景城这次猜错,别说乔笙找上门,甚至连这个想法都没有,在乔笙心里,根本就早没陆景城的位置。 叮铃,叮铃…… 桌上的电话不急不缓地响起,打断陆景城的思绪。 “喂。” “景城,今天公司又很忙吗?”万雪琪幽怨的声音从电话那头很清楚的传来。 陆景城端起酒杯,轻轻摇晃里面的红酒,暧昧的问道:“怎么?想我了?” 万雪琪娇嗔一声:“……讨厌,你已经好几天没回来。” 陆景城浅抿口杯中红酒,这几天似乎都在雨裴那里,的确没有回去。 “公司的事就要处理完了,乖乖等我。” 那边万雪琪开心的放下电话,打算在陆景城回来前,好好收拾一番,而这边陆景城神色不变的给大成打了通电话。 ****** 昨天的事,就仿若一场梦,梦醒后自然如没发生一般。 乔笙超常去公司上班,乔竹则送完满满去幼儿园,顺道去菜市场买菜,途中他接到房产中介公司的电话,说有人对他们房子有意思,希望能先看下。 乔竹利索的应下,又给乔笙打电话说。乔笙听后高兴不已,让乔竹看着办,合适的话房租还可以再适当降低一点。 他这话,换来乔竹的一顿臭骂,不是租不出去,干什么要降低租钱等等。 乔笙比乔竹还来得干脆,直接按掉电话,这个乔竹什么都好,就是在某些事上,特别的碎碎念,比老妈子还啰嗦几倍。 然而,等到中介公司带人来看房时,乔竹却有种关门不让人进来的冲动,因为来人不是别人,正是齐衍。 很明显齐衍也看到乔竹,高兴的大叫道:“乔二哥,没想到是你们出租房子,我的天,这究竟是什么样缘分啊!” 第十四章 听到这句话的乔竹心内可不这样认为,他不讨厌齐衍这个人,只是有点受不了齐衍的聒噪,想当初住院期间,齐衍每天都会去查房,在他一直在耳边说个不停,也不管他听不听得懂,愿不愿意听。 而乔竹在中介人的带领下,已经开始参观起房间起来,楼上和楼下是一样规格的小二套一,房子又小又简单,屋内空荡荡的,没有一样家具,但墙面洁白,打算的还算干净,一走进去,至少给人感觉没什么不舒服感觉,最重要的是齐衍也没什么钱,有钱的话会就不会来这种地方选房,所以看完房,他很狗腿的从乔竹那里要来乔笙的电话。 乔笙在得知看房者竟是齐衍,同样惊讶不已,毫不犹豫的决定给他打八点五折,并热情挽留他吃过晚饭再走。 齐衍是什么人?当然一口应下,末了还说自己朋友等会要过来。 于是,整个下午时间里,齐衍悠哉的躺在沙发上看电视啃水果,乔竹窝在厨房摘菜洗菜想事情,四点十五分左右,他解下围裙,拿好手机钥匙出门,准备去幼儿园接满满下课。 齐衍一听,立即屁颠屁颠的跟在他身后:“乔二哥,你腿怎么还没好全?这样下去不会真成瘸子吧?”说来也奇怪,和乔笙相处时,他都是直呼乔笙的名字,可面对乔竹时,他怎么都不敢直呼名字。 “你不是学医的吗?你问我,我问谁去。” “……呃,我看你现在的情况,改天还是必须再回医院复查下,看是否需要进行下一步治疗。”不仅仅是腿,还有脑袋。 “不必。”乔竹不假思索的拒绝,去医院就得花钱,乔笙没那么多闲钱供他看病,身上的伤已经七七八八好得差不多,想要全部康复的话,时间问题而已。 齐衍奇怪的看他一眼:“你是在担心钱的问题?” 乔竹并不否认,微笑道:“知道就别问。我这个人没什么爱好,就是手经常痒喜欢揍人,以后大家住在一起,什么话该说什么不该说,你不是笨人,我想不需要我一一提示。” 齐衍撇撇嘴,心里默默腹诽:的确,你是手痒,你不手痒的话,怎么会被砍的满身伤住进医院呢。 二人刚走到幼儿园,正好到幼儿园开门时间,乔竹十分熟练的刷卡进幼儿园,留齐衍独自守在外面。 没过多久,齐衍摸着下巴,看着从里面慢慢走出来的两人,不停地自言自语:“太像了,实在太像了。” “什么太像?”突然,他背后传来一道声音。 齐衍吓得差点跳起来,埋怨道:“秦安曲,你想吓死人啊!” 背着吉他的少年冲他淡淡一笑:“我已经叫过你两声,是你自己魂不守舍。” 齐衍哼道:“算了算了,你怎么来得这么快,我还以为你找不到呢。” 秦安曲左右望望:“这地方并不算难找,反正没什么事,就直接过来了,你不是在看房子吗?怎么站人家幼儿园门口发愣?” 齐衍冲他眨眨眼,指指乔竹:“那是房东之一,他就叫乔竹,那漂亮可爱的小宝贝叫满满,都算是熟人,房子的事已经订下,明天我们就搬过来。” 秦安曲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似乎想到什么:“这就是你曾经提起的乔家人?” “嗯,他们都是很好相处的人。” “我相信你。” 齐衍拉起他的手,得意扬眉:“那是当然,从小到大,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说话间,乔竹带着满满已经来到两人面前。秦安曲不置可否地淡淡一笑,率先朝着乔竹伸出手:“你好,我叫秦安曲,是齐衍的朋友。” 乔竹同样伸出手,目光却落在那双琥珀色眼眸上:“你好,乔竹。”乔笙的眼睛也是这个颜色,这个颜色很好看,甚至有点特别。 几人一番简单认识后,就一起回了乔家。 秦安曲和齐衍不同,他年龄似乎不过十八九岁,整个人看起来斯斯文文的,话也不多,很得满满的喜欢。 满满喜欢他的大部分原因,是因为他和乔笙的眼睛相似,齐衍听后,皱眉观察半响,直道果真好像,缘分真是太奇妙,秦家人眼瞳都是这个眸色,以前他倒是没注意,现在经过这样一提醒,想想还真是这么一回事。 秦安曲听得惊讶不已,对尚未露面的乔笙很是感兴趣,毕竟他们这种人只是少数。 “满满,你妈妈吗?”齐衍坐在满满旁边,无聊的问道,他发现这个家竟然没有女主人,真是奇怪。 正趴在桌上认真写作业的满满一愣,漆黑的大眼里全是迷茫:“我没有妈妈。” 齐衍笑道:“怎么可能没有妈妈,难道你是孙悟空,从石头里蹦出来的啊?” 满满撅嘴,有些不高兴:“我是女孩子,我不要做孙悟空。” “好好,我们满满最乖最漂亮,才不做什么猴子呢。” 满满没有和他争辩,只乖巧的问道:“衍叔叔,每个人都有妈妈吗?” 齐衍弹弹她的额头:“小鬼,叫哥哥。当然每个人都有妈妈,我们都是从妈妈肚肚里爬出来。” 满满伤心垂下头:“可是我就没有妈妈,爷爷奶奶都这样说,我只有爸爸,我是从爸爸肚肚里爬出来的,我不需要妈妈。” 齐衍乐坏了,哈哈大笑道:“满满小笨蛋,笑死我了。” “你才笨。”满满用力推开他,气道:“讨厌,不许趴在我书桌上。” …… 春季的天黑的没那么早,在天边红阳还没全部落下的时候,乔笙就已回到家,今天晚上要去夜市摆摊,所以他早早送完货赶回来。 再看到齐衍,两人免不得一阵寒暄,寒暄完,再看向秦安曲,乔笙友好的自我介绍,丝毫没有将秦安曲的打量放在心上。 吃过饭,送走齐衍和秦安曲,乔笙和乔竹刚收拾好碗筷,整理好东西,就听到林旭和他媳妇在楼下叫该走了。 第十五章 林旭满脸笑容的骑着三轮车,走在最前面,腰间挎着一个钱包,媳妇阿秀抱着一个木盒子坐在他旁边,三轮车上面有整洁的玻璃柜,柜里面摆放着各种串好的荤素串串,在下面是冰冻的肉类和部分饮料。在夜市上,林旭他们有固定的摊位,是和市场方签过合同,相对乔笙他们今天,是通过林旭找市场部熟人,暂时和别人共用一个,说白点就是前期试营。 乔笙也去楚家弄来一个小电动三轮车,车身被满满贴满各种卡通图案,而坐位上垫着厚厚坐垫,还有一根自己加的安全系带,后面一个小车斗,是平时楚向道带着满满到处钓鱼或者买东西用的,十分小巧方便。宋萍知道他要去夜市摆摊后,本嚷嚷着要来帮忙,结果被楚向道喝止下来,摊位就那么大点,一家人全站那里,还要不要顾客看,宋萍一听,也觉得很有道理,便只得同意在家等着乔笙他们回来。 老城夜市算是南江市一道美丽风景线,每当夜幕拉下,这里就变得热闹起来。 青石板铺成的宽大街道两边,摊位井然有序的排开,特色美食,各种小玩意,应有尽有,在这里不需要吆喝,来往行人络绎不绝,只要你卖的东西够好够特别,自有生意上门。在这里市场部每年会奖励生意最火爆的摊位,最文明的摊位,以及最具特色的摊位,无可厚非,这是一项双赢销售政策,市场方面很有头脑。 在夜市背后是护城河,河边是喝茶吃大虾的夜宵一条街,一到夜晚那里就如同夜市,热闹非凡,不时有不同的歌声传来,那是卖唱歌手的演唱,他们或许比不上专业歌手,但歌声里的那份真挚,让尚在工作中的人们听到,嘴角不由染上一丝笑意,生活就是这样,谁说辛苦就不幸福呢,谁说工作就非要分贵贱呢。 来到夜市后,林旭和乔笙打了招呼,就带着媳妇直接去到后面,那边都是卖吃的,而乔笙的摊位在第三个,比较靠前,当然相对价格也偏贵,与他们一起是一个卖雕刻木偶的小姑娘,叫做周婷,大约二十岁左右,模样文静,从乔笙他们来后,她只开始微微笑着打过招呼,就一直埋头坐在摊位前雕刻木偶,据说是客户订的一对情侣偶,晚上就要过来取。 乔笙也接收订单,从脚到头的各种装饰,只要客服提出要求,从颜色到样式他如果能办到,均接收下来,毕竟他现在做出的都是按照他自己审美观来做,不代表每个人都会喜欢。 乔笙见乔竹脸色怪异,想到‘抛头露面’也是需要勇气,便以为他是放不开,就让他带着满满到处玩玩,谁料被乔笙横了一眼,道:“你就不觉得怪异?” 乔笙正在小心挂好带来的东西,听到这样问,不免愣住:“有什么怪异的?” 乔竹压低声:“你不觉得自己在被看吗?” 乔笙眨眨眼,转头望去,果然三名女孩站直愣愣的站在摊位前,双眼眨都不眨的望着他们? 乔笙被盯着有点不好意思,整整身上衣服,小声的问乔竹:“今天我特意穿上我自认最新的那件衣服,也狠狠的洗了把脸,应该没那里不对头吧?”今天他们一家三口都特意打扮过,特别是满满,可爱得就像橱窗里里的娃娃,虽然他女儿一直都是他的骄傲。 乔竹甩个白眼:“傻!”然后换上一副标准的笑脸走上前:“三位美女,需要什么吗?” “……呵呵,帅哥老板,我们想看看妹妹头上的……”结果三名女孩同时指向满满,满眼期待。 感情某两个人自作多情了。 乔笙轻咳一声,柔声道:“满满过来,让姐姐看看。”满满今天穿着一件戴帽的红棉袄,乌黑的头发被乔笙扎成两个小团子,配着整齐的刘海,特别的可爱,最主要是扎团子的发饰,是乔笙亲自所做,看似简单实际有些复杂,红色丝线搓成绳,上面串着两个铃铛,扎在头上,手指一绕系成蝴蝶结,末端还有一截丝线,上面吊着细小的红珊瑚碎石,而铃铛大小合适,看过去不夸张,但又让人很容易发现,走路时叮叮当当的,显得尤其活泼可爱。 满满跑过来,伸出肉呼呼的小手,小小手腕上是同样的红绳铃铛,原来是一套。 “美女姐姐们好,我叫满满。”她甜甜的笑着,纯真笑容是最能直达人心的那种。 乔竹嘴角抽搐几下,这小鬼,小小年纪就和他爸爸一样知道怎么讨人喜欢。 乔竹很是热情,在得知她们看中满满头上的后,连忙从满满头上取下一个拿给她们看,并且详细解说,三个女孩就是看中样式,觉得特别,真要问她们那里好,她们也说不上来,所以乔竹说的那些话,她们根本就听不懂,而且这里的老板长得好看,还有个可爱的娃娃,那还有心情去多问其他,直接问价格就要来一套。 扎头的三十五元,手链简单许多,所以十五元,两样加起来五十,这是乔竹订得价格,乔笙在旁听得直皱眉,暗道这乔竹会不会太黑了点?会不会吓跑顾客? 只可惜乔笙的担心全是多余,毫无意外,第一笔买卖就这样做成,但是因为没有现货,只得先交订金下单,不过在下单前,乔笙建议她们不要选择同样的颜色,可以选择自己喜爱的,配不同的彩石,三女孩听后点头同意,还说乔笙心细,下次一定带朋友来光顾。 乔笙只腼腆地一笑,算是感谢。 待人走后,乔竹一手拿着单子,一手拿着订金,嘴角笑容扩大:“乔笙,你真棒。” “要养一个家,你以为只是嘴上说说么。”乔笙看他一眼,拿过单子小心的放进包里,却没拿走他手上的钱。 乔竹轻笑,转身,手臂环过乔笙的腰,将钱全部塞进他包里,从后面看去,就好像乔竹从身后搂住乔笙样,他做这个动作十分的随意,不带任何其他意思。 然而当灼热的呼吸喷在耳边的瞬间,乔笙蓦地一怔,随即推开乔竹,像没事一样开始做事。 满满坐在小板凳上,双手支着头:“爸爸,叔叔,我刚才做得好吗?” 乔竹也不在意,弯腰捧起她的脸用力啵了一下:“我家满满最棒,等会带你去前面买好吃的去。” 满满眨眨眼:“可是爸爸为什么不说,为什么他耳朵红了?” 第十六章 “……”乔笙直接装着没听见,该做什么继续做什么,他总不能说因为乔竹刚才的靠近吧,况且两人同床共枕这么久,打打闹闹不是没有过,但在大庭广众这样,说来说去他脸皮还是太薄,做不到无视。 只是他打算不理会,乔竹偏偏在满满对面的板凳坐下,抬手捏捏她的鼻子,轻声道:“那是因为害羞。” “咿,爸爸为什么要害羞?我知道了,他是不是偷偷亲了谁?我们班的图图每次偷亲完女孩子,就会脸红红。”满满小眉头一皱一皱的,她不喜欢爸爸去亲别的女孩子。 “噗……”乔笙一听,乐得再忍不住大笑起来。 旁边的周婷抿唇微笑,偏头看着她:“满满过来,姐姐告诉你为什么。”满满一听,果真屁颠屁颠凑过去。 如此乔笙的脸更红,他朝着乔竹胳膊使劲掐了下,气道:“你还要不要做生意?” 乔竹扬眉,起身附在他耳边:“乔笙,我也想知道你在害羞什么?” 乔笙炸毛:“你大爷才害羞。” “我大爷不害羞。” “滚。” 乔竹摊手:“腿瘸了,滚不动。” “……瘸了最好。” “嗯,瘸了就一辈子赖在你家。” “你是痴人做梦。” “我比较喜欢白日做梦。” …… 吵吵闹闹间,又有生意上门,两人同时住口,正常情况下,没人会跟钱不过去的,乔笙和乔竹都是普通人,所以当然以钱为重。 乔笙真心觉得乔竹心有点黑,很多价格明明都是在家里两人商量好,结果乔竹倒好,一看到顾客,那价格纯粹因人而定,胡乱的开口,也亏得他唬得住人,虽然不是来看的人都会买,但至少三四成的顾客都被他给抓住。 关于这点,乔竹很是鄙视,东西不在乎价格,而在于喜欢程度,如果顾客喜欢有意买的话,那价格只要在合适范围,一般都会接受,当然如果只是看热闹看稀奇,那就没什么好说的。最重要他是看着乔笙每晚怎么熬夜,怎么辛苦,当然不愿意以低价出售,能争取更多利益当然最好,他一不是傻子,二不是圣人,他也要养家糊口。 一想到家,乔竹愈发地卖力起来,满满也时不时跑上来卖卖可爱,两人配合的相当完美,乔笙就负责在旁边现做现卖,吸引顾客目光。 九点四十左右的时候,乔竹带着满满去前面买吃的,而乔笙看着时间差不多,满满明天还要上幼儿园,就开始慢慢收拾东西准备回去,恰好这时周婷那边订木偶的客户来了。 两人包裹得很严实,大晚上的戴着帽子,戴着一副大墨眼镜,根本看不见长得什么模样,但听声音很好听,年纪应该不大,男子一直搂着女子,动作温柔,言语间满是宠溺。 乔笙暗笑,现在的小情侣真是浪漫…… 那女子靠在男子怀里,一直左顾右盼的,似乎很兴奋,当她看到乔笙摊位最角落的某个簪子时,高兴叫道:“好漂亮的紫簪。” “美女真有眼光,你是第一个注意到这簪子的人。” “老板,多少钱?” 乔笙微微一笑:“八十五元。”这紫珠凤簪今是所有东西里面成本最贵的,也是他构思最久的,如果按照乔竹来卖,估计怎么都得上一百五,不过难得遇到有缘人,价钱已经不大重要。 “可以试试吗?” “当然。”乔笙点头。 女子摘下帽子,一头齐腰的漆黑柔软长发顿时落下,她拿起簪子熟练的挽起一缕发丝,问道:“容霄,好看吗?” 唤作容霄的男子,手指碰了碰簪子末端垂下的紫色小珠子,道:“你戴什么都好看。” “送我?”女子语气虽是撒娇,却让人不觉得讨厌。 容霄取下簪子,小心地递给乔笙:“麻烦包起来。”然后为女子戴上帽子,好似很怕女子被人认出。 乔笙接过,心里不禁犯嘀咕,他这才第一天摆摊,很多东西都准备不充足,包起来?怎么包?他有塑料袋,能行吗?那档次不久瞬间降低太多。 突然,周婷从下面悄悄碰了碰他的腿,递给他檀木盒子,形状大小看起来和簪子差不多。 乔笙现在也顾不得盒子要多少钱,感激地朝她点头,接过来装好。等送走两人,乔笙才笑道:“周婷刚才太谢谢你了,那盒子多少钱?” 周婷一笑:“那东西不贵,六块钱而已。” 乔笙根本不相信:“怎么可能,我看着很不错啊。” 周婷热心的解释道:“对外卖肯定就不是这个价格,但是市场上都是同行价格,平进平出,所以真的只要六元钱。” 乔笙大概明白她说的什么意思,掏出一百元钱递给她:“真是谢谢,不知道能不能订点这种类似的盒子?”俗话说得好人靠衣装,佛靠金装,商品也得需要包装抬高身价, 周婷没有接钱,而是说道:“当然可以,不过估计得等上几天,正好你可以告诉我需要什么样式和规格。对了,乔笙哥,我也想要订一套满满头上和手上,送给我妹妹,不晓得多少钱?” 刚才都说到同行价,乔笙自然不可能再赚周婷的钱,干脆做个顺水人情,直接免费不要钱,算是谢谢她今天的照顾。 周婷开始还不好意思,怎么都不答应,直到乔竹带着满满回来,得知这件事后,也同意乔笙的提议,周婷这才应下。 不知道是不是乔笙的错觉,他总觉周婷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看乔竹,在回来的路上,他问乔竹有没有这个感觉,乔竹摇头,说是他多想。 真的是他多想了吗? 回到家,乔笙累得倒在沙发上不愿动,乔竹给满满洗完脸,又哄她睡着后,才轻手轻脚走过去,在乔笙身旁坐下:“乔笙,好累就不要做了。” “不,我要做下去,只要有人喜欢就有市场,我们今天第一天就这样,已经算是不错,接下来我会更努力。”乔笙看看墙上的时钟,无力推推身边之人:“去帮我下碗面,肚子好饿。” 乔竹皱着眉,一脸阴沉的看着他,半天不动。 乔笙被他盯着发毛:“好端端的你要发什么疯?” 乔竹被他气得要吐血:“我是那不讲道理的人吗?” “当然……”瞧见某人脸色越来越黑,乔笙嘴角抽搐一下:“当然不是,你快去下面,我真的要饿死了。” 乔竹轻哼一声,拉起他:“走吧,回屋等着去,在这里会吵醒满满。” …… 十多分钟后,一碗热气腾腾的鸡蛋面出锅,乔竹自己尝过味道后,才端到乔笙面前。 乔笙正盘腿坐在床上记账,旁边放着计算机,一堆单子和钱。乔竹叹了口气,在他对面坐下,挑起面习惯性的吹了一下,递到乔笙嘴前:“张嘴。” 乔笙倒是配合他不客气的张嘴,一口面吞下肚,他抬起头,笑得十分谄媚:“乔竹,你真会伺候人,现在想来当初捡你回来,真不亏。” 乔竹甩个白眼:“有的吃都堵不住你的嘴吗?” “嘴不就是用来吃东西和说话吗,我干嘛要闭嘴。” 乔竹恶意的接过话:“嘴还可以用来做别的事,比如夫妻之间。” 都不是小孩子,自然明白什么,乔笙啧啧两声,很是嫌弃斜他一眼:“你脑子都装得什么东西,真肮脏。” 乔竹怒了,将碗放在床头柜上:“自己吃。” 乔笙性格乐观,承认错误更是积极:“别,别……乔二爷,我错了,我马上就算完,已经没力气吃面,看在我这里辛苦的份上,咱们继续,继续。” 乔竹哼了一声,端起碗继续开始扮演仆人。 一碗面吃完,乔笙也差不多算完帐,看着账本上的数字,他在床上无声的直打滚,仅仅今天一晚上时间,他就赚回大半成本,而家里剩下的材料还可以做出很多,他就知道,他乔笙不是无用之人,靠自己的双手,他一样能养活一个家。 乔竹从卫生间出来,就看到他这副傻样,眉宇间不由染上笑意,语气却依旧冷淡:“快去洗脸,很晚了。” 乔笙心情高兴,再看到乔竹的扑克脸,竟也觉得特别好看:“明天买菜的时候,多买点肉,满满喜欢吃清蒸鱼,我要吃……街头的啤酒烤鸭,记住他们会送一罐啤酒,千万别忘记,你自己想吃什么就买什么。”那家烤鸭每天只卖早上和傍晚两趟,生意超级火爆,每次去买都需要排队,他记得排队最长一次是一个半小时。 乔竹愣了下,现在的他焉然真成了这个家的‘保姆’,但为什么他一点都不讨厌这种日子呢? 趁着乔笙洗脸,乔竹收拾好床,先上了床,虽然现在已经是早春,但夜里的气温还是比较寒冷。乔笙一上床,就把乔竹朝里面挤,自己躺在被乔竹捂暖和的地方:“真暖和。” 乔竹翻个身腿一压,半个身子都压乔笙身上,闭着眼哼道:“的确,真舒服。” “拿开!” “睡觉,好吵!” 第十七章 第二天,齐衍和秦安曲搬来了。 乔竹送完满满到幼儿园,又转到街口买鸭,菜市场买菜,等他提着大包小包回来的时候,齐衍他们已经在门口等了快一个小时。 “哎哟,乔二哥买菜回来了啊?”齐衍怪声怪气的问了句,秦安曲在旁淡淡点头,算是打招呼。 乔竹就像没听到他的调侃,掏出钥匙打开铁门:“小秦,你们先弄,我等会下来帮忙。”说完,他提着菜一瘸一瘸的上楼。 齐衍贼兮兮的凑在秦安曲耳畔说道:“瞧,我就说二哥主内会是下面那位,你还不信,现在总该知道你男人有多厉害了吧,从小到大,我看人就没看走眼过。” 乔竹身形几不可见的微晃一下,转眼他又好似什么都没听到,淡然的开门走进去,只是眉头紧皱,嘴唇紧抿,他对乔笙可没什么龌龊想法,这个齐衍干什么把自己想法套在别人身上,就算他和乔笙之间真有什么,就冲乔笙那单薄身板,那他也只可能是上面的那个,好不好! 而秦安曲不言不语地看他半会,然后径直越过他,去招呼搬家公司的人开始卸家具。 乔竹嘴上说会下来帮忙,结果一直坐在沙发里研究乔竹的那堆东西到大中午,等他下去时,齐衍他们已经摆放好家具,正在打扫卫生,他们两个都不会做饭,所以不打算开火,东西自然也不多不乱,几下搬进屋摆放好就行,一台笔记本,一台台式,然后搞音乐的秦安曲东西偏多,为此还专门腾出一间屋子给秦安曲用。 乔竹在屋内转悠一圈,道:“呵呵,齐衍平时看起来咋咋呼呼,没想到做其事来,细心的像个女人,能娶这样的人做老婆真不错,小秦你真有福气。”这明显是报复刚才齐衍的那番话。 秦安曲嘴角上扬,不置可否的点点头。 齐衍跳脚吼道:“乔二哥,话可不能乱说,我是发育齐全的纯爷们。”虽然他和秦安曲还没越过最后一道线,但谁上谁下是从小就注定好的。 乔竹找个地方坐下,抄起本杂志翻起来:“我又没说你是女的,你在激动什么。还有,你们中午吃什么?这里最近的面馆也走出巷子才有。” 秦安曲看向齐衍,齐衍抿抿唇,提出一个袋子,里面装着各种味道的方便面。 “安曲,吃方便面,好不?下午我要睡觉,今天是晚班。” 秦安曲皱了下眉,把他手中方便面袋子系住,扔在桌上:“哥,我去买,你累一上午先歇息会。”齐衍何时吃过这种苦,当初如果不是自己提议离家出走,他们现在怎么会是这样的处境。 看到这幕,乔竹有一时怔愣,心里已经明白过来,就在秦安曲拿起外套正准备出门时,他开了口:“小秦,别去了,外面卖的东西那有家里干净,你们去楼上看会电视,我去把昨天剩下的饭弄成蛋炒饭,我们就凑合吃吧。”昨天齐衍秦安曲就在乔家吃的饭,乔竹还没煮过这么多人的饭,不小心煮多了,正好用来做蛋炒饭。 “乔二哥,谢谢你的好意,但我们也不是住一天,总要去熟悉下这边环境。”秦安曲笑着谢了他的好意。 “齐衍再说这种客气的话,就显得见外了,我看你们也不像会做饭的人,不如你们每个月交点生活费,以后一日三餐就在我们家解决好了。”同情归同情,牵扯到金钱,乔竹还是十分理智。 “这个的确不错。可是乔笙哥会同意吗?会不会不方便?”齐衍摸摸下巴,不等秦安曲回答,就已经表出态度。 乔竹鄙夷的甩他一个白眼:“你第一天认识他吗?他什么样的人,还需要我来说?”乔笙这个人,外表看起来淡淡漠漠的,但不触及他的底线,还是很好相处的,最主要乔笙这个人说好听叫善良,说酸一点傻的实在,活得认真。 齐衍嘿嘿一笑:“那倒也是,那就这样定了,以后还请多多照顾。”秦安曲见齐衍都这样说,他也不好再去说什么,只道句麻烦了,就跟着乔竹后面一同上了楼。 齐衍属于那种不消停的人,话特别多,从上楼就一直围着乔竹周围碎碎念。 “乔二哥,你说你以前是什么样的人,为什么我看到你做这些事,有种很别扭的感觉呢。” 乔竹听后,习惯性的点点鼻梁,发现那里什么都没时,又不免一怔,为这事乔笙还问过几次,是不是以前戴眼镜,要不要去配副眼镜,他摇头拒绝,他确定自己视力很好,不需要戴什么眼镜。 “说实话我做得也很别扭,可是并不排斥。”他如是回答,他虽然不记得以前,然而直觉告诉他,以前的他……应该很严肃,甚至有点死板。 齐衍若有所思的点头:“你不如随我去医院,我去找人,咱们偷偷做个免费复查。” “如果被抓着,你可就是不被骂几句这样简单,而是要追究责任受到处罚。况且,我不喜欢医院那个地方,不想再去。”乔竹关掉火,自己添了一碗饭:“好了,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齐衍担心道:“那假如一辈子都记不起,你就一直呆在这个家吗?” 家? 乔竹在心里仔细的品味这个字,心里涌出一股陌生情绪,甚至觉得就这样下去也不错,简单平淡却处处透着温暖,接送满满上下学,再做好饭等乔笙回来,打打闹闹过每一天。 “如果真记不起,那就是命要如此,我没什么可想的。”说完,乔竹端着碗去了客厅,叫秦安曲吃饭。 …… 晚上乔笙下班回来,听乔竹说了齐衍和秦安曲的事后,没说什么就点头同意,并让他们有什么需求就说。 秦安曲犹豫着把自己想去夜市卖唱的说法讲出来后,乔笙和乔竹均是吓一跳,同时问道:“齐衍会同意吗?”说来也好笑,当今社会同性恋并不少见,但像他们这样大胆毫不避讳的倒是极少数。 秦安曲看着乔笙,道:“我会让他同意,只是又要麻烦你。” 乔笙摆摆手:“这倒不麻烦,如果你真决定要去,我晚上就帮你问问。不过你们真不打算回去?你们想过你们爸妈家人会担心吗?” 说到这个问题,秦安曲脸色一黯,语气略带苦涩的说道:“实不相瞒,我们家族的人都有一根反骨,算是天生反骨吧,一旦认定的事,就算死都不会改变。当年我二叔喜欢上一个男人,我爷爷死活不同意,二叔被逼得离家出走,爷爷还是不愿退让一步,后来那男人生病,二叔落难的消息传回来,爷爷不许大家援助,甚至有次我小叔实在担心,便偷偷跑去看过一回二叔,回来就被罚跪一天一夜,小叔一气之下也出了国,再没回来过……后来二叔和那男人无缘无故失踪,再没消息传回来,爷爷病倒了,却依旧不原谅二叔,也不派人去寻二叔,而我爸竟然默认爷爷的做法。这些事都是大姐告诉我的,我不懂,难道在他们眼里男人喜欢男人就如此天理不容吗?连亲情血缘都可以舍弃……这样冷漠的家,我是不会再回去,除非他们同意我和齐衍,否则天大地大,我和齐衍随便去哪。” 整个故事很狗血,乔笙听得一愣一愣,而乔竹面色有些冷峻,估计也很无语吧,每个人都有权利选择自己的幸福,家人就算不支持,却没必要冷漠到这个地步吧。 乔笙咽下嘴里的饭,问道:“那齐衍呢?他也是这个想法吗?” 秦安曲突然笑了:“乔笙哥,你爱过人吗?” “……”乔笙迷惑的眨眨眼,这个和他问的问题有什么关系吗? 秦安曲继续笑道:“对不起,问的冒失了。你一定很爱满满的妈妈吧?” 乔笙不自在的扯扯嘴角,支吾道:“嗯,当然爱。”他当然爱自己。 乔竹瞥他一眼,默默放下碗,点燃一根烟。 秦安曲明白的点头:“齐衍爱我,就如我爱他一样,我们两个从小一起长大,从我有记忆起,他就一直陪在我身边,而且以后他也会一直陪在我身边。” 乔笙皱了皱眉,他这话想要说明齐衍和他一样想法,打算和家里死磕到底? 一直没开口的乔竹,沉声道:“小秦,你们都是成年人,自己做出每个决定,都要做好承受这个决定带来的后果,不管好坏。” 秦安曲垂下眼睛:“我明白。” 乔笙当初第一眼看到秦安曲,就觉得小伙子斯斯文文的,很是喜欢,现在知道他在那样的家庭长大,心中更是多出一丝心疼,自然不好再去说什么,毕竟如乔竹所说,他们都是成年人,有自己的想法,旁人无权干涉。 晚上去夜市后,他托林旭去问了下,他总觉得能帮一点这对苦命‘小情侣’是一点,不是每个人都有勇气追求自己的幸福,如果换做是他,或许就是默默接受吧,所以单从这点来看,齐衍和秦安曲真的很了不起。 他不知道秦安曲是怎么说服齐衍的,不过在后来的每一天,秦安曲都会和他们一起夜市,遇到齐衍不上晚班,也会同他们一起去。 日子就这样慢慢过着,乔笙白天正常上班,晚上去夜市摆摊,虽然辛苦,但是看到付出的努力有了收获,顿时觉得再苦都值得,对于工作一事,他从没想过要辞退,因为有一份比较稳定的工作,心底会踏实许多,但他万万没想到,这份踏实会被人扼杀。 …… 乔笙从总部走出来的时候,不过午后两点过,阳光正是最明媚的时候,照在身上暖暖的,却怎么都暖和不了他的心,这让他不禁想到出狱那日,似乎是同样的心情。 他站阳光下,琥珀色的眼睛淡漠的望了眼街对面那辆车,揣好手中的信封,里面装着他这个月的工资,然后恍若没事一样抬脚走向公车站。 以势压人,揭穿他人过往使劲踩,的确符合万雪琪的性格。 第十八章 街对面的蓝色轿车内,万雪琪红唇满意的勾起:“乔笙,我就是要你活得比狗还低贱。”她为什么如此憎恨乔笙,要从很久以前说起,明明她才陆景城的未婚妻,但乔笙一直霸占着她的位置,无论出入什么场合,陆景城身边永远站着乔笙,搞得姐妹们都取笑她斗不过一个低贱下人。 陆景城是个薄情阴狠的人,只要顺从他,他可以依着你宠着你,如果忤逆他背叛他,下场会是什么就不知道了。 她原本以为经过那件事,依照陆景城性格会彻底厌恶乔笙,甚至把乔笙作为礼物送出去,毕竟那时候有几个人对乔笙很感兴趣,可惜她到底错估乔笙在陆景城心中的位置,陆景城选择沉默,选择隐忍,放手四年,现在又开始找人调查一切,那意思很明显,怕是要乔笙回来,这让她如何不恐慌,她好不容易坐上陆夫人的位置,必要时候,她会不折手段铲除一切。 …… 乔笙站在站台下轻叹了口气,他现在这种状况还真应验那句,怕什么来什么。工作没了,可以再找,只是这样没完没了下去,不是个办法,他根本没法过日子,难道唯一办法就是离开南江市? 哎。 乔笙用力的抹了把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心中暗暗道:“乔笙啊,不能急不能慌,他们就在暗处看着你呢。你逃了,合了万雪琪的意,你急了慌了,合了陆景城的意,为了满满,你一定要坚持住,你没有对不起他们谁,不欠他们谁,你做好自己的,无愧于心就好。”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商务车在他面前停下,乔笙下意识退后一步,谨慎的看着这辆车,为什么觉得有种不好的感觉呢。 果然车门打开,一名身材高大的黑衣男子走下来,面无表情地道:“乔笙,好久不见。” 乔笙爆了句脏话,冷声道:“有什么事就直说。”心中焦急无比,这公车怎么还不来,公车来,他就有借口走了。 大成左右看看,很直接说明来意:“少爷想见你。” 见你妹啊! 乔笙嘲讽的笑了笑:“大成,我早就不是他的仆人,所以不好意思,我实在想不出有什么理由去见他。” “既然这样,那是陆先生想见你。”大成不急不慢的看着他,似乎早料到他这个反应。 乔笙手伸进裤袋里,考虑是不是打电话报警,或者通知乔竹,不行,不能把乔竹扯进来。 “少爷的电话。” 看着大成递过来的手机,乔笙脑中轰然一声,真想摔在地上,可现实让他不能这样做,恼怒的拿过手机放在耳边:“请问陆先生找我有什么事?” 电话那头的人心情明显比他好,传来一声轻笑,然后是熟悉的声音:“哟,怎么火气这么大,谁惹你生气了?” 乔笙暗吸口气,尽量让自己不动怒:“陆先生说笑了,没人惹我,陆先生如果没有其他事,我挂电话了。” “到云阳酒店等我。” “不好意思,我还有事。” “乔笙,听说你有个女儿,还有个弟弟……” 乔笙咬牙道:“……好,我等你。”挂掉电话,乔笙不等大成开口,就自己打开车门坐了上去。 一路上,他望着窗外退后的景物,脑中一片空白,整个人完全处于放空状态,他不想再费脑子去想陆景城要干什么,这种日子真的是够了,干脆趁着今天一口气说清楚。想到这里,乔笙想起那个善良病弱的陆景澜,虽然他真不想把陆景澜牵扯进来,但一切都起源于自己对陆景澜那点小心思,倒不如把叫陆景澜也叫来,也许这样做,他显得很自私,可是他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他要陆景城明白,他对陆景澜真的没有想法了。 乔笙掏出手机,打了条短信发出去,现在他只希望陆景澜的电话号码没有变,希望陆景澜在看到信息后会赶来。 到达云阳酒店,却不见陆景城踪影,大成在旁解释道:“少爷忙完就会过来,你先坐下。” 乔笙嗯了一声,然而他没想到这一坐就是天黑,大成寸步不离的守在他身边,明目张胆的监视,搞得他本就烦躁的心,恨不得爆发出来,一走了之。 终于,就在他的忍耐快要到达极限时候,包间门被缓缓推开,走进来一人。 进来的人,一头黑发全部梳到脑后,剑眉斜飞英挺,黑眸细长锐利,轮廓棱角分明,黑色西装包裹颀长高大的身形,整个人一如既往的孤傲尊贵,不是陆景城还能是谁。 他解开扣子脱下外套递给大成,然后拉松领带,在乔笙对面坐下,笑道:“乔笙,我们有多久没见了?” 先前还感到烦躁恼怒,在看到陆景城后,反而彻底冷静下来。乔笙合上杂志,双手环胸:“陆先生想叙旧?” 陆景城朝大成抬了抬手,吩咐道:“出去吧,让他们可以开始上菜。”大成领命转身走了出去,包房内的气氛顿时凝滞下来。 陆景城兀自倒了杯水,慢慢喝了口,感叹道:“以前来这里,都是你在旁伺候,现在什么事都要自己动手,真是不习惯。” 乔笙也喝了口水,不语,跟在陆景城身边多年,他早学乖了,不该多嘴的时候,千万别多嘴,像陆景城这类型的人,说白就喜欢装,你就陪着他装,因为这是证明他存在感,他身份的方法,等他墨迹够,就会自个扯到主题上去。 陆景城说了会,大约见乔笙没什么反应,也觉得有些无趣,便又道:“乔笙,听说你在做快递员。”他手指敲打桌面,看着乔笙的眼神,不知道又在算计着什么。 “没,今天刚辞职。” “是吗?” “嗯。”乔笙看着他,一字字道:“陆先生,当年的事,是我痴心妄想在前,我在这里道歉,但早在五年前,我就明白这是错误的,断了念想,所以你大可放心,不必再花心思来监视我,因为我并不想出现在你们视线里。” 陆景城拖着声音哦了一声:“乔昭满妈妈是谁?” 乔笙冷冷看着他:“我想这与陆先生无关吧。” “你很爱乔昭满的妈妈?” “当然,难道陆先生不是因为爱万小姐而娶回家的吗?”乔笙毫不客气的反问回去。 “哈哈,那倒也是。”陆景城赞同的点头。 门外有什么东西落在地上,然后是大成的声音传来:“小姐,你怎么来了?” 陆景澜尴尬地摸了摸头发,柔声道:“我和我哥一起来的,刚才去了下洗手间。” 乔笙看看门口,又看向陆景城似笑非笑的脸,瞬间明白了什么。 陆景澜慢慢走进来,眼眶泛红的解释道:“乔……乔笙,我看到你信息,就给哥说了,才知道原来是他约你来的这里,所以我们一起过来。” “谢谢你愿意来。”乔笙望向外面,街灯已经亮起来,前来云阳酒店用餐的人,个个都满脸笑容,为什么好像就他一个人笑不出。 这一顿饭,究竟想要证明什么,或者能证明什么,连他自己都搞不清楚,他是不是又做错了?陆景城的用意是什么? “乔笙,过去的事都不要再提,搬回来继续跟在我身边,我会让你女儿念最好的学校,在好的环境下长大。”陆景城眼看都吃得差不多,擦嘴说道。 乔笙压根没动什么筷子,面对陆家人,就算面前摆着一盘盘龙肉,他都吃之无味,他只想快点结束,回到他小小的家,抱着满满听她讲今天在幼儿园发生的事,至于陆景城说的那些,他全当是陆景城在放屁,他不稀罕。 陆景澜反对道:“哥,乔笙有自己的想法,不可能一辈子都跟在你身边。”如果这之前她还抱有什么幻想,那在亲耳听到乔笙说出那句话后,她就已彻底死心,她能活多少年,她都不知道,她不能让乔笙再因为她受什么伤害,乔笙有了自己的家,有了自己的爱人,她该祝福他。 “阿澜,我没问你的意见。”陆景城冷冷扫她一眼。 “陆先生,我……”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电话突然响起,乔笙歉意的点点头,起身走了出去。 “喂,乔竹什么事?”乔笙靠在墙上,揉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 “你好意思问我什么事,这都几点了,怎么还不回来?” “公司有点事,估计要晚点回去,你们先吃饭,不用等我。”他撒了个谎,实在不知道怎么说起。 电话那头是一阵冷笑:“编,继续编下去。” 乔笙苦涩的抿抿唇:“乔竹……” “我去过你公司,他们说你中午去了总公司,说你因为个人原因被公司辞退,这些你要怎么解释?工作没了,难道就连家都不想要了?” 听着某人质问的语气,乔笙无力道:“我没有。” “那你躲着不回来是什么意思?” “我没有躲着,一切等我回去再说。”今天真是糟糕透顶的一天,他是上辈子欠了陆家人什么吗? 但乔竹不给他机会,直接问道:“你现在人在那里?我去接你。” 乔笙叹了口气:“……云阳酒店,紫水阁包间。”事到如今,已经没有再瞒下去的必要。 “等我。” “好。” 嘟……嘟…… 快来吧,快来接他回家,他真的好累,这种无力的累,让他真不知所措,好像怎么决定都会错,他现在只想有个人陪着他,给他一点点力量。他问自己是不是太过小心,太过懦弱,可是他真的赌不起。权势能压死人,在当年万雪琪一步步将他送进监狱,陆家除了陆景澜,其他人都冷漠旁观时,他就明白了这个道理,想要活下去,就只有靠有自己。 第十九章 乔笙再回到包间,陆景澜垂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而陆景城似笑非笑的摇着酒杯,那种感觉让乔笙很不舒服,以前他就是这样,永远一副笃定的姿态,呵呵,笃定自己不会反抗吗?他想不明白,陆景城为什么要这样做,讨厌一个人,不是应该不见面吗? “乔笙,我先回去了,你们慢慢聊。”陆景澜站起来,看向乔笙的眼中有温柔有不舍,她想留下来,那怕不说话看着乔笙也好,可是大哥让她回去,她知道他们有事谈,她不便留在这里。 乔笙下意识愣了下,语气多出一份关心:“早点回去休息,注意身体,还有,谢谢你能来。”本来打算当着陆景城的面把话说清楚,现在看来根本没必要,因为陆景城根本不在乎。 陆景澜温柔的点点头:“我会的,你也是。” 看着二人‘眉来眼去’的样子,陆景城不耐烦地吩咐道:“大成送小姐回去。” “是。” 陆景澜走了,整个包间内就剩下乔笙和陆景城对视而坐。 乔笙恢复一贯姿态,勾起唇角,声音讥讽淡漠:“陆先生,在我爷爷死后,我就与陆家没有任何关系,陆家于乔家的恩情终止于我爷爷,与我无关。如果硬要拿报恩说事,那我免费做你佣人十多年,也足够抵清所有。至于后来对陆小姐的事,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为什么要揪着这件事不放,我能做的就是明确告诉你,我对陆小姐早没任何想法,该说的我都说了,我的意思你也明白了,所以谢谢你的好心提议,为避免再为彼此造成困扰,希望今天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这一顿我请客,算是谢谢你这多年的……照顾,最后再见。” 对于当年的恩情一事,他也是一知半解,他只晓得是陆老爷子救了爷爷一命,爷爷才活下来的,后来陆老爷子见爷爷一个人生活,身体又不好,就让爷爷在陆家一直守门,至于这中间究竟怎么回事,他根本不知道,爷爷从没对他提起过。 看起离开位置的乔笙,陆景城不紧不慢的开口:“乔笙,你真以为事情就这样简单结束?” 乔笙身形微顿:“我从来就不觉得它复杂过。” “只要活着,你就要为陆家卖命,这是乔大爷对陆家的承诺。”陆景城微微眯眼,以好整以暇的姿态欣赏乔笙接下来的反应,是继续反抗,还是认命。 乔笙握紧拳头,慢慢地笑了:“陆景城,你究竟想要干什么?看我笑话?你的乐趣就是折磨我吗?” “我只是想要你。”没有任何思考,这句话就这样脱口而出,却是说出了一直隐藏在心中最深处的感受。 话说口,陆景城自己也吓了一大跳,这就是他为什么对乔笙紧追不放的原因吗?一面厌恶羞辱,一面放不下。乔笙喜欢阿澜,让他恼怒,而酒店里乔笙身体的背叛,更是让他失望愤怒到极点,他身边的宠物很多,但都是清白之身,所以他默认乔笙离开,后来明知万雪琪诬陷乔笙,他依旧选择一言不发,宠物不乖,就要受TJ,只是没想到不知不觉中那个陪着他长大的孩子,成为他最深的执念。 乔笙不敢置信的睁大眼,这话是什么意思?他头皮发麻,只希望是他理解错了,陆景城那点肮脏事,没人比他还清楚,陆景城的十四岁不到有了第一个女人,十五岁有了第一个男人,陆景城和赵雨宸唯一不同的是,陆景城换得没赵雨宸那么快,而且对于自己的枕边人要求很高,换句话说,不是长的好看性感功夫好就能爬上他的床。 乔笙小心的朝门边移去,他真是太天真了,竟然妄想和一个专断惯了的男人讲道理,他错的离谱,当初踏进陆家那一刻,他就错了,那个笑起来温暖如阳光的少年,全是虚假,在那副皮囊是下掩藏着一颗自私无情的心。 就在他快要走到门口时,陆景城忽然一把拽过他,直接扔在一旁的沙发上,人也欺身而上。 “陆景城你他妈有病还是怎么。”乔笙也不是什么软柿子,当即挥拳,一拳捶在陆景城的脸上。 这一拳用尽他所有力气,陆景城吃痛不已,嘴角慢慢流出了鲜血,诧异的脸渐渐变得铁青起来,反手一拧,接着两把巴掌落下,扇得乔笙头昏眼花,脑袋嗡嗡作响,不等乔笙反应过来,又是一拳落向乔笙的腹部。 “啊!”乔笙抚着腹部,脸色惨白,手痛腹部痛,汇在一起痛得他牙齿上下打颤。 陆景城压在他身上,抓住他的手放在头顶,另只手抬起他的下巴,毫无感情的说道:“打主人的仆人不是好仆人,你说我该怎么惩罚你。” 乔笙紧抿着唇,恨恨的瞪着他。 陆景城伸出舌头舔去嘴角的血迹,手指慢慢抚摸上乔笙的脸颊,轻声道:“我以前怎么没发现,其实你长得很漂亮,这皮肤比女人还要白嫩,呵呵……” 乔笙脑袋一偏,甩开他的手,怒道:“陆景城,这是在饭店,你如果想闹得人尽皆知,我无所谓。”他挣扎了几下,发现徒劳无功,只得放弃,陆景城这种人你越和他反着来,他就越疯狂,倒不如安静下来,他现在全部希望寄托在乔竹身上,希望在陆景城彻底发疯前,乔竹能赶到。 陆景城哈哈一笑,语意不明的说道:“谢谢提醒,不过你知道的,我有很多种方法让他们闭嘴,况且这是陆氏旗下产业,我早吩咐不许让人过来打扰,你认为谁还敢来?” 乔笙有些绝望了,是啊,他怎么忘记这里是陆景城的地盘,而且陆景城从来就不是什么好人。 “四年多了,那一夜你是什么感觉呢?”说完,他恶意的顶了顶乔笙下面。 事到如今,乔笙怒极反笑:“关你屁事。” “怎么不关我的事,那一夜可是我们一起度过。” 乔笙默了,脸不知道肿成什么模样,脱臼的右手也痛得已经麻木,腹部痛得吸气都痛,他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为什么不说话?”他的沉默,让陆景城眯起眼,情绪暴躁。 乔笙微微一笑:“因为那晚不是你,所以没什么好说的。”那晚虽然看不清那个人的长相,但是他可以百分百的肯定不是陆景城,他还没那么犯傻,明明找人半推半就做这种事,还找到陆景城头上去。 然而他这句话如一个炸弹,引燃陆景城全部怒火,他死死掐住乔笙的下颌:“果然你是心甘情愿的,果然一切都是你的算计,你的心机什么时候变得这样重。” “是又怎样!我是人不是玩具,不可能由着你们玩弄。” 乔笙痛得红了眼眶,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强忍着不吭一声,孰料这狼狈倔强的模样落在陆景城眼里,竟是致命的诱惑。 “乔笙,你好美。”陆景城压着他的手从没放开过,俯身强吻上他的唇,几乎是立即,一股血腥味就在两人唇间弥漫开来,陆景城也不在乎,手伸进他的衣服里,摸上那光滑细嫩的肌肤,精瘦的腰身,他脑中已经浮现一副香艳旖旎的画画。 “唔……”他的裤子已经被褪到一半,剩下内裤,但陆景城衣衫完整不见半点狼狈,只有硬起的性器隔着裤子抵在私密处,乔笙惊恐地睁大眼,挣扎的更是激烈。 不,这不是他想要的结局,命运不该和他开这样的玩笑。 陆景城附在他耳边,恶意的含住他的耳垂,宣告道:“乔笙,不要再挣扎了,你注定是我的人,那个人我会找出来,然后杀了他,所以把那件事都忘了吧,我们会回到过去,像以前那样在一起,形影不离。” 乔笙气得浑身发抖,一种从没有过的羞辱笼上心头,让他理智渐失疯狂摇头,语不成句的嘶吼道:“陆……陆景城,我要杀了……你……你个王八蛋……。” “叫吧,叫得再大声又能怎样,这包间隔音的。” “我呸。”现在他真想恶俗的吼一句,你就算得到我的身体也得不到我的心,可是他吼不出来。 “你还真是学不乖,放心我不会在这里要你的,我只是想看看你。”陆景城叹了口气,手刚放在他内裤边缘,包间门就被人踹开,然后陆景城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揍飞到地。 “乔笙,没事了,我来了。”乔竹脸色是从没有过的冷峻,声音更是止不住的颤抖,他温柔抱起沙发上狼狈不堪的乔笙,帮他拉好衣服,穿好裤子。他不敢去想,如果晚来几分钟会是怎样的情景,这一刻他后悔极了,为什么要在打车和坐公车上面纠结,为什么要在乎那点钱。 乔笙靠在他怀里,咧嘴苦笑道:“你终于来了……还真……真狗血,呵呵……真狼狈……我是不是该以身相许呢……哈哈……” 乔竹冷着脸哼一声:“都这幅模样还这么多话,闭嘴。”乔笙叹了口气,果真乖乖的闭上嘴,乔竹来了,他的心可以安下了。 陆景城也不理那两人,摇摇晃晃的站起身,忍痛走到桌边拿起外套,这个人是乔竹,他看过照片,是一个凭空冒出的人,查不到半点相关资料,今天算是被破坏了,不过以后有的是时间,他不必急在一时。 “乔笙,我等你回来。”言罢,陆景城抬脚笑着走出包间,若仔细看去,就能发现他走路的姿势有些怪异,显然乔竹下手够狠够重。 乔竹见状那肯罢休,就要起身追去,奈何乔笙没有骨折的左手死死拉住他,阻止了他的举动。 “你为什么要阻止?”不等乔笙回答,他又似想到什么,冷笑道:“我知道了,这个人就是上次派人跟踪你的人吧?”他虽然不认识陆景城,但是联想到上次的事,很快就反应过来。 乔笙靠在沙发上直喘气,冷汗打湿黑发贴在额前,他没有回答乔竹的问题,而是问起心中唯一的挂念:“满满呢?” 看着他虚弱模样,红肿不堪的脸,乔竹胸口一疼,满腔怒气怎么都发不出来,又放柔声音:“你放心,我来前把她送到楚家的。” 乔笙笑了:“谢谢,给我支烟。” 乔竹看他一眼,摸出烟点燃,自己先狠狠抽了一口才递给他:“你是不是该给我解释下怎么一回事。”太多的疑问堆积在心里,今天必须弄个清楚。 乔笙接过烟,默默抽了几口,估计也缓过了气,便慢慢开口道:“他叫陆景城。” 第二十章 陆景城? 乔竹皱起眉,为什么会觉得这个名字好熟悉,不仅名字熟悉,刚刚的匆匆一瞥,他有种错觉,他应该是认识陆景城的,就算不认识,对这个人也应该有些了解,可用力想却什么都想不起,只能想到一些表面的东西。 “就是那个很有钱很有势的陆家独子陆景城?”陆家家族的产业涉及酒店、房地产等,黑白两道人脉很深。 乔笙嗯了一声,又简单说了几人的关系,说完后他自己陷入沉默,面对一团糟的局面,他需要好好理顺。 乔竹也没说话,听完乔笙的解释,他总觉得很怪异,有什么地方是乔笙没提起的呢?按照乔笙自己所说,他这一生可以说波折多多,也可以说简单的出奇,被乔大爷捡回家,然后进入陆家跟随陆景城,喜欢上陆景澜,离开陆家,进入监狱,再出来就遇到自己,这二十来年他就和陆家人接触,一切本来在几年前就已经结束,而陆景城现在找到他,对他这样是什么意思? 对于乔笙的过往纠葛,乔竹不好去做什么评断,只就着今天的事,他开口问道:“你被公司辞退,是因为陆景城还是叫什么万的?” 乔笙抬手蒙住眼睛,疲惫道:“与他们无关,我自己也觉得很累不想做了。” 乔竹看着他,目光深幽,没有揭穿他蹩脚的谎言,只继续道:“你现在……还喜欢陆景澜吗?” 乔笙睁开眼定定看他一会,摇头道:“不了。”早些年是不敢喜欢,现在是真的不喜欢,暗恋的初恋,只有酸涩无奈。 “刚才陆景城为什么那样对你……”虽然很不想问这个问题,但推开门看到的那一幕,以及乔笙眼中的无助和绝望,一直在他脑中挥之不去,让他怎么都冷静不下来。那一刻,如果手里有枪,他会毫不犹豫的一枪崩了陆景城。 乔笙半垂着眼睛,似不经意地擦了下嘴:“不知道,估计是受了什么刺激。走吧,我休息够了,该回家了。” “刺激吗?”乔竹呢喃了一句,话语中的情绪不明,什么样的刺激,能让一个人男人不顾场合对另一男人做出那种事,别人信不信乔竹不知道,反正他是不信。不过既然乔笙有意回避,他作为旁人自然不好再去追问什么,他挑眉看着他:“背你,还是抱你?” 乔笙扯着嘴道:“免了吧,你自个都还一瘸一拐的,我腿没事能自己走。”经过两个月的调养休息,乔竹已经好出很多,然而想要完全康复,齐衍说至少还得个把月。 乔竹还是过去扶着他:“先去医院把手接上。” 乔笙微微摇头,自嘲道:“流年不利啊,看来明天得去买条红内裤穿上。对了,乔竹,今天就让满满在楚家睡,你给楚姨打电话说下。” 提起满满,乔竹登时明白开始那种怪异的感觉来自何处,乔笙几乎把他多大在何处被乔大爷捡到都告诉了他,却由始至终没有提过一个女人,一个生满满的女人,一个他深爱的女人,之前他一直在陆家,根本没认识其他女人,后来对陆景澜动心离开陆家,这期间也没有别的女人出现,那满满妈妈究竟会谁?他回答秦安曲他很爱满满的妈妈,可是从没在人前提过满满妈妈,试问真爱一个人,并且之间有了孩子,为什么他的一生竟与那人没有丝毫关联!以前他认为是乔笙伤心难过不愿提起,现在看来一切都太不正常,太可疑,这么久以来楚家为什么从不提起满满妈妈的半点事,乔家没有一样女人物品不说,就更别说结婚证照片什么的,唯一解释乔笙要么心里压根就没满满妈妈的位置,要么就是欺骗大家,他根本就没结过婚,满满也不是他亲生女儿。 想到这里,乔竹不假思索地问道:“乔笙,满满真是你女儿吗?” 他这句话惹得乔笙瞬间如炸毛的猫,顾不得身体的疼痛,一把抓住乔竹的衣领,喝道:“不是我女儿,难道是你女儿啊!”他最恨别人质疑这点,无人知道那些日子他是怎么渡过的,无人明白他由最初的恐惧到后来的欢喜,为了生下满满,他默默承受的一切,并且心甘情愿,只是他也是普通人啊,他也很脆弱,也会感到害怕。 乔竹看着反应如此激烈的他,眼都不眨地道:“说不定真是我女儿,毕竟比起你,她更像我,而且为什么你对满满妈妈一字不提,还是你根本就不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至于满满长得像他这点,连他都感到惊奇不已,甚至还冒出过去做DNA鉴定的想法。 乔笙皱了皱眉,无视乔竹后面的话,他呆呆望着乔竹,会吗?这种堪比天上落金子的奇迹会是真的出现吗? 第一次,他这样认真的凝视着乔竹,似乎在努力回忆那一晚,似乎在考虑乔竹的话。 也不知道过去多久,两人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 最终乔竹叹口气,退让一步拉下他的手,道;“我开玩笑的,我们现在去医院。” 乔笙偏过头:“乔竹,在这个世上,如果还有一样东西完完整整属于乔笙,那就是乔昭满。为了满满,我可以拼尽一切,忍受一切,你懂吗?” 乔竹眼中闪过一丝错愕,继而温柔轻笑:“我懂。但是你要明白满满是你的女儿,没有人能从你身边抢走,也没人能伤害她,我会和你一起保护她,有时候退让不是最好解决问题的办法,你的退让只会让有些人得寸进尺。” 有些人指的谁,彼此心知肚明。乔笙难得没有反驳他的话:“嗯,今天谢谢你。” 两人来到一楼时,乔笙看着收银台方向,犹豫片刻,最后还是慢慢走过去,还不等他开口问多少钱,收银美女率先开了口,并从柜台下取出一个袋子递给他,露出招牌笑容:“这是陆先生给你的东西。” 乔笙脸色冷下,转身一言不发地走了,也不管后面的喊叫。 乔竹追出来,一把拉住他:“你要去哪,这边才是回家的路。” “去医院。”乔笙神色淡淡的看他:“还有,你抓着我受伤的手了。” “……对不起。”乔竹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连忙扶着他,拦下一辆出租车直奔医院。 …… 从医院回到家已经十一点过,乔笙静静坐在床边,额前碎发落下遮住半边眉眼,看不清眼中的情绪,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右手打着石膏挂在脖子上,脸颊红肿,这模样落到乔竹的眼里,很是自责,很是心疼。 第二一章 乔竹甩甩湿漉漉的头发,甩掉这种陌生的情绪,面色平静的拿着保鲜膜走过去:“我已经挤好牙膏放在那,等会你先去刷牙,好了叫我,我再帮你脱衣服。” 乔笙看着他,慢慢嗯了一声。 用保鲜膜仔细包好手臂,乔笙便自己走进卫生间,乔竹则去了客厅,晚上急着去接乔笙,桌上碗筷都没来得及收拾。 只是,渐渐地乔竹感觉不对头,一个人刷牙需要刷十多分钟么,而且卫生间还有水声传出,不会是乔笙逞强自己在洗吧? 如此一想,他连忙冲进卫生间。 下刻,他抢走乔笙手中的牙刷,看着上面的血迹,怒道:“你在犯什么傻劲,你是有病还是怎么,这样值得吗!” 乔笙本来就比乔竹矮大半个头,现在听到乔竹的骂声,他下意识仰起头,任由莲蓬头的热水全部喷洒在他脸上,冲走嘴边的含血泡沫。乔竹骂得对,他在犯什么傻,他是男人,这点事他根本就不该也不会放在心上,可是一想到陆景城吻过他,摸过他,他就觉得说不出的脏,他只是想洗掉这种感觉,不要身上有陆景城的气味。 “乔……乔竹,我只是不想……留着他的……”话还没说完,唇就被封住了,温热的,柔软的,夹带着很清新的味道。 乔笙惊恐的瞪大眼,脑子瞬间当机,这……这…… 其实乔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看着那双倔强的眼睛,鬼使神差地低下头,贴上那企图解释什么的唇,手臂顺势隔着湿掉衣衫搂住他的腰身,让两人贴得更近,出乎意料的,他竟然一点都不排斥,甚至有一丝贪恋,想要继续再深入下去。 小小的卫生间内,温热的水还在头顶喷洒,很快乔竹身上衣衫也湿了个透,好在二人理智都还在,并没因此意乱情迷,知道什么叫适可而止。 二人同时放开,乔竹额头抵着他的额头,微微喘息道:“这样就没他的味道了,下次别再做伤害自己的傻事,否则就别管怪我用更暴力的手段对付你。” 乔笙垂着眼睛,耳根通红,为掩饰尴尬,他故意开起玩笑道:“谢了,乔二爷,我已经清醒过来。”他不傻,当然知道不值得,只是心里过不去哪个砍,现在被乔竹这样一搅合,他心里那份别扭愤怒莫名的释了怀。 “抬起手,现在开始脱衣服。”乔竹最擅长的就是隐藏情绪,他调整好呼吸,也恢复一贯冷冰冰的大爷模样。 这冰冷口气,让乔笙都要以为刚才的温柔是错觉,乔竹这个人要么冰冷疏离,要么温柔内敛,反正要猜到他心中究竟想的什么,很难。 那么,没有失去记忆的乔竹,叫什么名字,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乔笙忽然很好奇。 “乔竹,你会难过吗?” 乔竹不解地看他一眼,反问道:“好端端的我为什么要难过?” “没有记忆,脑中便是一片空白,你就不害怕,不着急?” “还好,最开始的确有点迷惘,不过你和满满的出现,让我忘记了这些,你说人活着不要太累,得失心自己摆正,所有一切自然看得也就淡了。乔笙,我很幸运遇到你,被你救了。”乔竹想着这些日子以来的经历,第一次将心中感受说了出来。 乔笙摇头:“说得容易做起来难呐,亏你还把我这些无聊话记在心头。”嘴上说说谁不会,但真的要实践起来有几个人能做到。 乔竹却不认同:“也不尽然。” “或许吧。”乔笙配合着他脱掉衣服,脱裤子时,他阻止乔竹的帮忙:“我可以自己来,你出去换掉衣服吧,你再着凉生病,我们这个家就算垮了。” 乔竹看看他,又看看自己身上:“好,你尽量洗快点,小心别让水进去。”男人大多数都是下半身动物,再呆下去会不会擦枪走火,谁也说不准。 …… 十多分钟过去,乔笙裸着上半身走出来,下面穿着夏天的短裤,幸好现在已经接近初夏,气温不算太冷。 乔竹已经换过衣服,正在摆弄乔笙的那些玩意,见乔笙坐过来,拿过旁边准备好的干毛巾给他干头发,两人都闭口不提刚才冲动的吻,就好像没发生过。 乔竹瞥了眼那赤裸精瘦的腰身,有些不自在朝旁边挪了挪,道:“我去包点冰块给你敷下脸。” “好的。”乔笙从盒子里捻起几粒珠子在手心把玩,思考接下来日子要怎么过,他至少得在家休息一段时间,乔竹身体也没全康复,只有暂时靠摆摊过日子,但乔竹什么都不会,他右手又不能动,必须得想个办法,或者让乔竹学着做,恩,这个主意不错。至于陆景城……他已经打定主意不与他见面,如果陆景城非要不放手,那就让万雪琪出面,反正已经一团乱,他过得不安宁,那就都一起不安宁吧。 突如其来的冰冷之意贴在脸上,痛得他叫出了声:“哎哟……你轻点。” “大半夜的别鬼叫,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们在做什么见不得事。”乔竹斥了一句。 乔笙无语地瞪他眼,自己用左手按住毛巾:“乔竹,时间已经不早,你去把卫生间里收拾下,就睡了吧。” 乔竹淡淡点了下头,给他套进件衣服,转身进入卫生间,将地上衣服全部扔进盆里,洗漱用品摆放好。做完这些,他回到房间,服侍乔笙吃下药,解开他的绷带,用东西垫高他的手臂,让他不至于太难受的睡不着。 折腾一晚,乔竹也累了,刚躺下,就听见乔笙疲惫的声音:“睡吧,什么事明天再说。” 因为手臂的原因,今天换乔笙睡里侧,不过他睡得很不安稳,几乎就没怎么睡着。早上宋萍带着满满过来了一趟,他迷迷糊糊听到满满趴在床边哭,他很想睁开眼睛抱抱她,可是太困了,怎么都睁不开眼,期间似乎齐衍和秦安曲来过,齐衍一如既往的话多,但出奇的是,今天乔竹是不是很有耐心陪着齐衍一直说话,不晓得他们说了什么,乔竹的神情为什么看起来似乎很严肃。 等他再次睁开眼已经是傍晚,屋内开着灯,满满正坐在他旁边的凳子上乖乖写作业,而乔竹在厨房里做饭,米饭的香气不时飘过来,他肚皮非常配合的叫了几声。 “二叔快来,我爸爸醒了。”满满高兴地叫道,扔掉笔就扑了过来,却很小心地没有压在他身上。 乔笙伸出没事的左手摸摸她脸蛋,扯着嘴笑道:“满满今天乖吗?” 满满得意的举起胸前班长牌子,道:“我很乖,爸爸你看,今天老师让我做了班长,中午帮助老师给小朋友们打了饭,下午放学还收好凳子。” “我家满满真厉害。”乔笙微微一笑,扶着手臂就要自己起来,乔竹已经走过来,扶着他坐起来,给他穿好外套系好绷带。 “你现在还有那里不舒服吗?”乔竹问道。 “没有,除了浑身无力和痛。” “那就好。你上午发烧,吃了齐衍给的退烧药,现在看来已经没事。楚叔他们问起你的事,我说你是不小心从楼上摔下来的,至于工作的事,我也和他们如实说了,希望不会给你带来什么麻烦。” 乔笙怔住,难怪他觉得自己浑身无力,原来这中间还生过一场病,然而工作和受伤的事…… “不会的,迟早都要说,至于工作再找就是。” 乔竹抿唇,现在不想和他讨论这个事:“满满,现在爸爸要去洗脸,你去楼下叫秦叔叔他们上来吃饭了。” “好吧,不过爸爸一定小心点,可不要再摔倒。”满满拿起自己的作业本,似乎很担心地看着乔笙。 “好。”被女儿担心叮嘱,乔笙这回彻底囧了。 卫生间内。 “乔竹,我自己可以来。”乔笙退后一步,避开乔竹贴心的服务,只可惜卫生间太小,他人本就虚弱无力,退来退去两人还是挨在一起。 而且乔竹也不给他机会,面色淡淡的提醒道:“你身体刚刚好,为避免你再做出什么傻事,从今天起,你的一切起居都由我负责,现在乖乖张嘴。” 乔笙直接反对:“不要,我有手有脚……”一个男人让一另一个男人伺候,哪像个什么样。 “伤员没权利反对。张嘴,啊……” 乔笙嘴角抽搐,看着某人越来越冷的脸,不情不愿地张开嘴,但想到昨天晚上那一吻,他有点不敢看乔竹,目光不自在地乱瞥,在瞥到乔竹身上的围裙时,他眨了眨眼,那围裙是和满满一起挑选的,淡黄色的卡通熊,的确很可爱,只是穿在乔竹的身上…… 乔笙再忍不住噗哧笑了出来,顿时满嘴的白色泡沫飞溅,只见乔竹嘴唇紧抿,眼神死沉死沉的,这是要发怒的前兆。他连忙抬起没受伤的左手,讨好的替某人擦去脸上的泡沫,嘴里含糊道:“……我……对不起,我是嗓子好痒,你别生气。” 第二二章 事实证明,乔笙实在多心了。 乔竹并没发火,只是那张脸比发火更吓人,顶着巨大压力,乔笙不敢再乱动。 这种怪异气氛一直持续到楚家人来,才恢复正常,原来宋萍担心乔笙,便亲自煲了汤送来,而随行一起来的还有曾经同事李琴芳,以及一名说来陌生却又有点熟悉的姑娘,因为此人正是李琴芳介绍多次的小若。乔笙登时有种一个头两个大的感觉,按理说他们现在应该没什么交际了吧?而且她现在把人家姑娘带上门是什么意思? 虽然心里纳闷,但还是热情的接待了李琴芳和小若。本来他还打算吃过饭去夜市摆摊的,看着外面灰蒙蒙的天,再加上家里来客人,他索性决定再偷懒一日。 “我看这天快下雨了,咱们就继续休息一天吧。”乔笙坐在案板前,喝着宋萍带来的汤,满满在吃完饭,就和齐衍他们带下楼玩去了。 乔竹边刷碗,一边很不客气地白他一眼,道:“我本来就没想过今天去夜市,再说就算要去,也是我去你在家休息。等这几天过去,我就出去找活做,你只需安心在家什么都不要操心。” 乔笙皱眉:“乔竹,我不同意你出去找事。” 乔竹笑道:“我已经白吃白住这么久,难道你真想免费养我一辈子?” 乔笙切了声:“你做梦去吧,还养你一辈子,靠,我还想谁来养我一辈子呢。”他一没病,二钱没多得用不完,为什么要养一个大老爷们在家哦,就算养,也该是以前上班地方的那种弱弱乖巧美少年。 乔竹点头,没有半分意外:“我也就说你没这样善良。” 乔笙摆摆手:“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你现在身体没全部恢复,出去找工作,不一定会被聘用,最重要你一个不小心伤上加伤的滚回来,我到时候赔的不是更多。现在我手不方便,你就帮我打打下手,我昨晚已经算过,以我们平日的开销和赚来的钱,不会有什么问题,况且满满也需要人照顾,你出去工作的话,满满又得楚家帮忙来照顾,我已经欠楚家太多太多,楚叔和宋姨年纪都大了,我不想他们再为我操劳,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乔竹偏头看着他微微一笑:“乔笙,谁能娶到你做媳妇,真是一辈子的福气,真可惜你不是女人,否则……” 乔笙愤愤的打断他:“滚!” 乔竹拿走他面前的空碗,问道:“还要吗?” 乔笙抬手摸摸鼓起来的肚皮,满足道“不要了,好饱。” 乔竹轻轻踹了他一脚,道:“吃饱就出去招呼人,主人家呆在厨房里,留客人在客厅像什么话。”他也没想到李琴芳竟然把人带来家里,这小若长得倒也端正,不像是嫁不出去的人,为什么要一副非乔笙不嫁的架势呢。 乔笙呆呆摇头:“我和你一起过去。” “……好吧。” 收拾干净灶台,乔竹顺便洗了点水果放好,打算等会端出去,弄完这些他解下围裙,问出心中疑惑:“乔笙,我瞧着小若对你似乎情有独钟,该不会你什么时候对人家姑娘留了情,自己不知道吧?” 经他这样一说,乔笙真想一头撞墙或者跳井来证明自己的清白,撇开那天晚上,他依然算是个纯情男人好不,在他的记忆里根本没有小若这个人,能有什么纠葛,他自己也很郁闷无奈,如果他是个正常男人,他自然乐意见到这样,偏偏命运和他开了个天大的玩笑,他怎么再能害了人家小若。 “你真对她没意思?不想娶她?”乔竹忽然很认真的看着他。 乔笙忙不迭的点头:“真不想。” 乔竹点点鼻梁:“我可以帮你,不过需要你的配合。” “怎么帮?”乔笙眯起眼,有些不相信。 “待会儿你就知道了。”乔竹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不要着急。 乔笙怀着这种无比郁闷,又无比好奇的心情,和乔竹回到了客厅。 宋萍见他们进来,冲李琴芳两人歉意的笑笑,就拉着乔笙去了满满房间,留乔竹在客厅招待人。 “乔笙啊,你的打算是什么?我探过小若的意思,人家对你很满意,是真心的想和你交往,满满还小,接受起来应该不难。”宋萍小声说道,这事她都不知道怎么办好,李琴芳找到她的时候,她都惊了一跳,左右想想还是带了过来,让乔笙自己做决定,反正满满的事就他们两家知道,只要他们不说出去应该不会有什么事。 乔笙坐在床上,拿过满满的布娃娃抱在怀里,满满道:“姨,你也知道我身体的事,我可不能害人家小若啊。” 看他这样,宋萍既欣慰又担忧道:“可是只要我们不说出去,就没人知道,你还这么年轻,不可能一辈子一个人过啊。” “一个人过也没什么不好,总比某天被揭穿,伤的人更多,那时候我真的会无地自容吧。”还有一件事,他没讲出来,就是陆景城的事,依照陆景城的性格,事情不会这样简单结束,所以他真的没有多余花心思去应付其他的事。 宋萍想想也是,便不再多劝,重重叹口气道:“那现在你打算怎么推脱?别太直接,人家小若一个姑娘家面子挂不住的。” 乔笙嗯了一声,又和宋萍说了会话,两人才从屋内走出来。 出来后,宋萍和李琴芳他们打过招呼,就下楼带满满回了楚家,这几天乔竹要照顾乔笙,宋萍怕他一忙起来就忘记半夜叫满满起床上厕所,干脆带回家自己带几天。 宋萍一走,客厅内的气氛就变得有点怪,而乔竹就像没感觉到般,照常伺候乔笙吃药,只是那动作小心,语言温柔的让李琴芳瞪大了眼,好不容易稳住心神,拉了会家常,终于扯到正事上,结果对面两人已经挨着坐在一起,如果不是事先知道他们两兄弟,她都快要以为他们是一对‘情侣’。 乔竹轻轻将乔笙额前的发丝撩开,柔声道:“头发又长了,改天去剪掉吧,还有,今天洗澡不许再乱来,昨天我被你弄得差点着凉,假如我再生病,谁来照顾你。” 这话似怨非怨,说正常也正常,说暧昧也暧昧,但往深层想就不仅仅是暧昧,而是惹人遐想。 乔笙僵着个身子,干笑应着,这乔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难道就是他所谓的‘不攻自退’法子? 李琴芳笑容也有点僵硬,暗道这个乔竹莫非有恋兄癖,不过上次他自己说不插手,应该是自己多心了。 小若倒是不在意一笑:“乔笙哥,最近公司放假,我白天可以过来照顾你。” 乔笙忙婉拒道:“不用了,谢谢。有乔竹照顾就好,再说没什么需要照顾的。” 乔竹拉过乔笙的左手,慢条斯理地为他剪起指甲,话却是对着小若说:“呵呵,杜小姐人真好,我哥人也好就是有点木,你千万别介意。” 杜小若脸蛋染红,紧张的说道:“我知道乔笙哥是好人,当年帮助我哥的时候,我就知道了,所以在李姐给我说这事时,我就毫不犹豫同意下来,希望乔笙哥好好考虑下,我真的不介意。” 乔竹似笑非笑地挑了挑眉,敢情在上演报恩戏码? 乔笙本就被她的那句乔笙哥弄得起鸡皮疙瘩,现在又扔出这样一个炸弹,乔笙想死的心都有了,什么哥不哥的,为什么他一点印象都没有。 见乔笙一脸茫然,乔竹心里就猜到估计这人也不记得有这号人,便主动问道:“不知道杜小姐哥哥是谁?” “杜小兆,还有个名字叫杜祺。”杜小若看了眼乔笙,补充道:“曾经在乐皇上班。” 乔笙突然听到乐皇两个字时,下意识地哆了下手,这一哆嗦,指甲剪正好剪到肉上,痛得他龇牙咧嘴的叫了一声。 “大老爷们这点痛,有必要反应这样大么,你要我说你什么好。”乔竹语气虽然不悦,却心疼的对着嘴边连吹了几口气,又快速从茶几下拿出医药箱,用棉签吸干血迹擦酒精,最后用一张邦迪粘住。 “不是剪你的肉,你当然没感觉。”乔笙无语地抿了抿唇,再说他能不激动吗?皇乐夜总会,他离开陆家唯一呆过的地方,在那里被围殴,被抓包,被诋毁,最后被送进监狱,真实往事不堪回首,一回首就物是人非。 “原来你是杜祺的妹妹啊,当时听他提起过很多次,就是一直没机会见到,不知道杜祺现在在干什么?还好吗?”抓到话题,乔笙赶紧转移话题,杜祺长得很小白脸,但为人挺仗义的,就是为一个女人就出来做那种事,他很不认同,或者说他很不认同他们所谓爱的方式。 第二三章 于是那天晚上话题由相亲直接演变到成叙旧,乔笙也不管杜小若接不接得过话,东拉西扯一直到九点过。 等人走后,乔笙又面露惋惜的和乔竹说起杜祺的事,原来杜祺在大学毕业那一年,遇到多年没见的发小,一时高兴多喝了几杯,就被领着发小去那种地方玩一次,结果这一玩给玩出真感情,杜祺听说那女人家里上有生病父亲,下有念书的弟妹,就开始变着法子朝家里要钱,但杜家只是一般工人家庭,根本那么多闲钱让他糟蹋,很快杜祺就拿不出钱了,那女人倒没嫌弃杜祺没钱,对杜祺态度和从前一样,就是死活不答应杜祺的提议,离开那种地方。 乔笙用胳膊碰碰正在粘珠花的乔竹,道:“诶,你猜那女人为什么不答应?” 乔竹冷嗤,说了句毫不相干的话:“这杜祺真是被他那发小给坑惨了。” “是啊,我当时也这样觉得。哎,可杜祺一股脑的栽进去,就跟魔怔一样,别人怎么劝都没用,说急了他还冲人发毛……那女人我见过,声音娇滴滴的,最主要要屁股有屁股,要胸有胸,撇除风尘味有点重,的确长得很漂亮。”乔笙边回忆边说道。 “胸大无脑。”乔竹没好气捏了把他胸口:“回神,后来杜祺为了钱就去乐皇出卖身体?” 乔竹捏的地方不偏不倚正是某个敏感位置,乔笙又是疼又是恼的叫了一声,狠狠瞪他一眼。 乔竹无辜耸耸肩:“我没想到手那么准。快说后来怎样了,我还等着听故事呢。” 乔笙深吸口气,半响才闷声闷气的接着道:“也不全是吧。反正那女人的意思,就是自己配上不杜祺,她身体肮脏什么的,杜祺本就是死脑筋的人,听她这样一说,就想到这么个一举两得的烂法子,再后来我也不知道了。” 乔竹低低一笑,语气不明道:“一起吃苦、一起享福的情侣见过不少,像这种一起卖身沉沦的情侣倒是头次听说,这杜祺真是奇葩一枚。” 乔笙手指在一堆五颜六色的珠子里搅来搅去,叹道:“嗯,不能说爱上某种人就是错,但这种方式……我不大认同。” “你帮了他什么?” “我一个端酒服务员能帮他什么,就顺道帮他解过几次围而已,你也知道那种地方,前来消费的男女老少都有,而且什么样的变态都有……后来我们成了朋友,每次聊到他和那女人的事,杜祺就抱着我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他是真的爱惨了女人。”乔笙轻描淡写带过,那些日子他真不想去多回忆。 乔竹拍拍他的肩膀,笑道:“乔笙,我有没有说过你是烂好人一个?” 乔笙却看着他手中报废的珠簪,一脸你太不争气的模样道:“乔二爷,咱们能不能用点心,浪费真的很可耻。” 乔竹拿起珠簪左右瞧瞧,然后插进乔笙的发间,眉眼弯弯:“多做几次就好,我瞧着这次不就比上次好很多。” 乔笙无语的扯下簪子,他真恨不得一脚把乔竹踹飞。 …… 第二天,人在外地的杜祺给乔笙打来一个电话,乔笙抱着电话缩在沙发上唠了很久,聊起以前的事,两人免不了一阵唏嘘感慨,不过聊到现状又笑呵呵起来。 而乔竹拿着拖把,什么事都不做,就一直在他面前晃悠,那神情就好像要杀了他一眼。 乔笙又不是傻子,虽然不晓得乔竹在生什么气,却很识时务的挂掉电话,结果仍然面对某人的黑脸一天,好在有件事让他开心无比,那就是因为杜祺的出面,杜小若总算对他是死了心。 半个月后乔笙到医院拆了石膏,虽然依旧要小心,但相对打着石膏的日子,他觉得现在真是一身轻,舒服极了。从医院出来,他碰到平生最不想见的人,就是陆景城。不过,这回陆景城神色匆匆,出奇地没有为难他,只让他照顾好自己,说什么这段时间很忙,等过段时间再去找他,那言语温柔得让乔笙一腔怒火消散的无影无踪,浑身直起鸡皮疙瘩,只有毛骨悚然的感觉。 乔笙手搭凉棚,抬头看看天,今天万里无云艳阳高照,一切正常,那就是陆景城有病了。 这以后,他背着乔笙乔竹偷偷出去找过工作,但每次刚好确认下来,当天晚上又会接到辞退电话,几次下来,乔笙终于放弃了,他心里明白背后的人,不是万雪琪就是陆景城,然而不管是谁,他都没能力去抗衡,所以惹不起,就只能暂时压下出去工作念头。 想到这些,乔笙再度叹气,左腿压完右腿,又换右腿压左腿。 看他一脸苦大仇深的坐在藤架下,乔竹终于忍不住停下手上工作:“大清早的你在叹什么气?”这里是楼顶,某天他无聊便爬上来看看,见周围很多居民都在楼顶上用泥盆种了蔬菜或搭了藤架,他也学着弄了些泥盆回来,里面种了各种时令蔬菜,又顺便靠墙搭了个葡萄架,反正不需要费什么心思,偶尔上来浇水施肥就好。 “无聊就叹气了。”乔笙单手托腮,闷闷道:“乔竹,为什么我觉得你活得像个小老头?”在乔笙印象里,只有老太婆老头子喜欢摆弄这些。 乔竹瞥他一眼:“我这叫放松心情,享受生活。” “得了得了,我不如你会享受,你快弄,完了我们下楼去,李小姐订的东西再过两天就要交货,可到现在连个影都没有。”几天前一个姓李顾客拿了张凤冠图纸给他,问他能不能做出来,说实话他心里根本没底,一来他手不方便怕做出来效果不好,二来乔竹那个半吊子真心不能指望,可是让到嘴边的肥肉飞走,他又不甘心,所以硬着头皮接下来,反正现在他的右手能动,就是速度比较慢而已,从拿到图纸那天,他就一直在研究,好不容易有了下手的信心,却大清早被这人拖到楼顶,说晒晒太阳有助身体健康。 又过去十来分钟,乔竹不急不慢走到墙角,打开水龙头洗干净手:“等那天晚上没事,我们也在楼顶来一次自助烧烤,看星星,吃烤肉,喝啤酒,似乎很不错。” 乔笙跟着起身:“等齐衍不上晚班吧。”都是年轻人,没有不喜欢吃玩的,况且乔竹这个提议很不错。 两人刚从楼顶下来,屁股还没挨着凳子,就听到满满在一楼不停的喊叫。 “爸爸,二叔,快下来!” 乔笙心里一惊,顾不得等身后的乔竹,直接托着右手跑下去。 “满满,怎么了?”人还没到,焦急的声音已经传了下去。 满满咯咯一笑,手指着电脑屏幕上:“爸爸我没事,你快来看。” 乔笙跑进屋见满满好端端的坐在齐衍怀里,悬着的心这才放下,笑着走过去,盯着屏幕看了会,也没看出什么端倪,道:“怎么了?” 齐衍笑道:“这女的刚出道半年就红透半边天,很厉害。” 乔笙不解:“然后呢?她是谁?这是什么电视的剧照?”好吧,他承认这姑娘很美,就像金庸小说里那些不食人间烟火的女主角一样,但和他似乎没什么关系吧。 这时乔竹也走了过来,看着屏幕道:“甄婧,女,二十三岁,喜欢冒险考古,梦想是亲自挖到一座古墓。” 齐衍惊讶的睁着眼:“乔二哥,你也追星?” “不,没兴趣。”乔竹抱过满满坐在旁边。 “那你怎么这么清楚?”齐衍问道,乔笙也好奇的看向他。 乔竹愣住,道:“我不知道,反正看到她,脑袋里就蹦出这些,还有她头上戴的紫珠凤簪是你做的。”最后一句话他是对着乔笙说。 齐衍眨巴眨巴眼,道:“满满刚才说,我还以为她在开玩笑,没想到还真是,乔笙,你真厉害。”他本来带满满在玩游戏,玩累了就习惯看看新闻,结果不小心点开某剧情的剧照,于是有了这一出。 “嘻嘻,我爸爸当然厉害,我第一眼就看到了,我是不是很厉害,二叔。”满满得意仰起小脑袋,一脸等着表扬的神情。 乔竹捏捏她的脸蛋,夸赞道:“我家满满最聪明,下午睡了觉二叔带你去河边钓鱼去。” “好耶!钓到鱼,晚上做鱼汤。” “我也要去。”齐衍最喜欢凑热闹,不管有没有兴趣都要插上脚,一直安静在旁边写什么的秦安曲,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回轮到乔笙瞪大眼,他仔细看了看甄婧头发的发饰,仍然有些不敢相信道:“的确有点像是我做的那支,不过也许只是巧合,毕竟这天下一样的东西多了去,没什么好奇怪的。而且我记得当时买走紫珠凤簪的是一对情侣,如果真是这甄婧,那还不如一大堆媒体跟在后面。”他还记那名男子,好像叫容霄。 乔竹倒不放在心上,轻笑:“算了,别管这么多,我们上楼吧。” …… 这件事就如一粒小石子投进大海中,没有掀起任何波澜,乔笙他们日子照旧过,直到乔竹在家旁边的工地上,好不容易找到一份卖苦力的工作,家里日子才迎来来一个大转变。 第二四章 关于这份工作,乔笙极度不赞同,已经在乔竹耳边念念叨叨一整天,什么工地危险经常出事故,下班也没个准时,什么乔竹身体刚好不能干苦力活,什么现在是夏天,太阳底下工作容易中暑…… 乔竹坐在他身边,听着他的碎碎念,待他念叨够,便十分认真严肃地盯着他,问道:“乔笙啊,你该不是喜欢上我,不想让我去吃苦吧?” 听到这话,乔笙差点晕倒,当即嗤鼻道:“乔二爷,你有妄想症吧,我怎么可能喜欢你!” 乔竹挑眉道:“怎么不可能,你担心的这些,标准的媳妇担心自家男人的心思。” 乔笙心碎了,他只是不想人刚刚好,又折腾出别的事来,好不!怎么到某人那里,就是自动理解成另一回事呢。 乔竹凑过去几分,在他耳旁嘀咕道:“其实……乔笙,我不介意咱们就这么凑合着过下去。”在人前他都叫乔笙为哥,私下里他还是比较喜欢直呼名字。 面对某人不依不饶,扭曲事实的能力,乔笙想死的心都有了,连忙打住他:“得,你不介意我介意。当我什么都没说,你的命运你做主,你爱咋地就咋地,从今往后,我绝不多嘴半句。” 乔竹哈哈一笑,以一副胜利者姿态托着下巴,不急不慢道:“鱼离开水就要死,你离开我……啧啧,你就继续做垂死挣扎吧。”工作这事,他本就不怎么在意,一来他没有任何身份证明,大部分用人单位不敢贸然聘用他,再则他不想给乔笙添乱,鬼知道陆景城私下又在算计着什么。这份工作其实没有乔笙想得那么累,工资也比当初乔笙翻倍还有多,这些他都问得很清楚,他的工作主要是把砖块搬上小推车,推到需要的地方就好。 乔笙不顾形象地翻了个白眼:“有病,你以为你是氧气啊,离开你了,就活不下去。” 乔竹轻笑,意味深长的勾了勾唇。 ****** 今天是乔竹去工地上班的第一天,乔笙觉得比自己去上班还显得紧张,一早醒来躺在床上不断叮嘱乔竹要注意些什么,他现在虽然拆了石膏,但家务活这块还是乔竹在做,关于这点他很是满意。 厨房里,正在埋头煎荷包蛋的乔竹,上身穿着夜市上五元钱买来的工字背心,下身卡其色五分裤,看起来简单舒适。 “乔竹,如果太累就回来,我们也不急缺那点钱,工作可以慢慢找,以你的条件随便做什么都比这个强。”乔笙还在啰嗦,那语气神态,简直与宋萍得知他要上班的时候如出一辙。 “嗯。” 乔笙语重心长的继续教育道:“去了工地,对人不要老冷冰冰一张脸对人,要学会合群。”他觉得自己就像初送子女去学校的家长,各种担心不放心。 “……嗯。”乔竹自认自己还是很好相处的,楼下两小子不就是例子吗,所以乔笙这纯粹是瞎操心。 乔笙想了想,道:“中午吃不惯工作餐,就去旁边馆子随便吃点啥。” 乔竹从厨房内伸出半个身子,提醒道:“哥,别说我嫌你啰嗦,你要是再不去叫满满起床,估计去幼儿园就要迟到了。” 经他这一提醒,乔笙看看手机上的时间,登时火急火燎的起床跑了出去,身后还传来乔竹的笑声。 …… 送满满去了幼儿园,乔笙去了趟菜市场,在菜市场碰到正好来买菜的宋萍,正好顺道一块回去。 路上,宋萍突然问道:“乔笙,我问个事,你一定要和姨说实话。” 乔笙笑道:“姨,我瞒谁都不会瞒你,你尽管问。” “乔竹去工地上班了?” “是啊。咋了?” 宋萍叹气道:“工地上做事向来辛苦危险,你得让他千万小心点。” 乔笙点头:“我知道,姨你也别担心,他那么大个人,知道照顾自己的。”他现在劝起宋萍不要担心,却忘记在这之前自己又是如何的啰嗦担心。 宋萍沉默了一会儿,道:“乔笙,你真打算就这样下去?” “这样?”乔笙不是太明白她的话。 “哎,我的意思是乔竹记忆的事,如果他一辈子都不恢复,你就真让他在乔家住一辈子?” 乔笙一愣,轻声道:“他现在不是没地方去么,再说医生说了他这种属于暂时失忆,迟早会恢复。爷爷教我人活一辈子,一定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他既然出现在爷爷墓前,先不管什么原因,我……我都该暂时照顾他。” 宋萍看着他:“真没别的想法?” “我为什么要有别的想法?”乔笙噗嗤一笑。 宋萍皱了皱眉:“我是看你平时对他那么好那么顺从,怕你对他上了心,到时候他恢复记忆,拍拍屁股走人,留下你一个人伤心难过。” 乔笙身形一个踉跄,窘道:“宋姨,你胡说什么呢,我对他好,还不是因为担心他是爷爷的亲戚。”但,这话为什么说的如此没底气呢。 宋萍拍了下他脑袋:“死小子!骗得了别人可骗不了我,你既然不愿意和女子结婚,就很有可能朝哪方面发展,不然当初满满怎么蹦出来的。” 不提当初还好,一提起当初,乔笙心又碎了,宋萍的思想在楚凌天开导下,已经开放前卫的让他有点适应不了。 “反正我把话说在这里,你私生活要怎样,和谁过一辈子,我和你楚叔都不会干涉,但前提是不许让满满难过。”满满是他们亲手拉扯大,在他们心里,满满就是他们的亲孙女,俗话说得好隔代亲,有了满满,乔笙自然要稍稍靠边站。 乔笙实在不想探讨这个话题,只闷闷的嗯了一声,况且他就是伤害自己,也不可能让满满难过。 宋萍见他不吱声,又道:“乔竹长得太好看,来历又不明,依我看他指不准已经有婚约在身,就算没婚约,怕是也有了自己喜欢的人,所以他迟早会离开的,我这是提前给你打个预防针,让你有个心理准备。” 乔笙不知道是听到乔竹迟早要离开,还是因为他有喜欢的人,心里莫名堵得慌,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越想越烦躁,他索性自我安慰道:两人朝夕相处,同床共枕几个月,就算是阿猫阿狗都有了感情,何况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所以乔竹某天离开,他会难过是再正常不过,而且乔竹的从前怎么和自己没有半点关系,不要想些有的没的,说现实点,现在是住在乔家他才是乔竹,一旦恢复记忆,那个原本真实的‘乔竹’是什么样的人,鬼知道。 总之一句话,与自己无关的一切人和事,不想不管不念。 …… 中午的时候,乔竹回来了。 看着早上出去还白白净净的人,仅仅一上午时间,两胳膊就晒得有些泛黑,一身臭汗民工模样的乔竹。乔笙眼皮直跳:“乔竹,怎么了?” 乔竹取下头上安全帽,径直走进卫生间,身上衣物一脱扔在地上,反正有人给他收拾。 这架势,真当自己是爷! 乔笙撇撇嘴,上班就了不起么,一声不吭的摆脸给谁看啊,听到里面传来水声,他也不好追进去问,趁着某人洗澡功夫,他赶紧煮了一碗酸菜肉丝面。 没过多久,里面传来某人的声音:“哥,帮我拿条干净的内裤来。” “自己拿去,我没空。”乔笙扯扯嘴角,没好气的回了一声,有事就叫得好听,没事的时候就爱理不理人,当他乔笙好欺负还怎么,宋萍说得对,他对乔竹真是顺从过了头。 “呵,好吧。”乔笙轻笑一声,果真裸着身子走出来。 乔笙刚尝完咸淡转过身,猛然看到这样一幕,不由惊得大叫了一声,吼道:“你TM暴露狂投胎啊。” 乔竹拨拨额前湿漉漉头发,不以为意地耸耸肩:“家里就我们两个,有什么关系,再说不是你让我自己去拿的吗。” “你!你……”乔笙指着他,‘你’半天也没你出个所以然,他怎么就忘记这厮的本性,当初医院第一次正式见面,这厮就是恬不知耻的让自己帮他那个。 “又不是没看过,你在别扭什么。”乔竹推开他的手指,很淡定的去了卧室。 “好,算你狠。”乔笙气得猛拍了下大理石案板,紧接着是一声惨叫响起:“啊!好痛!” 听到这声惨叫,乔竹顾不得穿衣服,连忙跑过来拿起他的右手,放在嘴边直哈气:“还痛吗?千万别是上次骨折掉的地方。” 乔笙真心想哭,慢慢举起左手:“哥们,你看不到我左手痛得在抖吗?我不是傻子,右手刚好我还不想报废。” 乔竹怔住,看看自己手中握住的手,又看看那只还在微微发抖的手,俊眉皱起:“说你别扭,还死活不承认,下次有气就直接冲我来,不许再拿自己撒气。” “面在锅里自个弄。”乔笙横他一眼,抽回手走了出去。 不到一会儿,乔竹端着一碗香喷喷的肉丝面悠悠然的坐在乔笙旁边,解释道:“工地中午有两个小时休息时间,反正离家就十来分钟,我干脆就回来了。”等气温再高点,中午就是四个小时休息时间,下班时间自然也得往后挪。 乔笙点点头算是明白:“累吗?身体没有没有那里不舒服?” “还好,就是觉得热了点。”说不累是假的,他现在端着碗的手都在发抖,只是被他一直克制着,终究不是吃苦的命诶。 “快吃吧,吃完睡会,到时间我会叫你。” 乔竹轻嗯声,夹起一块肉递到他嘴巴:“来,张嘴。” 乔笙嘴角抽搐,撇开头:“我吃了饭的。” “快点。” 乔笙像看怪物看着他,嘲讽道:“你肉麻不,脑袋被砖头砸了?” “不吃了,我睡会儿,到点记得叫我。”说罢,把碗朝茶几上一放,身子一缩,蜷在了沙发上。 “真不吃?” “没力气,端不起碗。” 说者有意,听者更是心下一软,看着那碗没动几筷子的面,脸上露出犹豫的神色,最后还是认命的端起碗,一口口的喂起某人,前刻还吵闹着要睡觉的人,现在吃的比谁都香。 一碗面下肚,乔竹扬起嘴角,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大张他媳妇就是这样伺候他的。” 乔笙茫然地眨眨眼:“大张是谁?” “工友。”乔竹侧过身,靠在他腿上。 瞬间,乔笙默了。 …… 第二五章 ****** 不知道是不是乔笙错觉,他总觉得他和乔竹之间的关系变了,准确的说是从陆景城事件,他们有了那莫名其妙一吻后,就在一点点的改变,到现在已经颇有点毫不避讳的味道,甚至有时候当着齐衍秦安曲的面,乔竹也会叫他一两声媳妇,更离奇的是他由最开始的生气,转到无语,再到现在的默认。 这些内心上的变化,让他不得不重视,不得不好好整理下思绪。 乔竹还没下班,秦安曲带着满满去了后面河坝边玩耍,而乔笙便坐在楼梯边摘菜,边整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暖橙色的夕阳笼罩着这栋小楼,少了白日的灼人热气,只剩暖暖柔柔的光晕,家门口的电线杆上,不知道什么时候飞来几只小鸟停在上面,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 突然想到晚上打汤没有买葱,他又起身上了楼顶,那里有乔竹弄得盆栽葱。 这一片区属于老城区,楼层普通都是两层,就算有自己朝上盖的,也最多盖到四层,所以站在自家屋顶上,虽不说一览无余,但是自家附近还是看得清清楚楚。 余光瞥见自家前的那条巷里,两道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正在一步步走来,乔笙身形一震,爆了句脏话:“妈的,真是阴魂不散,还夫妻手牵手找上门了!”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陆景城和万雪琪。 咚咚咚…… 顾不得手上的葱,他飞快地跑下楼,试图在这对夫妻进门前拦住,结果毫无意外地晚了一步,当他跑出去的时候,陆景城带着万雪琪已经站在他的三米之外。 万雪琪轻笑,主动打了招呼:“乔笙,好久不见。” 看着万雪琪那张精致的脸孔,乔笙冷笑一声,毫不掩饰的刻薄应道:“陆夫人年纪不大,怎么这样健忘,前不久在医院不才见过么。” 万雪琪美眸微瞪,脸色微愠,估计是碍着陆景城在旁边不好暴露原形,她深吸口气笑了笑:“呵呵,瞧我这记性,你不说我都忘记了。今天景城公司不忙,就说过来看看你,来,这是买给满满的东西,算是见面礼。” 乔笙没有伸手接东西,而是看了陆景城一眼,客气道:“我家比较小,恐怕招呼不好二位,二位如果是来看我,那现在人已经看到,天色也不早,二位还是早点回去吧。” 万雪琪眉头微蹙,一副‘我就知道会这样’的表情看着陆景城:“景城,你看?” 陆景城拍拍她的手,柔声哄道:“既然如此,你先去车上等我,我和乔笙说点事就过去。”少年时,他送过几次乔笙回来,却只走进去一次,后来就再怎么都不愿进去,在他记忆里乔家很穷很小,甚至还没他家车库大。 万雪琪抿唇看了乔笙一眼:“好吧。” 而乔笙冷冷的看着陆景城,实在猜不透陆景城今天唱得是那一处。 陆景城点燃一根烟,径直越过乔笙走进院中,随意打量了一下:“手没事了吧?” “托陆先生的福,没什么大碍。”乔笙跟在后面进去,随即站在楼梯口阻止了陆景城上楼的举动。 陆景城了然的笑笑,并没硬要上楼不可:“那就好。当年的事,雪琪一直都很内疚,闹着吵着要来看你,说都是她坚持不放才害得你坐牢,要给你道个歉,今天正好没什么事,我就带她来了。” 乔笙讽刺的看着他,需要带吗?只怕他乔笙的一举一动都在他们掌控下,心里虽然愤怒不已,但面上还是镇定道:“过去的一切,不管是陆小姐还是偷项链和钱,都是我年少轻狂犯下的错,请陆先生大人有大量,都忘了吧,不要再提起,我做错事就该受到惩罚,我无话可说。” 陆景城意味深长的笑着,抬手摁掉了烟头:“我知道你是被冤枉的,可那和我没有任何关系,你既然选择背叛,我就能无情的看着你生不如死。” “的确。”这话语,这口气,冷漠熟悉的让乔笙叹了口气。 陆景城用力捏住他的下巴,字字道:“但是现在不一样,我喜欢你,我要你回来,我要你做我的人。” 乔笙打开他的手,神情复杂,而语调一如既往的平淡:“陆先生,人在做天在看,请你也适可而止吧。如果乔家真有什么地方欠陆家的,这么多年我也还给你了,你还要怎样?现在我就剩下一条不值钱的命,你要你就随时拿去,如果看不上眼,觉得会脏了你的手,那就请别再干涉我的生活,爷爷养大我很不容易,我只想认真好好的活下去,这也有错吗?一直以来,我从不想和万雪琪争什么,她却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处处为我,而你明知一切都是的你原因,可你从不开口为我解说,那怕是一句,我跟随你身边多年,就算是条狗,主人不也该偶尔施舍点善良帮助吗?你都没有。” 他顿了顿,双眸忽然紧锁住陆景城:“你最讨厌别人忤逆你背叛你,我不知道你所谓的背叛定义在那里,难道我追求自己的喜好都没权利了吗?按你说法,我背叛了你,所以你能若无其事看着陆雪琪送我进监狱,你不觉得很不可理喻吗?现在你又一句我喜欢你,我要你回来,你凭得是什么?看着我痛苦挣扎,你就很有乐趣吗?难道没钱没权的人,就合该被你们玩弄吗?” 最后几句,乔笙几乎吼出来的,这些话压抑在他心中太久太久,是啊,他是只是个普通人,他没能力去争斗,也争斗不过,假如杀人不犯法,他会毫不犹豫的拿刀将他们全部杀了,然后再自杀,只可惜没有假如,他不想死,他舍不得满满,所以他只能接受这些,但不代表就此甘心认命。 乔笙眼底那股不服输的倔强,让陆景城竟一时忘了说话,他从来不知道乔笙还有这一面,以前的乔笙在他面前永远是话少谦恭顺从,现在这样的乔笙让他感到陌生惊讶,却更激起他的征服欲。 他抬手温柔的摸上乔笙脸颊:“乔笙,别做出这样的表情,你明知道我喜欢什么,你越这样我越不可能放手。” 乔笙本能的避开他:“陆景城,你真让我恶心。” 陆景城勾勾唇角:“我还是比较喜欢听你叫我少爷。” 乔笙默了许久,才平静的看着他:“是不是只要我活着,你就不会放手?” “嗯,以前我是没看明白自己的心,现在我很清楚的知道我想要什么,你觉得事到如今我会放手吗?” 乔笙笑了:“那是你陆景城想要的,不是我想要的。” “那有什么关系,只要我喜欢你就足够。” 打着喜欢的旗号,禁锢一个人,这根本就不是喜欢。乔笙的眼皮颤了颤,良久,他轻轻的开口:“好,那就一起不好过吧。” 陆景城抱住他,附在他耳边道:“乔笙,你恨我吗?” “恨?”乔笙双手垂在两侧,任由他抱着,慢慢闭上眼睛,疲惫的说:“不,我不恨你,恨你会让我觉得恶心。” 这话让陆景城仅有的耐心消磨殆尽,他动作温柔地抚摸他的背,语气却冷如冰:“很好,你还得继续恶心下去。我想你也不愿意看到满满和楚家出什么事,三天后,我在金碧湾大酒店等你。” 除了威胁,还是威胁,可面对这样的威胁,他只能乖乖就范,放软口气顺从道:“少爷,能不能给我十天时间,再过几天就是爷爷的忌日,我想等爷爷忌日过去。” 面对他突如其来的温顺,陆景城沉默的推开他,目光幽深的盯着他,就好似要将他整个人看透,看透他的心,他的想法。 乔笙蓦然抬头,一瞬不瞬的盯着陆景城,眼里溢满悲伤自嘲,他已经自暴自弃的说:“呵,少爷是在担心什么,难道一个小小平凡的我,还会是你的对手么?像我这样的人没能力反抗,只能依附别人而活,从七岁起我跟在你身边,我就该明白了这个道理。” “好,我等你电话。”陆景城神情一敛,转身离开。 刚出门就看到迎面而来的一大一小,他微顿,那小女孩漂亮如洋娃娃,五官简直就是缩小版的乔竹,偏偏却是乔笙的女儿。 忽然间,他冒出个想法,乔昭满会不会其实是乔竹的女儿,只是乔笙由领养着而已?但很快地,这个想法就被他否决掉,乔昭从小到大几乎都是楚家在带,而乔竹是今年才横空出现,如果乔竹真是乔昭满的爸爸,乔竹这个人以前就应该出现在乔笙生活里,但是在乔笙进监狱之前,根本就没乔竹这个人,所以乔竹和乔昭满没有关系,乔竹究竟是谁,乔家什么时候蹦出这样的亲戚? 思来想去,他还觉得这个乔竹十分可疑,必须派人再调查一次,只要是人就有活过的痕迹,他就不信查不到,而且上次乔竹对他动手的事情,不可能这么不了了之。 第二六章 听到外面满满和秦安曲的声音,乔笙连忙收拾好心情,努力将刚才发生的事全部压下心头,曾经家人不要他,是爷爷好心捡他回家,养大他,让他有了家有了家人,后来楚家也待他如己出,上天垂怜还给他送来宝贝满满,这一生他早该知足,不应再奢求更多。 算了,算了,就这样决定吧。 “爸爸,爸爸,我回来了。”人还没进来,声音就先传宣告一切,典型的楚家人特点。 乔笙迎接上去弯腰抱起满满,挤出一个温暖的笑容:“满满小公主,欢迎回来。” “爸爸,我和秦叔叔约好周末去游乐园玩,你去吗?” 乔笙眼眸一沉,闪过一丝复杂:“满满去那里,爸爸就去那里。” 秦安曲在旁边有些不确定的问道:“乔笙哥,刚才从我们院中走出去的是陆氏陆景城?” 乔笙垂眼嗯了一声。 “他是来找你?” 乔笙轻轻点头,并心痛的吻了下满满额头。满满双手搂住乔笙的脖子,笑嘻嘻的回吻了下他。 “他不是什么好人,不要与他走得太近。”他记得楚家人无意中提起过,乔笙以前在陆家做下人,没想到竟是真的,陆家与秦家虽然没有生意上的来往,但曾听爷爷说过,南江陆家都不是好东西自私自利,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你也认识他?”乔笙故作感兴趣的挑起眉。 秦安曲老实道:“不认识,只听家里说过而已。” “呵呵,原来如此。”乔笙微微一笑,抱着满满朝楼上走去:“小秦,你带满满看会电视,我去做饭。” “好。” …… 进入厨房,乔笙开始熟练的淘米蒸饭切菜,在好几次险些切到手后,他默默走进卫生间关上门,坐在平时满满坐的小板凳上。 他捂着脸,不到一会儿,手下已经是一片湿润,长这么大,就爷爷过世和满满出生流过泪,一个是悲恸,一个是欢喜,那现在如此窝囊算什么? 良久,他站起身用凉水洗了把脸,一抬头,镜子里登时出现一个面色疲惫的男人,眼睛有点肿,脸上没有一丝血色,惨白如纸,这样的他真是差劲。他用力搓了搓脸,最终所有情绪全部化为一声叹息,神色随之恢复正常。 晚上吃过饭,他和秦安曲照常去夜市摆摊,秦安曲帮他弄好,就背着吉他去了后面那条街。 乔竹来的时候,正好赶着乔笙在收拾东西准备再过会就回去。周婷笑着和他打招呼:“乔二哥,来了啊,今天笙哥接了一笔小单。” “哦?”乔竹眉梢微挑,顺便捏了捏满满的圆脸蛋:“想二叔没?” “想二叔带我吃肉串。”满满仰起小脑袋,咯咯一笑。 “好,等下我们就去。”乔竹疑惑的开口:“这刚过九点,怎么就收拾东西了?” 乔笙从腰间挎包里取出一叠图纸递给他:“自己看吧。” 乔竹轻咦一声,随即沉思道:“头饰首饰两套,不错诶,可是一周时间交货会不会太勉强,他们就这样信任你?不怕你技术不行?” 边上周婷接过话:“这是老顾客,就是上次在我这里订木偶,后来买了支紫簪的人,出得起钱人又好说话,是专门找上乔笙哥的。” 经他这样一说,乔竹倒是想起这回事,后来好像还被甄婧戴在头上,但是…… “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头,干什么非要眼巴巴找上你,又不是就你一个人做,难道你做的东西就真这样受欢迎?”他摸着下巴,怎么思都不得其解。 乔笙甩他一个白眼:“有钱挣就行,想那么多干什么。去去,带满满吃烧烤去,顺便叫上小秦回家了,对了,回来的时候记得给周婷带点。” “不用,乔笙哥,我不饿。”周婷连忙摆手,一起摆摊这么久,平时里人家吃什么都会帮她带一份,又不要她的钱,搞得她怪不好意。 “怎么会不饿,我说一晚上的话都饿了。”乔笙推了乔竹一把,示意他快点去。 乔竹抿了抿唇,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总觉得今天乔怪怪的,说话做事都火急火燎的。 找到秦安曲的时候,他正在抱着吉他为一对情侣演唱月亮代表我的心,乔竹很不厚道的笑了,满满古灵精怪的不知道从那里捡了一朵人家不要的红玫瑰,等秦安曲唱完跑上前献给他,并且说长大要嫁给他,惹得周围人的哄然大笑,秦安曲更是脸红了个透。 回去找乔笙的路上,不等乔竹将心中疑惑问出口,秦安曲就把陆景城今天来的乔家的事说了出来,乔竹听后,脸色顿时冷峻了几分,却没多说什么。 …… 乔笙顶着毛巾从卫生间出来,便看到靠在床头抽烟的乔竹,眉心忍不住一跳,从刚才开始这个人就摆着个脸,就好像谁欠了他千万百万没还似的。 “听说今天陆景城又来找你了?” 乔笙擦头的动作微顿,平静道:“小秦给你说的?是来了,还是两夫妻一起来的,说是想看下满满,不过你知道我厌恶他们,怎么可能真让他们见满满,所以几句话就把万雪琪气跑了,陆景城就借机又说让我回去的事,还承诺让满满念最好的学校什么的。” 乔竹起身下床,走到他面前,眼也不眨地凝着他:“你怎么回答?” 乔笙不屑的耸耸肩:“我当然不可能答应,于是两人就吵了会又差点打起,幸好他手机突然响起,估计有什么急事,挂掉电话他摞下几句狠话就走了。” 乔竹怀疑地看着他:“仅仅是这样?” ”不然你想怎样?“乔笙双手叉腰,毛巾搭在头上:“大白天的,他敢乱来么!再说他喜欢的是女人,上次估计是脑袋抽风才那样,你就别胡乱担心了。” “真的?” 乔笙重重点头:“比真金还真。” “对不起,现在的我不仅没能力保护好你和满满,还要你来照顾,对不起……”说完,他忽然搂住乔笙的腰,双唇贴上他的唇,舌尖轻轻描绘他的唇形。 第二七章 乔笙瞪大眼,完全反应不过来。 前一刻某人明明在道歉,后一刻两人怎么就变成这样。 像羽毛一样轻柔的吻,从唇上渐渐移到额头,乔竹搂着他的腰轻轻一按,一丝呻吟不受控制的脱口而出,乔笙瞬间涨红了脸,清醒过来。 “你……”你有病啊!这句话他终究没有说出来。 “乔笙,我们搬家吧。”乔竹轻轻叹息,语气中满是无奈和自责:“在我还是乔竹时,我们尽量远离陆景城生活,好吗?我明天就去医院检查头部,看有什么办法能尽快恢复记忆,我总有种感觉当我不再是乔竹时,我就有能力保护你和满满。” 这人今天的思维未免太跳跃了点吧。 乔笙被他逗得失笑,方才的尴尬已然消散:“你还真会望自己脸上贴金,你能是谁?我倒希望你永远是乔竹,不要恢复记忆的好。” “为什么?” 乔笙推开他,兀自取过他工作的工具箱上了床:“这样你就永远是乔笙的弟弟,永远是乔昭满的二叔。”满满就不会孤苦一人活在世上,每年清明爷爷的坟上也能见到有人祭拜,后面的话他在心底默默说了一遍。 乔竹微怔:“……乔笙,不管我是谁,你和满满都是我的家人,我们一家三口永远不会分开。” 乔笙望他一眼:“得了,还一家三口,你肉麻不!快过来帮我做事。” 乔竹过去靠着他坐下,拿过图纸仔细琢磨起来,只是琢磨半天也没琢磨出名堂来,又把刚才的话题提起:“我说搬家的事,你怎么说?” “不搬。”乔笙淡淡地说道:“有些事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迟早都要解决,我又何必花心思去躲。” 乔竹沉吟半响,倏地紧握住他的手,郑重说道:“好吧,那你答应我,下次他再来找你或者给你打电话,你一定要第一时间通知我。” 乔笙笑着抽出手:“我不是小孩子,我知道该怎么做的,而且你不觉得你对我紧张过头了么。” “……那是因为我喜欢你。”乔竹看了看空掉的双手,因为工作原因,手掌已经生出薄薄的茧,摸起来不软也不硬,麻酥酥的。 乔笙呆呆地抬起头来望着他,想从他神色里找出一丝玩笑之意,但是很可惜,那双和满满一样的眼睛,里面只有认真和坚定。 “你是在当真?”他有些傻傻的问道。 乔竹脸上露出笑容:“当然。有人一见钟情,有人日久生情,而我对你算什么,我自己都不清楚,反正我就是想和你在一起,想要照顾你和满满一辈子。” “哦。”其实他很想说句‘你喜欢我什么?我们都是男人,你有的我有,我有的你也有’,可是他一个大男人终究说不出口这种话,还有宋萍早前的提醒,也一直铭记在心。 “那你是什么意思?”乔竹眼中带着期冀的看着他。 “……我,对不起。”乔笙垂下头,手中笔尖不小心戳穿了纸面。 告白被婉转拒绝,乔竹明白的点头:“不急,这种事本就是你情我愿,我等你。”乔笙是没看明白自己的心,如果他对自己当真没有半点意思,又岂会允许自己对他做亲昵之事,况且这种事急不得,他当初明白过来时,也暗暗吓了一跳,为什么喜欢,什么时候喜欢上的,他真说不出来,反正爱和性别无关,喜欢了就是喜欢了。 此话过后,两人沉默了一会儿。 乔笙忽然想起什么,从床头柜的最下层取出一个盒子打开,里面装着乱七八糟一堆东西,有他的照片身份证房产证明还有银行卡,虽然卡上没什么钱。这盒子乔竹见过几次,不过没机会看里面东西而已,按照乔笙的原话来说,满满是他的第一宝贝,这个盒子是他的第二宝贝,如今看来,真是大实话。 乔竹凑过来,拿起一张照片轻笑道:“以前的你,一看就是十分好欺负。” 乔笙一把抢过照片,道:“你懂什么,那叫老实,一看这人就不会惹是生非,做偷鸡摸狗之事。”说完他忍不住皱了皱眉,明明是褒义的话,听起来为什么怪怪的呢。 “原来你从小就这样……营养不良,瘦得和干豇豆一样。”乔竹又拿起一张,点评道。 “瘦是瘦,瘦得健康就行。” 乔竹从一叠照片下找出枚普通的银质戒指,很自然的就朝自己左手的无名指套去,说来也奇怪,戒指就好像为他量身定做一样,不大不小刚好合适。 “咦,这戒指是你的?看起来普普通通,戴上手却让人喜欢,就像你一样。” 乔笙眼睛一亮,抓过他的手就取下戒指:“谢谢,我就是在找这玩意。” 乔竹挑高眉,语气不明道:“找它干什么的?难道是满满妈妈送的?” “不是。”乔笙回答的不假思索。 乔竹顿时放下心,又问道:“那你这么急着找它干什么?这戒指对你有特殊意义?” “意义?的确有特殊意义……呵呵,从某一个方面来说,我应该感谢戒指的主人。”乔笙的声音里突然多了一些以往所没有的东西。 乔竹听得眉头不由一皱,抬手点了点鼻梁,臭着脸问道:“是男是女?” “啊?” “我说送你戒指的人是男是女。” “男的。”乔笙剪下几截红绳,将它们编在一起,等会再将戒指串在中间,无论如何,这终究是满满另一个爸爸留下的,他想在走前作为礼物送给满满。 乔竹哼了一声:“看不出来,竟然有男人向你求婚示爱。” “别胡说,我连他是谁都不知道,这只是一场误会。”乔笙头也不抬的解释,而后又补上一句:“别看到就戒指就只想到求婚示爱,俗气。” 乔竹被他堵得一时哑然,然而他那话说出来谁会信?不认识就送戒指,还能被他如此小心的存放? 此时此刻,乔竹心里已经百转千回,但是怕惹乔笙不高兴不敢直说,于是便打算从侧面去打探。 “哥,我刚才戴的时候,感觉戒指内侧好像刻了字?” 乔笙倒也不掩饰:“嗯,刻了R,X两个字母。”这两个字母代表什么意思,他也不知道,大约是那人的名字吧。 “R,X。”乔竹重复一遍后,道:“你们现在没联系了吗?” 乔笙皱眉看着他,明显不愿再谈这个话题:“你今天话真的好多,早点睡吧,明天还要上班。” 被如此嫌弃,乔竹嘴角抽搐,默默爬到里侧躺下闭上眼,其实他一直没睡着,他在想以后,想乔笙,以及戒指的主人和陆景城。 差不多十二点的时候,乔笙也收拾好东西睡下,刚躺下某人就转过身,一把搂住他的腰,偏偏还一副我睡得很香不要吵我的架势。 乔笙看着那张被晒得黑了些的俊秀面容,抿了抿唇,下刻,抬手关掉了灯却没推开某人…… 第二八章 ****** 接下来的每一天乔笙都过得很认真,很紧凑,虽然没有达到世界末日那么夸张,但用起早摸黑来形容倒是再恰当不过,本来就不胖的人,现在更是瘦得可怜,按照乔竹的原话说就是抱起来咯人得慌。但乔笙自己明白,一个人心里藏着事,偏偏这件事就似一把锋利的宝剑悬在头顶,一点点的落下,时刻提醒着他在不久将来会发什么,想不瘦都难。 很快到了交货的那天,他终于再次见到甄婧,和第一次见面不一样,这次就戴着一副黑色蛤蟆镜,头发随意盘在脑后和电视里看起来差别蛮大,那叫做容霄的男子也没陪在身边,她声音十分好听,待人很随和,甚至还坐着和乔笙聊了许久,反倒跟在她身旁的眼睛女子,始终一脸紧张兮兮的东张西望,时不时地催促她离开。 待人离开后,乔笙忍不住暗想,可惜乔竹不在,不然也能和当红明星面对面聊一回,毕竟这种机遇就如同中五百万,不是想有就能有。 因为高温天气原因,乔竹上下班时间已经做了调整,早上六点半上班,十一点下班休息,下午四点再上工,同样本来晚上八点下班,现在已经推迟到十点半,很多时候乔笙收摊回家,乔竹都没有回来。 而今天乔竹休息,就由他收拾早饭和送满满去幼儿园,乔笙便趁机寻空多睡了一会儿,等醒来就和乔竹去南西墓园扫墓。 …… 七月份的天气,太阳异常猛烈,上午十点过就已热浪扑面,逼人有点喘不过气,烦闷不已。 经过半个多小时车程,终于在南西墓园站下了车。提好东西,两人共撑一把伞,快步走进墓园。 毒辣辣的阳光并没因为一把伞有所缓减,不到一会儿就出了满身汗,乔笙眯着眼,一边擦额头冒出的汗珠,一边抱怨道:“天气预报不是说这几天就会下雨降点温么,怎么还是热得要命。” 乔竹笑了笑,手中遮阳伞几乎全部打在乔笙的头上:“知道热还出门,你这是自找苦吃。”每天都在高温下工作的他都觉得难受,更别说一直呆在家中的乔笙了。 乔笙干笑着贫了一句:“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嗯,希望你早日修得正果,成为人上人,我也能沾沾光。” 乔笙拍拍他的肩,笑道:“哥们,等着吧,那一天已经不远。” 吵吵说说间,两人已经来乔大爷的墓前。 乔竹收起伞,乔笙把袋子里的东西一一拿出来摆好,脑中浮现出当初见到乔竹的情景:“当时你就直挺挺趴在爷爷墓前,一手还抓着爷爷的墓,身下流了好多血,大白天把我吓得够呛。” 乔竹看着乔大爷的墓,诚恳说道:“谢谢。” “谢谢说太多次,听起来早没了当初的诚意。” “我又不是谢谢你,我是谢谢爷爷,估计他是看你一个人活得太傻太累,而我也正好需要帮助,所以特意安排我昏倒在他墓前,让我们相遇。” “可惜,救了你,我活得更累。”乔笙顿了下,老实道:“嘿嘿,其实说实话,我当时并不太想救你,跟在陆景城身边多年,什么事没见过,我真怕救了你给自己招来一身腥……还好救你回去,没惹来什么麻烦。” 乔竹轻笑:“有这种想法很正常。” “后来想想或许真是冥冥之中早有安排,所以不管你和爷爷有没有关系,今天我带你来,就是希望你记住,从今往后他就是你的爷爷,以后逢年过节都该来祭拜下。” 乔竹愣了下,看着他的目光充满怀疑:“我怎么觉得你话里有话。” “是你疑心病太重。”乔笙斜睨他一眼:“快过来吧,早点拜完好回去,这鬼天气很容易中暑。” “乔笙,你当着爷爷的面发誓你没有欺瞒我什么,否则我不得好死。”乔竹从来就不是好糊弄的人,拉着他就跪在乔大爷墓前。 乔笙脸色微变:“放手,拽得好痛!”他不是什么弱不禁风的女子,那里会真痛,只是故意岔开话题而已。 “装的一点都不像,别岔话。”乔竹有些气恼的吼了一句,他就觉得这人最近不对头,今天想法更加确定。 乔笙皱眉吼道:“我装你大爷,你拽的是我右手。” 呃…… 乔竹惊得登时松开手,看着已经泛红的手腕,眼中闪过一丝心疼,慌忙握住轻揉起来。 “还痛吗?” “我现在敲拿棒你的腿,你会痛吗?” “……对不起,我只是担心……” “你一个大老爷们成天到晚疑神疑鬼,不觉得很可笑么?我就算真欺瞒你什么,那也是我自己的事,与你有什么关系,你是我的谁,凭什么来质问我!”天气本来就热,乔笙火气也蹭蹭直往上冒,他以为他容易吗?他没有反抗的资本,如果他是一个人,他可以很有骨气的揍陆景城一顿,然后拍拍屁股走人,可他有满满,有楚家,为了他们,他愿意去死。但是,为什么要一直逼问他怎么了,怎么了,他没有怎么,他很好,他心甘情愿啊。 乔竹不懂,有时候关心过头不仅是一种压力,还是一种债,他不想再欠乔竹什么,他真的给不起他想要的,亦还不起。 乔竹愣愣的看着他,有一瞬的恍惚,随即明白过来他话里的意思,原来是自己把一切想得太简单太美好,所以才忘记自己谁也不是,所以才得意忘形以为他已经接受了自己。 许久,他自嘲的扯扯嘴角,淡淡说道:“嗯,是我自以为是的想太多。” 乔笙听得心口发酸,没有再说话,而在烧纸的时候,他却忍不住哭了。 他哭,乔竹跟着一起难受,朝着乔大爷的墓碑拜了三拜,就独自起身走到一边抽烟去。 …… 回去的路上,乔笙闭眼将头靠在车窗上,公车一路颠簸,他的头也就随着公车一路颠簸,一下一下打在车窗上。 乔竹坐在旁边,也闭着双眼,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在想事情。 两人一路无话到下车,乔笙电话突然响起,打电话来的人是杜祺,说是今天从锦阳市回来,希望乔笙出来一块聚聚。老朋友来电话提出聚聚,乔笙自然不好拒绝,再说几年不见,他还真有点怀念这位老朋友,听说他现在给一家上市公司老总做私人司机,混得比以前好,作为朋友,他是真心为他感到高兴。 几分钟后,乔笙挂掉电话,看着走在前面一脸冷峻的某人,道:“晚上出去吃火锅,你想吃羊骨锅牛骨锅鲜鱼锅,还是其他的?” 第二九章 乔竹拿着手机没有吭声,手指继续在键盘上快速按动,他现在只想吃人,把乔笙剥个精光,吃个精光。 见他脸色如旧,乔笙只得厚着脸皮笑笑再接再厉:“还在生气?”他承认刚才那番话,确实说的有点重,没有考虑乔竹的感受,但他不是逼急了么。 “哥,你不过实话实说而已,我怎会生气。”乔竹面无表情的睨他一眼,他真的不生气,只是有些伤心罢了。 这声哥把乔笙唤得冷不丁打了个颤,讨好的拽着他手臂,道:“别这样,乔二爷,我朋友就本就少,杜祺又一直吵着想见见你和满满,你不去就太不给我面子,我还想叫上小秦他们一起去,难得大家一起出去吃次饭,是吧?”他发现和乔竹待在一起几个月,他变得愈发无赖,以前打死他都不会这样。 乔竹顿步,黑眸微微眯起,将他从头到尾打量他一番:“要我去也不是不行,你先回答我,我是你的谁?” 这口气,怎么听着都像自己求着他去一样。 这句话,明显就是报复刚才自己说得那些话。 现在的情形,就是典型地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乔笙僵硬的继续微笑,认命道:“你是我弟……”呃,迎上那道似笑非笑的眼神,不知为何那句‘你是我弟’俨然变成:“你是我的最亲之人,和满满一样。” 乔竹满意的点点头,极其自然牵过他的手,痞痞嗤笑:“我有权利管你吗?” “有,太有了。”乔笙抽了几下,都抽不出手,索性也认了,殊不知一而再的包容与认命,正是变相的接受。 浅浅笑意漫过乔竹好看的唇边,他扬扬手机道:“顺便把楚叔他们也叫上,这么燥热的天吃什么火锅,我工友的妹妹在隔壁街骨汤馆做领班,我已经给她发了信息,让她帮我们留好位置,晚上直接过去就好,那里汤不错,正好适合满满和楚叔他们,而且吃完还能打个八折。”三言两语便把事情定下,就如以他本人一样,行事从不拖拉,决定的事就绝不改变。 闻言,乔笙无法再淡定下去,很想抢过他的手机糊到他脸上:“所以你刚才就是在发信息?”他们是‘钻石情侣’手机,充值199元就能免费领一个手机回家,他蓝屏,他绿屏。 “不然呢。”乔竹挑眉。 “其实你本来就要去,那你还臭着脸给谁看。”乔笙抬手狠狠揪了一把他的胳膊,这厮太小心眼,根本就是故意报复他在墓地的话。 “呵。”乔竹不置可否地轻笑,心情显然不错,他可没那么大度,眼睁睁看着乔笙单独去赴约,那怕这个约是他所谓的老朋友,在他心里,乔笙身边就只能有他和满满,其他男人和女人想都别想,全部靠边玩去。 回到家,乔笙把晚上一起出去吃饭的事说了,齐衍立即哀怨的像个小媳妇,他今天是晚班,不能一起同去,倒不是说想吃那顿饭,而是那么多人难得聚在一起,届时多热闹好玩啊。 这时,洗完澡的乔竹端着一盘切好的西瓜进来,他毫不客气的拿过一块,边啃边闷闷道:“为什么每次有什么活动,总是碰到我不方便的时候,乔笙哥下次一定要选个我休息的时候。” “你想的话,明晚我们就在顶楼自助烤肉。”乔笙惬意地靠在沙发上,不紧不慢地喝着自家做的冰绿豆,一碗冰绿豆下肚,似乎也不那么热了,果然这个天气,还是要待在自个小窝窝里最舒服,出去半天人几乎被晒脱一层皮。 “真的?”齐衍高兴的跳起来。 “当然,不过前提是你和小秦负责烤,我们一家人负责吃。”这么热的天,坐在一堆烧得通红的木炭前,那还不热死,他可不想受这份罪,只是计划那赶得上变化,谁能想到这一刻还好端端陪在自己身边的人,第二天就游走在生死边缘。 齐衍扑过去,靠在乔笙肩膀上哈哈笑道:“没问题!乔笙哥,你真是太好了,我爱死你了!” 此话一出,两道咳嗽声同时响起,紧接秦安曲拖着某人就下了楼。 乔笙失笑:“小秦其实是个外冷内热的性子,和我有点像,难怪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我就特别喜欢他,想到他说他们家族的人都天生反骨,我现在倒是信了几分,越是逼迫越是反抗到底。”仔细再一想,他自己何尝不是这样,只不过他不是反抗,他是抵死不从,选择玉石俱焚。 “其实,他们很幸福。” “嗯。” …… ****** 下午,四点半,幼儿园门口站满前来接孩子放学的家产,在一群老大爷老太婆中,面容俊秀,身形颀长的乔竹格外显眼,他单手插袋,一手拿着把卡通伞,站在人群最后面。 电铃响过,幼儿园大门徐徐打开,家长一窝蜂的刷卡朝里面挤,乔竹皱了下眉,等差不多人都进去后,他才慢悠悠的刷卡进去。 现在气温太高,幼儿园从早到晚都开着空调,一进去,整个人凉快不已。 刚走到教室外面,就听到里面传来的哭声,那哭声…… 乔竹心下一紧,快步走进去。 “满满!” 老师连忙上前歉意的解释道:“乔先生,你来了,刚才满满和玲玲发生争吵,被玲玲奶奶看到,你也知道人老了,手下没有个稳准,她本意是拉玲玲走,结果不小心把满满推到在地上,玲玲奶奶已经道过歉,我也检查过满满没有摔伤那里,可她就是一直哭,怎么哄都没用。” 乔竹抿了抿唇,没有理会老师的推卸责任和解释,他在满满面前蹲下,抬手抹去满满脸上的眼泪:“告诉二叔,是不是摔疼了?”满满年纪虽小,但性格像极了乔笙,平时摔一跤都是自己爬起来继续玩,除非被乔笙骂或者惹乔笙生气,她才会哭,像这样哭得不停止,乔竹还是第一次看到。 “二……二叔……”见到自家人,满满小脸委屈的皱成一团,肩膀哭得一抖一抖,眼泪噼里啪啦的直往下掉,白白嫩嫩的小手还不停擦眼泪,试图阻止掉泪。 第三十章 乔竹心疼抱起她,轻轻拍她的背:“乖,二叔在,告诉二叔怎么了?”那一滴滴眼泪就好像烫在他心头上,疼啊,气啊,就算他们没给老师送礼物包红包,也不该这样忽视孩子,什么叫怎么哄都没用,他进来明明看到满满独自坐在凳子上,身边没有一名老师,什么叫老了没个稳准,更是可笑,他记得那玲玲奶奶,平时打扮得比人家二十多姑娘还花哨,没事就坐在菜市场门口和人嚼舌根。 满满双手搂住乔竹脖子,抽泣道:“二叔,我要回……回家……” “回家可以,但你不能再哭了,爸爸看到满满哭会很难过的。还有告诉二叔,为什么要哭?” 提起乔笙,满满嘴瘪得更凶,似乎千万委屈:“玲玲……要爸爸给我做的铃铛,我不给,她就抢……她说……她的不见了,我是偷她的……玲玲奶奶也说是玲玲妈妈买给玲玲的……可是那明明是爸爸做给我的,玲玲就说我没妈妈,是野孩子……” 乔竹越听脸色越阴沉,但出口的话温和依旧:“瞎说,我家乖巧可爱的满满怎么会是野孩子,满满有爸爸有二叔,以后再有人说你是野孩子,你就告他诽谤,让他道歉,并赔偿精神损失费。” 满满乌溜溜的眼睛眨了眨,瓮声瓮气问道:“什么是诽谤?” “就是无中生有,说别人坏话。” “那什么是精神损失?” “这个问题很复杂,以后二叔再告诉你。现在我们要回家,晚上爸爸要带我们出去吃饭,想去吗?” 满满吸吸鼻子,道:“想去,可是二叔可不可以别告诉爸爸我哭了,我不想爸爸难过。” “真乖,我不说。”乔竹给她擦干净脸上泪痕,宠溺的在她头上拍了拍道:“记住,眼泪是最不值钱的东西,也是最值钱的东西,如果为不相关人和事哭泣是笨蛋才做的事,” “我不是笨蛋。”虽然不大懂二叔话里的意思,但她才不是笨蛋。 乔竹抱着满满路过老师身边时,微微一顿道:“林老师,劳烦明天见到玲玲奶奶告诉她,乔昭满不是野孩子。”野孩子三个字被他特意咬得很重,不知道为什么,心底对这三个字反感到憎恶。 林老师怔住:“乔先生,实在是不好意思。” “算了,希望下次你们能注意点,孩子还小心灵很容易受到伤害。”乔竹冷冷一笑,如今除了说算了他还能做什么,在这一刻,他忽然体会到很多时候乔笙所谓的现实无奈,难道真要他去和个老太婆吵一次打一架?吵了打了,然后呢?给满满转学?呵,这些都不现实。 走出幼儿园,满满就从乔竹身上下来,自己打着小伞耷拉着脑袋,和乔竹并排行走:“二叔,我不要妈妈。” 乔竹没想她忽然说这个,不由惊诧看她一眼,安慰道:“放心,你爸爸不会给你找新妈妈。”就算找,他也不同意。 “为什么一定要有妈妈?为什么没妈妈就是野孩子,我是爸爸生的,我有爸爸不就够了么?”她仰起头不解的看着乔竹,粉嫩的脸蛋在红伞映衬下可爱极了。 乔竹轻笑:“因为我们都是妈妈所生。” 满满小眉头老气横秋的皱在一块:“可那天爷爷硬说我是爸爸生的。” 乔竹也皱起眉:“爷爷一定喝醉了。”父女就是父女,连皱眉动作都一样。 “对啊,爷爷喝了好多酒,奶奶都在旁边骂人。” “所以爷爷在说酒话,不能相信。” “哦。” …… 晚上六点过,所有人都聚集在楚家,等楚向道下班回来就过去骨汤馆,而今天还有个好消息,就是楚凌天打电话说年底将要回国,据说这次回来就不再离开,这于楚家来真是值得高兴的消息,因为距离上次楚凌天回来已经过去六七年。 乔笙知道后同样欣喜不已,只是欣喜同时,心底亦泛起丝丝悲伤,楚凌天和他一块长大,是他的兄长,他却没机会再见兄长一面。 半个小时后一行人来到骨汤馆,一位领班模样女子立即笑着迎上来,正是乔竹工友的妹妹,她热情的带他们到包房,并给负责那间包房的服务员打过招呼,便回去工作了。 乔竹他们坐在包房内聊天喝茶,乔笙则去门口等杜祺,还没走到门口电话响起,他看也没看号码,就笑着接起道:“走到哪了?要我去接你不?” “接我?你打算接我去哪里。” 听到电话里熟悉的声音,乔笙握电话的手颤抖了下:“陆先生,打电话来有什么事吗?” 电话那边,陆景城笑了笑:“没什么事,就是提醒你下还有两天便是我们约定的日子。” 乔笙嘲讽的扯了下嘴角,淡漠道:“不需要提醒,我记得很清楚,后天晚上11点我会准时去金碧湾找你。” “好,我等你,到时候有惊喜给你。” 惊喜?惊吓吧。 乔笙无力的摁掉电话,原本还算愉悦的心情瞬间压抑沉重起来。 没过多久,杜祺和杜小若到了,手里还提着一大包东西,说是买给满满的礼物。 多年不见,一见面两人不由相视一笑,皆是感慨颇多,杜小若脸上挂着腼腆的微笑着,默默跟在他们后面。 锦阳市距离南江市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大约就是四个多小时的车程,但是缘分却是个很奇妙的东西,就比如说现在…… 在包房门推开前,任谁都料不到接下来事情会如此发展。 杜祺难以置信地看着包房内的少年:“秦少爷,你怎么在这里!” 见到来人,秦安曲在心中轻轻叹了口气,他怎么都没想到乔笙的朋友竟然是爸爸的司机,终究是要回去了。 “好久不见,杜祺。”秦安曲垂眼苦涩一笑。 “秦少爷,你不该这样哎。”杜祺看着他许久叹了口气,又朝乔笙道:“乔笙,你先等等,我出去打个电话。” “好,你去吧。”乔笙点点头,招呼杜小若坐下后,自己坐到秦安曲旁边问道:“小秦,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秦安曲盯着面前的白瓷茶杯,慢慢道:“他是我爸爸的司机。” 乔笙皱眉,他听杜祺说过他在给一家公司老总做司机,却没想到会是秦安曲的老爸,片刻后,他沉吟道:“这样也好,天意如此,你和齐衍任性这么久,是该回去了。” “可是……” “没什么好可是,他们接受不接受是他们的事,你和齐衍在一起是你们自己的事,纵然有再多理由,作为子女都不该抛下家中父母,他们是你在世界上最亲的人,况且只要你想和齐衍在一起,只要你们够坚定,那就一起去努力让家人同意,而不是一味的逃避,别重复走你二叔的路,一遇到反对就是离家出走,这不是解决问题的根本办法,对于你和齐衍都不是最好的选择。”接过话的是乔竹,他显然不认同秦安曲和齐衍一直逃避下去。 同时旁边的楚向道哼了一声,道:“你们这些年轻人就想着自个爱了喜欢了,快乐了,就没想过家里长辈,他们只是想要你们幸福和正常人一样!” 秦安曲小声反驳道:“喜欢男人就不是正常人了吗?我和齐衍在一起很幸福。” “你这混小子!你喜欢男人,男人能给你娃娃么,到时候你爸妈上那抱孙子去,你怎么传宗接代。”楚向道脸色难看,他快要被气死了,这世道是怎么了,乔笙生了个女儿不说,自家那不争气的孽子也喜欢上男人,还领了什么那个国家的结婚证,如果不是听说在这之前孽子找人生下个儿子,他真要和那孽子断绝父子关系,不许他踏进楚家半步。 说完,楚向道又复杂的看乔笙一眼,那架势就像是准备语重心长的教育一番。乔笙赶紧乖乖垂下头,他什么都没听到,什么都不知道,当年楚向道对他呕心沥血的教育,可是历历在目,他怕了。 传宗接代四个字压得秦安曲脸色一变,惨白如纸,秦家到他这一代上有姐姐下有弟妹,所以传宗接代这种事轮不到他操心,但齐衍是齐家独子,不可能不考虑,而他们自私的从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抱着满满的宋萍毫不留情面的瞪楚向道一眼:“没喝酒就这么多废话,满满和小若还在呢,说话注意点。” 杜小若连忙摆手,红着脸:“阿姨,我没事,不用在意我。” 乔笙也道:“不谈这个,先点菜。” 菜上桌不久,杜祺就拿着电话回来了,他神情倒是没多凝重,只是恭敬的对秦安曲说道:“老爷明天晚上前会过来接你们回去。” 乔笙听得讶异,敢情秦家人一点都不急?这离家出走快一年的人终于找到,竟然不连夜赶来家人团聚,还非要第二天,真是奇了怪了。 乔竹夹了块肉到他碗里,轻声道:“很多事不要光看外表。”乔笙哦了一声,没有再多想,毕竟他们于秦安曲始终是外人。 年轻人熟得很快,一顿饭工夫,杜祺已经跟着秦安曲他们一样喊乔竹为二哥,这让乔笙有点不是滋味,他就那么好说话?明明几人中他年纪最大,怎么不见杜祺这样尊敬他。 虽然一顿饭下来吃得是几种心情,但老朋友见面该怎的还是继续怎的,乔笙让满满跟着宋萍先回去,秦安曲没心思再玩,打过招呼便和宋萍他们一块走,而他们几个去了附近的某KTV歌城,为了热闹,杜祺还特意联络了另几个曾经一起在皇乐上班的人,说白点就是曾经和他做那行的哥们。杜小若一个姑娘家,自然不好再跟着,坐了会就找朋友打牌去了。 关于这个,乔笙持无所谓的态度,毕竟大家曾经‘同事’一场,在他眼里职业和人一样都没有贵贱之分,全看以心态什么去对待,他倒是有点担心乔竹介意,便想着怎么婉转说下。孰料他刚转过头,就看到乔竹坐沙发上,一条腿翘在另一边沙发上,双臂环胸,面无表情,用冰冷且倨傲的姿态瞪着他,就好像自己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般,忽然间,他什么都不想说了,爱咋地就咋地。 没用多久,包间里就热闹起来,很久没有这样出来玩,乔笙也是放开的玩,打算在生命的最后两日好好轻松下,什么都不想什么都管,然而残酷的现实让他很快就缩在一旁默默喝闷酒。他承认小时候他是五音不全,长大后他压根没了五音,但他自认他声音蛮顺耳好听,结果落入乔竹耳里就成为鬼哭狼嚎,再说明明那些歌都是他点的,偏偏某人太不自觉,自己唱完上半段,他就拿起另一个话筒唱下半段,唱也就罢了,还唱得那么好听,搞得那些狐媚男人全围着他,又是进酒又是套近乎,甚至有的已经开始上下其手了,看得那叫一个刺眼。 第三一章 “少喝点酒,我可不想待会背着你回去。” “放心,不会让你背的。””手中酒杯被抢走,乔笙索性向后懒懒靠在沙发上,他的酒量如何他知道,都说喝酒有两种,要么走肾要么走肝,很幸运他属于走肾那种,当初为灌醉自己,他可是下狠心什么喝了一大堆,最后也就落得个半醉半醒,所以那晚被撕裂的痛清晰得让他直到今日都记忆犹新。 乔竹一口饮尽他杯中的酒,看着那群疯在一起的人,道:“乔笙,你和他们不同。”身上没有刺鼻的香水味,不会刻意的抛妖媚眼神,乔笙给他的感觉一直以来就是干净,干净得让他想要珍藏一辈子。 乔笙疑惑:“什么不同?”难道他们三个眼睛两个嘴巴? “没什么。”放下酒杯,乔竹拉着他站起身:“走吧,我带你去个地方。” “什么地方?” “问题真多。” 这人……乔笙无语地甩某人一个白眼,但是下刻,他呆呆的看着反扣门的某人:“来洗手间做什么?” 乔竹没有接话,而是走到洗漱台前拧开水龙头,洗了个冷水脸,随即抬头看着镜中的人,他微眯了下眼道:“外面太吵,吵得心烦。” 乔笙走过去,靠着台子边拿出烟就要抽,转念又不知道想到什么,把烟揉碎扔进旁边的纸篓里:“现在还早,再过会我们就走,难得聚一次。” 乔竹扬着眉,冷冷的提醒他:“我明天还要上班。” 见他这样,乔笙有点无奈地说:“平时这个时候你也没睡,怎么今天就毛病……干什么,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乔竹一瞬不瞬地盯着他,手指缓缓抚上他的脸颊,暧昧道:“哥,其实你长得很漂亮,特别是这双眼睛。” 刚洗过的手,还带着冷水特有的凉意,乔笙有些不自在地打开他的手,哼道:“有病,你才漂亮。”大老爷们被人说漂亮,总是不大舒服的事,再说在乔竹面前,他顶多算顺眼。 “说你多少次,一激动或别扭就口无遮拦,这毛病得改。”乔竹笑着搂住他的腰,倏然俯下身吻上他的嘴唇,那柔软熟悉的触觉,让他贪念,辗转流连,这次他不再满足单纯的唇瓣相触,舌尖轻轻撬开了牙齿,他想要摄取得更多。 这个吻,温柔悱恻,这个画面,暧昧旖旎。 乔笙大脑在乔竹吻上那刻,就一片空白,二人不是第一次接吻,但以前乔竹都是附在上面,但是今天,他动作温柔的让他窒息,让他不知不觉被蛊惑,忘记推开他,忘记这样下去将会一发不可收拾。 许久,他放开他,额头抵着额头喘息道:“乔笙,我们回家好吗?” 乔笙半垂着眼,气息同样紊乱,撑在石台边缘的双手用力扣住,轻轻说了一个字:“好。”其实他是自私的,曾经他为了离开陆景城引诱无辜陌生人,并发生关系,曾经他害怕孤单死活生下满满,让满满没有妈妈,后来更没能尽到做父亲的责任,现在他又要拖住乔竹,想乔竹替他照顾满满,甚至他还暗暗祈祷乔竹不要恢复记忆,永远留在乔家。 呵,他真是一个自私的人。 这样的他,究竟有什么值得乔竹喜欢的地方? 现在,如果乔竹想要他,恰好他能给的也仅仅如此,他何必再矫情的拒绝,而且他心里对他也是有感觉的。 接下来的时间里,乔笙脑袋一直迷迷糊糊,他记得他给杜祺打过招呼后,被乔竹拉上车,然后拽上楼,直到被剥光站在淋浴下,温热的水落到身上他才缓缓回过神。 反观乔竹打湿的头发被他全部捋到脑后,露出邪魅俊俏的面容,白色T恤被淋湿贴在身上,勾勒出精瘦有力的腰腹,下身一条白色裤头,已经隐隐能看出那处的形状以及大小。 乔笙脑中轰然一响,彻底的清醒过来,他咽了咽口水,就要跑出去,却被乔竹紧紧抱住,只得胡乱找了个借口:“我去接满满回来,很晚了。” 乔竹轻哼,手掌在他身上游走:“满满早就睡了,今天晚上家里只有我们。” 乔笙被他摸得颤抖不已,却不忘哑声询问道:“你真的确定这便是你想要的?” “你觉得我像是在开玩笑的人吗?你如果不愿意,我不会强迫。”乔竹有些生气的看着他,敢情这么久他都像个傻瓜一样的自言自语么? 乔笙垂着眼,想了半天,低声道:“那你轻点吧。” 看到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乔竹低叹口气,趴在他肩膀上用力咬了一口,压下体内欲望:“算了,我等你真正愿意那天。” 真正愿意那天?乔笙心里悲凉,他现在就愿意啊,可是经此以后,他的不负责离去,乔竹一定会难过伤心。 “乔竹,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你真的明白吗?” “你这是在怀疑我对你的感情。”如果他相信自己喜欢他,他就不会问这种问题。 乔笙怔愣:“不,我只是怕你后悔,因为我什么都给不了你。” 乔竹将他压在浴室墙上,眼中布满哀伤道:“没关系,我可以等,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会对我有感觉喜欢上我,愿意跟我过一辈子。”他的嗓音慢慢低落下去,含着一丝苦涩。 许是被他眼中哀伤灼伤,许是因为他的话语感动,许是对于自己仅剩的生命感到悲哀,他咧嘴一笑,主动搂住乔竹的脖子,奉上双唇,喃喃道:“其实我喜欢你,不管你是谁。” “再……再说一次。”乔竹睁大眼凝视着他,神情就像讨要糖果的孩子。 乔笙偏过脑袋望向别处,他可不好意思表白两次:“不说!你要做就做,不做拉倒。” 话音还未落下,嘴就被再次封住,温热的水从头顶淋下,两人站在下面紧紧相拥相吻。 乔竹一手搂着的他腰,一手握住他的欲望,或重或轻,或上或下的撸动,偶尔指腹还沿着圆润的顶端轻轻滑动。 渐渐地,乔笙眼里染上一层雾气,诱人的呻吟自双唇间溢出,整个人无力靠着墙,若非乔竹扶着他,怕是早跌坐在地上。 不擅长情事的他,那经得起这般逗弄,不消片刻,他面泛红潮,忽然绷紧身躯,一股热液由前端喷出,湿了乔竹一手,很快又被水冲去。 乔竹邪邪一笑,那只手顺势向后探去:“腿打开。” 刚发泄过的他全身无力,半睁着眼,瘦削的胸膛还在剧烈起伏,却不忘提醒:“轻点。” 乔竹安抚的吻上他的唇:“放心,我小心的。”虽然他也没有经验,但俗话说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那种事不就是那样,那样么。 手指在入口处轻摁按揉些许,便试着朝里送入一根手指,手指刚刚送入一节,就立即被吸附住,乔笙不适应的皱了下眉头,身体下意识想要躲开。然而事到如今,乔竹岂会让他逃开,耐着性子继续轻挑慢捻,待他身体完全适应后,手指再深入,接着慢慢抽动起来,直到里面湿软滑润……然后第二根…… 耳旁是乔笙带着微微痛苦的呻吟声,听得乔竹终于忍耐不住,抽出手指,快速脱去裤头,露出那高高昂起的欲望,高高抬起乔笙一条腿,对准那处慢慢推入。 那玩意,乔笙不是第一次看到,他曾经还摸过很多次,只是这次它的雄伟着实吓了他一跳,他忽然有些后悔了,他似乎已经能想到那玩意进入身体带来的痛。 “乔……乔竹,你千万轻点……”他不娇气,真的,他不过是对某些痛很敏感而已。 …… 片刻后,终于全根插入,撕裂般的疼痛让乔笙双唇紧咬,整个身体颤抖不已,他明显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从两人结合处缓缓流下。 乔竹也好不到哪去,里面又热又紧,舒服得他只想抛开一切做原始运动,但看到乔笙那模样,他又心疼不已,柔声道:“哥,你先放松,夹得太紧我们都难受,而且……好像流血了……” 一听到血,乔笙险些昏过去,出口的话也毫无遮拦起来:“你他妈就不能长小点,这样大是要我命啊。”妈的,这该死的熟悉疼痛感,为什么和四年多前那晚一模一样。 乔竹被他堵得哑然,还有这话为什么这样熟悉,似乎曾经谁也这样对他说过。 “不要动,等我痛过去。” “多做几次就好,都是先苦后甜的。”乔竹呆呆说道,他现在唯一感觉就是再忍下去,估计自己就要爆炸了。 闻言,乔笙横他一眼,神情依旧有些羞怯却不再退缩:“说得轻松,横竖都不是你痛!好了,动吧,记得慢点轻点。” 然而谁都没想到,乔竹仅被他这一眼就勾去了魂,一直憋着的欲望瞬间喷在最深处…… 须臾,小小浴室里响起一阵爆笑。 乔竹脸色更是难堪到极致,将乔笙死死抵在墙上,埋在他肩头不吭声,第一次,他和乔笙的第一次啊,没想到就这样凄惨落幕,他还没大展雄风呢。 乔笙再顾不得身后的痛,他笑着拍拍乔竹的背:“不要难过,男人嘛,压力大了或者别的原因就会正常,过一段时间就好,实在不行咱们上医院瞧瞧就是,现在医术如此发达,没什么治不了的。” 本来就闹心,经他这样一说,乔竹本打算今天做一次,就放过他的想法顿时没了,双手重重揉了一把他挺翘的屁股,赌气的吻上那喋喋不休的唇,没用多久埋在仍体内的欲望再次坚硬起来。 意乱了,情迷了,放纵了,只剩下最极致的缠绵,以及某人的求饶声。 第三二章 ****** 一时的失言取笑,换来某人冷酷无情的折磨,乔笙悔得肠子都青了,再看到某人一脸餍足慵懒的模样,他真是想死的心都有。 总结他这短暂一生,一句话就能概括:没出息,活得憋屈,活得实在。 如果他狠点心拒绝,乔竹又怎么能把他吃干抹净,他现在就不会腰酸浑身疼,总归是他自己的原因,怨不得别人。 摇摇晃晃的起床,去楚家接满满上幼儿园。宋萍看到他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担心不已,一直问他是不是生了病。 他连忙解释是昨晚玩得太晚没休息够,可不是么,被那厮折磨得根本睡睡醒醒,醒醒睡睡,合着充其量睡了两个小时。 宋萍一听,就让他回去补回笼觉,满满她会送去幼儿园。 乔笙断然拒绝了,最后的两天,他想多陪陪满满。 送完满满,他又顺道去买了菜和酒,今天秦安曲和齐衍就要离开,他打算今天中午为他们好好做一顿饭菜,是他这个似朋友似兄长唯一能做的。 连日来的高温天气,今天终于有所缓和,他抬头看着灰蒙蒙的天空,不知道为什么心情好像也被天气影响,变得十分压抑,整整一上午时间他都恍恍惚惚的,一股莫名地不安在他心中蔓延开来,几次齐衍与他讲话,他都没有听到。 后来秦安曲实在看不下去,把他强制按在床上,让他好好休息,午饭他们会准备,经过几个月相处学习,一顿像样的饭菜秦安曲还是拾掇得出。 乔笙想他或许真的是很累,迷糊的嗯了一声,便睡了过去。 中午时,乔竹下班回来就一直守在床边,紧握着他的手,好不容易看到他有醒来的迹象,连忙激动问道:“好点了吗?有没有那里不舒服?” 乔笙缓缓睁开眼,定定看他半响,道:“我没事,不要担心。” 乔竹眼眶泛红,神色间尽是自责,喃喃道:“对不起,都怪我。”这个对不起是什么意思,彼此心知肚明。 “的确怪你,不过我没那么娇弱,休息一天就好。”说着,乔笙起身下床:“你吃饭了吗?小秦两人呢?” 乔竹扶着他:“都吃过了,齐衍他们在楼下收拾东西。” “我又没生病,你扶我干什么。”乔笙推开他,睡一觉精神好多了,其实,身体上的难受并没有多严重,是心里的不安让他恍惚难安,总感觉有什么事要发生一般。 “我私下问过齐衍,他让我去药店买点药……给你那里上点药,也许人就不那么难受。”乔竹迟疑一下,慢慢说了出来。 乔笙微微怔愣,脸上随即泛起淡淡的红:“靠,你有病啊,这种事也和别人说,你还要我出门见人不。” 对于他偶尔的出口成脏,乔竹一直就很不待见,双手环胸,脸色阴沉地看着他:“比起看你难受,我倒觉得面子没什么。” 瞧瞧前刻还是自责温柔的人,瞬间就暴露出原形,乔笙烦躁道:“现在都多少点了,你不去上班干什么?” 乔竹态度坚决:“守着你吃完饭就过去。” “……”乔笙默默看他半会,最后漠然走进卫生间洗脸刷牙。 乔竹说到做到,果真守着他吃完饭,立即拿起安全帽就出了门。 看着对面突然空荡荡的位置,乔笙心脏莫名狠狠缩了下,他起身跑出去,站在楼梯口处喊道:“乔竹!” 刚刚走出院子的乔竹听到声音,脚步微顿,抬头望向二楼的乔笙,淡淡问道:“干什么?” “乔竹。”乔笙忍不住又唤一声,声音里已经隐隐带上颤音,怎么?说实话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他这一唤,把楼下的秦安曲和齐衍给喊了出来,纷纷别有深意地看向他。 乔竹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然后转身快步上楼,站在他面前,放低声音问道:“怎么了?是不是身体还不舒服?” 乔笙摇头,欲言又止。 见他这样,乔竹再度叹气,终究伸手将他轻轻抱住:“是我不好,不该将我们的事到处说,你胸怀平时最为宽大,这次也别朝心里去。” 再次感受到他温热的身体,有力的心跳,乔笙心逐渐平静不少,莞尔道:“我是想提醒你记得带伞。”从早上开始天气就一直阴沉沉,到现在天地更是灰蒙蒙一片,压得人就似喘不过气般。 乔竹松开他,不放心的上下将他打量番,才露出一丝笑容:“有事给我打电话,这个天气晚上就别去夜市了,在家好好休息等我回来。” 乔笙点头:“嗯,快去吧,小心点。” “好。” 乔竹走了,这次真的走了,下楼时候还顺道眸光复杂地看了齐衍一眼,看得齐衍莫名打冷颤。见东西收拾得差不多,齐衍便说去医院一趟把工资结掉,其实是想去和同事告别,秦安曲没有说什么,只让他早去早回,而自己上楼看电视和乔笙聊天。 乔笙缩在沙发上边粘金属花片,边开导秦安曲,告诉他回去后要怎样怎样,不该怎样怎样,并让他有机会就再来南江市玩,乔家随时欢迎他们。 秦安曲笑着连连点头,不用乔笙邀请,他们也会再回来。 时间一点点过去,大约四点左右,屋外大风刮得昏天暗地,一道闪电划过天边,紧接雷声轰隆,震得窗户直响。 “这雨终于是下下来了。”秦安曲走到窗边关上窗户,看着外面暗下来的天空。 “是啊,雷雨天气开车十分危险,你要不给你爸打个电话,让明天再来吧。” 秦安曲无所谓道:“不用,现在估计已经在路上,反正他们喜欢折腾就慢慢折腾。” 乔笙哭笑不得,做这两位小祖宗的爸妈要多好的心态啊! “乔笙哥,你是不是觉得我们特任性?” 任性?乔笙微微一笑,道:“还好,每个人都有任性的权利,你和齐衍只是相对比较有自己的想法而已,然后你们又愿意付出行动去实现这个想法,这点是你们很多同龄人没有的,而且我最欣赏的是你们为了彼此吃得苦,却从不抱怨。” 秦安曲道:“呵呵,我全当赞扬听了。” “本来就是赞扬。” “那乔二哥呢,你认为他是怎样一个人?我听齐衍说,他是你从坟堆里捡回来的。” 乔笙轻笑:“哈哈,坟堆里?差不多吧。我还记得那日齐衍对我横眉竖眼,后来更笃定我不愿掏医药费故意跑掉。” 秦安曲也笑了:“他性子从小就咋咋呼呼,但人没有恶意,他很善良。” “嗯,我知道。”这就是为什么后来他同意让他们入住,并且照顾他们的原因之一。 秦安曲想想,又郑重道:“乔笙哥,谢谢你这几个月来的照顾,以后……我是说以后如果陆景城再来找你或者为难你,你就带着满满和乔二哥来锦阳市,我和齐衍会照顾你们。” “……”乔笙抬起头看着他,心里暖意流动,他就知道没白疼这两小祖宗,很多时候,朋友之间只需一句话或一个眼神,就能让人感到温暖,不一定非要什么为朋友两肋插刀,那才叫朋友。 见他不语,秦安曲以为自己说错话,急忙解释道:“你别误会,我没有任何轻视的意思,更没窥探你私生活的意思,只是住在这里几个月,你的事多多少少我们也知道了点,而我一直把你当哥哥,我是真心希望你能幸福。” 乔笙微微笑着:“小秦,我没有生气,能有你这个乖弟弟,是我的荣……”幸字还没说出口,桌上的电话突然响起,他的心突地一跳,倾身拿过电话,看到上面显示的名字后,不由抿唇一笑按下接听键,不等这个笑意蔓延开来,他对着电话淡淡说了:我是。 接着,他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似乎因为雷声太大,而没能听清电话里人说什么,他讷讷的问道:“你说什么?” 屋外电闪雷鸣,雨势越来越大,到最后简直就像从有人在天上泼水一样,天地间一片灰暗,只有雨声,雷声。 “乔笙哥,怎么了?”看着乔笙神情不对头,秦安曲跟着紧张起来。 “我……我现在要去医院,乔竹出事了……”乔笙猛地站起身,原本放在腿上的工具箱掉落到底,装着各种颜色大小珠子的瓶子瞬间从箱子里滚落出去,而里面的珠子顺势朝四周胡乱滚去,就如乔笙此刻的心一团乱。 一听出事,秦安曲慌了神,道:“我同你一起去。” 乔笙看也没看满地珠子,他握紧电话,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道:“我自己去就好,幼儿园快要下课了,麻烦你帮我去接下满满放学再送到楚家。”这个鬼天气,他实在不愿意让宋萍冒雨去幼儿园,所以只能麻烦秦安曲。 秦安曲不是拖拉的人:“好,那你快去,接到满满我就给你打电话。” 乔笙点了点头,没时间再解释什么,回屋带上所有钱和银行卡,又把接送卡拿给秦安曲便急匆匆出了门。 等他出门后,秦安曲给齐衍打了个电话,齐衍听后让秦安曲放心,他会去找乔笙。 雷雨天气,打车很困难,乔笙只得边走边等车,雨伞被风吹得变了形,没用几分钟,他全身上下湿了个透,丝丝凉意渗透肌肤,却远远不及心底的那抹寒意。 乔笙不知道是冷得还是别的原因,牙齿止不住的上下打颤,明明中午离开前人还是好好的,有说有笑,为什么要这样对他,为什么…… 电话里那人说:乔竹被楼上掉下的砖块砸中。 他侥幸的想,乔竹戴着安全帽,应该伤得不太重…… 那人却说:乔竹当场就昏迷被送去医院,而他们跑到砖头掉下的地方,那里早不见人影…… 不见人影…… 砸中人就跑,是有意还是无心?是蓄意还是巧合? 呵呵,他从来就不相信什么狗血巧合! 二十六年来,乔竹是他想要好好喜欢的人,可惜他已经没时间去好好爱,所以他注定要辜负乔竹,但是现在,乔竹却因为自己平白遭受这种无妄之灾。 乔笙没有再向前走,他站在路边拼命地大笑,来往车灯把白茫茫雨幕照得丝丝分明,那一道道亮光穿过雨幕,慢慢照进乔笙的眼里,那双眼睛空洞绝望。 不知道雨中站了多久,他终于打到出租车,上车他用力抹了把脸,告诉司机地址后,他拨通了陆景城的电话,电话一接通,开口第一句话便是:“陆景城我糙你妈,今天才第九天,你就玩这种手段。” 电话那头,陆景城先是一愣,随即明白过来,不急不慢地说道:“乔笙,我信任你尊重你,所以给你十天时间去缓和,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但你都做了什么,你心里清楚,这只是对你背叛我的小小惩罚,让你认清现实。” 呵,他还不够认清现实吗?他已经认清到要舍弃仅有的亲情,认清到要不负责的抛下满满,打算以死去了结这段孽缘,还要他怎样认清!一时之间,愤怒、悲伤、无助,各种情绪一捅而上,他真的快要被逼疯,他只想快些和陆景城同归于尽,结束这一切。 “陆景城,为什么你就是不肯放过我,十四年的相处,都不能让你的心稍稍仁慈下么,你要惩罚要砍人直接冲我来就是,为什么对他下手,他只是一个不相干的人。” 陆景城声音阴冷了几分:“哼,你倒是维护他,可你似乎还没搞情况现在的状况,你以为他真是乔竹吗?你以为他对你好留在乔家是没有任何目的吗?十四年来我身边走走换换多少人,只有你乔笙,始终独占着最近位置,我若真有心打压你,你认为你还能活到现在?我为你破例多少次,你又是否记得?你一味记着自己苦自己累,如果你学以前那般顺从我,又怎会苦累。” 乔笙冷冷的扯开嘴角:“如果可以选择,我宁愿更苦,宁愿更累,也不要和你有任何交集。” “可惜,你没有选择。” “陆景城,我终于还是恨你了。”说完,他挂掉了电话。 听到电话里传来嘟嘟声,陆景城抚上嘴唇慢慢地笑了,直到今日,他还记得那日吻上乔笙的感觉。 恨吧,越恨越好,恨由爱生,没有爱,怎会有恨? “大成,去乔昭满的幼儿园接人,接到人后送到乔笙身边。”瞧,他多体贴他,知道他们父女情深,便立即将女儿送他身边,他对他还不够好吗? “是,少爷。” …… ****** 病房内,乔竹静静躺在病床上,一张俊脸比白色床单还白,他的头上包扎着厚厚的纱布,还有丝丝血迹渗出,看得乔笙除了心疼再无其他。 没过多久齐衍也赶了过来,乔笙没有对他多说什么,他也只当是普通工地事故,一直劝乔笙不要担心。 乔笙心不在焉的点头,他怎能不担心,命虽然保住,但人还在昏迷中,按照医生说法什么时候醒来还是个未知。 眼前还没稳定下来,那边秦安曲又打来电话,说他和满满在陆景城车上,一个叫大成的男子正在送他们来医院的途中。 这回,乔笙只麻木的一笑。 二十分钟后,一辆黑色的高级轿车不急不缓的驶过来,在医院门口停了下来。 车子还没停稳,乔笙就已跑上去,打开车门唤道:“满满。” 同时看到乔笙的满满哭着扑上去:“爸爸,二叔为什么又来医院?我要二叔,我不要二叔离开我。”第一次见到二叔,就是在医院,她最讨厌的地方就是医院。 乔笙抱起满满,轻声哄道:“傻瓜,生病当然要来医院,放心吧,二叔不会离开你的。”秦安曲拿着伞和满满的小书包跟着下了车,站在一旁。 满满歪着脑袋,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问道:“真的?二叔昨天说等我放暑假就带我去游泳,老师说还有四天我们就放假。” 乔笙苦涩笑笑:“真的,二叔答应满满的,就一定不会做到。” 得到保证,小家伙脸上的泪水都没抹去,就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那我们快去看二叔,我要给他讲故事,让他快点好起来。” 坐在驾驶员位置的大成目光复杂地看着乔笙,道:“乔笙,你又何必一直和少爷拗着来,少爷是什么人,你还不清楚么,你越是这样他越不会放手。” 乔笙神情淡淡:“正因为太清楚,我才知道自己该怎样做。” “乔笙……” “好了,明天来医院接我吧。”乔笙打断他,抱着满满径直走进医院。 满满小手放在乔笙的眉间,问道:“爸爸,你为什么不开心?”爸爸一不开心,就会皱着眉,抿着唇。 乔笙抓过她的手:“没有,只要满满在身边,爸爸就开心。” “我会永远陪着爸爸,爸爸也会永远陪着满满,所以 爸爸一定要开心。” “……嗯。”乔笙眼中闪过痛苦之色,含糊的应了下,就转头看向秦安曲感激道:“小秦,谢谢。” 秦安曲沉默的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来到病房,齐衍带着秦安曲去食堂买饭了。 满满在看到乔竹的模样后,出乎乔笙的意料,她竟然没有哭闹,而是自己推着椅子到床边,爬上去坐好,乖巧道:“二叔,我回来了,今天玲玲给我道歉了,可是我没接受她的道歉,因为我已经不想和她做朋友。” 床上的人,依然一动不动。 小家伙忽然低下头,小声道:“我今天不乖,上课讲话,被老师送到宝宝班听了一节课,嘿嘿,我交到一个新朋友,长得白白圆圆像个大肉包,我叫他小胖墩,我说什么他都咯咯的笑,真是好笑,二叔我们下次邀请他来家里玩,好吗?” 乔笙听得胸口沉闷难受,如果乔竹醒着,一定会抱着满满说好,可是现在…… “满满,不要吵,等二叔好好休息。” 满满撇撇嘴:“爸爸,二叔要睡多久啊?” “太阳出来,二叔就醒来了。”乔笙把她抱在怀里坐在椅子上,盯着她的眉眼,不知道是不是心里作用,真是越看越像乔竹。 满满眨眨眼,小脑袋思考了会道:“哦,那就是明天了。” “为什么?”乔笙好奇。 “爸爸真笨,今天下雨就不会有太阳,但明天不下雨,就会有太阳。” “真是奇怪的说法。”乔笙被她逗得不禁一笑:“满满很爱很爱二叔对吗?” “嗯,就像爱爸爸一样。” “那以后就要听二叔的话,不能惹二叔生气,做得到吗?” 满满毫不犹豫的点头:“做得到。” 乔笙吻了吻她头顶,重重呼出一口气:“真乖。” 齐衍和秦安曲再回来的时候,身后跟着杜祺和一名面容俊朗成熟的中年男子,看起来十分稳重,给人一种说不出的魅力。 杜祺得知乔竹出事,惊讶不已,试想昨晚上还一起吃饭喝酒,今天人就躺在床上昏迷不醒,饶是换了谁,都接受起来有点困难。 关心的话说过,乔笙正想以不方便招呼,打发他们先回去,孰料杜祺开始介绍中年男子就是秦安曲的爸爸秦大哲。 乔笙下意识瞥秦安曲和齐衍一眼,发现两人都沉着脸一声不吭,估计被教训了,心情都不大好。 秦大哲从进门视线大部分时间都落在乔笙身上,在听到杜祺介绍后,他礼貌的伸出手:“乔先生,多谢你这几个月对他们的照顾。” 乔笙也伸出手:“秦先生客气了,大家都是朋友不存在什么照顾。” 忽地,秦大哲手一颤:“恕我冒昧,能看看你上手戴的链子吗?” 乔笙愣住,继而取下递给秦大哲。这链子本是一条项链,上面缀着一块拇指大小的玉,不贵重也不漂亮特别,从来到乔家他就取了下来,再没戴过,前几天找慢慢爸爸留下的戒指时候,顺道翻出来他这才戴上,当时乔竹还说了一句,这东西看起来有些年月,小心戴着过敏。他想想也是,便绕在手腕上当手链,六岁前的记忆他几乎是一片空白,只隐约记得有一个男人抱着他走了很久很久,而这条项链一直戴在身边,他想一定是父母所留,他即将要离开这个世界,戴着属于他的东西离开,再合适不过,至于他会把戒指穿成项链给满满,纯属一种纪念。 秦大哲拿着项链,仔细看了半响,然后还给乔笙,道:“我听安曲说乔先生是孤儿,后来一直跟在陆景城身边?” 乔笙抿唇:“是的。” 秦大哲沉吟道:“我知道背后说人不大好,但陆家人典型的自私自利,为达到目的不择手段,乔先生还是少与陆家来往比较好。” 乔笙点头,这点他深有体会,不过这话怎么听着如此耳熟,就在前段时间秦安曲似乎也说过类似的话,看来秦家和陆家有些渊源。 秦大哲叹息:“也许过不久,我会再次上门打扰,还望乔先生不要嫌麻烦。” 还找他?找他做什么?心中虽感疑惑,但面上还是微笑依旧:“随时欢迎。” 看他们说的差不多,齐衍和秦安曲就把乔笙叫了出去。 秦安曲把一张支票塞到乔笙手里,慢慢说道:“乔笙哥,乔二哥出个这事,你也不要太伤心,我相信好人有好报,乔二哥一定不会有事。我和齐衍商量过,我现在是必须回去,就让齐衍留下和你一起照顾乔二哥,等过段时间我再过来看你,你千万要保重身体,不为自己也要为满满。这个你拿着,是我和齐衍的一点心意,希望你不要嫌弃。” 乔笙看着手中的二十万支票,惊了一跳,连忙塞回去:“小秦,这个我真不能收,如果你们真把我当哥,就乖乖回去,以后不要再离家出走,我看你爸不像是不讲道理的人,好好和家里人说,没有解决不了的事。” 秦安曲皱眉,佯装生气:“你是嫌少吗?”乔家什么情况,他一清二楚,所以刚才让爸爸开了支票给他。 乔笙叹息:“你们的心意我很感激,但支票我真不能要,如果你再继续这样,就是看低我,懂吗?还有齐衍不必留下,你们一块来就一块回去,回到锦阳市给我个打电话就好。” 齐衍吊儿郎当地看着他:“不,我要留下,我还有很多事没做。” “齐衍。” “打住,啰哩啰嗦像个老大爷,真搞不懂乔二哥喜欢你什么。”齐衍斜他一眼,拿过秦安曲手中的支票,率先回了病房,留下秦安曲和乔笙相对无言。 最后齐衍留下来了,秦安曲随秦大哲回锦阳市,临走时,秦大哲送了满满一份见面礼,见面礼又是一张支票,秦大哲解释来得匆忙,什么都没带,就随着带着支票夹。 乔笙听得哭笑不得,当然不可能收下,令他欣慰的是小家伙也很有礼貌的拒绝,原因是她二叔说:吃人家嘴软,拿人家手短,不想双手一长一短,就不要接受外人赠予的东西。 秦大哲哈哈大笑,摸了摸满满的头发。 …… 明天满满还要上课,在医院过夜也不方便,乔笙就让齐衍带着满满回去,明天放学后再来。 一时间,病房内只剩下乔笙一人,他疲惫的坐在椅子上,看着昏迷中的乔竹,轻声道:“你倒是睡着死沉,这样都吵不醒你,如果明天你再不醒来就将永远见不到我,你会后悔吗?”昨晚被折腾一晚,今天又发生这种事,现在安静下来,顿时感觉全身无力,酸痛不已。 他把脸埋在双手中,自言自语的喃喃道:“呵呵,医院真是个好地方,当初是我亲自送你进来,现在也是我守着你身旁,不得不承认咱们的缘分,真的有点狗血。” 静静等打完点滴,叫来护士拔完针,他打电话到楚家说了个大概情况,便起身去卫生间冲了个澡,开心,伤心,难过,愤怒,终究日子还是要过下去。 第三三章 ****** 第二天一大早,病房内迎来一名很奇怪的英俊男子,男子似乎走错病房,一直道歉,但就是死活没走出病房,反而神情担忧地望着昏迷中的乔竹。 乔笙有些无奈地看着男子:“先生,请问还有什么事吗?” 男子不着痕迹的收拾视线,道:“我们是不是在那见过?” ……这台词,太惹人遐想。 乔笙认真且肯定的答道:“没有。” 男子摸着下巴,似在回想过往,半响他夸张的叫道:“哦,我记得你了,你不就是在老城区夜市摆摊卖手工的帅哥老板,对吧?” 被人认出,乔笙略感讶异,却实在没心情和他聊天,便淡淡嗯了一声。 男子没有将他的冷淡放在心上,很自来熟的搬过椅子坐在他旁边:“你好,我叫容霄,曾经带女朋友去你那里买过东西,记得吗?” 乔笙怔愣,显然是记起这个名字,倒不是他对容霄这个人多了解,而是在他印象里容霄和甄婧是情侣关系。 “哦,你好,我叫乔笙。” “我知道。” “啊?”乔笙觉得自己可能听错意思。 果然,容霄连忙解释道:“我的意思是我知道了,” 乔笙点点头,不再说话。 主人不说话,容霄多少有些尴尬,故作随意指指昏迷中的乔竹,低声问道:“他没什么事吧?”他已经私下问过医生,听说是被砖头砸中脑袋,生命现在是没问题,就是不晓得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所谓的后遗症就包含很多,比如失忆,比如痴呆,比如反应慢…… 乔笙由始至终都紧紧握住乔竹的手,这会听到他的问题,眨了眨眼哑声道:“他,会没事的。”这话不仅说给容霄听,更是说给他自己听。 “我也相信会没事的。这是我的名片,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可以找我。”容霄从西装口袋里摸出名片夹,抽出一张递给乔笙。 乔笙有些莫名其妙,犹豫下还是松开乔竹的手,双手接过名片:“谢谢。”谢也谢得莫名其妙。 容霄又坐了会,见实在不知道聊什么,便起身道:“我还有事,就先走了,你不要太难过,自古妖孽活千年,他没那么容易挂掉。” 妖孽活千年?挂掉?这都什么词!乔笙一脸黑线,生硬道:“好的,慢走。”神出鬼没,莫名其妙,这人怎么搞得像以前地下工作者一样。 刚走出病房,熟悉的手机铃声响起,容霄按下接听键,边走边叹道:“甄婧,小舅舅还在昏迷中。”就算是无间道,用得着每次都这样玩命么,他这个舅舅活得太不负责,根本不把自己的命当命,难道他真打算为信仰献出生命才罢休?很明显他太高估某人,实际上这次纯属个人恩怨,外加命运捉弄人,和信仰和祖国没有半分关系,是容霄自己一直没搞清状况而已。 …… 大约九点过,楚家人和齐衍一起来了医院,宋萍还带着自己煲的汤。 看到仅仅一天不见,就憔悴得没有人样的乔笙,宋萍是又气又无奈,硬是逼着他将带来的汤喝了个干净。 这么多人干坐在医院也不是办法,不醒来就是不醒来,乔笙让齐衍在医院帮忙照顾,他和楚家人一起回去,拿点东西顺便换套衣服。齐衍让他只管放心回去,有他在一切都没问题。 回到家,乔笙先洗了个澡,然后倒床补了个觉,就算睡不着,他也需要休息补充体力。 这一觉醒来已经是下午两点过,乔笙将家里收拾一遍,带上早先准备好的东西,就出了门。 他先来到楚家,宋萍和楚向道正坐在院子里聊天,看到他来,宋萍连忙起身把中午为他留得饭菜热热端出来。 乔笙默默埋头吃着饭,耳旁是宋萍的安慰声,楚向道的叹息声,他险些几度落下泪,到最后他再也听不下去,匆匆放下碗,扔下一句还有事,狼狈而逃。他已经无法开口去回应宋萍的话,他怕一开口就哭出来,楚家让他感受到家的温暖,这么多年来,无私的照顾他,照顾满满,他无以回报不说,还再度留下满满让他们受累,他,不孝。 “这孩子跑这么急干什么,饭都没吃完……”宋萍摇摇头。 “哎,随他吧,无端出这样的事,心里铁定难受得紧。” 离开楚家,他直接去了幼儿园,虽然离开放学还有一段时间。 一步步,一步步,随着离幼儿园越近,他的脚步越发沉重,心亦揪得越痛。 十月怀胎,生死一线,终于迎来他生命里最重要的人。 想当初他每每抱起小家伙,就手足无措,生害怕一个不小心就人掉在地上。 小家伙第一次对他笑,长第一颗牙,微颤颤学会坐,满床开始爬,咿咿呀呀学说话…… 这些记忆就好像发现昨天,一幕幕那么清晰,那么可爱,可是就在今天,他要抛下他的女儿,选择一条绝路。 值得吗? 值得。 如果事事都去问值不值得,会很累。 没有别的选择吗? 没有。 至少,他想不出更好的解决方法。 死,他怕吗? 当然怕。 但让他做学以前那般待在陆景城身边,他已然做不到,看到万雪琪的嘴脸,就想到平白无故的牢狱之灾,看到陆景城,他就想到多年相处的点滴。 呵,既然是三个人的纠缠,就三个人一起面对吧,谁都别想好过。 电铃响起,一切纷乱的心绪全部瞬间归于平静,这条路是他自己选择,就绝不会让家人知道。 照例询问老师,今天满满表现如何,在得到老师的肯定和表扬后,生为人父的他不禁露出骄傲的笑容。 接到满满,他带满满先坐车去吃了一顿KFC,他很少带满满来这种地方,一来他觉得没什么营养,二来满满也不像其他孩子,没事就吵着闹着要吃这些,现在他才明白,他这个父亲有多不负责,平时就带满满逛逛超市,却连一次游乐园那种地方都没带她去。 “爸爸,我们给二叔和齐叔一人买一个汉堡包,好吗?”小家伙自个吃饱,还不忘躺在医院里的乔竹和齐衍。 “好。”乔笙温柔的点头。 “爸爸,我想学跳舞,可以吗?” “好。” “爸爸,不要给我找新妈妈,好吗?” 乔笙一愣:“好。” 他多想陪着满满一天天,一年年,看着她慢慢长大,告诉她应该有自己的梦想,告诉她不可以早恋,告诉她女孩子不一定要做淑女,然后看着她遇到喜欢的男子嫁人,他就如同所有父亲一样,哭得满脸泪水。可是这些于他,已经成为奢侈。 等他们回到医院的时候,乔竹的情况和他离开时候一样,没有任何起色,或许这也是好事,至少生命没有危险,不是么。 他抱着满满守在旁边,给满满讲了他知道的所有小故事,最后还唱了一首亲亲我的宝贝。 再多不舍,也要分开。 看看时间差不多,他亲自送齐衍和满满下楼,看到他们上车。 满满一直趴在车窗边,嘴里还在不停的叫着爸爸,再见…… 霎那间,乔笙怔在原地,泪流满面。 “就这样吧。”转身,回了病房。 还有两个小时就到与陆景城约定的时间,他找服务台借来纸和笔,利用剩下的时间给乔竹写了一封信,信的内容似乎有点多,洋洋洒洒竟被他写了整整三页。 乔笙不禁感叹,这遗书真长! 写好后,他将纸叠好,放在乔竹的枕头下,并俯身在乔竹唇上印下温柔一吻:“乔竹,我走了,替我照顾好满满。” 到了此刻,本就安静的病房,愈发地安静起来,而就在他关上门的刹那,乔竹的手指似乎微微动了下。 ****** 来到楼下,毫无意外地看到那辆靠在路边等候的黑色轿车。 乔笙缓步走过去,没有急着上车,而是斜靠在车边点燃一根烟,他微低着头,缕缕青烟从他指尖飘出,淡漠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大成从车里出来,与他并排而站:“其实,你回来也好。” “是吗?” 大成也点上一根烟,难得的笑道:“是啊,过去的事就忘记了吧,好好跟着少爷,少爷不会亏待你和满满的。” 乔笙嘲讽的勾起唇:“亏待?当年我进入陆家时,陆老爷便是这样对我说,结果呢,幸好我从没将陆家的承诺放在心上。”说出来也可笑,他作为陆家独子陆景城的贴身随从,吃得用得不能说最差,但也只能说一般,就连从小到大他念的学校,也是普通的不能普通的学校,很多时候他都忍不住奇怪,陆家人为什么就不觉得这样的自己跟在陆景城身边丢人?实际在陆家人眼里,他什么都不是,甚至很多次在陆夫人眼里看到厌恶,偏偏她还要虚伪的装出多喜爱自己,让自己好好留在陆景城身边,说什么陆家绝不会亏待他。 “少爷和他们不同。” 乔笙漫不经心地说:“的确不同。今天晚上,他找的什么借口不回去?” 大成愣了愣:“你说万雪琪?” “嗯。” “我如果说是实话实说,你怎么想?” 乔笙闻言,妖娆一笑,眉梢眼角竟比女子还媚上几分:“没什么想法,反正万雪琪已经恨我入骨,也不在乎这一晚的,我只是可怜她今晚独守空房,怕是要睁眼到天明。” 大成惊讶的看着他:“乔笙?” 乔笙冷冷一哼,掐灭手中的烟头,淡淡道:“走吧,再晚他又该疑神疑鬼了。”说完也不等大成开口,他就钻入了车内。 第三四章 金碧湾大酒店,豪华套房。 大成将乔笙送到房门口,示意他自己进去,而他就对面的房间休息。 “谢谢。”乔笙手悄然伸进裤兜里,再次确定了下东西,便抬手敲虚掩着的门。 “进来。” 熟悉声音传来,乔笙推门而入,尽管在这之前,他做足心理准备,但真正看到慵懒坐在椅子上的陆景城时,他身形还是忍不住僵了下,脑中只想到一个词语:衣冠禽兽。 陆景城合上手上的资料,抬眸由上至下打量他片刻,沉声道:“关上门,过来。” 乔笙很听话的关好门,并且反锁上,随即走到陆景城,居高临下不带任何情绪的看着他,淡淡说道:“少爷,接下是做什么?聊天喝酒?洗澡直接上床?” 嘴里喊得是少爷,但语气没有丝毫的尊敬之意,反而含着浓浓的讽刺意味,陆景城岂会听不出:“乔笙,你就不能浑身别带刺和我说话么?” 乔笙恍若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垂下眼帘,道:“事到如今,你觉得我和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陆景城烦躁地皱紧了眉:“既然如此,那你今天可以选择不来。” 乔笙一愣,掀了掀眼皮:“我能不来吗?我敢不来嘛?我可以不来吗?” 一连三个问句,问得陆景城似笑非笑的挑起眉,倏然站起身,他本就比乔笙高半个头,这样一来,局面瞬间颠倒,变成陆景城俯视着乔笙,只见他一手搂住乔笙的脑袋,贴在他耳边亲昵道:“明白就好,来了就不要做出一副我不愿意的模样,我又不是吃人的妖魔怪鬼,也没要你献出生命,我只是要你回来,需要如此怕我厌恶我吗?” 语落,他突然出拳重重击向乔笙的腹部,同时搂住脑袋的收加重力道,阻止他因为疼痛而跌倒在地。 陆景城打小就有自己的私人健身房,他的力量根本不是乔笙能比,上次反手一拧,就让他骨折,所以这一拳下去,让他仿若五脏移了位,痛得根本站不稳,然而理智却提醒他不能跪倒,不能示弱,所以就算没有陆景城扶着,他也绝对不让自己倒下,他牙关紧咬,浑身痛得颤抖不已,冷汗连连,却依旧站的背脊挺直。 “呵,我的少爷,你不是我,当然不能体会我的心情。”他颤声道,而鼻间那熟悉的气息铺天盖地的,让他有一瞬间的恍惚,曾经何时,他们是这个世界上走得最近的人,他陪着他由少年成为男人;曾经何时,他的生活起居全由他负责,负责到他今天穿什么裤头都是由他准备;曾经何时,每一个想要爬上他床的男人、女人,都要由他先检查过;曾经何时,他漠然地看着他残忍的惩罚背叛他的人……有什么主子就有什么奴才,他自诩与陆景城等人不一样,其实他骨子里早就肮脏不堪,自以为是,与陆景城又有什么分别呢。 陆景城猛地抓住他的头发,强迫他抬起头看着自己,眸中的痛苦之色转瞬即逝:“乔笙,以前的你哪去了?为什么你会变成这样,是坐牢坐得让你忘记如何人际交往,还是那什么狗屁乔竹的出现?” “唔……”乔笙想自己一定是痛得出现幻觉,才会觉得陆景城眼神竟有一刹那好像很痛苦,很不舍。 陆景城低低一笑,不等他回答便放开了他:“不过都已无所谓,我根本就不在乎,真心也好,假意也罢,就那么大一回事。” 乔笙身形微晃,退后一步,讷讷道:“陆……陆景城,你置万雪琪于何地?”退万万步,他假若选择屈服,陆景城就不管万雪琪的想法么?万家就会罢休? 陆景城坐回椅子上,端起红酒杯晃了晃:“我以为你应该是恨她的,毕竟她让你的人生背上污名。” “是啊,怎能不恨,我并没那么大胸怀能忘记自己受过的罪。”他这一生,一步错,步步错,错到现在怎么走都是错。 陆景城并不打算多做解释,沉声道:“你放心,从今往后你和乔昭满就住在城郊那栋别墅,那里有最好的幼儿园,你白天到公司报到,晚上我自会送你回去。” 乔笙恍惚地笑了笑:“这算金屋藏娇吗?何时我竟也有了这个荣幸。” “随便你怎么理解吧。”陆景城疲惫的揉了揉眉心:“还有我说过今天要给你一个惊喜,你是想现在听,还是洗完澡听?” 乔笙眼皮轻颤,开始动手脱身上的衣服:“你说吧,我听着呢。” 陆景城换了个姿势,就像看表演一样看着他,慢慢说道:“你对乔竹了解多少?” 落在身上的目光如针扎,内心的屈辱却让他愈发地清醒,坚定自己所想:“如果惊喜是关于乔竹的身份,少爷直说无妨。” 陆景城一双深邃的眼睛直直看着他:“你对他的紧张倒不是一般,莫非你真的喜欢了上他?” 想到尚在昏迷中的乔竹,乔笙只觉得心被扯得疼:“不喜欢。而且你应该已经调查到他是昏倒在爷爷墓前被我捡回去的,所以我不可能不管。” 陆景城阴冷的笑着,那笑很是意味深长:“呵呵,在这个世上除了你,乔大爷没有任何亲人。为调查清楚他的身份,我花了很大功夫,兜兜圈圈许久都没任何踪迹可寻,说来也可笑,最后手下在墓园外面捡到一个文件包,你猜里面装的是什么?呃,就是你和他初次见面的墓园。” 乔笙手上顿了顿,语调淡淡道:“他的身份?” “嗯,一份机密资料。” 乔笙没有接话,而是平静的脱下牛仔裤,房间内光线明亮,白皙瘦削的身体在灯光下暴露无遗,那些还没消去的红晕,在此刻更显暧昧。 陆景城端起酒杯起身缓缓走过去,看着他身上的红晕,双眼骤然眯起:“真脏。” “是呢。” 乔笙如是说道。 脏? 那陆景城这个男女通吃,经他身下之人何其多,岂不是更脏。 啪…… 乔笙头顿时偏向一边,脑袋嗡嗡作响,一缕鲜血也沿着嘴角流出,心里更将陆景城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一遍,力量上的差距让他不是陆景城的对手,别说弄晕陆景城,怕是还没近身,就已经被放到,所以他忍。妈的,他就不信,一晚上陆景城都这个状态。 陆景城将手中那杯酒一饮而尽,然后狠狠掐住他的下巴,嘴对嘴灌入他嘴里。乔笙厌恶的皱起眉,混着血一起吞下。 “全脱掉。”陆景城转身,斜坐在床边。 乔笙嘴角扯出一抹冷漠的笑,原本有些颤抖的手,就像泄恨般脱掉最后一样。 陆景城看着乔笙的目光逐渐变得深沉,最后他竟然毫不避讳的看向他的双腿间,冷嗤道:“乔笙,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单纯天真,把自己卖了都不知道。他是带目的的接近你,而我猜,目的就是我。半年前A市最大的毒枭被抓,据说之所以能人赃俱获一举抓获,是因为某位国际刑警以卧底身份打入他们内部,在经过漫长的四年时间,以及重重凶险终于取得信任,最后警方如愿抓住这位大毒枭和他同伙,并当场缴获大量毒品,然后乘胜追击,将其下线一一逮捕,而这位人民英雄行事低调,拒绝在媒体面前露面,甚至连他的真实姓名都无人知晓,呵呵,多么伟大的英雄啊。” 大约房间内空调度数调得太低,乔笙只觉得丝丝寒气从心窝处迅速蔓延开来,冷得他有些不知所措。 “不巧,这位大毒枭算是我的朋友,你也见过一次。”陆景城表情开始变得残忍,乔笙毫不怀疑,他或许会冲上来揍自己一顿,然而他没有,他只冷冷继续道:“当然,这些不是重点,重点是那份资料后面写着一句‘南江市陆家陆景城’,再加上近一两年南江市政府在极力打黑扫黄,而陆氏旗下的娱乐场所均涉及较深。” “所以你的意思乔竹是卧底,他接近我的目的就是为调查你?”话点到为止,乔笙又不傻,当即就明白过来他什么意思,至于那位倒霉毒枭,他更没兴趣知道是谁,陆景城带他见过太多人,他没兴趣去知道他们都是做什么的。 陆景城点点头:“也可以如此说。” “你真看得起我,如果他真要调查你,直接进入陆氏旗下,或者从你身边下手不更好么?而我一个刚从监狱来放出来的人,他能查到什么,如果不是万雪琪让我被公司辞退,我想我们应该不会再有什么交集。”乔笙冷笑,心里不知为何竟然没有半点震惊,听着陆景城说得那些,他完全融入不了状态,就好像陆景城说得是的一个与他没有任何关系的人,完全在听天书一般,再说让人民英雄来调查他,不是大材小用么。 陆景城挑了挑眉:“你错了。”乔笙不知道他所谓的错是什么,只静静等待他的下文。 “我曾经对自己说,你如果不出现在我视线里,我就放过你,可……你自己出现了。” 乔笙轻叹了口气,不打算和他继续扯这些没意义的事:“那,他叫什么名字?” 陆景城优雅一笑:“在那边桌上,自己去看,省得我说你又不相信。” 乔笙已经没心思想其他,他赤裸着身子朝桌边走去,陆景城说的那些话,他一个字都不信,如果真如陆景城所说,那乔竹的演技真是太好了,太逼真了,逼真到他已经深信不疑。 明明不远的距离,为什么他觉得如此漫长。 等终于来到桌边,他忽然有些想要退缩,如果乔竹一直以来都在骗他,那几个月的朝夕相处算什么?那拥抱缠绵算什么? 罢了罢了,在死前搞个明白,总比做个糊涂鬼来得好。 深吸几口气,他的目光落向桌上,首先引入眼帘的是一张照片,照片上的人穿着一身笔挺军装,看起来端庄凛然,只是照片上的人戴着一副无框眼镜,模糊了熟悉眉目,掩去了眸中情绪,比平时的他看起来更多出几分男子气。 难怪他总喜欢点鼻梁,原来如此。 难怪他说话总是一板一眼,原来如此。 难怪他一点都不着急找回家人和记忆,原来如此。 吕宋,这是名字吗? 乔笙弯了弯唇,为什么会觉得这个名字和他很不搭呢,甚至还没乔竹来得好。 他没心情去看他的风光伟绩,那怕实际那只是吕宋生平的个人资料,他直接看向最后一页,那里的确如陆景城所说,写着南江市陆家陆景城,后面打着一个大大的感叹号和问号。 那字迹,是他再熟悉不过的…… 第三五章 乔笙轻轻地笑起来,他就说陆景城能给他的唯有惊吓,瞧,这多大的惊吓呢。 陆景城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他的身后,双手环住他的腰,下巴搭在他肩上说道:“乔笙,我虽不是什么好人,但我从来不会骗你。” 姿势是最亲昵的姿势,话语是最温柔的话语,可乔笙却没有半分感动,他僵硬着身体任由陆景城抱着,乔竹究竟是谁对于他一个普通小市民来说,根本没多大区别,他没权利去怨恨乔竹的欺瞒,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不得已,就如他现在。 乔竹没有错,他也没有错,只是命运同他开了个无心的玩笑而已。 “乔笙,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陆景城眉目柔和下来,好似随着记忆回到两人初见那天:“你穿着极为不合身的衣服,头发长得遮住大半张脸,默默跟在乔大爷后面,无论别人和你说什么,你都歪着个脑袋不吱声,我曾一度以为你是哑巴,直到后来你在花园中看到阿澜的小狗,你将头发拨到耳后,抱着小狗笑了,你的眼睛很特别,经阳光一照,泛着淡金色的光泽,甚是美丽,我就那样被吸引住,一步,一步走向你,这就是命中注定。从一开始就是为我而来,如今要我放手,怎么可能。” 乔笙睫毛轻颤,他怎么会忘记,当时白衣少年脸上带着比头上阳光还温暖的笑意走过来,陪着他玩耍,后来爷爷问他愿意待在陆家,永远伺候少爷吗?他想到那个阳光下的少年,他点了点头,后来等他终于知道那些不过是虚假表象的时候,他由开始的伤心,到麻木,到厌烦,到逃避,到今天…… 没有得到乔笙的回应,陆景城也没有生气,只吩咐道:“好了,先去洗个澡。”这是他第一次仔细回忆两人过往,也是最后一次,以后每一天都会如从前的千百个日夜一样,无论何时,他一转那人就静静站在身侧。 乔笙亦敛下心绪,知道陆景城习惯做事前先洗澡,便没多说什么,径直进入卫生间。 大约十分钟后,他走了出来,看着依旧坐在椅子上抽烟的人问道:“你不洗吗?” 陆景城朝他招招手:“乖,过来。”那口气就像似在召唤自己的宠物。 乔笙皱了下眉慢慢走过去,顺路把自己扔在地上衣服捡起放好,手似不经意的伸进裤兜里,摸出里面早先准备沾有迷药的帕子,随即悄然握紧。 等人来到面前,陆景城一把拉过他,让他坐在自己腿上,手却突地握住他的欲望:“乔笙,你这里还真是漂亮。” 尽管心里早就做好准备,但真到这一刻,乔笙还是感觉浓烈的屈辱感几乎将他掩埋,他垂着眼帘,全身不可抑制的颤抖,他明白事到如今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双手主动搂过陆景城的脖子,语气温软道:“少爷,你真的喜欢我吗?” “当然。”陆景城点头,另只手不轻不重的爱抚着。 乔笙嘴角含笑:“喜欢的愿意和我一起去死吗?” 陆景城当即眉目微沉,警告道:“乔笙,我最讨厌仗着小聪明玩花样的人,不要试图去触犯我的底线。” “少爷这话,恕我无法认同。”乔笙不以为意的摇头:“如果我真心喜欢少爷,那我一定会喜欢的愿意和少爷一起死,这样的表白少爷难道不喜欢?” 陆景城手上重重一掐,脸色阴郁道:“这不大像你的性格。” “唔!”真痛……乔笙干干的笑道:“人都会变得。” 陆景城不置可否地轻笑:“那你现在是想通了么,真心愿意回到我身边?” “一半一半吧。”乔笙轻叹了口气,猝不及防地偏头吻上陆景城的唇。 突如其来的吻让陆景城身体有刹那的僵硬,他没想到乔笙会如此主动,不由多出一份警惕,然而在感受到乔笙不熟练的亲吻技巧,以及余光瞥见那白皙脸上尚未消褪的红红巴掌印,心下又隐隐有些后悔,有些心疼,于是他摁掉烟头,放在腰间的手改转扶住乔笙的头,反客为主,这是他第一次如此温柔的吻一个人,而那份刚刚产生的一丝警惕也消失殆尽。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对于一直在等待最时机的乔笙来说,每一秒都是煎熬。终于,陆景城呼吸变粗,目光变得幽深,身体某处也明显起了变化,他放开乔笙的唇,沉声道:“从今往后,你只能属于我,就算是卖也只能卖给我一个。”直到现在他仍记恨着乔笙在皇乐上班的事,即便他相信乔笙只是普通打工,并没有出卖身体。 陆景城开始精虫上脑,乔笙可一直清醒着,趁着陆景城还沉浸在刚才的长长亲吻中,他原本略带迷离的眼神倏然一变,手中帕子快速捂上陆景城的嘴,并死死按住。反应过来的陆景城只觉得身体里的血液在燃烧,他不敢相信地怒视着乔笙,眼睛里就仿佛要冒出火来般,盛怒之下,他用尽所有力气愤怒的掐在乔笙颈脖上,狠狠一甩。 所有的力道集中在这一下,乔笙陡然被摔倒在地,头重重撞上旁边的电视柜角,疼得他眼冒金星,整个人趴在地上显得狼狈不堪。 靠,卖药信誓旦旦保证几秒就能起效!就是这鸟效果吗! 他忍不住扶着脖子咳嗽了几声,便撑着地摇摇晃晃要站起来时,陆景城已经走到他面前,一脚踹向他胸口,不知道是药发挥了效果,还是他已经痛得麻木,他竟然庆幸还好,这一脚的力道在他的承受范围之内。 陆景城看着他暴吼道:“乔笙,你就如此恨我,不愿意回来吗?”他已经如此放低姿态,为什么还要忤逆他! 乔笙慢慢抬起头,脸上满是自嘲的笑意,恨声道:“陆景城,除了同归于尽,我已经想不出和你们的第二种可能,你如果真有一丝良心,就该放开我,让我过自己的生活,我再穷再苦再累,那是我心甘情愿,但是你偏偏要逼我,你明知道我回去,万雪琪会针对我,我已经赌不起,我不能把满满推进火坑,我的原则也无法让自己妥协在你身下。呵,如果我不回去,你又会拿满满拿楚家威胁我,我怎么选择都是错。我也试着告诉自己,算了吧,你陆大少爷新鲜劲一过,腻了,就会放过我,可是我真的活得太苦,我不想再去堵再去等,既然你们要我不好过,那大家就一起死吧。” 是他们,亲手把他逼上了绝路。 不就是比声音大么!他乔笙烂命一条,横竖今天都要交代出去:“陆景城,我他妈究竟做错了什么!你一个个要死盯着我不放,都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我就他妈的太蠢,实在想不出那里可恨的让你们如此惦记,如此招惹你们厌恶!如果真要说错,就是不该踏进你陆家!” 他的声音凄凉至极,神情淡漠的绝望,陆景城竟有些不敢直视,他真的做错了吗?不,他没错。 他甩甩头,想要甩掉脑中的晕眩感:“我既然叫你回来,我就会保护你和你女儿,我说过只要你永远乖乖的,我就永远不会腻你。” 乔笙就如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他仰头大笑:“永远?我现在就像一个撒泼的怨夫,活得几乎快没有尊严,你认为我还在乎稀罕你所谓的照顾么。万雪琪是众多女子中,唯一一个曾被你捧在手心,呵护的像个宝贝,你也给与她陆夫人的身份,最重要万雪琪从来不会违背你,她一心一意爱着你,可结果呢,你还不是一样背着她和别人上床,你的话等于是放屁,因为你骨子里就冷血无情。” 陆景城真的怒极了:“你是在找死,真是不知……” 看着骤然倒在地上的人,乔笙不屑一笑,接过他没说完的话:“真是不知好歹!哼,我谢谢你一家人,我他妈就是太知好歹才会去忍受十几年。”自嘲完毕,他顿时全身无力的倒在地上,手心因为紧张全是汗。 待身上的疼痛稍稍舒缓,他摇晃起身,走到桌前坐下,毫不客气拿起桌上的烟,默默抽起来,而脑中仍处于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想。抽完烟,情绪稳定了不少,他穿好衣服,拿出电话拨通宋萍的手机。 电话那头,宋萍听到乔笙的声音很是意外,以为乔竹又出了什么问题。 乔笙笑说是看着时间差不多,该叫满满起床上厕所,就顺便打了个电话回来。 宋萍叹道,问他是不是医院无聊想满满了。 乔笙嗯了一声。 宋萍让他等等,便去叫醒满满。睡得迷迷糊糊的小家伙被莫名其妙叫醒,小脸不高兴的几乎皱成一块,不过在听到乔笙声音,小家伙又来了精神,于是父女俩抱着电话说来大约十来分钟才挂掉。 乔笙按掉电话,眼眶里早已积满眼泪,轻轻一眨眼,眼泪便顺着眼角滑了下来。 他垂眸沉默一会儿后,利落的把手机关机,取出手机卡掰断,然后合着手机一起扔进垃圾桶,再摸出陆景城的手机,找到万雪琪的电话号码,拨了过去。 “景城,你在那?”电话里,万雪琪急温柔的声音极快传来。 乔笙微微一笑:“万雪琪,是我。” 万雪琪愣了下,不敢相信地看了看手机屏幕,见上面确实显示的是老公,她深吸口气尽量平静的道:“怎么,现在是想向我示威么?呵,我知道景城今天晚上和你在一起,但那又怎样,我现在怀有景城的孩子,他不可能不管我抛下我的,你别以为你能得到什么。” 这回换做乔笙愣住,他看着地上昏迷的陆景城,语气不明道:“可怜,知道你怀孕还跑出来找我。” 被‘情敌’同情,高傲如万雪琪,当然无法容忍:“我不需要你同情,我是还没来得及告诉他而已。”她也是晚上才知道,原本这份喜悦应该第一时间和陆景城分享,结果陆景城竟然和这个低贱的人在一起,这让她心里如何不恨不怨。 “是吗?”乔笙又是一笑,道:“江河码头,我等你。” 万雪琪讽刺的笑道:“呵,你叫我去,我就去?还真把自己当一回事。” 乔笙惋惜道:“万雪琪,我以为你愿意陪我演一场戏,然后让我在陆景城面前彻底消失。” “你究竟什么意思?”听出他话里有话,万雪琪柳眉蹙起。 “我等你一个小时,不来你将终生后悔。”乔笙挂掉电话,苍白的脸浮现出一抹诡异的笑,他故意将衬衫纽扣多解开两粒,露出锁骨和大片胸口肌肤,然后叼着烟走出房间,敲响对面房间的门。 靠在床头看电视的大成听到敲门声,下意识全身戒备起来,随即又好笑的走到门口,问了句:“谁?” “我,乔笙。” 房门打开,大成看清乔笙的模样先是一愣,接着不自在地撇过头,问道:“有什么事吗?” 乔笙递给他一支烟,淡淡道:“少爷让我来拿车钥匙,说是等会想出去兜兜风。” 大成接过烟,有些不理解:“既然是少爷的意思,那我下去在车上等着就是,为什么要拿钥匙?” “呃……”乔笙怪嗔地看了他眼,道:“你还真是专业不懂眼数十年,他的意思是想和我单独出去,你跟着是想当灯泡么。” 经他一提醒,大成恍然大悟道:“懂了,你等等。” 拿到车钥匙,乔笙轻笑:“早点休息,明天见。” “好。” 回到房间,乔笙担心大成起疑心,又在房间待了一会,便半抱半扶地将昏迷中的陆景城带离开了房间。 这一边,万雪琪握着手机在屋内来回踱步,从接到乔笙电话到现在,已经过去半个小时,她一直在考虑去,不去,以及乔笙究竟想干什么。思来想去,她还是决定给大成打个电话探探口风,这一打便察觉出事情的不对头,再打陆景城电话一直是占线状态,她立即拿起车钥匙直奔车库。 ****** 同一时间,医院内。 刚刚醒来的乔竹双眼眨也不眨地望着天花板,一时间,脑中太多信息袭来,让他本就痛得头愈发痛得好像要爆炸开来。 也不知道过去多久,他终于眨了下眼,干涩地嗓音唤了声:“乔笙。” 没人应答。 按理说他出这种事,乔笙不可能不在身边,乔竹慢慢转过头,试图寻找那抹熟悉的身影,结果空荡荡的病房没有一人。 这时,手中握着的东西引起他的注意,他吃力地坐起身靠在床头,缓缓打开手中的信纸,在看到开头两个字后,他已经无法再淡定下去,开始疯狂的按床头按铃。 叮铃铃的声音吵醒值班护士,护士听到如此急促的铃声,还以为病人有什么危险,连忙跑了进来,结果她进来听到的第一句话竟是:快把电话借我用下。 护士被噎得无语,慢吞吞地摸出电话递给他:“先生,下次按铃请按一下就好。” 乔竹没心情和她解释什么,他先拨了乔笙的电话,电话里传来一道再熟悉不过的女声: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他的心凉了一截,又转头拨通楚家电话。 上了年纪的人,睡觉很容易被惊醒,醒了要再睡着就不那么容易,上个电话被乔笙吵醒,好不容易刚刚睡着,现在电话又响起,宋萍叹了口气,认命的起来接电话。 “喂,找谁?” “宋姨,我是乔竹。”乔竹握着电话的手在抖,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笼上心头,以至于让他忘记了他现在是病患。 宋萍激动道:“啊,乔竹啊!谢天谢地,你终于醒了!你想吃什么,姨明天做好给你带过去。” “不用,宋姨,我就想问问乔笙呢?” 宋萍被他问得一愣:“他不是守在医院么?大概半多小时前还打了电话回来说想满满呢。” 乔竹闻言,心又凉了一截:“……哦,他回来了,刚才上厕所去了。宋姨你早点休息,我先挂了哈。”现在,他已经能断定乔笙一定背着他们做什么去了,而能让乔笙如此左顾右虑的就只有陆景城,在事情没彻底弄清楚前,他不能让楚家跟着担心。 “先……” “闭嘴!”乔竹皱紧眉,快速拨通另一个号码,显然这次打给的人有起床气,只听电话那头传来某位大少爷不耐烦的声音。 “谁啊!” “你舅。”乔竹抬手想揉揉太阳穴,缓解下头痛,但当手触及到厚厚纱布后,他又挫败的垂下手。 “我才是你舅!”说完这句话,电话头那头人好似突然想到什么,所有不耐烦和怒火又在瞬间停止,人亦清醒过来:“小舅,真是你?” “嗯,你现在立马去给我查陆景城今晚都去了什么地方,以及现在人在何处,还有他老婆万什么的。” 见阮岫人已无事,容霄也恢复平时的嬉皮笑脸:“小舅,好端端的查他干什么,你知道容家和陆家一直井水不犯河水,没什么深交,还是说你这次出事是他搞的鬼?” “让你查就快去查,我等你电话。”阮岫虚弱地闭上眼,又拨通下个号码,等他打完所有电话,他才发现病床前还站着一个人:“同志,有什么事吗?如果没有事请出去,我需要休息。”他需要好好冷静下,不然人还没找到,他的头就要先爆开。 护士嘴角抽搐,暗暗叹息可惜了这副好皮囊,智商明显和皮囊不成正比。 阮岫皱着眉,唇抿成一条线,明显是在赶人的意思。 “先生,麻烦你把我的手机还给我。”护士冷睨着他,故意一个字一个字咬得着说,就算你长得好看,也不能借东西不还,况且长得再好看又不是我家的,有个屁用。 第三六章 阮岫反应过来,尴尬道:“不好意思,我再打两个电话。”给容霄打电话让他立即赶来医院后,他不死心的再次拨了乔笙的电话,结果毫无意外,他无力的叹了口气,将手机还给护士。 “谢谢。” 护士揣好手机,看他脸色苍白虚弱不堪的样子,又善心发作为他倒来一杯水:“你的家属呢?” 家属? “谢谢。”阮岫接过水慢慢喝下一口,道:“他出去了,等会就过来。” “嗯,那就行,你是脑袋受伤,需要多休息。” “我知道,多谢。” 等护士离开,阮岫放下水杯,拿起旁边的信纸仔细看起来,先才他只看了开头两句,就感觉到事情不好,那熟悉的口气分明就是在诀别,不用说这一定是封遗书。他不知道乔笙当时怀着什么心情写下这份遗书,但他晓得,他现在心情是又怒又急又怕的看这封信。 乔笙,乔笙,他怎么都想到乔笙就是他此次要寻找的人,除了感慨命运捉弄,还能说些什么。 五年前,在他将要去A市做卧底前,他来到南江市,因为这一去指不准就是永别,他便打算在走前见下亲人,但是像容家这种大家族礼数繁复不说,人多伴随的是非也多,每次去一大屋子人围着他,让他很不舒服,所以他让容霄随便在哪给订个房间,结果容霄就在金碧湾给他订下房间。 那日从外面回来的比较晚,在回房途中,一名男子忽然从旁边窜出来,险些将他撞到,而后男子一个劲的躬身傻傻道歉,大有一副你不原谅我就一直道歉下去的架势,他觉得这年头还能有如此老实好玩的人实在难得,不由多看了一眼才离开。 大约一点左右,他打电话让服务员送夜宵上来,估计服务员离开时没有带好门,没过多久一个人跌跌撞撞走进来。 他抬头正想赶人时,发现来人竟然是刚才撞他的年青男子,便不由好笑地勾起唇,静待他接下来要做什么事。 男子倚着墙,神态微醺地望着他:“帅哥,需要特殊服务吗?” 都是成年人,当然懂所谓的特殊服务。阮岫笑容骤然僵在脸上,习惯性地抬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果真是知面不知心么,当即冷声道:“抱歉,我对你所说不感兴趣,请出去。” 男子哦了一声,摇头晃脑的着转身离开,然而刚走两步又转过头,不死心的眼巴巴道:“我不仅免费,还是第一次,而且我不纠缠,不敲诈,不要你负责,只需要你陪我睡一觉和明天离开时帮我掩着门,怎么算都是你赚到了。” 阮岫几不可见皱皱眉,再度冷然拒绝:“以你所说,随便找谁都可以满足你,不过恕我爱莫能助,所以请出去,记得带上门。” “是啊,一般不是傻子的人都会答应我的请求。”男子得意的笑着点头,接着竟摇摇晃晃的朝他走来,最后在他面前站定,双眼紧锁住他,语气很认真的说道:“可是谁叫你比他们都好看,我就是想要你。”开始的那几个人,要么太丑,要么太老,要么太猥琐,他实在无法想象和他们做那档子事。 阮岫不由失笑,敢情还是个挑三拣四的主:“呵,我知道我很好看,但你不用夸张的两眼放光。”其实不是男子两眼放光,而是两人挨得如此近,他发现男子眼睛是东方人中少见的琥珀色,很漂亮,眸光更是清澈得直入人心底。 “我表现得如此夸张?” “唔。” “那我收敛一点点。”男子咽咽口水,眉眼含媚,唇角还噙着一抹勾人的笑靥:“不过,帅哥你是答应陪我睡了吗?” “错,是我收留你。”阮岫面无表情地换了个坐姿,拿起一旁杂志看起来:“床就在那边,你最好先洗个澡再睡。” “对,先洗澡,洗白白才好吃。”男子嘀嘀咕咕的进了卫生间。 须臾,卫生间里传出水声和某人五音不全的歌声,阮岫面色微微一滞,他竟然收留一个陌生人?他是中邪了么? 也罢,仅此一次。 很显然,他把事情想得太过简单。 后来发生的事,完全超出他的掌控,等他理智再回笼时,一切都已经晚了。他本是出于好心收留人,没有起过半点不该有的心思,孰料某人不消停…… 那一夜很疯狂,那人越是求饶越是哭泣,他越是疯狂,怎么想都有点变态的感觉,为此他归结于平时禁欲的错。 事后,他冷静下来,既然做了,便无后悔可说,思来想去,他取下手上的戒指戴在男子手上,戒指很普通并不值钱,只是意义特殊而已,是他念初中时为体验生活,背着家人偷偷出去做兼职,用赚来的钱订做了这个戒指,内侧还他名字的缩写R,X,这么多年来他一直随身携带着,如今送给男子算是一种认定和接受。因为要赶时间去机场,所以没时间等男子醒来,他就在离开前留下一张纸条放在床头,大概意思是让男子醒后给他打个电话,男子不需要负责,他可需要负责,并且他也没遵照男子吩咐将门掩着,反而关的好好。但是回去后,一直没有接到男子的电话,又因为工作原因,这事被他只能暂时放在旁边。 多年卧底生活,他改头换面,无数次游走在信任不信任,死与生的边沿,他知道有同事做卧底中途变节的,有被发现惨死歹毒手下的,有成功破案高升的,自古英雄就不好做,他选择这条路从没想过做英雄或者其他,他只是继承父亲遗愿罢了。 一如他所料,案子虽成功被破,但遭受到的报复也接踵而来,甚至黑道上有人出千万买他的人头,局里放他半年假让他好好休息一番,他正好用这个时间来南江市把那件事处理下,要想在一个拥有将近千万人口的城市里找到人,无疑有点大海捞针的味道,所幸有容霄帮他,在来南江市前,他让容霄先帮他查了下当日金碧湾都有那些人入住,很快容霄有了消息,说是那日除了他和几名外商,就全是陆家陆景城的朋友,据说那日陆景城在金碧湾举办生日派对。陆景城,是个很熟悉的名字,曾经做卧底时,听那位毒枭提过几次。 来到南江市那天,他和容霄约定在一家农家乐见面,尽管他已经十分低调,但容霄没等来,等来数名黑衣人,双拳自然难敌众,农家乐旁边不远就是南西墓园,他当时神智已经模糊,不知道怎么就翻了进去,便有了后来的一切。 这就是为什么他会出现墓园的原因,只是万万没想到上天如此厚爱他,竟然让他被乔笙捡回去。 失去记忆前,他就决定此生非乔笙不可,眼下他想起一切,就更不可能放下乔笙,更何况……更何况满满还是他的亲生女儿。 三页信纸,几乎全是乔笙的自述,阮岫却一个字一个字的认真看下来,终于还是看到最后一栏,那里写着:乔竹,啰嗦着这么多,其实我真正的遗言是:乔竹,我喜欢你,替我照顾好满满,谢谢。 阮岫闭上眼,脑中思绪翻滚,过往幕幕在眼前闪过,他就纳闷满满的妈妈是谁,满满为什么和他如此像,以及乔笙说感谢戒指的主人,当时他觉得莫名其妙,现在所有的事情串联起来,顿时豁然开朗。 然而,此刻他心中的担忧和恐惧,已经超过真相带给他的震惊和喜悦。 就在这时,房门被推开,容霄神色匆匆的走进来:“小舅,有人说看到陆景城的车在江河码头附近出现,万雪琪也从陆家出来好像赶去了那个方向。” 阮岫再顾不得头部传来的痛,起身下床道:“快!” 容霄大惊,连忙上前扶住他,急道:“快什么?小舅,医生说了你要好好卧床休息,你脑袋几个月前本就受过伤,这次能保住性命已经是奇迹中的奇迹,你这样不爱惜自己,被我妈知道不是存心害她伤心么。”更何况,到现在他都还是云里雾里的,根本不知道他这个小舅舅唱的哪一出。 阮岫摇头,黑眸里只有冷静和坚定:“没时间了,我们快去江河码头,你也安排人过去,我不能让乔笙做傻事。”他已经大概猜出乔笙的目的,他是打算同归于尽,他不清楚陆景城究竟做了什么事,让他非得如此选择,但他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做傻事,以前他是没能力保护他,可是现在不同,他能保护好他和满满。 猛然间听到乔笙的名字,容霄隐隐明白了什么,立即应道:“好好好,我们现在就赶过去,但是你不再能激动,缝针的地方已经有血渗出来了。” “走吧,我坚持得住。” 容霄扶着阮岫离开病房,路过服务台时,被刚才的护士看到,护士在看到阮岫头上雪白纱布染上丝丝红色后,惊叫着死活不让他们离开医院,阮岫无奈之下,示意容霄给她一手刀。 现在正值深夜,无星无月的天空有些昏暗,估计快要下雨了,而宽阔的街道上空无一人,只偶尔有车辆一晃而过,车速都是一个比一个快。 一上车,阮岫就虚弱的闭上眼,容霄见他这模样,满腹疑问只得生生压下去,默默将车速开到最快,一路闯红灯而行。 ****** 江河码头。 乔笙将车停在某一隐秘处,身旁的陆景城依旧处于昏迷中,而他懒懒地在驾驶座上,一手搭在方向盘上,一手拿着手机,指尖无聊的轻点手机屏幕,还有五分钟,就到和万雪琪约定的一个小时。 ——万雪琪,你能赶来吗? 第三七章 眼看已到约定时间,万雪琪还没有出现,乔笙不禁惋惜地叹气,正准备拧动车钥匙发动车子,陆景城的手机忽然响起,他笑着接起刚放到耳旁,万雪琪的声音就从电话里传来。 “姓乔的,我马上到,你最好不要耍什么花样,否则我要你不得好死!”事到如今还能如此嚣张,倒是符合万雪琪的性格。 乔笙却是不紧不慢道:“万雪琪,这话真是可笑,在你面前我能耍出什么花样,当年白的都能被你整成黑,我还敢不服你么?今天约你前来,不过是让我们三人之间做个了断。” “了断?你究竟想怎样,你把景城怎么了?”万雪琪声音控制不住的颤抖,她一个弱女子那是乔笙的对手,所以在来的路上她已经报警,相信再过不久警察就会赶来。 乔笙轻笑:“放心吧,你没来,他怎敢死,我也舍不得让他独死。”他发现其实他有做变态的潜质,瞧瞧,在陆景城身边待久了,他开始觉得这样慢慢的折磨人心,真的很有乐趣。 “我到了,你在那?” 乔笙倾身,伸手擦了擦本就很干净的挡风玻璃,笑道:“你先下车,我要确认你是不是一个人来的。” 万雪琪听后,刻薄的嘲讽道:“你是男人不?一个大男人还怕一个女人,乔笙你活得真是可悲。” 乔笙也不反驳,只麻木的抿了抿唇:“俗话说得好,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你万大小姐占了个全,我怎能不防着。” “好,我现在下车。”万雪琪握着电话,打开车门怒不可遏的走下来,但看着四下一片漆黑,她又不禁害怕的四处张望,颤声问道:“乔笙,你到底在哪?” 天空不知何时飘起蒙蒙细雨,夜风吹起她齐腰的长发,有几缕被雨打湿贴在脸上,显得她愈发娇弱,再加上那妙曼的身姿,不得不承认万雪琪的确是惹人怜的个大美人。乔笙轻轻地笑起来:“万雪琪,你知道狱中三年我是怎么过的吗?” 电话那端万雪琪明显愣了一下,她放软口气,犹豫着祈求道:“乔笙,那件事是我对不起你,我向你赔礼道歉,你要多少钱我都可以给你,我求你放了景城,我也保证以后不再针对你,行吗?” 乔笙倏地紧握住方向盘,脸色阴郁:“钱能买来满满长大的点点滴滴吗?钱能洗去我坐过牢的事实吗?钱能弥补我的三年光阴吗?都不能,你说我要你的钱干什么!陆景城必须死,而你……今天过后,我们将互不相欠,前提是你能活下来的话。”随着最后一个字落下,他发动了车子。 “乔笙,你提什么要求我都答应,我只求求你不要乱来,我肚中孩子是无辜的,它不能没有爸……”汽车的发动声传来,万雪琪身形僵住惊恐的瞪大眼,她急转过身,恰好远处一抹亮光照过来,正好打在她身上。 然而,乔笙已经把手机抛出车外,右脚踩上油门,一踩到底……直奔万雪琪方向而去,在前方就是南江河…… “不……乔笙……”万雪琪明白了乔笙话里的意思,她凄厉的尖叫,疯狂摇头,眼泪不断滑落,她想要逃,她想要跑,可是脚下就仿佛生根般,用尽所有力气也移动不了半分,她就这样僵化在原地,看着黑色轿车朝她驶来,她不甘心啊,那个她从小爱到大的男子明明就坐在副驾驶上,为什么不阻止,为什么任由乔笙杀她……她绝望的破口大骂:“乔笙,你这个疯子!快停下啊!陆景城,我恨你……陆景城你个王八蛋……” 看都到万雪琪歇斯底里的模样,乔笙木木地笑了,他是要带着陆景城一起石沉江河,让万雪琪听天由命。 但,孩子…… 孩子…… 乔笙眨了下干涩的眼睛,黯淡的眸中满是哀伤,身为父亲的他再清楚不过,孩子对于父母意味着什么。 他的心不是死了么,他不恨透了他们么,乔竹现在还医院躺在,满满还那么小,他的决定没有错,不是么。 可是,为什么心里会如此痛苦,为什么…… 而一直靠在副驾驶昏迷的陆景城慢慢睁开了眼,他神智尚未清醒,并且全身无力,只看到周围景物在急速倒退,还有前方熟悉的身影,和越来越近的警笛声。 “乔……乔笙……”等他似乎明白什么的时候,已经来不及做出任何举动,因为黑色轿车就如脱缰之野马,根本不可能停下,或者停不下来。 “陆景城。”乔笙偏过头冲他悲哀地笑了,随即他做了一件陆景城怎么都想不到的事, 下刻,黑色轿车坠落入湍急的江河中。 …… 湍急的河水,无孔不入,一点一点将车厢填满,乔笙缓缓地闭上眼睛,由始至终都神色平静的坐在位置上,任由冰凉腥咸的河水一寸一寸将他浸泡,很快地,他开始无法呼吸,令人窒息的感觉愈来愈强烈,他的心反而平静如水,就好像已经融入这河水之中般,就等着河水把他带到未知的世界。 他知道,到底还是解脱了。 回顾他短暂一生,一事无成不说,还欠下太多的债,亲情债,友情债,爱情债,而这些债今生的他已经无力偿还。 生前常听老人说,人活一辈子,千万别做什么坏事,否则下辈子轮为畜生道不能为人。 呵呵,他想,下辈子他应该可以继续为人还这些债吧,因为他平生毕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不是吗? 在撞向万雪琪的瞬间,他方向盘猛转…… 在汽车落入江河的前,他按下车门中控,知道陆景城刚醒来没力气,又给他解开安全带,这样便有生还机会,至于能不能活下来就看陆景城个人造化。 或许他就是这样懦弱吧,好不容易下定决心拉着他们一起死,结果到最后也只有他一个死,这条黄泉路,终究只有他一个人上路。 满满是他今生亏欠最多的人,他给了满满生命,却没有尽到做父亲的责任,现在满满已经被人说是小偷的女儿,他不能再让满满被人说是杀人犯的女儿,背着这样一个名号,满满怎么能开心长大。曾经,他被父母抛弃成为一名孤儿,所以深知做孤儿有多难受,但是满满不同,满满身边有乔竹,他相信乔竹一定会替他照顾好满满。 满满,乔竹,请原谅他的自私…… 肺里的空气被消耗殆尽,意识也已经模糊,他真的好累,好想好好的睡一觉。 可是为什么感觉身体好痛,是谁在拉扯他,是谁在拍打他的脸,是谁颤抖的贴在他唇上……用尽最后的力气,他微微睁开眼,努力地看清眼前人,模糊的视线里那人好像是——乔竹。 呵,不管是不是幻觉,能在死前再见乔竹一面,他赚到了。 阮岫见他又闭上眼,急得再次附上他的嘴唇,奈何他身体本就虚弱无力,刚才把乔笙从车里拖出来,差不多到了他的极限,现在他根本就没有气可以渡给乔笙,他只是想要缓过这口气,再一鼓作气带着乔笙游上去,但连日的暴雨致使河水急涨,水流急湍,不过眨眼之间,两人就被无情的河水生生冲散开。 人生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此,明明已经拼尽全力抱在怀中,结果到最后还是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心爱之人从自己视线中消失,这件事成为了阮岫一生的阴影,以至于在后来的日子里他也变得和容霄一样,看到河看到海就潜意识惧怕。 那一头,在乔笙开车撞向万雪琪的刹那,跟随万雪琪同来躲在暗处的大成被惊吓得目瞪口呆,如果不是万雪琪的惊叫,他怕是不知道要发愣到几时,而就在他跳下水的瞬间,他看到好像还有个人和他一同跳下了水。 暴雨让河水急涨,浑浊不堪,视线十分不好,等他好不容易找到黑色轿车跌落地方时,看到陆景城已经自己从车内出来,估计是想救乔笙出来却又没力气,结果就昏倒在乔笙身边。 河水太急,他根本无法带着两个人,正好又看到好像有人朝他们游了过来,他便把心一横决定先送陆景城上岸,再折回水中救乔笙。只是没想到一切都晚了,等他再转过身想要下水时,和他一起跳下水的男子被警察救上了岸,而乔笙不见踪影,但他依旧不死心的又跳了下去。 雨,依然在下,越下越大。 …… 那一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无人知道,据说陆家少爷被人推入南江河,险些丧命河中;据说容家和数十名警察在南江河中打捞一日一夜;据说某位警察的家属也不慎落入水中;据说容家和陆家为抢生意私下聚众斗殴;据说容家软禁曾经万氏千金,现在的陆夫人…… 一切都是据说。 ****** 市医院,高级病房内。 昏迷三天三夜的陆景城今日在终于凌晨醒过来,医生经过一番仔细检查后,轻舒口气笑道:“没什么事了,好好休息,明天就可以出院。” “林医生,谢谢你。”万雪琪疲惫的点了下头,又转头看向陆景城,柔声道:“景城,还有那不舒服吗?” 陆景城无力地眨了眨眼:“乔笙呢?” 万雪琪一愣,显然没料到他醒来第一句话是乔笙,情绪不由激动起来,凄楚的嘶哑道:“景城,到现在你还惦记着他吗?他想要杀死我们,杀死我们的孩子,这样的人值得你惦记吗?” “孩子?”闻言,陆景城眼里闪着惊讶的光泽,算是惊喜吧,的确应该惊喜的,只是为什么心里这么空呢?乔笙,那个恨他入骨的男子,却还是在最后关头忍不下心,这就是他和乔笙的本质区别,如果换做是他,只会比乔笙做得更狠更绝,但从小善良的乔笙,让他杀人,无疑比他杀自己还难……也许是经历过生死,他发现他的心态变了,更加明白一直以来他其实都在做一件错事,如果他不逼乔笙,如果从相识第一天他就好好珍惜他保护他,他们今天就不会走到这个局面,终究是他自己的错,可是他要怎么来弥补这个错,怎么弥补乔笙…… “是的,你做爸爸了。”她紧紧握住陆景城的手,冷冷一笑道:“景城,乔笙太忘恩负义了,陆家待他不薄,结果到最后他竟然想要杀死我们,我们不能再姑息养奸,他女儿一看就不是好东西,指不准和谁偷生的,我已经找好律师……” “够了!” 说话的是陆景澜。 同时陆景城亦蓦然转过头,一双眼睛怔怔的瞪着她,仿佛要把她剥皮拆骨般。 陆景澜站起身,悲痛的目光从一直疼爱自己的哥哥身上扫过,最后落在一直温婉贤淑的嫂子身上,再也忍不住的痛声质问:“哥,人家乔笙怎么了你们。为什么你们要如此追着他不放,他招惹你们什么了?如果曾经喜欢我是错,那现在人家有自己的家庭,自己的生活,你们又为什么非要逮着不放?我真不知道你们是何居心!哥,嫂子,你们是不是看乔笙太坚强,太善良,就把他往死里逼,现在他真的死了,你们是不是就舒心了!是不是就满意了!嫂子,乔笙已经不在了,乔昭满不过是个四岁的孩子,你还要怎样!你就不怕乔笙变成鬼,让你夜夜不得安宁么?还有乔昭满我会亲自养大,不劳你们再惦记,从今往后陆家我不会再回。” 言罢,她转身朝着坐在沙发上一直沉默不语的陆远涛深深鞠躬,然后没有一丝留恋的离开病房。 万雪琪被陆景澜吼得一愣一愣的,委屈道:“哎,爸,你瞧瞧,这丫头怎么胳膊肘朝外拐呢,我还不是为陆家……” 陆远涛开口打断她:“好了,你先去追静澜,我有话和景城说。”万雪琪下意识看了陆景城一眼,见他没有出声的意思,眸色不禁黯了黯,道声好就匆匆出去了。 病房内只剩下两父子,陆远涛望着床上木然不动的儿子,良久才语重心长地说道:“景城,你知道我为什么让乔笙留在你身边吗?” 第三八章 陆景城抿抿干涩的唇,并没接过他的话而是静静问道:“乔笙真的死了吗?” “是。”陆远涛眯着眼,语气笃定的说道:“虽然没捞到尸体,但就算是神仙泡在河水中三天三夜,也非死不可,更别说一个普通人。”说完,陆远涛又复杂的叹了口气。 尽管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当亲耳得到肯定时,陆景城还是觉得昏天暗地,那一晚的点点滴滴在脑中快速浮现,乔笙的动作,乔笙的语气,乔笙的身体,乔笙的吻,以及乔笙最后的笑…… 不过想到陆远涛说的没有捞到尸体,他眼中不由泛起一丝希望,连带语气都急促起来:“没有找到尸体,会不会……会不会还活着?快拿电话给我,我要让大成他们去继续找。” “你派人去有什么用,容家的人现在还守在码头不都没用么?”经过这次事,容陆两家怕是连之前那唯一的浅薄交情都不复存在,令他想不通的是乔笙什么时候和容家扯上关系的,只是现在乔笙已死,再去深思这些根本没有意义,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又道:“景城听我一句话,你已经尽力了,我听大成说你当时还想救他来着……这或许就是他的命,怪不得别人,真要怪那也该怪我和你死去的母亲,是我们欠了他。” “尽力……欠?呵……”陆景城自嘲的勾起唇,发现到了此刻真是说什么都是多余,就如静澜所说,乔笙是被他逼死的,他要接受这个现实。扪心自问如果乔笙不选择这条路,也不回到他身边,他会采取非常手段吗?答案显而易见,别说非常手段,杀了他都是可能,可真到这一步,他才知道什么是痛,什么是悔。 而陆远涛见他这个模样,原本到嘴边的话顿时生生咽下,暗暗开始斟酌用词,于是几度开口,又几度闭上,最后陆景城实在看不过去,冷漠道:“你有话就直说,如果没事就让大成送你回去休息,我需要一个人静会。” 对于陆景城的态度,陆远涛早已习惯,自然不会放在心上,犹豫着试探问道:“景城,你老实告诉我,你和乔笙之间有没有发生什么?”自家儿子是什么人,做父亲的怎么可能不知道,只是陆景城处事向来冷静,手段也比他这个做父亲厉害太多倍,所以才没多说什么,甚至这几年下来,他这个做父亲都不禁有些惧怕他,然而惧怕是一回事,任陆远涛没料到的是和老朋友出去游玩一趟,回来竟会发生这样的事,况且以前陆景城对乔笙态度如何,他可都是看在眼里。 陆景城怔愣,声音随之冷下几分:“这不是你该关心的事,你只需养好身体,好好享受你的晚年。” 陆景城的漠然,彻底激怒陆远涛:“从小到大,我都是随便你在外面玩,没有说过你半句,但唯独乔笙不可以。你懂不懂!” “他已经死了,没什么可以不可以。”陆景城不耐地皱起眉。 “你不是不喜欢他吗?”陆远涛几乎绝望了。 “我喜欢他。” 闻言,陆远涛只感眼前一黑,险些昏过去,捂着胸口兀自喃喃道:“你怎么能喜欢他,怎么能和他做那种事……哎……这就是报应,报应啊,要报应也该是找我,为什么要落到你身上啊,都怪我都怪我啊……我都做了什么事啊……” 陆景城被他的自言自语念叨得愈发烦躁,可对面坐着的人毕竟是自己的亲生父亲,纵然再不耐烦,也不会真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举动,半响,他压低声音说道:“我虽然喜欢乔笙,但我和他之间并没你想那样,你要说什么就直说,别再挑战我的耐性。”他隐隐感觉陆远涛有什么事瞒着他,只是他已经没心情去猜测是什么事了,试问还有什么事能比现在的局面还糟糕,还令他无力的吗? 听他这样说,陆远涛情绪渐渐平静了一些,但还是难掩激动:“真的?” “嗯。” 得到肯定,陆远涛神情明显大大松了口气,说话也恢复顺畅:“那就好,乔笙……乔笙他是你的亲堂弟,你们千万不能做出什么对不起祖宗的事,否则要遭天谴。” 陆景城觉得自己一定在河水中泡得太久,以至于出现幻听,不然他怎么会听到全天下最可笑的笑话,陆远涛的确上了年纪,额间已生皱眉,两鬓也有些花白,但眼中熟悉的狠绝和冷静犹在,这样的人怎会说出如此荒唐的话。 亲堂弟?多可笑的三个字眼。 呵,他的确有个叔叔,不过已经死了二十多年,而且在死前并没有成家立业,所以他怎么可能有什么狗屁堂弟,就算有堂弟陆家会放任不管? 好似知道他心中的疑惑,陆远涛继续迟疑的说道;“其实你叔没死,或者现在已经死了吧?他在念大学的时候,认识了锦阳市秦家的秦二,后来爱上秦二,被你爷爷知道后,一气之下说要和他断绝父子关系,你叔叔从小性格叛逆,是个非常有自己主见的人……后来你爷爷过世时,你叔回来过一次,再后来听说他跑去锦阳市带着秦二私奔了,秦家老爷子怒不可遏,这也就是为什么陆家和锦阳秦家一直互看不顺眼的原因。” “这事过去几年后,你叔叔抱着个小男孩回过南江市一次,他找到乔大爷,让乔大爷帮忙照顾小男孩,他说如果乔大爷照顾不了,就把男孩送回陆家,乔大爷出于好奇问他这孩子是谁的,你叔叔却说只要我看到男孩脖子上的项链就明白了,乔大爷憨厚便应承了下来。你也知道乔大爷一直孤苦一人,所以他对那孩子很是喜爱,随时都带在身边,自然也带来了陆家……当时陆家已经是我当家,我在看到那条项链时,心里就已起疑,再看那个与你叔长得有六七分像的人,便私下把乔大爷叫进书房询问,经乔大爷一说,我登时猜出是怎么一回事……毕竟是自己亲侄子,我也不愿意看他流落外头……” 随着过往被揭开,陆远脸上渐渐露出愧疚之色:“我的意思是让那孩子认祖归宗,但你母亲不同意,说是如果让那孩子回来,那你在陆家的地位就有可能不保……再说这孩子突然出现,只要我和你母亲不说出去,谁也不知道他真实身份,就算你叔叔某天回来,我们也可以推卸是不知道……想着你,我便狠心同意了你母亲的提议,决定将他留在陆家做佣人,让他生活在我们视线里,这样算是个照应,也不怕那天你叔叔回来和我们夺家产……哎,恰好那个时候你说缺佣人,想要他在身边伺候,你母亲觉得这是个好机会,一方面看似为乔大爷着想,一方面又能时刻盯着人……乔大爷不疑有他,这件事便这样定了下来。可是你叔就像人间蒸发一样,再没出现过,而你母亲过世后,我就想着和你商量让他回陆家,没想到又出什么偷窃事件,结果就一直拖下来,说来说去都是我的错……” 当初陆老爷子指定家族继承人是乔笙的父亲,陆远涛不过是半途捡了个便宜,自然得时刻防范着乔笙的父亲回来,只是人算不如天算。 “这些年我到处游玩,不过是想试图找你叔叔,不管是作为兄长还是大伯,我都亏欠他们父子太多太多。” 陆景城震惊的看着他:“男孩就是乔笙?”话虽是疑问,但口气笃定不已,他不是都知道么,乔笙进陆家那天他不是都看到了么,他还在侥幸什么…… “是。”陆远涛顿了顿,道:“我不同意雪琪所谓找律师什么的,乔笙就算真想杀你们,可毕竟是我对不起他在前,所以景城就当这是我最后的请求吧,让乔昭满回陆家,她毕竟是你的亲侄女……现在雪琪有孩子不能动气,你们实在介意的话,我就带着乔昭满离开陆家出去住。” 陆景城脸色惨白,呆呆望着天花板,久久没有出声,他该用什么心情来面对这样的关系,他真的不知道……但如果乔笙现在活过来出现在他面前,他还是会一如既往的喜欢他,他就是这样的人,伦理道德什么的他从来就不拥有,他就是个人渣,不是么。 “景城?”陆远涛担忧的唤了一声。同时,门外赵雨裴的声音响起:“景澜,傻站在门口不进去干什么?” 万雪琪走过去,亲昵挽着她的胳膊:“你怎么跑那么快,我找你一圈都没见到人。” 陆景澜呆呆转过身,看着赵雨裴和他身旁的万雪琪,扯着嘴角苦笑了一下:“我忘记拿包了,我回来拿包。”她是走到楼下发现忘记带包,于是又跑了回来,结果走到门口正好听到父亲的问话。乔笙,那个笑起来温柔的男子……她忍不住屏住呼吸偷听起来,然而这个残忍的真相让她五雷轰顶。 如果说陆景城是执迷不悟,那她则是无颜面对,羞愧难当。 乔笙,她应该叫哥哥的人,却被他们一家人逼到这个地步,她是不是该庆幸父亲的最后那番话,让她快要因绝望而死的心,还能留有一丝暖意? 她好累,不等下次病痛发作,她大约也活不久了吧,那样是不是就可以见到乔笙了……他们本该是最亲的人,可父亲他们却为了所谓的权,所谓的财,舍弃良心放弃亲情,这就是现实吗? 然而真正的现实是什么,现实就是不等陆家两兄妹将这个真相消化接受,便迎来了另一场浩劫。 突如其来的数名警察,让她完全在状态外,木讷地看着万雪琪被警察带走,说是怀疑万雪琪和三年多前一桩偷窃案有关,请她回去协助调查;接着她又木讷地看着陆景城被警察带走,说是陆景城和一桩谋杀案有关,要请他回去协助调查。 一个怀孕初期的孕妇,一个刚刚醒来的病人,就这样被带走,万雪琪边走边吵着要见谁谁,而陆景城估计还沉浸在陆远涛刚才那番话中,他什么都没说没问,一言不发地跟着警察走了,连大成上前要扶他,都被他冷冷推开。 就算心中有再大的怨,看到这一幕,陆景澜还是难受不已,她拽住其中一名警察的手臂,傻傻地问了句:“为什么不带走她?” 那名警察清亮的眸光看着她,十分严肃说道:“你若犯法,我必带你走。” “可他们也没犯法,你们为什么带他们走!”她吼了出来,为什么好端端的突然就这样了。 “我们只是秉公办事。” 陆景澜松开手,无力的靠在墙上。 陆远涛在旁急得不停拨打电话,奈何昔日举杯高喝谈天说地的朋友,今日纷纷关机不在,或者找不着人,他不死心又拨打昔日好友、现在公安局局长的电话,结果仍旧是一样。 世态炎凉,这就是现实。 一直没说话的赵雨裴开了口:“陆叔,你们先别着急,我回去让我爸想办法先探探是怎么一回事,至于雪琪的事,你们还是尽快通知万家,让他们也想办法,这次的事我看不简单。”陆家在南江市的地位几乎与容家差不多,黑白两道人脉都较深,像今天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这次明着不卖任何情面,显然是来者不善,想要弄垮陆家。 陆远涛是什么人,当然知道这其中关键,现在首要之急是将陆景城和万雪琪人弄出来,他看向大成道:“你送小姐回去,我要亲自去一趟王局家里。” 陆景澜摇头:“爸,我不回去,我认识……” 陆远涛淡淡道:“你认识的那点人,我还不知道么。乖,听我话先回去,有什么事等我回去再说。” “走吧,小姐。”大成低声道,其实他心里已经有了某种猜测,但在事情没弄清楚前,他也不敢贸然说出来。 …… 同层楼的某间病房内,站在窗户前的阮岫看着被带上警车的陆景城,重重一拳捶在墙上,痛苦地说道:“楚叔,我心里还是好难过。” 第三九章 正在整理满满书包的楚向道一愣,叹息道:“你已经让他们付出代价,不要再自责,乔笙如果看到你这样,他不会安心的。”乔笙的离去,楚家人的难过不亚于阮岫,就连本来年底回来的楚凌天也拖家带口从国外赶了回来。 阮岫倒希望乔笙能不安心,这样是不是就会回来找他?离那件事已经过去三天,他还是无法接受乔笙离去的事实,他总觉得他一转身、一抬头就能看到乔笙,可是事实是他在痴人做梦,只是就算是痴人做梦,也有梦想的时候,何况他还有女儿需要照顾。压下内心翻滚的思绪,阮岫转过身走向床边:“楚叔,昨天和你们说得事,你和姨考虑得怎么样?” 床上睡着他的小棉袄,可惜小棉袄很不快乐,在这三天里小棉袄一直在哭泣,原本漂亮的大眼睛现在肿泡得吓人,就连睡觉脸上也挂着泪痕,看得他心肝肺揪在一起的疼。满满太小,不懂死亡的真正意义,她一直认为她被自己最爱的爸爸抛下了,所以她不停追问他,她那里不乖了,她改,只要爸爸回来,她什么都可以不要,保证一定听话。他无言以对,他能给女儿优越的物质生活,却无法给予她完整的家和她想要的幸福。 楚向道沉吟了半响,说道:“我们决定还是留在南江市,满满也让她留下,正好有元宝作伴,两个小家伙在一起能开心点,你还年轻就着工作不忙的时候,便来回多跑几趟吧。”元宝是楚凌天的儿子,比满满大一岁多,这次和楚凌天一起回了国,对于突然升级做爷爷,并且有个五岁多孙子,楚向道已经显得十分淡定了,他觉得比起乔笙和阮岫那点事,这些都不算什么。 阮岫坐在床边,手指温柔地拨弄满满额前的头发,叹息道:“是凌天不同意吗?”他既然恢复记忆,就不能再待在南江市,半年假期将至,他要回A市上任工作,他希望楚家能和他一起回A市,这样他也方便照顾他们,虽然他们有自己的亲生儿子,但他一直谨记着乔笙说过的话,乔笙说楚家是他的第二个家,楚向道和宋萍就是他的第二个父母,现在乔笙不能再孝敬他们,这份孝心就由他来做。 “不是。”楚向道进一步解释:“人老了,适应能力不强,习惯住了很久的地方,而且我们跟在你身边只是个累赘。” “我能明白人老恋家乡。但,累赘一说,楚叔你实在是看低我,我阮岫就这样不值得你们信任么?”阮岫故意板起脸,其实现在的他不用板起脸,也是一脸的严肃,不苟言笑。 两人正说着,病房外有了响动,接着房门打开,一身泥浆的楚凌天走进来,顾不得身上泥浆径直在楚向道身边斜靠坐在沙发上,整个人慵懒而疲倦:“阿岫,我让容霄回去休息了。” “辛苦了。”阮岫点点头,轻描淡写道:“三天了,该清醒了,明天开始我会让他们停止打捞工作。”因为一直没有捞到尸体,所以他们没有打算举行葬礼,或许潜意识里都还抱着一丝希望,希望能有奇迹出现。 一提这件事,所有人都沉默下来,从事心理工作的楚凌天立即打起圆场,掏出烟扔给阮岫一支,问道:“对了,你们刚才在聊什么?什么信任不信任的。” 阮岫接过烟点燃,同时起身将窗户打开一些,薄唇抿了抿,而后深吸一口,在吐出烟圈的时候很认真说道:“你来的正好,楚家离不离开南江的事,今天我们就放在台面上谈清楚。”和楚凌天认识虽然才一天,但因为楚家和乔笙的缘故,他们很快就熟稔的像多年好友,再加上楚凌天职业也是他极其喜欢的,曾经他便想若不做警察就钻研心理学去,后来这愿望自然落空了。 对于阮岫的提议,楚凌天没有多大意见,在多年前他就让父母离开南江市或者搬出老城区,父母一直不愿意,而他想到乔笙还在他们身边就没强迫,现在乔笙不在,他去那里开公司也都一样,所以对于阮岫的提议,他持无所谓态度。 楚向道看着二人叹了口气,背着手出了病房,任由他们商量去,横竖他铁心不离开,只可惜那两人一个鼻孔出气,直接使出杀手锏,挟孙子以令他们老两口。其实经历这件事后,楚向道就算铁石心肠也该化了,何况他从来不是铁石心肠,的确,在得知阮岫是满满亲生父亲那刻,他气得真想将阮岫一刀砍了,但是看到他那副要死不死的样子,心里更气。 事发的那天晚上,他们匆匆赶来医院,就看到阮岫呆呆坐在床上,头上裹着的纱布红了一大片,也不让医生看,甚至拒绝任何人靠近。 等他从一名叫容霄男子口中得知大概情况后,再见阮岫一味沉浸在痛心难过的情绪里,他自然愤怒不已,事情已经发生,你不想着接下来要做的事,不想着去为乔笙讨回公道,而是自顾自己的难过伤心,所以他劈头给阮岫一顿臭骂:“我不管你究竟是谁,你要是男人就给我振作起来!你还配当满满的二叔,配当乔笙的弟弟么!乔笙对你掏心掏肺的好,现在陆景城和那恶女人把他逼到这一步,你却在这里要死要活,你还是个男人吗?我告诉你,我老楚家这回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罢休,就算拼了这条老命我也给乔笙讨个说法,到时候你给我们收尸去,你就继续颓废下去吧!” 被楚向道一骂,阮岫情绪彻底崩溃,他双手抱着头,手指被河水泡得泛白,痛哭道:“楚叔,姨,我心里好难过。” 他这一哭,容霄和匆匆赶来的阮眉等人心跟着揪起来,那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枪林弹雨,血雨腥风,什么没见过,什么时候眨过眼,可他终究只是个有血有肉的普通人,这样的打击根本不是肉体上的疼痛能比,这样的打击于他,实在是太大。 宋萍看不下去,走过去轻轻拍他的背,边默默流泪边安慰道:“好了……好孩子……好了,你已经尽力了……乔笙他明白的……你要坚强,满满已经没有了爸爸,难道你真要满满成为孤儿……” 阮岫像个无助的孩子抱着宋萍的腰,哽咽道:“姨,我都抱住他了……只要我再努力一下,他就不会冲走……都怪我都怪我……都是我没用……” 宋萍顺着他的话轻轻嗯了声,便再没说其他,而是任由阮岫像个孩子在自己怀里哭泣发泄。旁边,阮岫的姐姐阮眉靠在丈夫肩头更是泣不成声,她何时见过阮岫这幅模样,在她印象里阮岫坚强稳重,随时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态度,平日里别说哭,就连什么大喜大悲的情绪波动都少见。 那一晚,阮岫因为身体虚弱昏了过去,再醒过来时,人已经冷静下来,便开始着手收集证据和从其他方面打压陆家。从前他最憎恶以权和关系压人,他一步步走到今天,即将成为A市最年轻的局长,全是凭借自己的本事努力,但是现在他不惜动用父亲那一辈的关系,不惜借用容家在南江的势力,只有一个目的,就是要彻底弄垮陆家。 ****** 陆家大院。 昨晚从医院回来,陆景澜就一直守在电话旁,此刻神情憔悴不堪,支着脑袋的手几次无力垂下,连说话声音都嘶哑不已:“大成,去外面将他们赶走。”不过一晚上,叔叔姑姑们就疯了一样,一个个全来打探风声,生怕哥哥的事连累到他们,就没有一个站出来说帮忙想办法的。 大成领命转身走去,没过多久,大成脸色凝重的回来:“小姐,都回去了。” 陆景澜揉了揉眉心,强打起精神端起面前的咖啡喝下一口:“那天晚上你也在场,你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大成愣了下,道:“就是夫人说的那样。” “我要听你亲口说,我始终不相信乔笙会真想杀哥哥他们,上次见面哥就逼他回来,一定是哥后来又去找过他对不对?”陆景澜皱了皱眉,她心里有几个疑问需要解答,既然是乔笙想要杀人,为什么哥哥会被抓?万雪琪又怎么和偷窃扯上关系。 大成暗暗叹息,劝道:“小姐,你就不要问……” 叮……叮叮…… 等了一晚上的电话终于响起,陆景澜眼睛一亮,连忙接起电话道:“裴哥,怎么样了?” “景澜,现在消息很难打听,公安局对外封锁了所有消息,我一个发小在局里的人,还是我死缠难打他半天,他才告诉我说什么省里来了什么人,这次不是那一家找点关系就能摆平的。不过你放心,我和你哥从小玩到大的朋友,我不会不管他,我已经拜托了好朋友,今天就能进去见你哥一面,只是时间有点短。” 电话那头赵雨裴歉意迟疑的声音传来,陆景澜倒吸口气,浑身力气被抽干样的靠在椅子上,事情已经发展到见一面都困难的地步吗? “没关系,能见就不错了,谢谢你,裴哥。” “你和陆叔先不要着急,不管什么,我们今天先见到景城再说。”挂电话前赵雨裴又安慰了陆景澜一次。 挂掉电话,陆景澜又给陆远涛打了电话,哭着将赵雨裴的话说了一遍,电话那端陆远涛叹了口气只道回去再说。 这时,保姆将做好的早餐端到陆景澜面前。 陆景澜那还有什么心情吃东西,手一挥就让保姆撤下去。大成阻止了她的动作,道:“小姐,你多少吃点东西,吃了东西才有力气。” “我不饿,端下去吧。”陆景澜闭着眼睛,无力道。 大成叹了一声,有些不确定道:“小姐,你吃完早餐,我就带你去见一个人,或许这次陆家发生的事情和他有关。” 陆景澜倏地睁开眼,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二话不说的埋头吃起来。 第四十章 匆匆吃完早饭,陆景澜不等陆远涛回来,就让大成带着她去见那人,现在每一分每一秒都事关哥哥和陆家的安危,她等不得。 路上,她又旧话重提,问了那天晚上的事。 这回大成没有再隐瞒,然而他也不知道详细过程,只能向陆景澜说个大概,他边开车看着前方,边道:“小姐知道乔笙收留了个外人的事吗?” “好像叫乔竹?”她没有见过这个人,倒是听万雪琪提过几次,她还记得万雪琪当时口气十分嫌恶,大概意思是说乔笙死性不改,当初在皇乐上班,现在又和男子怎样怎样。 大成点头:“就是他,那天晚上他也在现场。” 陆景澜诧异地看着他:“他也在?” “嗯,我们现在要去见的人就是他。”大成叹了口气,把那天晚上的所见一五一十的告诉了陆景澜。 陆景澜不明所以,但在听到公安局王局长亲自去了码头不说,还对乔竹表现出极度的关心时,愕然不已,显然没想到还有这样的事。 带着愕然和各种猜想,两人来到医院。 停好车,两人走到前台询问乔竹的病房,结果一来就碰到软钉子,值班护士微笑着说不清楚,无论他们怎么说,她都微笑说不清楚。 难道真要他们一间间去找? 忽然,一道熟悉的身影从前方晃过,大成连忙叫住旁边的陆景澜,示意跟在那人后面。 “她是谁?”陆景澜推推脸上的大墨镜,小声问道。 “楚家的人,跟着她一定能见到那人。”乔笙的死,楚家人现在恨透了陆家,如果现在他们贸然出现在宋萍面前,不仅见不到那人,指不准还会闹一出什么剧来。 两人小心翼翼跟着宋萍来到十五楼,宋萍因为一手牵著名小男孩,一手提着煲的汤,没大注意身后,所以直到推开病房,她都不知道自己被人‘跟踪’了。 在病房门被推开的瞬间,陆景澜看到里面坐着几个人,其中有认识的,也有她不认识的,还有一名她记忆深刻的人,就是抓走她哥哥的警察,此刻那名警察正拿着个资料夹向床上人说着什么,床的另一头坐著名小女孩,容霄的母亲正在给她梳头。 不用开口询问,不用再暗自猜疑,她已经明白这趟来对了,事情的根源就在这里。 病房内众人也没料到他们的突然到来,一时间都纷纷停止手上动作,看向他们。 容霄冷冷一笑,先开了口:“大清早的,不知陆小姐有何贵干?” 陆景澜摘掉墨镜,向众人微微颔首行礼:“容夫人,容少,好久不见。” 听到身后声音,宋萍连忙回过身,看着站在自己后面的两个人吓了一跳,本来还瞧着这姑娘长得好看,就是神色不大好,想问她是不是生病了,结果想到容霄称呼她陆小姐,脸色立马一变:“我不管你是那家姓陆的,这里都不欢迎,请你们马上离开。” 陆景澜脸上露出祈求的表情,轻声道:“阿姨,对不起,乔笙的事我很抱歉……我就单独和乔竹说几句话,说完我就走。” “哼,原来你就是陆家那位千金,今天总算见到了。”宋萍平时好说话,但事关乔笙,火气顿时就上来了,将保温桶重重一放,就开始赶人:“走走走!没什么好说,要说什么要问什么,咱们法庭上说。” 屋内所有人都没吱声,相当于默认宋萍的举动,这里的确不欢迎任何陆家人。 大成望着床上的男子,道:“乔竹先生,乔笙的事,我们也不愿意,我家少爷已经去救了乔笙,只是……” “闭嘴!”不提还好,一提宋萍直接抄起门后的扫帚糊了上去,凄厉的声音吼道:“我家乔笙怎么对不起你们陆家了!白白给陆景城做十多年佣人,最后被那恶毒女陷害进监狱,乔笙会看上她那几万块钱,一块破什么表,你们陆家是不是当别人都是傻子啊,好欺负!什么叫证据,证据还是那恶毒女人一手捏造!现在你们还好意思找上门,我告诉你,乔笙死了,你们陆家别想好过!你们给我滚!快点滚!” 阮眉不想这幕给屋内两个小家伙带来惊吓,忙将两个小家伙护在怀里,蒙住他们的眼睛。 大成一直挡在陆景澜身前,他跟在陆景城身边的时间不比乔笙短,可以说是看着这段孽缘由开始到现在的,可是他只是个下人,他能说什么做什么?他家里上有老下有小,很多事乔笙惹不起,他同样惹不起,乔笙都折腾不赢,他更不用去想,他只是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而已。 看着架势,陆景澜知道没戏了,只能说出此行的另一个目的:“阿姨,你别打了,别打了……我不和乔竹说了,请你将乔昭满给我,我要带她回陆家……” 宋萍听闻当即怒不可遏,气得浑身颤抖,盯着陆景澜的目光就似要吃人般:“你说什么!害乔笙不够,现在还想要满满,你们陆家究竟是给了乔大爷什么天大的恩情,乔笙用命还了还不够,现在又要满满!陆小姐,你们安得什么心啊!” “阿姨,你误会了,我是她亲姑姑,我怎会害她……我只是想接她回去,好好照顾她……让她认祖归宗……陆家欠乔笙太多了……”陆景澜心痛得已经快要语无伦次,哥哥嫂嫂被抓,乔笙死去,乔笙的身份,这二十多年她何时受过这样的打击,因为从小身体不好,父亲兄长一直将她保护起来,不让她接触外面的世界。一夜之间,让她面对这么大的变故,她真的力不从心,她崩溃了,这屋子里的人恨陆家,她都明白,她都接受,可是谁又能理解下她,乔笙是她曾经、并且一直喜欢着的人,突然变成她的哥,她根本不知道该用什么心态来面对这样的事实,可事实背后所隐藏的父母丑陋一面,更令她羞得无地自容。 现在她唯一能为乔笙做的,就是替他照顾好女儿。 原来,活着真的好累。 她这番话,宛如一块千斤巨石落入水中,激得层层浪花,久久不能平息。 宋萍脸上表情僵住,举着扫帚的手再挥不下去。 而从他们出现开始,就一直紧抿着唇的阮岫,怎么都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与曾经的‘情敌’见面,陆景澜是乔笙说陆家里面唯一仅存的善良,可今天这个善良竟然想要带走他的女儿,就算身为男人的他,不该和女子斤斤计较,但咋听昔日情敌因为愧疚要帮自己照顾女儿,他心里怎么可能舒服,况且他很在意她话里的意思。 阮岫道:“姨,你和我姐带满满他们下楼去玩玩,容霄你去忙你自己的事吧。”楚向道和楚凌天在容霄来医院换班时,就回去休息了,现在医院就他们几个。 “……你信她说的?”宋萍扔掉扫帚,跺脚道。 “不知道,所以我更想搞清楚她话里的意思。”阮岫诚实答道,一切都要听过才知道,对于乔笙的身世他也很好奇,特别是秦家早上打电话来说,怀疑乔笙是秦安曲二叔的儿子,秦老爷子已经动身来南江市,说是要见见满满,他听得无比纳闷,怎么人不在了,这亲戚就如雨后春笋般扎堆的蹦出来,敢情他是这个亲生爸爸没有威信,是个人就想要他家满满,真是可笑。 宋萍叹口气,牵住元宝的手:“那你记得趁热把汤喝掉。” 阮岫点了点头。 “二爸爸,我要替爸爸照顾你,我不走。”满满爬过去抱住阮岫的胳膊,央求道。那天爸爸就是让她走,然后就再也不要她,她好怕,如果二爸爸也走了,她就真的成为没人要的孩子了。 阮岫一直紧绷的脸瞬间柔和下来:“满满听话,爸爸现在有事要谈,谈完后爸爸亲自下去接你,好吗?”经过他的解释,他现在已经从二叔升为二爸爸,关于这点,他想笑却笑不出来。 “哼,大人只会骗人,我不信。”满满双手环胸,皱着眉,唇抿成一条线,那模样像极了阮岫。 容霄啧啧摇头:“瞧瞧,有什么爸爸就有什么女儿,这臭德行真是遗传了个十足十。”阮岫扶额,他可不认为自己性子有这样别扭,相反他倒觉得这性子像乔笙。 “没大没小,那是你小舅舅。”阮眉拍了容霄一下,又摸摸满满的头哄道:“爸爸是警察,警察是不骗人的,不信你问问宁叔叔。” 王宁微微一笑,接过话:“叔叔在这里帮你守着他,如何?” 满满老气横秋的哼了一声,看着阮岫不放心道:“那好吧,我和元宝就在外面玩,有事就大声叫我。” 噗…… 童言最是有趣,让几个大人阴霾的心,有了丝丝光明,人死不能复生,日子总得继续过下去,生活就是这么回事。 看着人都出去了,王宁道:“阮局,我需要回避吗?” 阮岫目光凌厉的看他一眼,道:“我现在是和犯罪家属见面,你不留下做个证人,别人还以为我偷偷收罪犯家属什么礼呢。” “是。”王宁嘴角微扯,还收礼,你现在是要人家倾家荡产,家破人不亡。 “帮我把汤倒出来。” “是,阮局。” 陆景澜将大成也支了出去,再看看没有离开的王宁,黛眉微蹙了下,道:“乔竹先生……” “陆小姐,我的名字阮岫。” 陆景澜愣了下:“阮先……阮警官,这次我哥哥嫂子的确有错的地方,可是他们没有做犯法的事,我请你高抬贵手,我嫂子现在有孕在身,受不得刺激,我哥也没参与什么谋杀,我求求你高抬贵手。” 阮岫面无表情地喝着汤,看也不看她:“陆小姐,这些话你应该去和法官说,和我说什么用都没有,再说三天后就开始审判,你不去联系律师,反而浪费时间找我,陆小姐不觉得此举得很愚蠢么。” 陆景澜握紧拳头,目光几乎哀求的看着床上俊美男子:“不,乔笙如果知道你这样针对陆家,他一定不会同意的……”对不起,乔笙,原谅她的自私。 阮岫冷声打断:“如果不是因为乔笙,你认为我会和你浪费时间说这些。陆景城的确与一桩谋杀案有关,证人已经抓到,至于你嫂子,在她诬陷别人的时候,就该想到有一天会报应到自己身上。” 几句话就将自己的念头断掉,陆景澜咬着嘴唇,黛眉紧锁,她无法相信哥哥会杀人,半天才喃喃说:“乔笙那么善良。”她说了一句毫不相干的话。 阮岫却淡笑:“他善良,不代表我就是坏人,我不过依法办事。” 事到如今,一切都是徒然么? 陆景澜呆呆坐在沙发上:“阮警官,有兴趣听一个故事么?” …… 半响后,王宁在旁边吃惊的瞪大眼,只觉得待在这个房内浑身别扭如针扎。而阮岫始终面色淡淡,看不出任何情绪,在陆景澜说完后,他强迫自己露出一个警察在面对广大劳动人民群众时,礼貌和蔼的微笑,只是那笑容在别人看来,着实有点阴冷凄厉的味道。 “故事很不错,该坏的坏得彻底,该善良的善良得彻底。”阮岫抬眸凝视着陆景澜:“但是这个故事和我们没有任何关系,乔笙已经不在,谁也不能证实他究竟是谁的儿子,所以我很抱歉无法与你感同身受,满满是我的女儿,如果你们陆家因此有所怀疑,我愿意随时做亲子鉴定打消你们的疑虑。” 男子生子本就是个稀奇得不能再稀奇的事,只要他们不讲出去,谁能猜到满满是乔笙所生。 “你不信?”陆景澜疲惫地眨着眼睛,眼前的这个男人太难说话了。 阮岫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冷冰而决绝的赶人:“抱歉,我实在找不到相信的理由。王宁,替我送陆小姐下去。” “是。”王宁一个激灵,起身高声道:“陆小姐,请。” 陆景澜木讷的跟着王宁离开了。 等人走后,阮岫才闭上眼,重重出了口气,这样的身世,不要也罢。 下午的时候,秦家人来了,秦老爷子看到满满后,也不知道是激动还悲伤的老泪纵横,三句不离乔笙和满满,就是不提秦二半个字,看来还是没有原谅秦二的意思。秦安曲红着眼眶,几度落下泪,齐衍一直偷偷拉着他的手,给他温暖和力量。 阮岫将自己的猜疑说出:他们大概都死了。 秦老爷子听了,依旧没说什么,因为人已经昏了过去。 秦大哲叹道:“男人逆天生子,大人能活下来的少之又少,所以我爸才死活反对。” 阮岫听后,想到生下满满的乔笙,想到宋萍说乔笙差点死在手术台上,空荡荡的胸口一阵阵的疼。 …… 阮岫没有等陆家审判下来,就带着满满和元宝离开了南江市,没过多久楚向道和宋萍也来了A市,而楚凌天在一栋写字楼里开了家心理咨询公司,据说生意不错,但就是他的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岂止为今阮岫也就见过一次。 至于陆家,陆景城和万雪琪都被判了刑,万雪琪因为情绪太激动孩子流产了,陆家算是完了。容霄问他:“就不怕陆远涛的暗中报复?” 阮岫轻轻地笑:“想要我死的人太多,多陆家一家不算多,正所谓虱子多了不怕痒。” ****** 光阴如箭,转瞬一年过去。 江阳镇只是一个普通河边小镇,镇上没有高大成群的建筑,没有繁华宽阔的街道,纵然如此,每逢单号的赶集日,小镇上还是十分的热闹。 第四一章 乔笙早早地便起床,将楼上楼下打扫得干干净净,每逢赶集店里就会比较忙。 楼下是一间裁缝铺子,位于镇上的最热闹地段,平日里生意一般般,但乔笙曾经学得就是服装设计,接过手后加入一些自己的创新和改变,现在店里东西深受镇上年轻人喜爱,生意自然愈来愈好。 当初他庆幸能在死前出现幻觉看乔竹一眼,孰料幻觉就是幻觉,来得快走得亦快,在他还没反应过来时,又被河水冲走,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结果迷糊间,他好像死死扒住一块飘在河中的木头,再然后就没了记忆。 醒来时,他很茫然,一度以为自己像小说里写的借尸还魂还是怎么,后来才晓得他是被一名好心的渔夫大哥救了回来。 经过十多天的卧床修养,他终于能够一瘸一拐的下床,站在镜子前,看着镜中得人,他吓了一跳,镜中人脸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宛如死人,不过好在还是原来的他,只是有点破相,估计是被河水冲的时候,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划破了左边脸颊,留下一道极深的伤痕,以及腿……有些不方便。 救他的渔夫大哥家里条件不好,所以他身上的伤没来得及医治,对此,渔夫大哥和他家人很是愧疚。明明是他们好心救了自己,到最后还反过来觉得愧疚自己,面对这样善良淳朴的人,乔笙心里岂是感动两个字,他等身体稍稍少些,就告别了这家人,他们生活已经很艰苦,他若继续留着,只会是个负担,所以他谎称要回家了。 家? 那是他从小到大的渴望,后来他也的确有了自己的家,但他却回不去,现在的他,在陆家人眼里大概就是个死人,所以得到这样的结局,上天待他真是不错,或许等几年或十几年后,他就可以偷偷回到南江市,再见女儿和乔竹一面,再吃一次宋姨做的饭,听听楚叔的唠叨。 只要活着,就有希望,他一直坚信。 从渔夫家离开,他来到最近的城镇,是一个河边小镇,离南江市大约七个多小时的车程,得知这点后,他惊愕不已,被水一冲竟冲走这么远,而且还没翘辫子,不得不说真是祖坟冒青烟,虽然他不知道自家祖坟在那里。 他本想先找份工作,结果很多地方见他是个瘸子不说,又没有身份证明,都纷纷婉拒,最后还是殡仪馆找到一份工作,每日负责整理骨灰盒,包吃包住每个月工资一千一百元。 第一月拿到钱的那天晚上,他蒙在被子里默默哭了大半宿,他多想拿着这些钱带满满出去玩,给她买玩具,可这些于他都是梦。第二天,他拿出伍佰元打算趁下午不上班的时候去趟渔夫家里,而其余的被他小心翼翼把钱存在一个布包里,等再多存一点,他就借同事身份证寄回去。 然而这份工作仅仅做了大约六个月多,就没做了,因为他看到一条墙壁广告,镇上裁缝铺子的老板要举家搬进城里,现在急转铺子,他想了几天,还是抱着试试的态度找上老板。很显然,价格不在他的承受范围之内,就在他死心之际,老板竟然看中他手腕链子上的那块玉,这玩意很普通,他实在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之处,但老板似乎很喜欢,提议让他拿这个做抵押,等赚够钱再拿钱换回去。 乔笙没有同意,再普通都是父母留给他的唯一遗物,他不可能用作抵押。 老板见他实在不愿意也就罢了。 结果第二天,乔笙又带够钱上门,将铺子拿了下来,钱是他厚着脸皮管同事借来的。于是,铺子算是顺利盘下来,他也算彻底在江阳镇安定下来,但很可惜,那根项链他没有抵押给老板,却在某一天莫名其妙的丢了。 接手初期铺子里的生意不咋地,最多勉强一日三餐不愁,后来乔笙想到这背后是一所职高校,平时下课放学,学校里的女学生都喜欢来这边逛,他琢磨几天后,狠下心花了点钱将铺子稍加装修,做回老本行,一半做衣服一半卖首饰,这样一来生意果然渐渐好起来,不仅还了同事的钱,现在还存上一点点钱,日子算是过得不错,当然除去每晚的辗转失眠。 这期间内,他不是没想过回去,那怕回去偷偷看一眼也是好的,可是一想到回去可能会被陆景城知道,他便又只得忍下心中的浓浓思念,打消念头,告诉自己再忍忍,再忍忍,这一忍便是一年过去。 八月依旧是炎热燥闷的月份,然而江阳镇依河而建,三面靠山,早晚微凉,中午也就热一阵子,所以整个夏天比起在南江市的夏天,真是舒服惬意太多。 打扫完卫生,乔笙从桌上抓起一个馒头,边啃边下了楼,刚打开门就看到隔壁的米粉店坐满人,甚至有的人搬凳子坐在自己店门口。 米粉店老板是一名四十上下姓刘的中年妇女,为人十分热情,是这条街出了名的大好人,曾经多次热情的给乔笙介绍对象,都被乔笙婉言谢绝,她男人死了十多年人,她一个人拉扯大一个孩子同时,还要供养男人的妹妹上大学,现在男人的妹妹大学毕业在城里找到份好工作,儿子也考上大学,她算是熬到了头。 “乔笙啊,这边没地方坐了,我就让他们在你家门口坐着等位置。”老板娘一脸歉意地说道。 “没事,生意好是好事,”乔笙淡淡一笑:“刘姐,给我弄三两牛肉粉。”她家生意只要逢赶集都很好,味道好,分量足,吃的人自然多,就连乔笙自己都是经常吃她家米粉打发肚子。 老板娘口里应好,手中活可没停下:“不算生意好,都是来凑热闹的。” “热闹?什么热闹?”现在刚开门,没什么人来,乔笙也搬个凳子出来,悠悠然的坐在门口。 老板娘笑:“听说今天省里有当官的要路过江阳镇,一大早国道两边就站满了警察。” “哦。”乔笙瞬间失去兴趣,他还以为什么热闹呢。 旁边抽烟的中年男子接过话道:“是省纪委书记和市里的什么局长,好像是沿着南江市的南江和一路过来的,每路过一个地方都要察看下当地的民风民情。” 南江市…… 乔笙微微眯了下眼:“呵,兴师动众的微服私访,也不知道做给谁看,真难为这些当官的吃饱撑着没事做。”说完这话,乔笙自个先是一笑,他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愤世嫉俗。 男子却一副高深莫测的吐出烟圈,神秘兮兮道:“这话你就说错了,那位局长破过一件不得了的案子,后来又极力参与打黑,好像什么家族倒霉被他给整治了,到现在人还在蹲里面呢,反正这位局长应该差不多那去。” 敢情这位大叔真实身份是地下工作分子?乔笙笑着吞下最后口馒头,慢慢道:“大叔,还有什么你不知道的内情?” 男子得意地扫他一眼:“你还别信,我侄子在城里做记者,这些都是他私底下偷偷给我们说的,他还说……”一听还有下文,周围人顿时围上去七嘴八舌的说起来。 乔笙慵懒地叹了口气,远离城市的喧嚣和嘈杂,这样的日子简单惬意。乔竹,满满,此刻的你们在做什么…… “给,端着。” 老板娘将一碗红辣辣的牛肉米粉递到乔笙面前,上面还撒着切碎的翠绿葱花,看起来真是诱人食欲。乔笙眉眼弯弯的接过碗,顺便掏了五元给她道:“牛肉真多,刘姐你真好。” 老板娘推了回去没有收钱,取笑道:“吃再多肉,都不见你长肉,你就是吃闷心食。” 乔笙哈哈笑了一声,默默吃起碗里的粉,没再说什么。 快中午的时候,店门口没什么人,听说都去街口守着去了,就连隔壁老板娘都关铺子带伙计去看了,像这种小镇别说省里的,就算市里当官都难得来一次,也难怪大家这样激动好奇。 乔笙没有去凑热闹,而是留在铺子里赶做顾客订的衣服,他喜欢踩缝纫机走线的感觉,这让他能够静下心全神贯注的做一件事,什么都不再想,其实生命就如针脚,不急不慢的穿透布料留下痕迹,而生命亦是在不急不慢中一点一滴逝去,在逝去的生命里留下了或悲或喜,或苦或乐的感受,不同的是等裁缝师停止时,是一件崭新衣服的诞生,而生命停止时,人便是死了。 没过多久,老板娘兴高采烈的回来了,那模样就好似人家领导亲自慰问过她般。 “乔笙,真可惜你没去。”老板娘不急着开门,反而在乔笙店里坐下歇息。 乔笙起身为她倒了杯水,微笑问道:“真看到了?” “看到了。”老板娘惋惜的叹口气:“可惜我生的不是闺女,不然让闺女嫁给那位局长。” 乔笙抿唇淡淡笑了笑,心道就算你生得闺女,人家也不一定会娶啊。 老板娘还沉浸在刚才的见面中,笑呵呵道:“长得可真好看,声音也好听,就和电视里的人一样,如果倒退二十年,我一定追上去了。” “那你怎么不多看会儿?指不准局长家里差厨师,让你去他家做厨师。”乔笙打趣道。 “要厨师也该是天香楼的厨师,镇长带着他们去了天香楼吃饭。”老板娘喝了口水,起身道:“这鬼天气一到中午就热死人,我回去睡会午觉,乔笙你也休息休息吧,别那么拼命,钱挣不完的。” “我知道,刘姐。”乔笙抬头,笑着应了一声。 ****** 第四二章 天香楼是镇上唯一的两层酒楼,尽管如此装修摆设依然一般般,但打扫得十分干净,楼上楼下格外清静,显然是提前做过准备。 楼上某包房的一张大圆桌坐满了人,阮岫坐在靠窗的位置,他就像一名谦谦君子般,礼貌的应对着各方招呼问候,话虽不多,其存在却不容人忽视。 也不知话题怎么就聊到孩子身上,和阮岫一行的某妇女捂嘴对身边之人笑道:“你是没见过阮局家的小千金满满,那才叫一个古灵精怪,别看她才五岁,却跟个小管家婆一样,把阮局管得是密不透风,喝酒要管,抽烟要管,去外地也要先报备,就在前不久还引发一起轰动整个局的事。” 桌上不明就以的人来了兴趣,纷纷伸长脖子等着下文:“什么事?” “哈哈,满满不喜欢阮局与身边有女人,就算是工作,身边也必须有王警官守着,说什么不得和女的眉来眼去。就在前不久某一桩案件在破案后,当事家属的女儿对阮局有意思,每日一爱心汤准时亲自送到局里,结果王警官不小心说漏嘴被满满知道了,这不正是暑假么,满满就带着她奶奶早早来到局里,等那姑娘前脚刚走进局里,她后脚就拉着她奶奶跑上去很有礼貌的说了三件事,就把人家姑娘活生生给吓跑,再也不敢送汤来局里。” 有人急道:“那三件?” 妇女忍住笑道:“满满走上前很礼貌地开了口,阿姨你好,我叫阮昭满,是你心上人阮岫的宝贝女儿,我知道你喜欢我爸爸,我也很高兴有个漂亮阿姨做妈妈,可是我爸爸曾经说他只喜欢演电视的甄婧,而且每天下班回到家都要对着墙上画像看很久,你就是她吗?可为什么你们长得一点都不像。人家姑娘听后登时脸红了个透,尴尬地说不是。这是第一件。” “得到人家姑娘的否认,满满反过来乖巧懂事的安慰那姑娘,不是也没关系,我给你介绍下,这位是我奶奶,奶奶喜欢孙子不喜欢孙女,所以奶奶一直不喜欢我,她选儿媳妇有个条件,就是要屁股大,奶奶说屁股大一定生儿子。可是我看阿姨好瘦,阿姨愿意为我爸爸变成胖胖的、肉呼呼的、能生儿子的女人吗?这回,把人家姑娘直接给弄哑住。” 席间,已经有人捧腹笑起来,就在那妇女准备说第三件事时,阮岫端起手中的酒杯,温和的打断道:“让各位见笑了,她是被我宠得没边,才会如此口无遮拦。今天不谈这些,先吃饭吧,吃完饭到镇政府看看,晚上还要回市里。” 阮岫一开口,众人自然停下话题,开始动筷子的动筷子,喝酒的喝酒。 最近熬夜太多,阮岫实在没什么胃口,赶着清淡的菜色吃了几口,便放筷子说出去转转,他身边的人都已习惯,只有江阳镇几位诚惶诚恐的问是不是饭菜不合胃口。 阮岫没有走远,而是站在阳台上看着下面来往的人群,静静地抽着烟。这次省里安排人下到各镇各县考察,他不过是借个方便,想沿路看看有没有机会找到点线索,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一年多,但心底那一丝期望从没断过,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乔笙…… “乔笙!” 正想着,忽然一道身影映入眼帘,阮岫忍不住惊呼出声,单手一撑,不管不顾的直接从阳台上跳了去。 那似曾熟悉的身影,会不会就是他? 阮岫快步追上去,一把拽住那人:“乔笙?!” 那人猝不及防地被他这样一抓,手中袋子顿时掉落到地,袋里的青枣滚落一地。看着一地的青枣,那人微皱了下眉头:“警官,有什么事吗?” 清秀的面孔,陌生的声音,却不是他的乔笙。尽管这一年里,像这种惊喜后失望的痛他没少承受过,但直到此刻他还是感觉疼痛无比,苦涩道:“对不起,认错人了。”边说着,他边蹲下将地上青枣一一捡起。 “没事。”那人笑了笑,跟着蹲下:“这个人一定对警官很重要吧?” “唔,很重要。”重要如命。每个人心中都会有一样无价宝,而乔笙和满满就是他的无价宝。 那人道:“呵呵,只要有心,我相信一定会找到。” “谢谢。” 就在阮岫蹲下去的同时,街对面一道身影慢慢走过,他走得并不快,若仔细看去,便能发现其实他腿脚不大灵活,微微有点一瘸一拐的味道。 …… 等捡完地上青枣,一辆桑塔纳在他们身边停下,随即从车里探出一名中年男子,一脸不悦道:“小马啊,不是叔叔总要说你,让你买点东西都要这么久,你说我怎么能放心将敏敏托付给你。快上车快上车,现在动身回市里。” 唤作小马的男子连连点头,冲着阮岫腼腆一笑就上了车,而阮岫一直则在打量中年男子,确切地说是打量男子的脖子,那里用红绳子串着一块拇指大小的灰绿色玉,尽管玉上有条裂纹,但仍给人一股温暖之感,他曾经见过一块一模一样的玉……然而不等他上前询问,桑塔纳已经从他面前飞驰而过。 阮岫俊眉皱起,原地犹豫三秒,还是决定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当即打电话让司机送车钥匙下来,又想到刚才男子说的回市里,忙拨通交警大队好友王鸣的电话,告诉了车牌号码和大概情况,让王鸣帮忙拦截主这辆桑塔纳。跟着司机一路下来的还有纪委,阮岫此刻没时间解释那么多,就说了句有点私事需要处理,有什么问题回去再说。对于阮岫的半途走人,纪委没说什么,只交代司机开车慢点,说阮岫刚才席间喝了几杯,别让他冲动行事什么的。 这都扯得哪跟哪!阮岫哭笑不得的摇头,拉着司机就走,这纪委没什么特别爱好,就特喜欢教育人,如果让他说下去,不知道念叨到哪儿去。 也不知道是自个司机开得太快,还是已经错过,反正等他们赶到进城的收费站时,那辆桑塔纳竟然毫无踪影。 王鸣走过来,悄声问道:“阿岫,你是不是又在办什么秘密案子?” 被好友一问,阮岫有些歉意地摸出烟,递了一支过去:“不好意思,让你兴师动众了,这回是我自己一点私事。” “私事?”王鸣挑眉,能让他这位好友称得上的私事,少之又少。 阮岫点头:“嗯,我在这里守着就行,你让你的人先回去吧。” “朋友一场,我陪会儿你,反正晚点要迎接纪委。”王鸣叹了口气,语气不明道:“你说这下去一趟,受罪的是谁,折腾的是谁,真有这时间,还不如做些实事。” 阮岫斜看他眼,然后闷头抽起烟。 半个小时后,王鸣离开了,在离开前他拍拍阮岫的肩膀,说出心中猜想:“阿岫,怕是那人说的回市里不是A市也说不定。” 阮岫嗯了一声,但凡牵扯到乔笙,他就总没什么理智,做决定太过武断,怎能凭借车牌就断定一定是回A市。 也罢,再等半个小时。 抬腕看了看时间,阮岫将司机打发回江阳镇,他则给王宁打了电话,让王宁开车过来接他。很多时候不得不承认天意弄人,就在司机走后十多分钟打来电话,说看到那辆桑塔纳,好像是坏了,正停在路边。 阮岫听闻喜出望外,让司机在那等并且守着人,他立马赶过去,等王宁匆匆赶来车还没停稳,就又被他催着朝下个地点奔去。 折腾几个小时,终于再次见到小马等人。小马是愕然不已,还不等他开口,阮岫就先与他打了招呼,而后看向中年男子道:“同志,能否借一步说话。” 男子皱眉,不知道为什么下意识地想拒绝,但看到阮岫那副‘你不答应我就押你回局’的模样,他又只得硬着头皮点头。 二人朝前走了一段路,估计说话其他人都听不到。阮岫才停下脚步,也不与他转弯抹角,单刀直入道:“说吧,你脖子上那块玉的主人现在在哪?” “他是不是犯了什么案??”男子脱口而出,随即他便开始后悔,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么?自招这玉不是他的么,如果追查下去……然而,他怎么都没想到有人会注意这块玉,还是警察,如果乔笙真是犯了案子躲到江阳镇,他会不会因此惹祸上身?这回,他真恨透自己爱玉成痴的破毛病。 阮岫眼中闪过一丝精明,他之所以会那样问,就是不想给男子后路,如果这玉是他自己的,他就不会是这个反应,这个回答。 男子心思百转千回,真是越想越慌,大热的天他只感背上冷汗直冒,试探道:“警官,这玉是不是和什么案子有关?” “嗯,和现在正在调查的一起重大案件有相当大的关联。”阮岫一本正经地回道,并摸出钱夹,从里面小心翼翼取出一张照片,递到男子面前:“可是此人将玉给你的?”此刻,阮岫心里的紧张,丝毫不压于男子的后怕和担忧,那一丝希望逐渐被放大,快要填满他整个胸腔,他现在只要男子帮他证实玉的主人是乔笙。 男子盯着照片,眉头越皱越紧,迟迟不开口。 见他不否认也不承认,阮岫一颗心生生给提到嗓子眼,道:“这是他十九岁时的照片,现在大概有些变化。” 终于,男子开了口:“这样的话,那应该就是他了。” 阮岫失控地抓住他,已不再是一贯的淡定从容模样:“什么叫应该?他现在人在那里。” 男子被阮岫的反应吓了一跳,支支吾吾道:“他……他在江阳镇……他租了我的铺子……他……”半年收租金一次,今天他正好回去收租金。 ……江阳镇。 阮岫不等他把话说完,就转身跑回车上,朝着驾驶座的王宁一声江阳镇,众人都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警车已驶出众人视线。 从A市到江阳镇,大约两个多小时的车程,这一来一回加上收费站的折腾,等他们再次到达江阳镇,差不多快到七点了。 阮岫没让王宁跟着,而是自己一个人沿街去问,江阳镇不大一条主街通到底,旁边附带几条小巷子,亏得夏天天黑得晚,沿街此时很多铺面开着,他没费多少劲就问到裁缝铺所在。只是等他来到裁缝铺前,才发现铺子关着门,他疯狂拍打卷门,叫着乔笙的名字,可是始终无人应答。估计是他叫得太烦躁,隔壁米粉店刘姐从里面走出来,看到是一名警察时,她先是一惊,而在知道是乔笙家人后,便告诉他乔笙每天下午五点就关门,现在应该在绕着护城河边散步,乔笙腿不好,医生让没事就多走走,所以每天关门后他都会去锻炼一两个小时。 至此,阮岫一直悬着的心渐渐安定下来,一年了,他一直在等这一天,等奇迹,等乔笙的突然出现,当这一刻真正来临时,他除了满足,就只剩对命运的感激。 谢过刘姐,他整了整身上衣衫,漫步穿过旁边的小巷,小巷后面就是护城河。 盛夏的傍晚,河边凉风习习,有人静坐在河边垂钓,半天也不见有鱼儿上钩,有一家人吃完饭出来散步帮助消化的,也有情侣坐在石阶上打闹嬉戏的,偶尔还有卖麻糖敲打的叮叮当声,一切都那么宁静舒适。 然而这一切的一切,在阮岫眼里都不及前方那道清瘦的身影来得醒目,显然对面那人在抬头那刻也注意到阮岫,他木木地看着阮岫,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空气,时间,都仿佛在这一瞬间凝固,两人默默无语却都没移开目光。 许久,阮岫慢慢地开口唤了一声:“哥。” 第四三章 一声‘哥’彻底把乔笙唤得清醒过来,他飞快地眨了眨眼,脚下不着痕迹的后退一小步,转瞬似乎又想到什么,他轻笑:“乔二?” 眼前的人身姿笔挺,藏蓝色外套随意的搭在手臂上,淡蓝色衬衫衬得他的脸越发儒雅俊逸,他单手插在裤兜里,整个人看起来舒适而悠闲,他就这样随意的出现自己面前,就如这河边晚风吹在身上,让人心情清爽舒服,忍不住的想要微笑。 “是我。”阮岫也笑,补充道:“阮岫,我的名字。”他在打量阮岫同时,阮岫又何曾不在仔细看他,简单白体恤,洗得泛白牛仔裤,或许水镇养人,让他脸色看起还算不错,但脸上那道疤痕,以及他方才走路时的姿势,深深灼伤了阮岫的眼,不需要他说明,阮岫便能猜出这些怎么留下的,然而还有什么比活着更好的呢。 “阮岫,比吕宋好听。”乔笙木木的说了一句,心里原本堆积了很多话,但真到见面这刻,忽然不知道该从那里说起,分别前,他躺在医院里昏迷不醒,自己抱着必死的决心去赴约,再见面,他身着端庄威严的制服,想来已经恢复记忆,而自己呢? 人已不如旧,那份甚是亲情,却类似爱情的情还存在么…… 阮岫叹口气:“你知道了?” 乔笙嘴角上扬,笑得有些恍惚:“嗯,陆景城曾给我过一份资料,资料很详细,说是你。”那一晚就好似发生昨天那般清晰,实际已经一年过去。 “那是组织上捏造的身份,上面的事根本都不存在,包括所谓已亡妻室。”当初来南江市他的确带着一份资料,后来掉了,估计被陆景城的人找了回去。他的身份,让他不允许有半点纰漏,那怕一个小细节都是经过费心安排的。说难听点,在那四年里他就是个见不得光的人,活得阴暗不说,还要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更得时时提放被发现什么,否则自己死不说,整个计划也会随之瓦解。 亡妻? 乔笙有些囧的弯了弯唇,当时他根本没仔细也没心情看,压根不知道还有亡妻一事,不过这种事他当然不会讲出来:“你怎么来了?”话出口乔笙就有些后话,果然某人脸色倏变。 这什么狗屁问题,阮岫不乐意的扬起眉,阴沉道:“是不是我不来,你就不打算回来?” 乔笙不答,转过身望向河面,轻声问出心中最关心的事:“……满满,她好吗?” 见他不回答自己的问题,阮岫也故意不回答他,哼道:“你既然当初选择抛下她,现在又做出一副关心的模样干什么。” 乔笙皱起眉头:“……乔……阮岫,你明知道不是那一回事。”如果可以选择,他无论如何都不会选择走这一步。 “我饿了。”阮岫又哼了一声。 “哦。”这人的大爷脾性还真是一点没变,高兴说那就那,从不管别人想法,真是可惜身上那套皮。 阮岫瞪着他:“我几天都没好好吃一顿饭,你就打算让我和你站这里喝晚风?” 乔笙轻咦一声:“难道现在做警察待遇差得饭都吃不饱?” 阮岫甩他个白眼:“你还能再傻一点。” 乔笙无语地扯了扯嘴角:“走吧,请你去镇上最高档的酒楼吃。”最好撑死你。 “天香楼?不去,我要吃你亲自做的饭。”阮岫和乔笙并肩而走,配合着乔笙的步伐,他亦走得很缓慢。 “你咋知道是天香楼,莫非你是来江阳镇任职?”阮岫特意将亲自两个字咬得格外重,乔笙岂会不懂,忽地,他脑中闪过一个想法:“不对,今天说有省里什么下来,难道你也在其中?” 阮岫满意点头:“不错,看来脑子还没坏彻底。” “……”乔笙沉默,带着某人朝菜市场方向走去。 “乔笙,陆景城被判刑了,万雪琪在狱中流产了,陆景澜带着陆远涛出国了。”夕阳下,两道影子被拉得很长,紧紧相贴,就好似连在一起。 乔笙偏头惊讶的望向他,有些反应不过来:“为什么?”连他自己都不懂他想问的为什么,是陆景城为什么坐牢,还是为什么万雪琪会流产,抑或其他…… 那双眼澄澈如旧,漂亮如旧,如它的主人一样没有半点改变,阮岫心狠狠痛了一下,伸手紧紧握住乔笙的手,他好怕这是梦,梦醒,依然只有他一人。 乔笙想抽出手,可是他越是挣扎,阮岫越是用力,他不得不低吼道:“你发什么疯,这是大街上。” 他吼,阮岫直接目光凶狠的扫他眼:“闭嘴,再吵小心我咬你。” 乔笙一脸黑线:“流氓。” “呵,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横竖某些人就吃这套。”阮岫乐得承认,他宁愿天天被乔笙吼骂,也不要再重蹈一年前的事:“我不会再放手,一年前是我无能,眼睁睁看着你被水冲走,这回就算天塌下来,我也绝对不放手。” 一瞬间,几条讯息袭来,乔笙愣了下,随即垂下头,暗暗理顺阮岫的这些话,按照阮岫的话,最后一幕就是不他的幻觉了? “别想了,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我是来接你回家的。”阮岫不想乔笙活得太累,所以不打算告诉他的身世,有时候身为孤儿反而更幸福,因为那样的身世只会让他更痛苦,他已经够苦了,这一切都让它就此结束。 乔笙嗯了一声,沉默半响后,还是执拗的问道:“满满呢?你来江阳镇为什么没带着她?”就如阮岫所说,那些都过去了,他只想关心现在的情况。 阮岫脸上泛起一种为人父的骄傲:“今天她一位朋友过生日,去朋友家庆祝去了。” 而乔笙面容也愈发温和,夕阳照在他脸上,脸颊上的那道伤疤似乎都淡了许多:“她乖吗?长大了多少?现在上大班了吧?宋姨呢,他们身体好吗?天哥回来了吗?还有小秦他们呢?” “明明心里挂念不已,还逞强着不回去,你这性子还真是半点不改。别妄想我现在会给满满他们打电话,你要问什么要看什么,等回去慢慢看。一年了,你还真狠心啊,你说你该怎么弥补我们?”他说的我们,而不是他,因为乔笙的离去,伤心的人不止他一个。 乔笙不置可否的笑了:“谢谢。” “算了,看在你曾救我一命的份上,这次就原谅你,不过你的腿……” 终于见他问题,乔笙眼神没有丝毫变化,淡淡道:“医生说多走走,会慢慢恢复。” “回去再看看。” “那晚,水下真是你?”尽管刚才听到阮岫侧面说了,但他还是想要得到更确定的肯定。 “嗯,我醒来看到你写给我的那很啰嗦,又乱七八糟的东西……” “那叫遗书!”乔笙不悦,他辛苦几个小时写出来的东西,而且他打小还是第一次那么认真写一样东西,却就被某人如此不待见。 阮岫冷冷睨着他,毫不客气斥道:“麻烦下回直接写‘我去了’,我就能明白,不用这样大张旗鼓密密麻麻写几页,你写的不嫌累,我还嫌看得累。”他才不会告诉他,那封所谓的遗书,被他小心的收藏着,上面从头到尾每一个字他都记得。 一路上,两人吵吵闹闹,频频惹来各种目光,特别是阮岫还牵着他的手,虽然上面被藏蓝色外套搭住,然而,这在外人眼里看来,就像电视里警察抓着罪犯一样。 等他们提着菜回到铺子时,坐在门口吃饭的刘姐看到这幕,惊诧不已:“乔笙,这是咋了?”难道这位警察骗了她?实际他是来抓乔笙的?那她不是害了乔笙么。 乔笙尴尬的介绍道:“没什么,刘姐,这是我弟弟,来找我有点事。” 阮岫微微一笑,礼貌的伸出手:“刘姐你好,我叫乔竹,这些日子多谢你对我哥的照顾。” 刘姐闻言夸张伸手在身上擦了擦,才伸出去轻握了下:“呵呵,你好你好,没什么照顾不照顾的,你哥人很好,没少帮我,而且他手太巧了,咱们这条街上谁没找他做过衣服,他只手成本费一分都不多赚。” 阮岫眉间竟是得意之色:“他就是这样的人。” “刘姐,不聊了,我得上去做饭了。”乔笙皱眉,他在瞎得意个什么劲? 刘姐直点头笑道:“去吧去吧,有需要帮忙的说一声。” …… 上了楼,乔笙径直走进厨房,不管四处打量的某人。 阮岫楼上楼下仔仔细细看了一遍,他的嘴角始终微微上翘着,这感觉就好像在南江市的乔家,只要有乔笙在的地方,他就觉得简单温馨无处不在,他摸出电话给王宁打了个电话,让王宁在镇上随便找处招待所住宿,今天不回市里,明天早上再来接他。挂掉电话,他又打了一通电话回家,接电话的是满满,小家伙似乎和元宝在玩游戏,嘴里还不停叫着什么,满满知道他不今天回去,不高兴的哼了一声就跑去叫宋萍接电话。 宋萍接到电话先是一愣,在听到阮岫的话后,更是纳闷,明天是谁要来?竟然让她多买点菜,还让全家人都在家里等着,说要给大家一个惊喜。 坐在茶几边陪楚向道下象棋的楚凌天取笑道:“我看啊,八成和满满有关,不然其他一切在他眼里都不能称之为喜。” 楚向道从鼻子里哼道:“我管你们大人在外面怎么折腾,只要不折腾满满和元宝就好。” 楚凌天微微摇了摇头:“爸,你这样会宠坏他们的。” “再宠再坏,也比你们一个个省心。”楚向道气道。 “那倒也是。” …… 第四四章 听到脚步声,乔笙头也不回的问道:“你刚才在和谁打电话?” 阮岫走到衣柜前,边埋头翻衣服边随意答道:“满满和宋姨。” 乔笙猛地转身从厨房走出来,紧张道:“你给他们说了?他们是不是已经在赶来的途中?” 阮岫好笑的看他一眼:“没,我一早就表明态度,什么事都让你明天自个回去说。” 乔笙皱了皱眉:“可我就这样回去真的好么?”虽然阮岫告诉他,早在一年前都搬来了A市,但他消失一年,这样不打声招呼直接回去,真的成吗?会不会吓到人? 阮岫被他问得愣住,盯着他身上的围裙,戏谑道:“那你想怎样回去?十里红毯,敲锣打鼓,大家手捧鲜花高拉条幅像白痴样站在家门口,还要高喊欢迎欢迎热烈欢迎?哥,别玩了,这不现实,我们都已经是成年人。” “去死吧。”乔笙险些被他这番话气得晕过去,他是傻了,才问他如此认真的问题,明明就知道自己什么意思,还偏要去故意曲解,真是恶性不改。 阮岫勾了勾唇,乔笙心情太紧张,他不得不让他放松下,不然今晚怕是一晚上都得考虑这些乱七八糟、无关紧要的问题。 一会儿后,卫生间传来水声,乔笙手上动作微顿,不禁呆了呆,抬眼从窗户口望出去,面上情绪莫辨。 也不知过去多久,他收回视线,开始埋头刷锅准备炒菜。 菜下了锅,他正想伸手拿调味料,腰上一紧,一只强有力的胳膊忽然从身后圈住他,接着某人的下巴搭在他肩头。 “要什么?” 乔笙偏头避开某人湿漉漉的头发,有些不自在道:“阮岫,不要这样。” “不要那样?”阮岫轻舒一口气,问道:“要盐还是味精?” 乔笙微微摇了摇头:“要酱油。” “乔笙。”阮岫握住他拿锅铲的右手,带着他不紧不慢地翻炒锅里的菜。 “怎么?”这姿势太暧昧了,阮岫温热的呼吸就在耳旁,他只觉得心绪紊乱不已。 “没什么,就是想叫叫你。”阮岫轻蹭了蹭他,多少次他的呼唤,都无人应答,现在失而复得,让他如何不欢喜。 “毛病,磨磨唧唧的像个娘们。”乔笙用手肘捅了他几下:“滚去穿件衣服,这像什么样。”他已经非常肯定阮岫有双重性格,和他在一起时,简直就是集无赖流氓于一身,在外人面前那是衣者光鲜,话语得体,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 阮岫切了一声:“这样凉快,再说我又不是没穿,我不是穿了条裤头么。” 乔笙实在拿这人没辙,认命道:“那一边歇着去,你在这里,我怎么炒菜。” “不要,我想你和我说会话,想听听你的声音。”阮岫拒绝,像小狗一样啃了他口,随即又嫌弃的皱眉:“没洗澡,咸咸的。” “我忙了一天,到现在还在给二爷你做饭,你就知足吧。”乔笙被他逗得忍俊不禁,两人就好像回到一年前小小的乔家。 阮岫挑了挑眉,手中锅铲又翻了几下:“当然不知足,我们可以是光明正大的,得到所有家人认可和支持。” 乔笙讶异:“……你家人都知道了?”也对,不知道的话,满满和楚家也就不会随他搬去A市。 “嗯,拿个盘子来。” 乔笙取过盘子递给他:“说说你的事吧。” “我?”阮岫眨眨眼,松开他的手,两手环着他的腰,很公式化的讲道:“我父母去世的很早,父亲是因公殉职,我是姐姐一手带大,姐姐嫁入南江市的容家,我也有自己的生活。” 等了半天不见下文,乔笙咬牙切齿道:“没了?” 阮岫很是坦然道:“大概就这样,总之我身世清白,祖上代代良民,也没任何疾病史,你就放心下嫁吧。” 嫁你妹!乔笙怒道:“那你为什么晕倒在我爷爷墓前?” “被人追杀。” “然后?” “然后你救了我回去。” 强忍下怒气,乔笙尽量温言和色的吩咐道:“端菜出去。”就在阮岫出去那刻,乔笙砰一声关上厨房的门。阮岫看着紧紧关闭的门,嘴角不由微笑起来,他还有一件最重要的事没有坦白呢,他很期待等会儿乔笙的反应。 等乔笙端着两碗白米饭出来时,阮岫正端坐在桌边盯着那盘菜,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真是难为他看一盘菜也能看成这样。 “吃吧。”说完,他又转身回厨房,将另两样菜端出来。 …… 饭桌上,两人对面而坐,乔笙忽然问道:“对了,你认识一个叫容霄的男子吗?” “我外甥,你们已经见过面的。” “外甥?”乔笙眼皮抽了抽,这外甥真大。 阮岫点头:“嗯,现在也是你外甥。” “别!我担不起。”乔笙又犹豫着问道:“那你失忆是真是假?是不是故意来到我身边,只为了什么案子?”并非他要抬高自己,只因他记得陆景城曾说他是为调查他而来,现在陆景城已经入狱,那陆景城所说果然是真的吗?就连容霄也是他外甥,所以其实容霄一直都清楚阮岫的真实身份,来买东西不过是想借故看看阮岫?所以后来在医院举动才会表现那么怪异? 阮岫抬眸凝视着他,为他眼中的慌乱感到怜惜:“乔笙,我们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不要胡思乱想,好吗?” “但,陆景城说你是为了调查陆家才接近我……”后面的话他怎么都说不出口,明知道不该怀疑,可不说出来,心里真的很不舒服。 “你信吗?” 乔笙摇头:“不信,可……” 阮岫急道:“可是什么?”这该死的陆景城,究竟胡乱给乔笙说了什么。 乔笙也直直看着他:“可是在吕宋那份资料后面,确实写着一句南江市陆家陆景城,还特殊标记着,那字我认得,就是你的笔记。” 阮岫听闻,先是愣住,接着想起什么,不由得拍桌哈哈大笑:“所以你是为这句话而苦恼?” 乔笙被他笑得有些窘,有些苦涩,这种感觉就好像自己的心赤裸裸呈露在某人面前,结果却成为某人的笑料,不是他自卑敏感,而是现在的他本已配不上阮岫,再被阮岫这样没由来的一笑,那被隐藏起来的自卑便慢慢冒了出来。 看着乔笙变了脸色,阮岫忙收住笑意,他大概已经猜到陆景城说了些什么,这人还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冲他而来?亏他好意思说。 假若让阮岫知道,当时乔笙也是同样想法,指不准要美成什么模样。 阮岫神色一肃,放下筷子郑重道:“其实,我是为寻你来得南江市。” 乔笙歪着脑袋,不解地看着他:“为我?可那时候你根本就不认识我。” 阮岫鄙夷的看着他:“霸王硬上弓,吃完人就不认账,哼,还要我眼巴巴的找上门。” “你在说我?”乔笙瞪大眼。 “难道这里还有别人?”阮岫不急不慢的说道。 乔笙被他说糊涂了,他可以很肯定自己没有摔过脑子,所以不存在什么失忆,但阮岫的话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他听得云里雾里的。 阮岫叹了口气,语气似掩不住失望:“看来你真的什么都记得,六年前,金碧湾大酒店。” 乔笙眼也不眨的盯着他:“然后呢?” 阮岫没好气吼了出来:“然后你就撞了我,半夜三更又跑到我房间来,问我要不要特殊服务,任凭我怎么赶你都,你都不走,非说要什么和我睡觉,我当然不同意,奈何你太彪悍威猛,最后被你得逞不说,你还来一招吃干抹净不管人,有你这样的人么!如果我不来找你,你是不是打算欺瞒我和满满一辈子!” 乔笙被他吼得一愣一愣的,不过好在其中意思他还是听得明明白白,艰难的吞了吞口水,他不怕死说了句:“那晚真是你?” 阮岫握拳想揍人:“难道希望不是我!” 乔笙讨好的笑笑:“不是那个意思,那晚纯属意外,我本来就没打算告诉满满这件事,而告诉你满满的身世,这一年里我后悔无数次了。”再说那天晚上他半醉半醒的只记得痛,别说具体情节,他连那人长得是圆是扁都不记得,有什么好说的,难道让满满千里寻父? “乔笙。”阮岫气得快要头顶冒火。 乔笙摆摆手,敷衍道:“别吵别吵,吃饭吧。” 阮岫愣了下,这反应不大对劲,按理乔笙的性子知道事情真相后,不该是这样的表现。于是他饭也不吃了,两只眼睛紧紧注视着某人,果不其然,没过片刻只见某人握着筷子微微颤抖,一口饭包在嘴里半天不见咽下,神色间尽是委屈和隐忍。 阮岫心疼的靠过去,抱住他柔声道:“不要憋在心里,想哭就哭吧,你已经坚持这么多年,够了,真的够了,以后一切都有我。” “乔二。”乔笙倔强的摇头。 “在。” “那晚真是你?为什么我没印象,按理说上了大帅哥,我应该记忆深刻才是。”其实他已经相信了,那戒指内侧刻着的R,X,不正是阮岫名字的第一个字母么,而且天下那有那么巧的事,没关联的两人长得那么像,或许真有这种巧合存在,但这种巧合未免太过巧合,反而更像命运的捉弄。 阮岫竖起了眉:“我怎么知道。早上离开时,我还特意给你留了张纸条,上面写有我的联系方式,可惜一直没等你电话,恰好那时候有其他事,这一耽搁就是几年,却不知你身体特殊……” 接下来阮岫要说什么,乔笙心里在庆幸同时还有一丝幸福,沉吟道:“你说我是踩了什么狗屎运,竟然找上你,我这算不算苦尽甘来?” 这形容的……阮岫满脸黑线:“算是吧。” “我也这么觉得。”乔笙点点头,情绪俨然平复下来,他推开阮岫站起身,冷冷地俯视着他道:“吃吧,吃完记得洗碗,我先洗澡了,钦此,谢恩吧。” 谢恩…… 谢恩吧…… 阮岫觉得自己一定出现幻听,这谈话节奏会不会跳得太快,他还有好多暖心的话没讲出来呢。阮岫不甘心的追上去:“乔笙,你真没事了?” 乔笙转身斜他一眼:“不然你以为我要怎样?大哭大闹?拜托,我们都是成年人,别那么幼稚好么,乖快去吃饭。”说完,还抬手拍拍他俊美的脸蛋。 阮岫如遭雷击愣在原地,这么快就被以牙还牙的反击一回,他现在只有一个感受:乔笙变了。 不行,要振夫纲。 等阮岫磨磨蹭蹭弄完一切,乔笙已经坐在床上悠然的剪着脚趾甲,他以为最快速度洗脸刷牙上床,在乔笙对面坐下,拿过乔笙手中的指甲剪,将他一条腿抱在自己怀里,仔细修剪起来。 乔笙皱眉,不习惯的缩了下脚,却被阮岫一巴掌招呼下来,冷声道:“别动,等会剪到肉。” “其实我自己来就好。”从乔笙的角度望去,正好看到某人专注地温柔神情。 阮岫没有吭声。乔笙只好掩嘴轻咳:“那个……你以前就是喜欢男人吗?” “不。” “那……” 阮岫睨着他,笑容有些痞痞的味道:“为什么喜欢你?我也说不出来为什么,反正我的原则忠于党忠于人民忠于媳妇儿,我喜欢你了,我管你是男是女,更别说你还给我生了个那么可爱乖巧的女儿。” 乔笙脸色微微泛红,找个别的话题慢慢说道:“满满从小就很乖,她出生那天下着倾盆大雨……”阮岫没有再插口,而是静静听着他的述说,等剪完脚趾甲,他又顺势轻轻按摩起乔笙受伤的那条腿。 结果这晚两人聊得太晚,导致第二天还是被电话吵醒,电话是局里打来的,说什么偷玉的人已经抓到,等阮岫回去处理,阮岫匆匆交代了几句就挂掉电话,和乔笙在楼下一人吃了一碗米粉,就往市里赶。 ****** 两个多小时后,轿车缓缓驶进军区大院,最后在一栋小红楼前停下。 看着紧张的某人,阮岫不由轻笑:“走吧,都家门口了。” 乔笙小心问道:“我的脸会不会太吓人?满满会不会不认识我了?”话音落下,阮岫忽然吻上那道伤疤,呢喃道:“我爱你,满满和我一样爱你。” 乔笙脸红的撇开头:“进去吧。” 这一幕恰好被刚刚开车离去的王宁从后视镜里看到,惊得他猛地一个刹车,这幕太劲爆了!难道他们的局长是…… 同时阮岫扫了眼不远处突然停下的车,眉头不着痕迹的皱了下,看来明天得给某些同志好好上一趟思想政治课,似乎感受自家局长阴测测的目光,王宁连忙再次发动车子飞驰而去。 推门院门,院中情形一览无遗。 院中,一名白白胖胖小男孩很大爷的坐在藤椅上,手里玩着魔方,旁边圆桌上放着一杯果汁,他赤裸着上半身,那圆圆的肚皮就像个大西瓜,而另一边某个小身影正在拿水壶浇墙角边的花花草草…… 乔笙真是不知此刻该做什么表情了,他很确定那一定是他的宝贝女儿满满,可是谁来给他解释下,他离开时那个漂亮可爱得像个娃娃的满满去哪了?不是说女儿要娇养的么?为什么他的女儿成了这副模样。 白白胖胖的像个团子也就罢了,头发随意扎着也就罢了,可为什么只给她穿个短裤衩,她是女孩好不好!还有那圆滚滚的肚皮,简直和藤椅上男孩有的一比。 乔笙狠狠的瞪着阮岫:“你确定你和我没仇?你是满满的亲生父亲?” 阮岫拿看白痴的眼神看他一眼:“说什么傻话,身体结实比什么都好。” 就在他们说话这功夫,两个小家伙已经注意到了他们,同时飞扑了过来,元宝是直接扑向阮岫,满满则是向乔笙跑去,边跑边不停的大叫爸爸爸爸。 乔笙顿时红了眼眶。 只是不等满满扑进乔笙怀里,阮岫已经将她拦下,提起来掂了掂道:“不错,又重了一点。” 第四五章 半空中的满满张牙舞爪大叫道:“爸爸……抱……爸爸抱……” 简单几个字,唤得乔笙心都碎了,他尽量控制着情绪从阮岫手中接过满满,紧紧抱在怀里,阔别一年,再次将女儿拥入怀中,他是又惊喜又激动又满足又惶恐,还有一丝担忧紧张,多重情绪霎时充斥满整个胸腔,让他不知所措。 “满满。”他声音干涩且紧张的唤道,他好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哭出来。 满满搂住他的脖子,乌黑的眼睛仔细打量他,小鼻子哼哼道:“爸爸你去哪了?为什么不回来看满满,是不是不要满满了?” 乔笙摇头,他现在根本说不出来话,他不知该怎么去解释,一年了,他日思夜想着这一刻,终于让如愿以偿。 忽然,满满沾满泥土的小手摸上乔笙的脸那道疤,没有预兆的哭出声:“爸爸,痛吗?”小家伙还小,看到伤疤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疼。 乔笙温柔擦去她的泪水,心里的那丝担忧已然散去,他哽咽道:“不疼不疼,爸爸再也不抛下满满了,满满不要哭,哭成大花猫脸可就不漂亮。”被他这样一说,满满由张嘴大哭变成抽噎,最后长出一口气,估计是不会再哭了。 这就是父女天性,就算时隔一年,满满仍然记得乔笙,认得出乔笙,这份亲情无论如何都斩不断。旁边阮岫眼眶也亦湿湿的,他弯腰抱起元宝介绍道:“元宝,叫乔叔叔。” 元宝歪着脑袋,模样精乖:“乔叔叔,你好。” 乔笙摸摸他的脑袋,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盒子:“元宝乖,你爸爸呢?” “爸爸饿了,在屋里炒股吃……乔叔,这里面装得什么?”元宝嘿嘿一笑,小眼中的精明和楚凌天一模一样。 乔笙笑道:“长命锁。”昨日阮岫告诉他楚凌天儿子时,他很是意外,不知道为什么脑中瞬间想到旧时贴在墙上的年画娃娃,一思索便买了长命锁讨个吉利。 已经停止哭泣的满满哼道:“爸爸,我不要礼物,我只要你陪在身边。” 乔叔郑重应道:“嗯,爸爸答应你。” 阮岫挑了挑眉,故作不高兴道:“满满小同志,不叫我?” 满满立即抬手行礼,眼睛笑得眯起来:“到,爸爸今天也好帅,满满最爱爸爸了。” 阮岫笑声中带着宠溺的味道:“真乖。”乔笙愣住,现在两个爸爸,会不会有点混乱? “好了,大热天站在这里不嫌难受,进屋再说。”阮岫说道,正要抬脚进屋,却发现一大家子都站在了门口。 下一刻,在众人都没反应过来之际,宋萍已经抄起扫帚冲过来,阮岫笑笑抱着元宝赶紧靠边站,给宋萍腾出空间,按心理学所说积压太久的情绪必须让它充分发泄出来,否则后果难测。 “姨,我回……”乔笙哭笑不得倒退一步,然而立马他就说不出来了,宋萍手上扫帚毫不留情的招呼了上来。 “不要叫我。”宋萍怒道:“你不是死了么!还回来干什么!”她怎么都没想到阮岫所谓的大惊喜是乔笙,的确是个很大的惊喜,惊得她快要晕过去了。 “我错了,姨,我真的错了。”乔笙本来腿就不大便,现在又抱着重了十多斤的满满,左躲右闪的十分不灵活,次次都挨了下来,其实潜意识里也没想要去躲开。 宋萍正在气头上那肯听他的话,手上是半点不含糊:“你错什么,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乔笙啊,你好狠的心呐!满满那么小,你怎么忍心抛下她。早知道你会这样,当年我就是死,也不该同意让你生下满满。” 乔笙被她说的心里难受不已,索性不躲了,愣愣站在原地任由宋萍抽打,当年为了能平安生下满满,楚家想了多少办法,他再清楚不过,一切都是他任性的结果。 “奶奶,不要打我爸爸,奶奶不要打我爸爸……”满满被吓得又哭了起来,从乔笙身上爬下来,两只手抱住宋萍的腿。元宝也跑了过来,两个小胖墩就这样一前一后将宋萍紧紧抱住。 “奶奶,我不要妹妹哭,你快住手……” 宋萍被两个小家伙抱着,只得指着乔笙吼道:“当年你楚叔给李医生跪下,才求得人家帮忙接生,人家当我们是什么,当我们一家人都是怪物!你倒好,不珍惜满满,不珍惜我们,你要死就死得干干净净的,现在还跑回来干什么……”然而说着说着,她已是泪流满面,她看着乔笙长大,一直把乔笙当儿子看,甚至楚凌天多次抱怨究竟谁才是她的亲生儿子,可就是这么个儿子,从没让他们省过心,好不容易坐牢出来,安生日子仅仅过了半年,又和陆家牵扯上,这次直接没了命,这让他们怎么接受,如何不怒,真死了还好,殊不知还好好活着,活着竟然不回来,生生让他们承受丧子之痛,这究竟是谁狠心。 站在门口的楚向道不自在地大声咳了一声,总结发言道:“老婆子,够了,人回来就行了,再说这些干什么。” 楚凌天也一脸的幸灾乐祸道:“妈,你天天烧香拜佛不就是祈祷乔笙好好的么,现在人回来,你该高兴,该立即去谢谢神明保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一天没见到尸体,他们都相信乔笙或许还活着。 宋萍回头狠狠剐了一眼楚凌天:“没一个省心的。”说完,一手牵一个,将两熊孩子领进屋了,满满一步三回头的看着乔笙,直到乔笙对她微笑,她才放心的跟着宋萍进屋。 阮岫走过来,问道:“疼吗?” 乔笙摇头,怎么会痛,别说打这么几下,就算让他跪在门口不进去,也是应该的。 楚向道父子也走过来,楚向道颇为感慨拍拍乔笙的肩,说道:“乔笙,你姨就那样的人,她是看到你回来太高兴了,你也别介意,既然回来了,以后好好过日子。这一年来,阮岫太不容易了,不仅要挣钱养这么一大家子,还要到处寻找你……” 楚向道不赞同的出声打断:“拜托,楚老爷子,就阿岫那点工资能养活谁?顶多是给满满教教学费和报兴趣班。你要明白,是你儿子我开公司,日夜加班累死累活的挣钱,才让我们这一家子生活能如此美好。” 阮岫笑着点头:“的确是这样。” 看到一家人相处的如此和睦,乔笙只感觉一股暖流在心里缓缓流淌,然后蔓延整个心:“叔,我都知道,这次是我不对,以后保证再不鲁莽。”语落,他又看向楚凌天:“天哥,谢谢。” 楚凌天上下看他一眼,叹气道:“几年不见,你还真是一点不变,当年离开的时候,就让你和我一起走,你偏要留下说什么乔大爷希望你留下。瞧瞧,陆家人什么时候有过良心,你再怎么努力,再怎么安分守己,最后还不是这样,那陆景城当年我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小小年纪心狠的什么事都敢做……现在这样也好,就让陆家什么的见鬼去吧,以后咱们好好过咱们的日子,管他陆家李家秦家的。” “嗯。”乔笙点头。 阮岫道:“爷爷的墓我也移了过来,以后没什么特殊事情,我们应该不会再回南江市。”对于乔笙的身世,全家人一致同意隐瞒,毕竟那样的身世搁谁身上都难受,虽然乔笙有知道的权利,但这个权利在全家人眼里,觉得还是直接剥夺比较好。 “好。”对于这个决定,乔笙没有任何意见,乔家还是阮家对他而言都一样,只要在乎的人在身边,那里都是家。 进屋后,乔笙和坐在地上玩玩具的两个家伙打过招呼后,就直接去厨房,快要十二点了,宋萍正在厨房里做午饭。 乔笙也不客气,端起旁边的一碗玉米莲藕排骨汤慢慢吃起来,他知道那是宋萍特意给他准备的。瞬间,熟悉的味道让他不自觉的眯起眼,他先吃了一块肉,软软的,满口的肉香:“宋姨,真好吃。” 宋萍哼了一声,算是应答。 乔笙埋头继续吃,只是眼睛一眨,一滴泪顺势落入碗里。 宋萍看也不看他,不知道是抱怨,还是难过的说道:“瘦成这样,这要补多久才补的回来。” “阮岫说我胖了。”他呐呐道。 “哼,那是他没见过你真正胖的时候。” 乔笙放下碗,从裤兜里小心翼翼摸出一个发夹,讨好的递到宋萍面前眯眼笑着:“姨,喜欢吗?” “拿开,我自己有钱,不需要你的东西。”宋萍气还没消完,语气依然有点冲。 乔笙自然不会介意,他亲昵的抱着她一只胳膊:“姨,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想你们,我好想回来,可是又不敢回来。” 宋萍用手指狠狠戳了戳他额头,气道:“你这死孩子出这么大的事也不和我们商量,你真以为自己有多能耐啊?你真以为万事都会一死了之?瞧吧,现在又把自己弄的一身伤,我看我和你楚叔不用等老死,就要被你们活活怄死。” 乔笙呵呵笑道:“不会,你们还很年轻,一定会长命百岁的,我还要好好孝尽你们。”他将发夹轻轻别在宋萍头上:“嘿,真好看,和十八九岁的大姑娘一样。” 宋萍被他逗得啼笑皆非:“你啊,什么都不好,就这张嘴甜。身上痛吗?” 乔笙哼哼道:“好痛好痛,我要吃肉丸子补补。” “知道了知道了,给你做就是。” “姨真好。”乔笙满足的勾起唇:“对了,元宝他妈是谁?” 宋萍闻言稍顿:“不知道,凌天不提也不许我们问。” “……那和天哥在一起的那人呢?怎么不在家里?”乔笙疑惑。 提起这个,宋萍重重叹了口气:“说什么水土不服,待了四个月,把该玩的玩了个遍就自己回了国。我觉得吧,就是嫌弃咱们家穷,凌天和阮岫的钱全拿来开了公司,那人却还要学以前买贵的好的东西,凌天就不同意,两人吵了几次后,那人就卷衣服走了。我就说跨国的恋爱没结果,不过走了也好,吃过亏上过当就知道什么该什么不该,希望凌天学学你们好好找个伴侣,过以后的日子。” 乔笙没想到还有这样的事,迟疑道:“天哥心里有数,你们不要瞎操心,反正孙子孙女都了。” 宋萍嗯道:“那倒也是,现在看到你平安回来,心中的大石头终于落下了。对了,你让楚凌天带满满和元宝去洗澡,等会儿就可以开饭。” “好嘞。” …… 从厨房出来,才发现楚凌天已经带着两个小家伙上楼洗澡去了,他不由一笑,正准备坐下休息,顺便陪楚向道聊会儿,却被阮岫拖着上楼,说带他参观下家里。 一楼除去厨房客厅,还有两间卧室和一间小杂物房,宋萍和楚向道就住在一楼,偶尔满满和元宝也和他们一起住,二楼有三间主卧室,阮岫一间,还有两间装修成儿童卧房,一间大书房,现在里面已经成为元宝和满满的学习地方,三楼就一间带书房的卧室,是楚凌天住的房间,其余的被打通装修成了半边舞蹈室,半边健身房。 “啧啧,阮岫,没想到你对房屋装修也懂。”乔笙笑道,整栋楼内的装修没有很奢华,但很实用,分配十分合理。 阮岫扬眉:“我常年不在家里,那会弄这些,这还是搬来回来后,凌天琢磨好几天的成果,而且装修大部分钱都是他支付的。” 乔笙若有所思的说道:“我没想到你们竟然如此合得来,成为好友。” “你没想到的事多了去,这是我们的房间。”阮岫反手关上门,从后面抱住乔笙,一面解开他的皮带,一面说道:“坐了几个小时车,先洗个澡吧。” 乔笙脸一黑,隐隐感觉有种潜在危险逼近,他想要跑可惜被某人紧紧圈在怀中:“不要,我还得去看满满他们。” “别管他们,凌天这个奶爸做得比谁都好。”阮岫哼了声,环抱着他,在他侧脸一吻:“昨晚让你躲过了,我要现在拿回我的补偿。” “……昨晚好像你比我睡得早,好吧?”乔笙心里一跳,这人从来就不讲理。 阮岫抿了抿唇,没有接过话,直接用行动表达他的势在必行,虽然两人之间感情甚笃,但那种事做得却是屈指可数,痛得乔笙是连连直叫…… 最后一刻,阮岫猛地拔了出来,射在乔笙的背上。 他这举动,让乔笙有些怔愣,木讷的问道:“为什么?”心底在那一瞬间有些失落,说不出来的失落。 阮岫抱着他走进浴室,温柔的轻吻他唇角:“不要乱想,我赌不起。” 乔笙扶着墙壁勉强站稳,神情茫然:“赌什么?” “我不想再失去你,那种痛你承受一次就够。”乔笙的身世他后来继续调查过,乔笙的父亲秦二就是死在生他之时,另一个父亲在送乔笙去了乔大爷家后,不久也得病去世,而宋萍说乔笙生满满差点死去,秦家人也说男人逆天生子十人有八人都会死于生产,他真的怕了,真的赌不起,他们有满满就足够,他真的不贪心。 乔笙看着他:“宋姨给你说了?” “嗯。” 乔笙仰起头,直直地望进他的眼眸:“我连死都不怕,怎么会怕那玩意,再说满满该有个弟弟或妹妹。”一个姓乔一个姓阮,这样才完美。 阮岫凝视着他,片刻之后,一个轻柔的吻落在他眼睛上,低喃道:“你不怕我怕,满满有元宝这个哥哥,够了。” 乔笙皱眉,沉吟不语,由着阮岫给洗干净身上,又换上干净衣服。 这事可不是阮岫说了算。 …… 中午一家人围着一张大圆桌热热闹闹的吃了饭,唯独乔笙没什么胃口,因为身后痛的他怎么坐都不自在,还频频惹来楚凌天意味深长的笑,而罪魁祸首恍若不知,淡定的和楚向道讲话吃饭,还不忘照顾旁边的两个小家伙。 等满满吃完两碗饭,打算要第三碗的时候,乔笙果断出声阻止,虽然那个碗不大,但小孩子没有个饱,大人不控制给他们食量,他们就会一直吃,直到吃得再装不下,这种习惯很不好,也容易将孩子胃撑大。 阮岫看他半响:“满满不吃,你吃。从今天起来,你就在家里负责给我养胖,什么时候胖了,什么时候才有资格说什么出去工作的事。” 乔笙嘴角抽搐,这人霸道的不是一点点,更郁闷的是其他人居然不反对,显然是站在阮岫那一边。 吃完饭,阮岫回了局里,楚凌天也去了公司,就留下他们老的老,小的小,残的残守家。 折腾大半天,下午时乔笙陪两个小家伙一起睡了午觉,等他醒来时候,两个小家伙早不见踪影,而院中不时传来笑声和谈话声,起身慢慢走到窗户边,从窗户口往下看去,看到几个老大爷正在和楚向道下棋,旁边几个小孩子围在一起玩耍,看来大家都已经习惯A市的生活,他也要努力呢。 傍晚时,阮岫和楚凌天一块回来的,楚凌天心情似乎很好,嘴里哼着不知道什么歌。阮岫还是一如既往的吝啬表情,和院中一群人淡淡打过招呼,就径直进屋找乔笙。 乔笙正在埋头自己的衣物,见阮岫进来,微微笑问道:“满满下午说你把她脖子上的项链收走了。”那项链上面的戒指,是阮岫当时留给他的,下午问起满满为什么没带,才知道被阮岫拿走。 “嗯,夏天出汗多戴那个在脖子上容易过敏,我就拿走放在书柜里。”阮岫脱下藏蓝色的外套挂好,又解开两颗衬衫纽扣,才走到乔笙对面席地坐下。 乔笙抬眸,看着他:“干嘛这么严肃?”虽然他一贯的面无表情,但像现在这样严肃,让乔笙不禁思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阮岫将下午才拿回来的项链为他戴上:“还记得小秦吗?过几天他会带几个人来见你,你愿意见吗?不愿意,我就推掉。” “呵呵,小秦啊,没什么愿意不愿意的,需要去接吗?”随即,他惊讶的看着脖子的玉:“你那里找到的?” 阮岫眸光锐利,带着丝丝寒意:“你房东身上,他当初见你不愿拿来抵押,就动了偷窃之心。” 乔笙难以置信的瞪大眼:“不会吧,他看着不像那种人。” “给你说过无数次,看人看东西不要光看表面。”阮岫叹息,伸手捏捏他的脸。 乔笙挥手打开他的手,并不认同道:“如果把人人都朝坏的想,那世界不就全是黑暗了么,那样活得多累,虽然我这样也很累,可是我至少敢拍着胸脯大声说:我乔笙此生没有对不起谁,不用担心死后会下地狱。哪怕,现在这个社会已经不需要这种生存方式……阮岫,我是不是很没用,很懦弱?”说到最后,他声音渐渐弱了下去,若不是阮岫和他贴得近,怕是也听不清他说的什么。 “胡说,你是我见过最坚强的人,其实隐忍是另一种坚强的表现,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你这样,乔笙,你很好。”从第一次见面,他就知道了,那一直傻傻给他道歉的青年,无论过去多少年,他始终记得那一幕。 被阮岫表扬,乔笙心里莫名变得酸酸的:“哼,因为很好,所以软糯可欺。” 阮岫倾身搂着他的肩,微微笑道:“乔笙,我的媳妇儿,过段时间我们去荷兰结婚吧。”温柔低沉的在耳旁回荡,乔笙呆住了,也不知道最后自己是点头还摇头,不过他想应该是点头的吧,从前对于乔竹的要求,他就无从抵抗,更何况还是当下。 ****** 几天后,秦安曲等人果然来了,来得的人数还不少,几乎将客厅坐了个满。 面对一屋子人,乔笙有种被当猴儿看的感觉,心里同时纳闷不已,整个过程阮岫都坐在他旁边,但脸色似乎很不友善,他不知道阮岫为什么要这样,正如他不知道为什么对面的老大爷,动不动就老泪纵横,看着他的目光那叫一个感概万千,就连秦安曲看着他,那神情就像看到亲大哥一样的欣喜,每次想开口讲话的时候,阮岫一个眼神不经意扫过去,秦安曲又扁扁嘴,乖乖的闭上嘴。 这一切,真是莫名其妙。 不过,在经过这么多事情后,他已经没心思去猜其中缘由,从今往后,无论伤痛还是温暖,身边总有自己爱的人,以及爱自己的人,就够了。 人生在世,活太明白,累人,累己,亦累心。 所以,人生难得糊涂,有时候,糊涂一点,幸福就会更多一点,更久一点。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