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林瑾渝死了,摇身一变成为一个小镇的店小二。 本打算攒点银子,娶个老婆正儿八经的过完余生也就算了。 奈何偏偏在他当值的客栈里遇到了他曾经的三弟——当今的天子。 林瑾渝以为他换了身体两人就算见面也不会再有交集, 可是让他接受不了的是,这人竟然要下旨娶自己为妻! 于是林瑾渝默默给自己打气:这回本王一定要雄起! 看文须知:①此文为第一人称,主角攻,生子 ②一对一,无LJ,QJ等重口味情节 ③更新绝对有保障,一般情况下日更,特殊情况加更 内容标签:青梅竹马 情有独钟 重生 天作之和 搜索关键字:主角:林瑾渝(陈子玉),林瑾言 ┃ 配角: ┃ 其它: 1.被猪踩得王爷伤不起啊 坐在灶膛后的小凳子上,看着厨房内忙碌的景象,我总觉得一切都是梦境。所谓子不语怪力乱神,可是死后复生这种事儿,我实在是不知道该去怎么解释。 “子玉,二楼四号雅间的水晶肘子。” 听到大顺子的叫声,我思绪中回神,仰头应了一声起身掸了掸坐皱的衣摆走到灶台前,端着大顺做好的肘子送到二楼的雅间。 房间内的几人都是镇上几位有钱人家的公子,经常来这里吃饭所以也都很熟了。原本正在聊天的几人在听到敲门声忙止住了话头,扬声让我进来。 “几位公子,您要的肘子来了。” 几人见来人是我,眼神猛地一松,而后便继续聊之前的话题。我将肘子放在一旁的小几上,在大桌上挪了个空位将肘子放进去。 “要说这齐燕王无功无德,能让皇上为他亲自剿灭那帮土匪,还特封一字并肩王,让皇上为他守灵三日,面子还真够大的。” “面子大又怎么样,名头封的再高人已经死了有什么用。” “就是,不过,怎么说这齐燕王也是为了赈灾而死的,这皇上怎么说也得做做面子吧。但是这个一字并肩王的封号,确实大了点儿。” 听到他们的话题,我放肘子的手一滑,碗里的汤汁差点没洒出来,惹得几位公子连连抱怨。我躬身对他们道了歉,见他们挥手,便忙躬身退出雅间。 他们口中谈论的那个无功无德的齐燕王,正是没死之前的我。那时的我虽无实权,但日子却逍遥自在,不过,就是运气背了点儿。只是没想到死了之后,我却变成了栾城一个为了生计努力工作的店小二。 从一个王爷到店小二,这种落差不是不大,只是几个月的时间之后,我也就慢慢习惯了。也许是我命贱,现在的我还挺享受这种踏实舒心的日子。但是我没想到我死后,竟然还引得我那位三皇弟如此关注。 一字并肩王,这帽子可真够大的。不过幸好之前的我已经死了,不然非被朝堂上那群苍蝇给烦死不可。 忙完了一天的工作,我只觉得两只手都已经不是自己的了。将托盘和肩上的白布交给前来换班的同伴,我捶打着肩膀回到后院。 “子玉啊,你表哥来看你了,在你房间等着呢。” 闻言,我应了一声,有气无力的耷拉着脑袋走回房间,刚刚抬头便看到凳子上有些局促的李清癯。 李清癯是我的救命恩人,准确的说应该是这具身体的救命恩人。当初我刚附在现在这身体上的时候,这身体也是奄奄一息,想是这身体的原主也跟我一样归西了,只是我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的刚好占了这身体,才让这身体又活了回来。 不过若是没有李清癯,就算我又活了回来,也一样会被那只剩下一口气的身体给拖垮,再次归西。后来我也挺庆幸李清癯出现的时机,若是李清癯早出现一刻,原主还没离开,估计也没我什么事儿了吧。 虽然这么想很自私对不起原主,可是不管怎么说,李清癯救的是我,我也只能默默对原主道一句抱歉了,我毕竟还是想活的,不管变成了什么人,能活着就好了。 李清癯是隔壁不远的李家村人,从小父母双亡,跟着奶奶一起过活。他将我带回家,因为我来历不明,就对外称我是他远房的表哥。好在山里人都实在,也并没有人起疑心。 李清癯之前也曾问过我的来历,可是我脑子里记着的不能说,而这具身体我除了知道叫陈子玉之外什么都不知道。所以我非常‘诚实’的告诉他,我除了知道自己的名字之外,其他的什么都不记得了。许是我的演技还算不错,李清癯和李奶奶也都没起疑心,待我伤好之后也依旧让我留在了他们家。 此时,李清癯见我回来忙起身站了起来。清秀的脸微微泛红,眼睛也不敢看着我。看着他局促的模样,我只是觉得好笑,明明已经快双十年华的男人,竟然还会如此的害羞。 “来了啊,坐吧。” 李清癯应了一声,两只手抓着衣摆红着脸坐到了凳子上。我倒了杯水递给他,李清癯忙伸手接了过去,口中连忙道谢。小小的抿了一口茶水,忙拿过放在一旁的包袱递到我的手中。 “这是奶奶为你做的衣服,你试试合不合身。不合身的话,我带回去让奶奶再改改。” 想起这个热情的老人,我心里很是感动,点了点头将里面的衣服拿出来套在了身上。深蓝色的粗布衣衫做工并不是很精细,不过对于此时的我来说,还能有一个人惦记我已然是很难得了。 脱下衣服折好,转身看到脸红红的李清癯我对他颔首笑了笑:“回去替我谢谢她老人家,别老一直惦记我,我在这儿挺好的,倒是她老人家,年纪大了别再那么节省了。” “哎,我记下了。时辰不早了,我就先走了。” 听李清癯要走,我忙跑到厨房包了几块儿点心出来。 “这几块儿点心你带回去给奶奶尝尝,过几天我休息就回去看她老人家。天冷了,让她多多注意身体。” 看着李清癯走远,我靠在墙壁上缓缓舒了口气。想起李清癯刚刚看着我的表情,我不禁一阵皱眉。 燕国向来有男男婚配的习俗,我在李家醒来后的第三天,村儿里便有不少人过来串门儿。我以为李家向来都是这么热闹,也没在意,直到某一次我心血来潮跟着李清癯下田,在回来的路上听到李家大伯问李清癯什么时候办喜宴,我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他们都把我当成了李清癯未过门的男妻。 低头看了看我还算高大的身形,再加上我还是一堂堂的王爷,好吧,就算是以前是,但是气势上怎么看也都像是上面的那个吧。 起初,李清癯还未必在意,可是流言多了对他也就有了影响,每每看我的眼神便开始有了变化。每当我转过头看到他在我旁边含羞带怯的望着我的模样,我心里就如一百只猫在我心里不停的抓…… 李家的田地并不是很多,交完他和奶奶的人头税之后,所剩的口粮也就够他们俩人果腹的,如今再加上一个我,便就有些困难了。以前的我虽然养尊处优惯了,可是现在换了个身份我并不想在这样的家里吃白饭。我虽无大能,但一些小的活计还是能做的。于是,秋收之后,我在趁着李清癯和同村的几位叔叔伯伯来镇上找活的时候,也跟着出来寻了个客栈跑堂的差事。 伺候人的活儿并不好做,好在我眼皮活,也会看人脸色,加上整间客栈的人都还不错,所以过的也还算顺利。至于从一个被众人伺候的王爷变成伺候众人的店小二的落差,虽然一开始还是胸闷不适,可是为了活着,这也是不得不接受的现实,时间久了,倒也习惯了。 送完李清癯回到房间就见大明子正泡那他双臭脚,浓浓的脚臭味熏得我差点晕过去。捏着鼻子把窗户都打开,然后在大明子的抗议声中将他的布鞋给扔到了门外。 “喂!玉小子,你不能这么不厚道啊。这脚臭也不是我乐意的,男人不都这样么,你说你怎么怎么跟个娘们儿一样还计较这些?” 说着,大明子还使坏的将他那双臭脚往我面前伸了伸。见状,我抬脚踢在他的脚心上,看着他抱着脚嗷嗷乱叫的模样,咧了咧嘴继续开窗通风! 三天之后正好轮到我休息,跟掌柜的结了这个月的工钱,在铺子里给李奶奶裁了块儿布料就往李家村走去。 此时,田地里的活计大都已经忙完,刚进村便见几个人扎堆儿的在聊天,看到我回来都忙站起身跟我打招呼。跟他们寒暄了几句,问了李奶奶现在在家便向李家走去。 刚刚走到院门外,一阵刺耳猪叫声便传入耳中。随即微微敞开的大门被一头肥头大耳的猪给拱开,直直的朝我撞了过来。下意识的我转身就想跑,哪成想被脚下的一根木棍给绊住了脚,一阵天旋地转就趴在了地上。 还未等我起身,只觉得背上一只猪蹄从我背上踏了过去,我条件反射的往旁边一滚,堪堪躲开了猪的第二只蹄子。 “玉小子抓住那头畜生。” 听到李奶奶的话,被踩得两眼冒金星的我抬头看着白白的猪屁股,伸手一把拉住了我面前卷曲的猪尾巴。随即,一声刺耳的猪叫声再次在耳边响起…… 帮着李奶奶将猪赶回了猪圈,伸手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看着扒着猪圈不停嚎叫的猪崽,我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想不到有一天,我竟然被猪给踩了,幸好只被踩了一下,要是整个猪从我身上踩过去,估计我才捡回来没多久的命就要就这么呜呼哀哉了。 在我站在猪圈前走神的时候,李奶奶湿了块儿布巾递到我手里拉着我进了屋。 “玉小子你没事儿吧?”李奶奶急匆匆的从屋里跑出来。 “没事儿,回去拿药酒揉揉就好了。”我一手撑着腰一手摆了摆手。 李奶奶见我似乎真没什么事也放下心来:“玉小子今天休息了?前几天给你带的衣服合身不?” “衣服很合身,又让奶奶操心了。” 闻言,李奶奶白了我一眼,之后又唠了几句家常便到门口让门外玩耍的小孩子帮忙喊李清癯回来。 不一会儿,李清癯赤脚从田里回来,手里还提着一条草鱼。见我正跟李奶奶聊天,跟我打了声招呼,便低着头去井边收拾去了。 在李家吃了顿午饭,临走之际我将这个月的工钱压在了李清癯的枕头下。回头看着站在门口望着我离去的老人,脑海中不由想起我已经过世的母妃,眼睛微微泛酸,摆手让李奶奶回去便步行回到了客栈。 不知为何,今日客栈内的生意有些冷清。掌柜的也没守在柜台抠弄那他那把算盘,正和大明子低着头商量着什么。见我回来,便摆手让我换衣服,等下准备上工。 我应了一声环视大堂内寥寥无几的客人,心里不禁有些奇怪。就这几个人,大明子一个人也就忙过来了,还用得上我么。刚刚收回环视大堂的目光,还未转身就被对面一个人撞了个满怀。 我转身忙弯腰道歉,但对方却迟迟没有反应。弓着腰看着对方的脚尖我不由暗自叫苦,今日估计是碰上刺儿头了…… 掌柜的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忙上前帮我解围。哪知对方指着我,脸上的表情不只是惊讶还是气愤。我又道了声对不住躬身对他鞠了一躬,却见他嗷了一嗓子跳到一边,随即便如猴子一般窜到了楼上。 看着那人的背影,我和掌柜的对视一眼,摇了摇头只当遇上的是个疯子。 2.兄弟?情人? 回到房间,我拿了药酒想要给自己涂上,正待我刚刚脱了上衣后,房门被大力的撞开了。我以为进来的是大明子,头也不回的就对他骂道:“大明子,开门轻一点你能阳痿不成?” 话音落了半天之后,背后的人仍是没有回应。我暗道今日的大明子转了性,但又感觉不对,皱着眉转过身便见门口一位身穿华服,大约二十四五岁的男子正眼睛红红的站在门口看着我。 这具身体的皮相不错,初来的时候也被人调}戏过几次,后来‘熟悉’了之后,那些人也就老实了。看到眼前这人的样子,我皱了皱眉,放下药酒将衣服罩在身上,系好腰带走到他面前。 “这位公子,您可是走错了?客房在前面,您若是迷路了,小的带您过去。” “二弟,我……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我不是不想跟你一起走,可是爹娘把我关起来了,我没办法。二弟,是我错了。” 闻言,我心里打了个突。看样子这人是原身体主人的旧识,不过现在掌控这具身体的是我,他们之间可是跟我一个铜子儿的关系都没有。 “这位公子,您认错人了吧?我不认识你啊。” 听我这样说,那人的眼泪立时便流了下来,伸手抓住我的手腕说道:“子玉,我错了,你不要这样对我。以前都是我的不对,你跟我回去好不好?” 我不等他说完便将手腕从他手里挣脱出来,眼神戒备的向后退了两步。 “公子,您真的认错人了。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说不定我只是与您的二弟长的相像而已。您若是找人就去衙门,不认识路的话,我可以请人带你过去。” 话音落下,我听见大明子喊我的声音。我扬声应了一声,看了那人一眼,我门也不锁便抬脚往外走去。反正屋里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也不怕他是小偷。 走过拐弯处,我转头看到那人依旧站在门口未曾挪动半分,胸口突然一痛。我抚着胸口不由暗想,这具身体大概真的跟那人是旧识,说不定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不然也不会看到那人如此表情之后会心痛。 不过说来,明明我已经占据了这具身体,为什么原主人还会有情绪流露,莫不是他还待在这具身体里没消失? 如此说来的话,那还真有点惊悚。不过现在我占据主导,原主人跟他到底有什么关系都不管我的事。如今我好不容易死而复生摆脱了处处受人监视的生活,我才不会轻易的放弃眼前的生活! 甩头让自己将方才的事抛在脑后,刚刚进入大厅就被大明子拉进了厨房。掌柜的几人商量的话,我这才知道今日的客栈并非是生意差,而是来了一宗大生意。说是住进来的大概有二三十人,回想刚刚那个疯疯癫癫的男人,估计他也是其中一人吧。 思忖中的我被掌柜的摇醒,我一脸茫然的看着眼前瞪着我的人,颇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后脑勺。 见我如此,掌柜的也忍不住笑了出来,而后便将刚刚我没听到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子玉初来没多久,你就负责天字一号和天天子二号房好了。看模样这次来的客人都是大人物,你们都要用心伺候,出了差错咱们可都吃罪不起啊。” 掌柜的声音落下,众人都纷纷点头表示明白。掌柜的又吩咐了一些小细节,随即将人散开在大厅里等候召唤。我看了看众人的表情都很兴奋,不过这也难怪。大人物通常给的赏钱很多,随手给点儿打赏就能抵得上一个月的工钱。 因为我就负责照看两个房间,所以此时特别清闲。无聊的站在楼梯口眺望窗外的景色,就当我的忍不住打了个呵欠的时候,天字一号房间的门突然打开,一抹尖细的声音传入我的耳中。 那人的声音让我不由一颤,我在皇城生活了近二十年,太监特有的声音我还是不会认错的。看着那人面白无须,走路的姿势,看人的眼神都证实了,这人肯定是个太监。 走路的姿势……猛然间我回过神来,在那太监不满的眼神里我忙应了一声,立刻蹿下楼在他的谩骂声中去准备他要的东西。 皇城中,除了我那位坐上皇位的三皇弟,已经再也没有了其他的皇子。能带内监来这里的,身份必定不简单。脑中突然想起前几日雅间那几位公子的话,加之去我封地的路恰好路过这小镇,我心里隐隐猜测住在天字一号的就是当今的天子——我的三皇弟林瑾言。 说起这位个性阴沉的三皇弟,我不实在是有些头疼。若非当年我贪吃,觉得他那张嫩如包子的脸是在对我胃口,我也实在不愿意靠近他。 后来当他慢慢长大,褪去了脸上的婴儿肥变成一个俊俏的小少年后,对方却犹如一块儿狗皮膏药一般死死的粘着我一直到我被贬出京。 回忆起往事,我不由走神,在我端着一壶热茶差点在楼梯上摔个狗吃屎之后,我这才打起精神来。一手端着托盘,在敲门的时候,我心里还是有些犹豫的。虽然是换了具身体,跟从前再无关联,可是故人相见,心里总还是有些怪怪的感觉。 敲开天字一号的房门,我弯腰端着托盘走入房间。将茶壶放在桌上,小心的用眼角的余光瞄了一眼房内的情景。当我看到窗台边抱着那个修长的背影时,虽然早先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却还是忍不住一颤。 那紫衣太监用手摸了摸茶壶的温度,挥手让我出去,自己拿起茶壶倒了杯水捧在手中走向窗边的林瑾言。 “公子,喝杯茶吧。” 见林瑾言把茶盏接过去,那紫衣太监原本想要将他手边的那个小盒子给拿走,却不想被阴沉着脸的林瑾言给踹了一脚。 此时的我已经走到了门边,之后怎么样我自然看不见了,只是在我走出房间的时候,内门传来了茶盏碎裂的声音,还有林瑾言的痛骂声和那紫衣太监的求饶声。 抬头望着有些破旧的房顶,我咂了咂嘴巴不禁感叹,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个性情狠戾的三皇弟脾气竟然还这么臭。不过是一个小匣子而已,居然发那么大的脾气。不过,我现在只是一个无钱无权的店小二,现在无论怎样都不关自己的事了,摇着头走下楼梯,刚刚拐弯就碰到刚刚那个华服的青年男子。见他站在拐角一脸哀伤的看着我,心里着实有些烦躁。表情不耐的甩了甩手里的布巾,抬手搭在肩上直接略过那人向厨房走去。 “二弟……” 许是被我无视,那男子不甘心的跑上来拉住了我的左手手腕。这几个月我也熟悉了这具身体,感觉的出来以前曾经练过的。于是,在那人抓住我的手腕时,我想也没想的用右手直接打在了他的腹部。 所谓忍无可忍无需再忍,我身边可不想有苍蝇嗡嗡乱飞。就算这人身份不简单,可是看他见到我时的表情,即便是揍了他,他也不会说什么。 那人也没想到我会突然对他出手,而且我那一拳是用了八分力的,毫无防备的他被人打在最柔软的部位自然是有些吃不消。当即放开我的手腕捂着肚子蹲下了身。 见状,我瞥了他一眼冷笑一声继续往厨房走去,这次蹲在地上的男人却没再敢跟上来。看那人的态度我觉得他并不会善罢甘休,果然在晚饭的时候,掌柜的就过来找我了。 “子玉,我能不能跟你商量个事儿?”掌柜的一脸局促的搓着手掌,望着我的眼神也颇有些不好意思。 “掌柜的有事儿直接说就好,说商量就外道了。” 闻言,掌柜不禁吁了口气,脸上的表情也放松了许多。 “那什么,你能不能跟大明子换一下房间,有个客人点名要你过去,你也知道咱们平头百姓,有些人真的开罪不起。不过,你还是伺候两个房间就好,这个月的工钱我也给你加倍。” 掌柜的话刚刚说出口,我就猜出了点名让我过去的是谁。虽然我不想有人缠着我,可是掌柜的于我也算有恩,这件事我也不想抹了他的面子。于是,我便开口应了下来,转头看着桌子上已经做好的饭菜,我眼中闪过一丝寒意。 有些事,还是早了早好。 3.小盒子里的秘密 单手托着托盘敲了敲门,听着房内的跫音响起,我调整好脸上的表情等着对方开门。 进入房间,今日缠着我的那个男人正捂着肚子靠在床栏上,见我进来忙坐直身体,将凌乱的衣襟拉好。不过,房中还有一人,看他打扮应当是那人的随从。见我端着托盘进来,那随从忙接过我手里的东西放到桌上。 “两位客官这是您要的饭菜,请慢用。” 我一脸谄媚的对着两人哈了哈腰,见他们皆是一脸复杂的看着我,我便弓着腰打算退出房间。然而就在我走到门口即将出去的时候,却被房内那人开口叫住了。 敛去脸上不耐烦的表情,我抬头看了他一眼,随即躬身问道:“客官可还有什么吩咐?” 闻言,那人愣了一下,嘴唇动了动开口说道:“没,没了。就是,陈桥,打赏。” “谢谢这位爷,有什么事您就叫我一声。” 我弯腰接了陈桥递过来的银锭子,小心的在手里掂了掂居然有五两之多。既然是打赏,那就不要白不要,我放进衣袖里再次对两人道谢。 客栈的活计每个月有两钱银子可以拿,因为管吃管住,用钱的地方倒也不多。我本来以为买所院子要过一两年才行,如今有了这五两银子,加上这个月的工钱是翻倍,想要实现那应该也用不了多久了。到那时有了安身之所,再娶一个温柔娴淑的夫郎或者妻子,生一两个胖娃娃,自是美美满满的过一生。 想象着以后的美好日子,我脸上忍不住满是微笑。感觉到气氛有些不大对劲,我咧着嘴角仰头,那主仆二人正目不转睛的看着我。察觉到自己的失态,我干咳一声敛起面上的微笑。 “子玉,你真的不认识我了么?” 听到对方的话,我收住即将迈出门的脚。转头对上那双哀伤的眸子,跟先前一样,我心中莫名一阵疼痛。不过以前怎么都跟我毫无关系,所以我很果断的摇了摇头。 “也罢,那我们便重新认识。”说着那男人抚着被我打到的肚子起身朝我走过来,在我疑惑的目光中,继续说道:“我叫陈子彦,是你曾经的兄长和情人。” 陈子彦的话音落下,没等我开口说话,他身后的陈桥便发出一声惊呼。陈子彦转身看着表情慌乱的陈桥,目光带着一丝森热。此时,我也压下了心中的那份惊讶,咧了咧嘴转身走出门去。 兄弟和情人?这还真是个笑话。如果他跟这具身体关系真的如此密切,那这具身体怎会在四九天死在在山脚下被我趁虚而入?按照陈子彦的说法,他本要与这具身体私奔,结果被父母禁足。可是这大半年的时间里,他得了自由为何不见他来寻找?这会儿撞见了便惺惺作态倒起苦水?想把人当成三岁小孩儿那样哄哄就算完事儿了么? 他想的倒是简单! 若要演戏,生在帝王家的我可不比他差。只是对着他那张脸,我实在是懒得伪装下去。 大力的关上门隔绝了门内的视线,将手里的布巾搭在肩头上,我一脸冷笑的走下楼。 折腾了那么久我也累了,回到后面的房间,我只脱下脚上的鞋子便睡了。期间有谁来过我没听清,只是蒙头睡自己的大头觉。 晚饭没吃的我从睡梦中给生生饿醒了,见对面床上的大明子正四仰八叉的睡得正香。我轻手轻脚下床走出房间,准备弄些吃的来垫垫肚子。 许是知道我没吃东西,掀开蒸笼后,里面放了两个粗粮馒头和一碟小菜。拿出来将东西吃了个一干二净,洗干净碟子,我抹嘴便准备回房继续睡。 打了个呵欠转过拐角,当我睁开眼睛时,被院中石凳上一身白衣的人给吓了一跳。心中默默的问候了一句对方的祖宗,在我看清楚后,顿时觉得自己极其欠抽。因为坐在院中的人并不是别人,而是我的三弟林瑾言。 林瑾言的眼神有些迷蒙,愣愣的望着天上的明月不知在想什么。一身白色的衣衫,配上那张毫无血色的脸在月光的照射下,我觉得刚刚我没叫出来真的是太坚强了。看他脚下堆积的几个已经空了的酒坛,我这才明白过来这人为啥会跟鬼似的坐在这里了。 许是听到了我的脚步声,林瑾言眯着眼睛转过头来。而后伸手指着我,开口说道:“你,过来!” 我本不欲理会这只醉鬼,可是转念想到对方的身份,我不得不垂首走到林瑾言的面前。 “这位爷,可有什么吩咐?” 林瑾言听到我说话,踉跄着脚步站了起来,歪歪扭扭走到我面前,大力的拍到了我的肩膀上、毫无防备的我被他拍的一个趔趄,抽了抽嘴角,我不着痕迹的将林瑾言的手从我身上挪开,向后退了两步远。 “朕渴了,给朕沏壶茶过来。” 闻言,我应了一声,不理身后随时都要摔倒在地的醉鬼,我转身再次走进厨房。为了客人的需求,厨房里一直都有热水供应,我倒了一壶茶端着走入院中,在林瑾言不满的目光中,放到石桌上。 “客官请用。” 林瑾言恩了一声,甩了甩头在石凳上坐下。一口气将我给他倒得茶喝掉,然后便叹了口气。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袖,目光中闪过一丝柔和,我正奇怪他看见了什么时,只见林瑾言小心翼翼的拿出一个做工精细的小盒子,轻轻的放在石桌上。 我一眼便认出这个小盒子就是他下午在房中把玩的那个,那个紫衣太监也为此挨了一顿。只是这个小盒子里究竟装了什么,竟然惹得我这位冷面冷情的三皇弟,竟然会露出如此的表情。不过还别说,这样的表情柔和的林瑾言,还真比之前的要好看许多。 “二皇兄,呵呵。” 听到林瑾言的唤声,我下意识的便想开口应答,不过话到嘴边就被我硬生生的给咽了下去。此时的我可是陈子玉,已经不再是那个闲散王爷林瑾渝了。 “二皇兄,你还是在我身边了。你放心,这辈子我都不会离开你的。” 林瑾言的话音落下,我顿时犹如五雷轰顶一般。瞪着眼睛哆哆嗦嗦的看着眼前,趴在石桌上笑的跟个孩子似的林瑾言,想要跑却迈不开脚步。 这小子从小便没有了母妃,因为性子阴沉,并没有多少人与他亲近。也就是我跟他时不时的说几句话,想来还跟小时候一般那样爱缠着我。我心里默默地安慰着自己,可是却一点儿也无法说服自己。 看他轻柔的抚摸着那个精致的小盒子,我心中的好奇心打败震惊,咽了口口水上前走到林瑾言身旁。 “那盒子里装的是什么?” 我学着以前自己的语气开口问道,林瑾言只是抚摸着那个小盒子,并未反应过来,头也不回的答道:“是我二皇兄啊。我以前说过的,我要跟我二皇兄永远在一起,谁也别想把我们分开!谁也别想!” 此言一出,我哪里还能不明白那盒子里装的是什么。我原本就觉得瑾言对我有些依赖,可是我没想到他竟然会存了有这份心思。如今我的骨灰在林瑾言手中,封地那边怕只是一座衣冠冢。此时我借尸还魂倒也罢了,若是真的一命呜呼,就他这样折腾,我即便是死也无法安生吧。 思考的这段时间,林瑾言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此时已是秋季,夜晚的天还是有些凉的。见他身上衣物单薄,我叹了口气回房拿了大明子的一个薄夹袄轻轻地搭在林瑾言身上。 一夜无眠到天亮,听到院中劈柴的声音,我便也起了。拿着洗漱的东西走出房间后,眼睛不由自主的看向昨夜林瑾言趴过的那张石桌。此时,林瑾言已经不在了,茶壶估计也被人收起来了。不过大明子的衣服…… 我皱眉挠了挠头,先瞒着吧,大不了再赔他一件。 洗漱完之后,我便打算去厨房看看。不过刚刚拐进前厅,就见那个紫衣太监红肿着半张脸急匆匆的朝这边跑过来。看到我走来,那太监的眼睛一亮,上前抓住了我的手臂。 “哎哟,你们都店里的小二都是死人么?找了半天才找到一个。这镇上可有医术高明的大夫?皇,额,我们家公子昨夜染了风寒,你赶紧给请个大夫过来。” 闻言,我应了一声便出了门。回头看了眼急的犹如抓不到尾巴的狗一样的太监,我脑子里不禁想起了昨夜月光下一身白衣的林瑾言。心下微微叹了口气,疾步走向两条街外的回春堂。 无论怎样,赶紧把他的病看好才是正经,等到他病好了之后赶紧送这一行瘟神回京。只要他们在这里一天,我的心就踏实不下来。前有一个陈子彦,后有一个林瑾言,他奶奶的没一个能让人省心! 4.林瑾言的询问 回春堂的苏大夫帮林瑾言把了脉之后,便走到桌边提笔写了个方子交给那个叫来福的紫衣太监。同时嘱咐来福,这几天要让林瑾言好好休息,切不可大动肝火。来福握着方子点头应下,随手递给我一锭银子让我送苏大夫回回春堂。 林瑾言的病症并不严重,药材也不过是一些普通的草药,和诊金加一起也不过才三钱银子。在回春堂结了账之后,我便转回客栈。此时来福也找人验了方子,确定无误后才自己亲自去抓了药给林瑾言炖上。 我敲了敲林瑾言的房门,听到林瑾言的声音,我这才推门进入。此时的林瑾言仅着一身里衣倚在床上,一头黑发散落在身后,映着有些苍白的脸色,不经意看倒有几分孱弱的模样。 我躬身走上前,在看到床里侧放着的那个精致的小盒子后,心中不由一紧。唯恐林瑾言看出异状,我忙将身体俯的更低,双手将剩下的银两递到他面前。 “客官,这是方才看病剩下的银子,花去三钱还剩下二两七钱。” 闻言,林瑾言慢慢转过头来,垂眸看了下我掌心里的银子,又看了看我将头转了回去。 “算是赏钱吧。”不待我道谢,只听林瑾言再次开口说道:“昨夜你们客栈是哪个小二守夜?” 听着林瑾言的话,我心里不由的打了一个突。盯着林瑾言看了半天,我最终还是决定承认。昨夜虽然并没有人看到我在院子里出现,但是林瑾言若是想要查出来也是极其简单的一件事。更何况他手里还有大明子的那间夹袄,我若隐瞒依林瑾言的性子,说不定会觉得我对他居心叵测,极其可能给自己带来麻烦。 “那个,昨夜是谁守夜小的也不清楚。不过昨夜小的肚子饿去厨房恰好在院子里遇到客官您要喝茶。”说着,我再次看了看林瑾言的脸色,之后继续说道:“后来我看客官您睡着了,也不敢动您,所以就拿了件衣服给您盖上。嘿嘿,客官,能不能把衣服还给小的。” 林瑾言看着我,许是见我说的不像是假的,随即抬手指着墙角的衣柜说道:“在那里面,自己去拿。” 我从柜子里拿了夹袄,问了林瑾言再没有了别的吩咐,便打算离开房间。不过林瑾言却并不打算就这样让我离开,用手臂撑起身体慢慢坐了起来。看着我抱着夹袄弓腰站在桌旁,眯了眯那双凤眼,脸上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表情。 “你叫什么名字?” “小的叫陈子玉,客官问这个做什么?”我小心翼翼的看着林瑾言,心中暗暗揣测这人是不是看出些什么来。不过现在我已经变成了一个人,这些日子我以前的性格和习惯都已经改了不少,按理说他应当看不出什么来才对。 “没什么,只是想问问你和陈公子是什么关系罢了。” 陈公子?我不禁有些疑惑,随即便想起了昨日那个一脸可怜的陈子彦。不过,没想到这事儿居然会传进林瑾言的耳朵里。 “客官想多了,许是因为小的与陈公子的弟弟长的有些相似,陈公子便将小的误认为是他的弟弟。” 闻言,林瑾言的眼眸再次闪了一下,我看着他的模样忍不住汗毛直立,心中思忖他问这些究竟想要干什么。 “是么?听说陈尚书家家的二公子陈子玉年前不知是何原因离家出走,下落不明。昨日陈尚书家的大公子又说你是他弟弟,这还真是巧合了点。” 我咧嘴干笑几声,握着手里的夹袄,不自在的动了几下身子。 “可不是嘛,小的也说是巧合了。小的只是一个小小的店小二,怎么可能会是什么尚书家的二公子。” 听着我的话,林瑾言只是冷笑一声,挥手让我便让我出去了。见状,我如遇大赦抱着夹袄匆匆的走出房间,不想差点撞上端着药碗的来福。不理背后来福的跳脚大骂,我忙下楼而去。 房间里空无一人,我靠着房门不由吁了口气。抹了把头上的冷汗,我将大明子的夹袄放进衣柜里准备去前院儿上工。 刚刚迈入大厅,掌柜的便招手让我过去。我以为他要责骂我早上不按时干活,于是就把林瑾言生病抓我去找大夫的事跟他解释了一遍。掌柜的听我这么说摆了摆手也没在意,告诉我大明子已经帮我把那两个房间的事早饭送去了。说罢,便用复杂的目光盯着我,只看的我浑身一阵发毛。 搓了搓满是鸡皮疙瘩的手臂,我凝眉说道:“掌柜的有话您就说,您这样看着我,感觉我好像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一样。” 掌柜的掩嘴干咳一声,摸了摸他下巴处的山羊胡子点了点头:“子玉啊,你来到咱客栈也有半年了吧,我就是想问问你,你真的是李家小子的表兄么?” “掌柜的,这亲戚还能做的假不成?您若是不相信,我这就回李家村把我表兄找来,咱们可以当面问个清楚。” 见我有些急了,掌柜的忙拉着我的手臂将我拦了下来,摆手连连解释他不是那个意思。我料想定是早上陈子彦问了大明子什么,大明子跟掌柜的学了一遍,所以掌柜的才会这样问我。 我是外来的这掌柜的一开始就知道,他怀疑的只是我跟李清癯是否是亲戚关系。掌柜的既然能这样怀疑,那陈子彦那边定然会去查我的来历,我虽一直否认倒也不会有什么,但一直被他这样缠着,也着实有些麻烦。 想到这里,我便跟掌柜的告了假。原本我还有些犹豫用什么理由,没想到掌柜的问也不问便准了。想来也是怕我身上的麻烦牵扯到他身上。 回房间拿了这两天的赏钱揣在身上,我在街上买了些吃的用的便往李家村走去。 推门而入,一身蓝色粗布衫的李清癯正端着瓦盆站在猪圈门口喂猪。听见开门的声音转头忙看向门口,见来人是我,忙放下手里的瓦盆疾步上前将我手里的东西给接了过去。 “子玉,你怎么突然回来了?是休息了么?” 走了那么远,我也有些累了。见李清癯帮忙,我便顺手将东西递给了他。 “恩,客栈里客人不多,我就回来休息两天。奶奶呢?怎么不见她人?” “奶奶吃完早饭就去朱嫂家串门儿去了,说是要帮你做双鞋,眼睛不大好让朱嫂给帮忙看看。” 闻言,我心中不由一暖,点了点头跟着李清癯进了屋。 李家并不宽裕,但被李奶奶和李清癯收拾的很是整洁,看的让人很是舒心。这时李清癯从屋内拿出半框柿子出来,用干净的布巾擦了擦微笑着递给了我。 “尝尝,昨天刚从后山上摘得。本来说过几天给你送些过去的,没想到你今天就回来了。” 我本不爱吃甜食,勉强吃了一个就没再吃了。跟李清癯聊了没一会儿,李奶奶便夹着她的针线筐回来了。伸头见猪已经被喂好了便往屋里走来,抬头看到我正站在桌边笑眯眯的看着她。忙疾步走到我跟前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 “哎哟,玉小子回来了啊,我说今早喜鹊怎么站在咱门口的树上喳喳乱叫。今天想吃什么跟奶奶说,奶奶给你做。” 李清癯见我跟李奶奶聊得很开心,从门口拿了竹筐便要出门。见状,我忙开口问他去做什么。 “后山的柿子差不多都熟了,家里也吃不完,我摘些回来明天拿到镇上去换些钱回来。” 听李清癯这么说,原本拉着我眉开眼笑的李奶奶忙推着我让李清癯带着我一起去。我知道李奶奶心中在想什么,若是放到之前我肯定不同意,不过现在我有事要跟李清癯说便点头应了下来。 此时已是深秋,树上的叶子已经差不多落光了。山道上到处铺满了一层厚厚的落叶,走上去发出一阵沙沙的声音。山道并不宽,我跟在李清癯的身后看着这满山萧索的模样不由叹了口气。 听到我的叹气声,背着竹筐的李清癯身体不由一僵,随即便转身看了我一眼,低头用脚踩着地上的枯叶,犹豫了好久才说道:“子玉,你这次回来是有事吧?” 见李清癯这么说,我也不再沉默点了点头,抬手指了指山道,示意他边走边说。 “你说的没错,我回来确实有些事要跟你说。”我走在李清癯的身侧,见他嘴唇紧抿,心中再次默默地叹了口气。 “这几天客栈里来了几位客人,其中有一个客人看到我,说我是他的兄弟。你也知道,我以前的事什么都不记得了。所以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骗我的。我这次回来就是想要告诉你一声,如果有人过来问你我们的关系,你坚持我们是表兄弟好了。” 听我这么说,李清癯眼中不由透出几分担忧。 “他们不会对你怎么样吧?不行客栈的工作你就辞了吧,我一个人也能照顾家里。” “再说吧,这几天我已经跟掌柜的请了假不用去了,上山吧,莫让奶奶等久了。” 半个时辰后,我跟李清癯背了大半筐的柿子下了山,刚刚走到门口,便看见陈子彦带着陈桥负手站在李清癯家的门前静静的看着从山上归来的我们。 5.李家村小闹剧 李清癯将陈子彦带进堂屋,李奶奶烧了茶端进屋便抱着他的针线筐坐在井边帮我做鞋子。我的眼神一直看着井台便的李奶奶,察觉到陈子彦的目光一直盯在我身上,转头看了他一眼,随即望向旁边的李清癯。 自从看到陈子彦和陈桥主仆二人开始,李清癯的脸色就一直不好。我用脚踢了踢他,见他转过头来,抬手倒了杯茶推倒他手边。 “喝口茶吧。” 李清癯应了一声,端起茶碗喝了一口,陈子彦面带嫌弃的看了看桌上做工粗糙的茶碗,最终也没伸手端起来。见状,我心里不由一阵冷笑。 “子玉,这大半年你就住在这里?” 听到陈子彦这话,我挑了下眉勾着嘴角反问道:“我一直都住在这里啊。陈公子怎么会来这儿?如果你还是迷路的话,可以去村头儿问问村长,我这几天有事就不方便送你们二人回客栈了。” 陈子彦不是傻瓜,自然听出了我话里送客的意思,一时间脸上不由带着几丝惊慌。 “子玉,你,你跟我回去吧。你从小便被爹娘捧在手心,怎能在留在这里?” 闻言,想来不善言辞的李清癯也有些恼了。嚯的起身看着陈子彦,眼中似乎要喷出火来。 “陈公子是吧?且不说子玉他是不是你兄弟,就说我们这里怎么了。我们虽然穷,可是我们没偷没抢。陈公子看不起我们,大可以出去!实话告诉你,就算子玉他是你兄弟,他也不会跟你们走的,因为我们要成亲了!” 李清癯此言一出,不光是陈子彦一脸惊吓的表情,就连我也是差点被吓得掉了下巴。不过,好在陈子彦和陈桥的目光都集中在一脸涨红的李清癯身上,倒也没人注意到我。 收敛起脸上惊讶的表情,我咧嘴笑了笑起身坐到李清癯身边抓住了他紧握成拳的手。李清癯被我的动作弄得吓了一跳,见我对他使了个眼色,眨了眨眼睛勉强镇定下来。 “不可能!这绝不可能!子玉,子玉你说过要跟我在一起的。”陈子彦起身想要来到我面前,但被被李清癯壮实的身子给拦住了。 看着一脸苍白的陈子彦,我慢慢的站起身体,伸手掸了掸有些褶皱的衣摆。 “陈公子,都说了我并非令弟,你若不相信那我也没办法。天色也不早了,我们庙太小,装不了您这尊大佛。陈公子若是无事,就请你离开吧。” “子玉,你说过要跟我在一起的,你不能食言!今日你必须跟我回去。” 陈子彦的声音惊动了井台边正在纳鞋底的李奶奶,只见她操起一根扁担就跑进了屋里。指着陈子彦骂道:“咋滴,玉小子是我们家的人,难道你还想硬抢不成?老婆子我告诉你,我不管你们家到底多有权有势,想要带走玉小子,没门!” 李奶奶虽然上了年纪,可是嗓子却是极好。这一嗓子吼完,门外闲着唠嗑磨牙的村儿里人立刻奔了过来。李奶奶一见大家伙儿都来了,更加的有了精神,扭身对着门口指指点点的邻居说陈子彦是来抢人的。 虽然这出戏是挺好玩儿,可是前提‘被抢’的主角不是我…… 顶着众人的目光,我只觉得嘴角在不受控制的抽搐。余光瞥向旁边的陈子彦和陈桥,发现两人忽黑,忽白,忽青,忽红来回转换煞是好看。不过想想也是,陈子彦乃尚书府的大公子,从小接受的教导与平常,特别是山村百姓有很大的差别。平时遇上不讲理的都很少,更何况这集体‘耍无赖’呢。 面对众人的指责,陈子彦还没说什么,反倒是陈桥先败下阵来。伸手扯了扯陈子彦的衣袖,开口建议陈子彦先回客栈。 我的目光一直在关注着陈子彦,见他点头心中不由松了口气。知道有时候该见好就收,我忙上前扶着李奶奶的手臂,对众人摆了摆手。 “大家先听我说两句。”正在对着陈子彦指指点点的村民听到我的话,纷纷将实现转移到我身上。见众人安静下来,我清了下嗓子继续说道:“方才我跟陈公子已经解释过了,我并不是他兄弟,相信他也已经明白了。现在时间也不早了,估计大伙家里也都已经做好饭了,咱们就都散了吧。” 说罢,我微笑着转身,抬手对陈子彦做了一个请的姿势:“陈公子,寒舍简陋,就不多留您二位用饭了,请吧。” 闻言,陈桥拉着陈子彦往门口走去,在陈子彦路过我面前的时候,用极小的声音对我说他还会再来的。我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装作没听到他的话,目送他二人从人群中挤出李家的小院子。 经过这么一场闹剧之后,唯一有胃口吃饭就剩李奶奶了。我知道她老人家心里的想法,所以在饭桌上当着她的面也没说什么,等她收拾好厨房抱着针线筐去朱嫂家后,我便叫住了心不在焉的李清癯。 “子玉,其实我知道你想说的是什么。”堂屋门前,李清癯抱着竹筐神色有些黯然。低头看着右脚踩着左脚的已经很破旧的布鞋。 见他这幅模样,我心里也不禁有些愧疚。只是有些话不能模棱两可不清不楚,时间久了估计误会会越来越深。 “你感觉你喜欢我对么?” 我迈过门槛负手走到李清癯面前站定,看着他微红的脸颊不由轻笑一声。 听到我的笑声,李清癯抬起头来看着我抿唇点了点头。见状,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叹了口气。 “清癯,其实,你真觉得你喜欢我,想跟我过日子么?如果没有乡亲们之间的流言,你会对我有这种想法么?从你救了我到我在你家待了这几个月,随着我们相处的越来越久,互相了解多一点之后,你对我的感情不过深了一些,可那些依旧只是兄弟之情。你仔细想想看,若是你没有听到乡亲们的流言,你没被他们的话所干扰,你还会往那方面想么?” 见李清癯站在原地愣愣不语,我决定给他时间思考清楚,伸手拿了他手里的竹筐往门外走去。 深秋季节青草并不多,我沿着山道搜索了小半个时辰勉强只找了半竹筐的青草。脑中响起上午发生的事,我伸手将肩上的竹筐拿下来,找了个块儿树叶比较厚的空地坐了下来。 背靠着身后的大石头,拔了根干枯的草棍叼在嘴里,我双臂枕在脑后仰望着头顶蔚蓝色的天空,脑子里不停的思考着以后的路该怎么走。 如今跟李清癯挑明,纵然以后李清癯不会在意,可是对李奶奶总觉得有些歉疚的。林瑾言和陈子彦走后,李家是肯定不能再住下去了。若要自己买院子,还需得在客栈做满大半年才行。而且店小二的工作也不能做一辈子,总归还是要想想其他出路的。 母妃在世的时候曾经跟我说过,说帝王家的孩子还不如普通人家过的快活,如今机缘巧合我变成了普通人家的孩子,没想到普通人家过日子也有那么多烦恼。 等到竹筐里盛满青草的时候,天已近暮色。我手里拎着一根木棍晃晃悠悠的往山下走,在半道上遇到了过来接我的李清癯。一下午的时间若要想明白心中缠绕了两三个月的问题,那着实有些不易。所以在对上李清癯纠结的双眼,我依旧如常的对他笑了笑,顺他的意将背上的竹筐递给他。两人一路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没多久便回到了李清癯的家。 吃过晚饭之后,李清癯伺候李奶奶睡觉。叫住正欲起身的我,转身从里屋的柜子里拿出一个包裹。自我看见那个包裹,心里就一直的猜测李清癯是不是想要赶我离开,但口中却并没有说什么,依旧表情淡然的坐在桌边喝茶。 李清癯将手里的布包放到桌子上摊开,当我的目光看到包裹里那件破损很严重,但料子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的衣裳后,心里隐隐明白了李清癯在想什么。 “这件衣服是我把你背下山的时候,你身上穿的。还有这些配饰。”说着,李清癯将包裹里的东西一一摆放在我面前。最后,李清癯拿出来的是一块儿碎了一半的玉佩。看着上面雕刻的花纹,我的脑子里隐约的闪过一些画面,因为太过零碎,速度也太快,我没办法将那些画面捋清,也没办法知道关于这具身体死之前遭受过什么和他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见我沉默不语,李清癯有些紧张,搓着手跟我解释:“我将这些东西放起来的原因并不是想据为己有,我想等你身体好了之后就还给你的。后来你出去找活,我对你……总之才会拖到今天给你看。” 听着李清癯的解释,我笑了笑表示没有在意。伸手将桌上那件破旧的衣裳拉到我面前,其余的则统统推给了李清癯。 “我只要这件衣服,剩下的就送给你吧。”见李清癯开口想要拒绝,我抬手打住了他接下来的话:“无论以前怎样,我都已经不记得,也都跟我无关了,这些东西我留着也没有用。” 说罢,我不等李清癯做出反应,拎着那件衣服径自走出门去。 从怀里掏出在厨房里摸出的火折子,我点了堆树枝将衣服扔了上去。看着妖娆的火舌慢慢的将衣服一点点的吞噬,我脸上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 无论事情怎样发展,从今天开始,以前的一切统统都与我无关了。 6.分那个桃啊 在李清癯家歇了两天,许是李清癯跟李奶奶已经讲清楚了。李奶奶虽然不像之前对我那么热忱,但该有的关切还是一丝没有少。 这两天内陈子彦也没再来找麻烦,我估摸着是林瑾言的病好,已经随着他动身回京了,于是便告别李奶奶,提着她给我收拾的一包吃的用的回到了客栈。 我提着东西刚刚进门,就遇上大明子端着托盘从楼上下来。看到我回来,将东西放到桌上给我来了一个热情的拥抱。我因为提着东西不方便,所以面对大明子的动作,我微笑着抬脚狠狠的落到了他的脚背上。 看着大明子抱着脚乱跳的模样,我慢条斯理的将东西放到桌上,掸了掸被弄乱的衣襟从桌上倒了杯茶来解渴。 “子玉,你这混蛋小子下脚也忒狠了。枉我对你如此热情,真是太伤人家的心了。” 看着大明子一边抱着脚,一边对着我眼睛抽筋,我心里不由后悔刚刚那一脚下去有些太轻了。不欲再理他,不过转身看到大明子家的夫郎,我眼睛一转伸手挑起了大明子胡子拉碴的下巴。 “哎哟,是么?你没事儿干嘛对我这么热情?难不成想做我家夫郎?” 闻言,大明子抱着脚点了点头:“是啊,你看咱们都同房都那么久了,你就不动心?” “哪能啊,这不顾及你家夫郎么,你就不怕他来了削你?” 大明子家的夫郎虽然长的柔柔弱弱,可是听客栈里的人说,那吃起醋来那可是谁都拦不住。而且大明子也甚是怕他夫郎,此刻余光见他夫郎已经提着竹篮朝这边走来,见我的手指从大明子脸上拿下来,脸色立时黑了下来。我看大明子还没反应过来,提了包袱就往后院走去。 刚刚迈入后院的大门,耳畔便传来大明子夫郎的怒吼声。站在门口微微一笑,察觉到似乎似乎有人在盯着我,我微笑着转头便见一身青色长衫的林瑾言双手抱臂正倚着旁边的柱子似笑非笑的看着我。 我心中不由一凛,没想到他们居然还没走。此时若去再找掌柜的请假有些不太合适,而且李家那边我也不好意思总是来来去去的折腾。 我忙敛去脸上的笑容,对他点了下头便打算回房。就当我从他身边走过去的时候,林瑾言突然开口叫住了我。 “客官有什么吩咐?” 林瑾言看着我放下手臂走到了我面前,负手看着我来回看了我几遍。 “陈子玉,之前倒是小瞧了你。没想到你居然能把陈子彦气的卧床不起。你们真的是兄弟么?” 闻言,我不禁一愣。 陈子彦居然病了?我说这两天他怎么没去折腾。不过,我也挺奇怪,这陈子彦与陈子玉明明是兄弟,怎么能会发生乱仑的事情?也怪不得陈子彦会被禁足,不过这陈子玉也真是挺有勇气,居然想携兄离家出走。不过可惜那陈子彦的感情对他估计比不得自己,不然也不会搞成今天这个样子,能有机会让自己趁虚而入。 不过也幸好陈子彦的不坚定,否则今日的我真的很可能只是一抹亡魂四处游荡了。 “大概不是吧,我什么都不记得了。”说罢,我看了下林瑾言微微惊讶的表情,微笑着将手里的包袱搭在肩膀上,问道:“客官没什么事了吧?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说罢,我不待林瑾言开口直接走下了台阶。想起包裹里那十多个甜的让人发腻的柿子,我伸手从里面摸出来两个扔给了林瑾言。 “没事儿别乱管别人闲事。” 林瑾言见两个柿子一前一后的飞向他,一如小时候那般抿着嘴唇将柿子接到手心里。我见他那模样不由一阵摇头失笑,提着东西就回了房间。 小时候颐宁宫里种着几颗桃树,每到桃子成熟的季节,我便会带着林瑾言去摘桃。那时候林瑾言也不过四五岁,胆子极小所以只能站在树下等我摘了扔给他。那时候我把桃子扔给他的时候,他也是这幅模样。偶尔被桃子砸到了,红着眼睛也不敢哭出来,等我爬下树就会蹭到我跟前让我帮他揉。 一晃都过去二十多年了,我从一个备受宠爱的皇子被贬到益州做了一个闲散王爷,而他却从一个唯唯诺诺的皇子变成一国之君。命运总是那么神奇,永远都料想不到下一刻会发生什么。正如本来已死的我,却附身到陈子玉身上,过着本该属于他的人生…… 回想着往事,我将东西收拾进衣柜,拿了从李家带来的柿子走到前面将分给了其他的伙计。一旁的大明子捂着腮帮子一脸哀怨的看着我,口中一直嘟囔我害人不浅。闻言,我眯着眼睛对他笑了笑,见他瑟缩了一下身子,我满意的收回目光将目光转到进门而来陈桥。 此时陈桥手里拎着两剂药,许是要开口跟小二要药罐子,看到灶台后面的我,愣了一下低头走了进来。 “有药罐么?” 陈桥的到来让厨房原本热络的气氛弄得有些低靡,大明子几天前曾经被陈桥和陈子彦询问过关于我的问题,见陈桥进来便下意识的看向了我。我低头见桌角放着一个洗干净的药罐,拿起来递给了陈桥。 片刻之后,厨房里又开始恢复了先前的忙碌,我蹲在井边清洗着盘子,时不时的看一眼蹲在墙边熬药的陈桥。 陈桥一直眉头不展,偶尔抬头看一下我,欲言又止似乎在压抑着什么。终于在一盏茶的时间后,陈桥终于忍不住了,起身走到我身边,将我从地上拉起来,把手里破旧的蒲扇塞到我手里,自己则蹲下身开始替我清洗那些盘子。 “客官,我自己来就好。” “二少爷,跟我们回去吧。您别再跟少爷赌气了,当初少爷不是不想跟你一起走,是老爷把少爷的腿给打断了他走不了。少爷在家养伤养了两个多月,二夫人正好在这个节骨眼上病逝了。” “这一路,少爷一直都在打听你的下落,如今好不容易找到你,你却要跟别人成亲了。二少爷,少爷他也不容易,前两天从李家村回来就病了,你去看看他吧。” 摇着蒲扇,我蹲在药炉听着陈桥的话并不言语。直到药罐里的药煎成,我拉下肩膀上的布巾垫着药罐的边缘将药倒入旁边的碗中。 “好了,拿回去吧。” 我拿了陈桥手里的抹布,蹲下身继续清洗还剩大半的碗筷,感觉到陈桥站在我旁边依旧未曾动弹,我不由叹了口气说道:“实话告诉你吧,因为受伤关于之前一切,我全都记不得了。对我来说,你们不过是只是刚见过几天的陌生人罢了。” 听到厨房顺子的要盘子准备上菜,我应了一声将之前洗干净的盘子搬起来送进了厨房。回头见陈桥还站在原地发愣,我摇了摇头也不再去多想。 晚饭的时候大明子请假回家去了,想来也是回家哄他那位醋坛子的夫郎去了。因为先前我回李家村都是大明子帮我的忙,于是大明子负责的三个房间我也一并接手了。 送饭并不是辛苦的,辛苦的是五个房间的洗澡水我却不知道该怎么扛过去。虽然有两间实在楼下,可是只是楼上的三间也绝技能将我折腾的够呛。 提着笨重的木桶爬上楼梯,喘着粗气我敲开了天字一号的房门。许是来福不在,开门的是林瑾言。见我弯着腰喘着粗气抬头看着他,林瑾言愣了一下,错开身体让我进入了房间。 咬牙将热水兑入浴桶内,我抬手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转过头,林瑾言正坐在桌边喝茶。见我将洗澡水倒好,抬手示意我出去。 心中默默腹诽着林瑾言不尊老爱幼,提着木桶为他关门之际,摆在柜子上两个红彤彤的柿子恰好映入眼帘。 林瑾言同我的口味相差很大,这小子从小就嗜甜如命,我也是知道他这一点才会把柿子给他,没想到他竟然会没吃。不过也对,毕竟他现在可是一国之君,自然要有戒备之心,他不吃也是正常。 将洗澡水都送完,我已经累的只剩下一口气了。一脸哀怨的戳着酸疼的手臂,暗暗决定一定要好好锻炼才成。 缓了口气跟着几位活计去厨房吃晚饭,哪知,刚刚拿着馒头咬了一口,还没等屁股落到凳子上掌柜的声音再次传来,说天字一号我要送茶过去。 几人满含同情的看了我一眼,但手上下筷的动作也未曾停顿半分。抬手挨个儿点了点几人,我愤愤的起身拿了壶茶往楼上走去。同时心里暗骂着林瑾言这个事儿精。 知道我现在不是他熊长了就可劲儿折腾我,等到有机会看我不像小时候那样揍你屁股! 7.梨花木盒 “客官,您要的茶来了。请问您还有什么吩咐么?” 我毕恭毕敬的将茶壶放在桌子上,看着面前端坐的林瑾言笑的一脸灿烂,然而对方却嫌恶的瞥了我一眼别开了头。 “你来之前做什么了?” “吃饭啊。” 我听着林瑾言的问题有些疑惑不解,瞪大眼睛回答道。说完,便反应过来,伸手抹了下嘴巴,果然在嘴角发现了一个白生生的米粒…… 目光再次看向林瑾言,我异常的想像小时候那般抱着他的脑袋狠狠地揉几下。想当初这混蛋小子吃的满脸都是渣滓,我都还没嫌弃他,现在大了居然敢嫌弃我了。虽然我很想那样做,但是我还是清醒的,忍着心中翻腾的欲望有些无奈的将眼神转向别处。 “这镇上可有什么好玩儿的地方?” “小的也刚来这里没几个月,一直在这里当店小二,哪里有好玩儿的小的还真不清楚。不过听几位比较熟悉的公子说,西街的明月阁不错,公子若是有兴趣可以去看看。” 明月阁乃镇上最大的妓馆,那几位常来这里吃饭的公子个个都是纨绔子弟,这明月阁自然是没少去。我虽然没去见识过,但光听他们说,就觉得里面应该不差。 林瑾言这小子自小就不喜欢这些地方,我还没贬谪出京的时候,曾带着他去过京城最有名的妓馆玩儿,结果刚刚进门就生生的变了脸色吓跑了,弄得京城的各家公子都暗里笑话了他许久。 听我说完,林瑾言便挥手让我下去了。此时我的肚子饿的跟打雷似的,见他放人忙一溜烟儿的离开房间奔向厨房。 大明子不在,这一夜我睡得自然舒服。天色微亮的时候我便按照往常的时间醒来。洗漱完毕后,挨个将五个房间的洗漱用具给送进去。在进入陈子彦的房间时,他已经醒了,看到我端着东西进来。眼神哀戚的看着我,倒是没有再说什么。 我估量着陈桥已经把昨天我跟他讲的话告诉了陈子彦,所以见他如此我也没有觉得尴尬,微笑着冲他点了点头将东西放下就离开了房间。在我替他们关上房门的时候,不小心听到了陈子彦和陈桥的对话。听出陈子彦的不甘和痛苦,我心中跟前两次一样,都有些微微的刺痛,耳边似乎有人在告诉我:回去,接受他! 此时的我很清醒的知道,我是接收了陈子玉的身体,但是他和陈子彦的感情不该属于我。我可以将陈子彦当做兄长,但不能是情人。 忙活了早上那一阵我便清闲了下来,见院子里太阳不错,回房将被子都抱出来搭在竹竿上。自己也找了个小马扎静静的坐在门口看着院子里银杏叶从树上慢慢飘落的样子。 这么安逸的时间也只有我在益州那里才过了度过了几年,也只是几年而已。从母妃过世之后,几位兄弟为了那把椅子开始各显神通,直到跟我最亲密的三皇弟在那片腥风血雨中一举登上帝位,我也从不敢放松警惕。特别是宫里的暗桩说林瑾言一直在命人监视我的动向,我更是小心翼翼行事,甚至连门都不怎么出。 神经一度紧绷的我以为自己会变成一个疯子,不过益州郊外的那场动乱,在我心脏被流箭刺进的那一霎那,虽然很疼,但我却是笑的,当时的脑子里只闪烁着‘解脱’二字…… 回忆起往事,我似乎又重回到了那个场景,记忆中愉悦的心情让我嘴角忍不住向上弯起。耳畔跫音响起,我闭着眼睛转过头去,慢慢睁开眼睛看见我面前站着的是一身蓝色锦袍的林瑾言。 此时的林瑾言背对着太阳,宝蓝色的衣衫泛着金黄色太阳光,让他整个人看起来仿佛周身都在闪着光。我仰望着林瑾言,有些看不太清他的脸,眯了眯眼睛伸手指了指旁边的小马扎让他坐下。 不知为何,林瑾言看着我的表情脸色有些苍白,垂在身侧的两手握紧又松开似乎在紧张着什么。我打了个呵欠将身子往他面前探了探问道:“身子还没痊愈?脸色有些不太好。” 闻言,林瑾言似乎刚回过神来。眼神茫然的看了我一下随即摇了摇头。 “没,我没事。” 见状,我也不再说什么,起身去井边打盆水洗个脸。清凉的净水拍到脸上,我立时清醒了不少,回想刚刚对待林瑾言,似乎有些太过随意了。感觉林瑾言的目光一直落在我身上,我转过头看去,林瑾言又在抚摸那个装着我骨灰的小盒子。 心里咯噔了一下,我将视线错开,心中暗暗思忖刚刚我是不是做了什么让他觉得起疑的事。可是从头想了一遍也没想出自己到底做了什么不对的事来。 “你不是说明月阁很不错么,带我去看看。” 听到林瑾言的话,我很想大声地拒绝,可是作为一个店小二,我没有理由拒绝。用袖子擦了一下脸上的水珠,我看着林瑾言问道:“您不是有随从么?” “家里有事让他先回去了。” 林瑾言负手走在我面前面无表情的看着街道两旁的商品,时而眉头紧皱,时而嘴角含笑,想来也是看到自己当皇帝,治下的百姓安居乐业心中高兴吧。 我对逛街没甚兴趣,一路低着头思考着晚上再扛洗澡水该拉着谁当帮手。不过还没等我想出人选,便听到李清癯唤我的声音。寻着声音侧过头去,只见他正站在两个竹筐后面看着我笑。 “你来了啊,奶奶这几天还好么?” “挺好的,就是怕你不回去了,我来的时候还嘱咐我,让我等下去看看你。” 闻言,我点了点头,看了看筐里的柿子已经所剩不多,猜测他今天的生意应该不差。想到李清癯每次来看我从未吃过饭,我便想着留他吃顿饭。 “时间也不早了,集市散了就别赶回去了,你等会儿去客栈找我。” “这,不用了,回去也用不了多少时间,奶奶也该做好饭了。” 李清癯搓着手看着脚边的两个竹筐眼神有些犹豫,我知道他是不想给我添麻烦,所以才会拒绝。于是便开口说道:“别推辞了,你若不去,等下我闲了就来寻你。你要是走了,我下次回去就告诉奶奶,你没去看我。” 见李清癯脸色微红,我笑着抬起手准备拍下他的肩膀,然还未等我的手落下,就被一个穿着青色布衣的小哥给拦住了。 “清哥,这就是住在你家的那位小哥吧,对人真热情。若是娶了夫郎,必定对他夫郎极好。” 从那小哥的眼中我看到一丝敌意,明白他应该是看上李清癯了,我笑了笑接下了他这根软刺。 “清癯他对我有救命之恩,我对他好也是应当的。我在前面的同福酒家当差,若是小哥不嫌弃,等下你也跟着清癯一起去吧。” 闻言,那小哥也明白了我对李清癯没什么意思,笑着摆了摆手:“哎哟,那感情好。叫我小山就好,叫我小哥感觉怪别扭的。” 恰时有人过来买柿子,小山立时帮忙招呼。我看这个小山是个机灵的,跟李清癯的不善言谈正好互补。看小山手脚也挺勤快。李奶奶年纪也大了,到时家里家外有小山把持着,以后应当过的不错。 “你还要多久?” 思绪中的我听到林瑾言的声音猛地回过神来,转头看到站在三米开外面无表情的林瑾言,我这才发觉放过跟李清癯聊天竟然把他给忘了…… 对他赔了个笑脸,我再次嘱咐了李清癯几声便追着林瑾言走了。 “你跟那两人很熟?” “恩,刚刚那个大个儿的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刚刚请了他吃饭,客官能不能先逛一会儿,改日我再带你出来好好玩玩。” 听着我的话,林瑾言面上倒没什么不悦,点了点头继续往前走。 这贫穷的小镇自是没什么好玩儿的,林瑾言走了一条街便没有了兴致。我本想带他回客栈,不想林瑾言的目光在看到街角的那位正在雕刻木头的老人之后便疾步走了过去。 我跟着林瑾言走到摊前,只见老人面前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木刻。林瑾言蹲在地上看了许久,在看到压住破布边角的那个梨花木的盒子后微微一笑,抬头看着依旧在低头雕刻的老人。 “老人家,那个盒子多少钱?” 老人听到林瑾言的声音,慢慢抬起头来,顺着他的手指看到那个梨花木的木盒揉了揉眼睛。 “哦,那个啊,二十个铜板。” 闻言,林瑾言忙从腰间掏出一锭银子放在老人的旁边。老人一看那么大的一锭银子,表情有些惊慌,一手抓着银子,一手抱着木头,颤颤巍巍的将银子递给林瑾言。 “这位公子,老汉没钱找您,您要不给换换吧。” “不用了,换不了就不换了。” 听到林瑾言的话,老人有些急了,伸手把林瑾言手里的木盒给夺了回来。 “那可不行,这木盒我不卖了,公子如果真的喜欢,那老汉就给你留着。” 见状,林瑾言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应了一声点头离开。我看到他脸上的惋惜,心中不禁有些无奈。扭头看了眼已经坐回原处的老人,开口问道:“你很喜欢那个盒子?” 林瑾言听到我的话点了点头:“那上面的兰花花式,我二皇,我二哥很喜欢,所以就想买一个送给他。” 听着林瑾言的话,我心中感觉既心酸又好笑。他的二皇兄我已经死了,想要烧给我么。不过很可惜,我已经收不到了。 8.王爷皇帝携手明月阁 将李清癯和小山送出客栈,我负手站在人来人往的街角,看着形态各异的路人突然想起来上午林瑾言失落的眼神。 从小到大,我虽然待他还算好,不过却从来没有送过他东西。总觉得宫里吃的用的都已经有嬷嬷替他打理好,也用不着我送。反倒是他有了什么好东西总是拿过去分我一半,此时想到他上午想要的那个梨花木盒便动了心思。 伸手摸了摸腰间的铜板,我犹豫了一番还是决定去将那个盒子拿回来。 小城小镇大家能过吃饱穿暖便是好的了,谁也没有那个闲钱去买些不实用的小玩意儿。所以来到老人的摊前,他那里依旧冷冷清清,鲜少有人问津。我走上前在摊位蹲了下来,看了一圈儿也没找到那个刻着兰花的木盒。 “老人家,今天上午那个梨花木的盒子可还在?” 闻言,老人抬起头来,抬头认出是我便点了点头,随即从身后的布包里将盒子拿出来递给我。 “上午来的是你家公子吧,回去多劝着点他,有钱不是这么花的。” 我口中应着,将腰间的铜板拿出来数了二十个递给老人,而后便揣在怀里走了。 摸着怀里的盒子,我突然有些后悔。且不说这具身体跟林瑾言先前并不相识,就是相识无缘无故的买这么一盒子送给人家,一般人肯定会觉得心怀不轨。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更何况人家还是堂堂的当今圣上。 可惜了我的二十文钱啊…… 回到客栈,陈桥正陪着陈子彦在院子里晒太阳。见我回来两人惧是一愣。见状,我倒是不在乎两人怎么想,微笑着跟他们打了声招呼,听从掌柜的吩咐将店里的桌椅板凳擦了一遍,顺带的将院子里也打扫的干干净净。 晚饭陈子彦要求摆在院中,此时虽还不太冷,但陈子彦还未曾痊愈的身体应该是吃不消的。我抬头看了下陈桥,见他一脸无奈也就按照他的吩咐将饭菜端到了院子里的石桌上。 一一将饭菜摆放在桌上,我侧头看了眼陈子彦,发现他的一直在看着我的脸。微风起,吹起陈子彦散在背后的发丝,许是发丝影响的视线,陈子彦垂眸将头发理到身后,嘴角勾起露出好似嘲讽的一笑。 “子玉,你终是长大了。” 闻言,我不由一愣,随即也笑了起来:“人哪能不长大,客官身体刚刚好些,这里风大以后还是在房间吃吧。” “子玉,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么?” 陈子彦拉着我的衣袖,眼睛微红。我低头看了下他那双修长的手,动了下手里的托盘让他的手从我的衣袖上拿开。 “这个有什么好说谎的么?我也没必要跟你说假话。客官还有别的吩咐么,若是没有小的就不打扰您用饭了。” 说着,我躬身从陈子彦离开。仰头仰望着天空,嘴角忍不住微微勾起。 记得不记得对于一个早已经换了灵魂的人还有什么差别,不过。从那些片段里我能想象陈子玉是个性子极偏激的人,即便是他还在,事情发展到现在,纵然陈子彦有再多的理由,他们也不可能再回到之前。 刚刚吃完晚饭,掌柜的再次让我去天字一号房,说是林瑾言有事找我。问了问厨房洗澡水还没烧好,我便带着满腹的疑惑去了楼上。 敲门进入,只见林瑾言正站在床边换衣服。微微仰头扣着颈间的盘扣,扭头看到我一身土褐色的粗布衣微微皱了皱眉。 “客官叫小的有什么吩咐么?” “没事,就是叫你跟我一起出去逛逛。” 闻言,我不由一阵惊讶,伸手指着地下意思是他楼下还有一干侍卫为何偏偏叫我。哪知,对方瞥都没瞥我一眼,便抬脚出去了。 下楼之际,我跟在林瑾言身后恰好遇到出门刚刚回来的陈子彦和陈桥。两人抬头看到林瑾言忙躬身抱拳行了一礼,目光在落到林瑾言身后的我后,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说出来什么。 “公子这是要去哪儿?”陈子彦站在楼梯上,侧身仰头看着面无表情的林瑾言问道。 “在房中闷了几日觉得甚是无趣,出去走走散散心。你身体刚刚好转就好好休息吧。” 说着,林瑾言负手走下楼梯,而我也低着头跟了上去,再走到门口时我转过头,只见陈桥正护着陈子彦上楼而去,那眉宇间的小心谨慎,似乎在看护一件极其珍贵的宝物。在这一刻我突然觉得,若是陈桥和陈子彦能够在一起倒是个不错的结果。 沉默的跟着林瑾言来到西街,在我回过神来的时候我们已经占到了明月阁门前。听着耳畔那些女子和少年与客人调笑的声音,我抬头看了下林瑾言的脸色,暗骂自己之前没事儿多什么嘴。 “那个,客官,要不然咱们就回去吧。” 林瑾言紧绷着一张脸扭头看了眼面色有些尴尬的我,一言未发的抬脚迈入门内。许是林瑾言周身气势太过逼人,普通的姑娘和少爷都只是眼巴巴的看着他不敢近前,屋内也是有了片刻的安静。 看着眼前尴尬的场面,我很想将自己的脸遮住,或者小到他们都看不到我。这种逛妓馆平生还真是第一次……不能不说我这个三皇弟他还真不适合这种场合。 “哎哟,客官您来了。有相好的没有,没有的话妈妈给你挑一个怎么样?”浓妆艳抹的老鸨摇着手里的美人扇走了过来。 老鸨年约三十,眼角虽然已经有了皱纹但不难看出年轻时出众的容姿。半透明的红纱制成的衣裙随着她的步伐轻轻飘摇,更显得她身姿娇美。 “要一间雅间即可。” 老鸨见识的世面甚广,也不好奇林瑾言为什么不叫人作陪,利落的应了一声自己提着纱裙带着我和林瑾言上楼而去。 要了壶酒和几样小吃之后,林瑾言便挥手让老鸨出去了。房间内唯有我和林瑾言二人,沉闷的气氛让我觉得有些压抑。挪动身子想要悄悄溜出去,却见林瑾言一个眼神射过来,让我犹如芒刺在背立时咧了咧嘴站住了身形。 我心里对我们两人的相处模式感觉到异常的憋屈,极其的怀念他以前在面对我时唯唯诺诺的小模样。而不是现在他喝着,我看着,他坐着,我站着。虽然我撺掇他来明月阁是我不对,可是最后要进来的是他,跟我可没什么关系。 临场对敌讲究敌不动我不动,此时我觉得也颇为适用。垂首站在门边,低头眼观鼻鼻观心,而首位上的林瑾言端着酒杯也是一言不发,只是时不时的嫖过来一眼,不知道是不是在观察我有什么动作。 小时候因为淘气我经常被母妃罚去面壁,加上现在在客栈当值的锻炼,我早已经习惯了长时间的站立。所以我才站了那么一会儿倒也不觉得辛苦,倒是坐在凳子上的林瑾言已经有些受不住了。 “你不知道李明贤那小子自以为他叔父在京城做了个京官,就好像高人一等一样。整天挺着胸膛拿鼻孔看人,看的老子窝火的不行。秀清他爹攀附权贵,要不然怎么会把秀清嫁给李明贤当夫郎。” 隔壁雅间跫音响起,随即便是一阵拉动凳子的声音。我听隔壁几人的声音都有些耳熟,想来也是经常去客栈吃饭的那几位富家公子。 原本觉得有些无聊的林瑾言听到隔壁有人说话,也没有了先前不耐的表情。静静的坐在凳子上看着我北面的窗口不知道在想什么。 “谁说不是呢,秀清的姿色在咱们镇那算得上是顶好的了。要不是李明贤有个叔父,怎么会轮到的他。我听说李明贤在床上总是爱玩儿些新鲜的,秀清嫁给他那可是有的受了。” “哼,他李明贤的叔父是京官又怎么样?能比的料齐燕王?人家虽然死了,但是人家一根手骨节都比他的命重要,不知道他每天有什么好得瑟的。” 提到‘齐燕王’三个字,我看到林瑾言立时变了脸色。眉头微皱,握着酒杯的手指骨节都已经泛着青色了。我知道林瑾言已经生了怒气,所以心中暗暗为隔壁的几个公子哥祈福。 “好端端的说什么齐燕王?真是吃饱了撑的。” “祁阳兄好端端的发什么怒啊?他齐燕王有什么说不得的,都是一个死了的人难道你还怕他从陵墓里跳出来找你啊?不过我听我益州的表兄说,皇上他并没有把齐燕王的尸骨放入陵墓里,而是火化秘密带回了京。你们就不觉得奇怪么,就算是皇上与齐燕王手足情深至于这么做么?你们想想当初皇上上位的时候对待其他王爷的手段,我看这齐燕王八成也是他背后下的黑手。” “你胡说什么?!不想活了?!你不想活可别拉上我们。” 我听着隔壁的对话扭头看向林瑾言,只见他脸色雪白,嘴角紧抿,一看便是在压抑着自己心中的怒火。其实我刚在李家村醒来的时候也怀疑过是谁煽动的那场政变,思来想去也觉得林瑾言的嫌疑最大。虽然我已经没有了任何权势,但一个能与之竞争的兄弟存在他估计也是放心不下的。 “本来就是这样的嘛,我就不相信你们没有这样怀疑。” 隔壁话音落下,这边忍了许久的林瑾言最终还是忍不下去了。嚯的起身摔了手里的杯子,怒气冲冲的拉开门朝隔壁走去。 9.‘二少爷’大闹明月阁 我一看林瑾言变了脸色,心道一声坏了,连忙小跑跟了过去。 林瑾言紧握双手来到隔壁雅间门前抬脚将门踹开走了进去。屋内依旧聊得火热的几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给吓了一跳。定睛见来人只是一个身穿华服的青年立时火气四起,几人起身冲过来开始质问林瑾言。 “你是什么人?进门不知道敲门么?” 林瑾言负手看着他们四人冷冷一笑,眼中满是杀意。我站在门边仔细一看,竟然还都是熟人。但知道这个场合我不适合多嘴,所以便站在门口充当盆景。不过就算我不说话也不代表没人看到我,在听到那个张公子惊讶的叫出我的名字,我闭着眼睛暗骂这个作死的混蛋。 满面笑容的抬头对着几位熟客笑了下,我指了指怒气冲冲的林瑾言笑道:“那什么,带客人一起来的。几位公子好啊。” 闻言,刘公子摇了摇手中的折扇笑道:“我就说你哪来的钱来明月阁,不过你这客人脾气可够大的啊,居然敢踹我们几个的门?!” 我看着刘公子走近林瑾言,在他即将到面前的时候,林瑾言甩手一个耳光便落到了他的脸上。清脆的巴掌声响彻整个雅间,对面的几个人看着眼前的情形一时间竟然忘记了动作。 林瑾言冷着脸拉了拉袖口,沉声说道:“放肆!你等乡野小民,也敢在这里论意朝政?皇上谋害齐燕王?当时的情况你们是亲眼目睹了还是参与其中?齐燕王乃是被流箭所伤根本就不是皇上下的手。不过几个只会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也敢如此妄言!” 林瑾言的声音将几人从失神中拉了回来,其中张公子看着林瑾言一脸桀骜的模样忍不住嘲笑道:“呵呵,我们是纨绔子弟?那你是何人?皇上他是否谋害亲兄你怎会了解的如此清楚?你又算是个怎么东西?!” “你……”林瑾言犹豫了一下,负手瞥了我一眼,眼中闪着意味不明的光芒。我看着他那表情心里只觉咯噔一下,而后便听到他说道:“怎么,尚书府的二公子你说是个什么东西?” 我听着林瑾言的话,差点从地上蹦起来。我说刚刚怎么感觉他看我的眼神怪怪的,原来他是要拉我下水啊。这穷乡僻壤的知县老爷便是最大的了,尚书家的公子虽然无官无职,可是若是来到这里谁不给他几分薄面?别说是一个小小的妓馆,就是想要让知县把他那审案的大堂挪出来,估计那知县也决计不敢说一个不字,不过这前提是尚书家的公子是否真的回来这种穷乡僻壤…… 果然,林瑾言的话音落下,房间内响起一阵大笑,我暗暗抚了抚脸心中也想着该如何收场。 “尚书家的公子?哈哈,那我还是死而复生的齐燕王了呢。就你小子那模样给人当夫郎还行,尚书家的公子还是下辈子再想吧。” 说罢,那刘公子便要上前捏住林瑾言的下巴。林瑾言看着刘公子的那张脸眼眸一闪,抬腿顶上他两腿间。立时,刘公子松开林瑾言的下巴,捂着两腿间的部位蹲在地上一阵惨叫。 见状,我不由打了个冷战。心中不由暗自猜想,林瑾言这么一腿下去。估计那刘公子以后想要再‘站’起来就难了…… 林瑾言冷笑着拉了拉被弄乱的衣襟,抬眸扫了眼对面面如土色的几人说道:“我最恨的就是有人捏我的下巴,可偏偏还有人不知死活!” 林瑾言此时一脸怒气,听他这么说我不由笑了起来。听到我的笑声,林瑾言回过头瞥了我一眼,见我适时地收敛起笑容,这才收回目光。 “我不想同你们多说废话,但是麻烦你们嘴巴放干净点!” 明月阁的老鸨听到这边的动静忙带人赶了过来,见状,我也不阻止列开身子让他们进了房间。 屋内的几个可以说都是镇上有身份的人,那老鸨自是不敢开罪他们。但又摸不到林瑾言的身份,心怕惹了自己不能惹的人物,便打算当和事老。 “哎哟哟,这是怎么了,大家都出来玩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这顿算是我花娘请了,几位都消消气。” “花娘,找人去报官,这里有人竟然敢冒充尚书家的公子。” 刘公子捂着下体一脸愤怒的指着林瑾言,见老鸨带人并不动弹,伸手从腰间摸出一锭银子扔给她,口中吼道:“还不快去!” 老鸨抱住那锭银子,愣了一下便推了一个手下出来让他去县衙。见此,林瑾言也走了出来,抬手拍了三下手掌。只见一个身穿玄色劲装的男子从窗口飞身进来,大步走到林瑾言面前单膝跪下。林瑾言瞥了眼那人,抬眸微笑着看着房中表情各异的众人,沉声说道:“去客栈通知陈大公子过来,就说本公子在明月阁被人欺负了!” “属下领命!” 那人应了一声,领命而去。房间内的众人一时间面面相觑,眼中都有些退却。 林瑾言是打定主意要顶着我的身份,我也明白他的身份不易坦明,于是也就顺了他的意。看林瑾言抬脚在桌边坐了下来,我忙一溜小跑上前倒了杯茶放在他手边。 片刻之后,陈子彦、陈桥二人带着一干侍卫与县衙的那帮人同时赶到明月阁。众人一见之下更是慌了神,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陈子彦不是傻瓜,听那暗卫的话意思便知道林瑾言的身份并没有暴露。所以,刚一进门拨开迎上前的老鸨径自走到林瑾言了面前。 “怎么回事?谁敢欺负你?” 闻言,林瑾言抬眸看着旁边已经吓得脸色微白的几人,在他们惊恐的眼神里扬了扬下巴示意陈子彦就是那几人。 “咱们兄弟二人差别很大么?他们居然说我配给人家当夫郎。还胆大包天的妄议朝政,说是皇上害死了齐燕王。” 陈子彦听完林瑾言的话,冷汗顿时便流了下来。侧头看了看毫无表情的我,挥手示意门口的几个士兵将四人捆绑起来。 县衙的人来的只是一个小小的捕头,平日里虽然也受过几家的‘照顾’,但是真碰上这样阵仗他倒真有些胆怯,直到陈子彦下令将人带走,这才在门口扶了扶戴的有些歪的帽子,抓着佩刀走了进来、“你们是什么人?怎可胡乱抓人,还不快给我放开!” 听到那捕头的话,陈子彦笑着走到他面前,从衣袖中拿出一本文书。那捕头疑惑的看了一眼,接过文书打开在看到陈子彦的身份和那个鲜红的大印,立时握着刀跪了下来。见状陈子彦挥手让他起身,看了看那几个被吓的面如土色的公子哥们,目光再次转向那捕头“就先把人收押在县大牢,明日再决定如何处置。”陈子彦说完,让那捕头和几个侍卫将人带走,转头看了看惊呆了的老鸨,开口说道:“子玉,咱们回客栈吧。” 闻言,林瑾言点了点头随着众人回了客栈。 回去的路上林瑾言面无表情的走在几人中间也不知在想什么,不过看他眼神心情似乎有些不悦。不过想来也是,谋害亲兄这顶帽子扣在他头上,不管是真是假总是让人心有不爽。其实说来我的心情也有些低沉,心中的怀疑被人提到明处,即便是林瑾言回应说我的死跟他没有关系,但心中怀疑的种子已经生根发芽,若要拔了那颗扎了根的种子,却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折腾了一天,我替他打好洗澡水便想下去休息,不过林瑾言却好似暂时没那个心情去洗漱,开口让我从楼下拿了几坛酒过来。客人的吩咐我不能不从,应了一声之后便跑到楼下拿了两坛纯正的梨花白上来。 弯腰将酒坛放在桌面上,林瑾言叹了口气将目光转向我。伸手示意让我坐下。我本也不是会客气的人,便顺了他的意思坐在了他旁边的凳子上。只见他伸手拿过我刚刚送来的梨花白拍开坛口的封泥倒了满满一大杯放到我面前,自己也倒了一杯喝了起来。 客栈里的梨花白我已经馋了许久,此时虽然喝酒的气氛有些不太对,但也没有拒绝。抿了口香醇可口的梨花白,我抬头看向旁边一言不发的林瑾言。 此时的林瑾言面上因酒气的氤氲,面色有些潮红,黑色的眼眸里也似乎蒙上了一层水汽。即便是阴着一张脸,也毫无平日的威严。 林瑾言不说话,我也不知道该找什么话题。加上梨花白的口感确实不错,所以一时之间都除了喝酒,真的忘记了怎么开口。 梨花白的后劲极大,两坛酒被我们俩喝完,我便开始有点儿摸不到北,不过好在脑子还算清醒。抬头看向林瑾言,这会儿他也只能勉强坐得住。许是察觉到我的目光,林瑾言抬头与我目光相撞,两人便不由自主的笑了出来。 此时此刻,房间内的气氛很是安静,几乎可以说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收敛起脸上的笑容,林瑾言突然叹了口气,转头看向我目光中有着些许的放松。 “我们家是个大家族,兄弟也很多。从小我没有母亲,我的父亲有很多的妻子和孩子,所以也就顾及不到我。在那个家里,对我好的只有我二哥和他的母亲。” 听着林瑾言的话,我顿时清醒了不少,目光转向满脸怀念的林瑾言,我的心情也很是复杂,同时随着他的话,我的脑子也不禁回忆起了以前我们小时候的那段岁月。 “从小我就被欺负,他们说我是个没娘的野种,没人愿意跟我一起玩。只有我二哥对我好,无论他走到那儿都会带着我。他的娘亲很温柔,经常会给我好吃的,一直到我们都长大。” “我一直以为我们会这样,但是有一天父亲病了,我的兄弟们就有了想当家主的念头。那时候二哥因为犯了一点错被父亲赶出了家,我当时觉得自己的天好像塌了。” 说到这段,林瑾言吸了一下鼻子,抬手抹了下眼睛,见我面色复杂的看着他,嘴角弯了弯对我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 10.醉酒表心迹 我被贬出京的时候,林瑾言刚刚十五岁,而我也不过十七。我记得当时在我临走之际他死死的抱着我的腰不肯让我走,最后还是被父皇着人将他打晕才把他带回了母妃那里。 让林瑾言跟着我不过是看他傻乎乎的很好玩,加上那张脸确实对我的胃口才会一直带着他。后来等到我们都长大了,我再想甩掉他已经是不可能了。 我平时很喜欢捉弄他,看着他脸红上火,着急的跳脚的模样很有意思,所以一直以为我的离开会让他松一口气,没想到对他来说会是这么一个结果,我也没想到我在他心里的位置居然那么的重要。 此时我心里有些矛盾,怀疑和兄弟之情在我脑海里一直不停的纠缠,似乎不分出个胜负不会罢休。然而林瑾言之后的话,却让我心中的称在朝着兄弟之情的方向在一点点的倾斜。 “我的那些个兄弟为了家主的争斗愈演愈烈,父亲也都快有些控制不住。我看他们相互残杀,害怕有一天会伤害到我二哥,所以我也动了些心思。因为我行事小心,所以在那场争斗中,我获得了胜利,坐上了家主的位置。” “后来我本想把二哥找回来,但是家族内的事情太多,找回二哥这件事不得不服一而再再而三的被搁置。直到几个月前我二哥意外身亡。” 林瑾言的眼泪慢慢流了下来,他好似没有感觉一般,只是喃喃的说着这些事,也不管我有没有在听。 “我二哥死了,所有的人都怀疑是我下手杀了他。我对他好都来不及怎能可能去杀了他?他们都不知道,谁也不明白。” 闻言,我心中不由一顿,下意识的开口道:“为什么?杀了你二哥对你不是有很大的好处么?不会再有人对你的位置有任何威胁。” 听完我的话,林瑾言笑着摇了摇头:“你也不懂,可以说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二哥,如果他想要,哪怕是我的命我都会双手奉给他。因为我喜欢他,怎么可能会杀了他。” 说了这么一会儿,梨花白的后劲已经全上来了。林瑾言说完之后便有些坐不住了,趴在一头趴在桌上便睡了过去。 我酒量向来不错,但这梨花白后劲实在是太大了,我有些没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只是看着林瑾言那张白皙的脸,我心中百味具杂。只想着酒后吐真言,林瑾言刚刚所说的话,应该是没有假话的吧。 在桌前坐了一会儿,见时辰已经不早了。起身要林瑾言抱起,却见他身体一颤,整张脸都皱了起来。我这才想起胸口那个梨花木的盒子还在我身上没有扔掉。 起身将人放到床上,看他翻身去抱住床里的那个朱红色的小盒子,我心中忍不住一酸。伸手将那个梨花木的盒子拿出来看了看,最终还是弯腰放在他的枕边。 因为喝的有些多,我一觉睡到送早饭的时候才清醒过来。被大明子叫醒,听他说前面有些忙不过来,我忙套上衣服洗了把脸就去了厨房。 等我端着东西到了大堂,这才看到发现县太爷和昨夜那个捕头正坐在大厅里和陈子彦聊天。见我出来,陈子彦起身走到我跟前,小声的嘱咐我让我去楼上看看林瑾言醒来没有。 我躬身应了一声,随即端着东西上楼。抬手敲了敲林瑾言的房间,听到他的声音后,我这才推门走了进去。 此时林瑾言依旧穿着昨天的那身衣服,手里拿着昨夜我放在他床头的那个梨花木盒子。 见进来的是我,拿着手里的盒子问道:“你什么时候把这个盒子买回来了的?” 在心中犹豫了一下,我决定实话实说:“额,昨天下午买的,我看你挺喜欢的本来想买来送给你。不过又怕你误会就没给你。” 林瑾言听到我的解释点了点头,拿着那个没有多大的盒子轻轻的摩挲这上面精致的兰花花式,眼中好似有些怀念。许久之后才对我说声谢谢。 猛然想到陈子彦让我带的话,我跟他说了一遍之后,就下楼把陈子彦请了上来。因为他们谈话我也不便多听,所以为他们关上门就离开了。在厨房里吃了个馒头垫吧垫吧,我见陈子彦从楼上下来了,便端着早饭给林瑾言送去了。 我已经好几天没有回李家村了,怕李清癯和李奶奶惦记,便跟掌柜的说了一声。客栈里生意并不是很忙,掌柜的也就同意了我回房收拾了点儿东西,刚刚出门就看到林瑾言也跟了出来。 “你收拾东西干什么去?”林瑾言走到我身旁,上上下下打量了我好几遍。 “回趟李家村看看清癯和李奶奶。” 说罢,我便转身欲走,哪知道林瑾言也跟了上来,见我疑惑的转头看着他,笑了笑开口说道:“我能不能跟你一起去?” 林瑾言这架势摆明了不带他不可能,好在李奶奶是好客之人,也不会在意我多带一个人回去,于是我只能无奈的点了点头。 在街上买了些吃的用的,我带着林瑾言一路来到李家村。村里人见我带一个生人回来,纷纷过来跟我说话,同时拐着弯儿的打听林瑾言的身份。 我找了个借口打发了众人之后,回头看着眼神有些好奇的林瑾言来到李奶奶家门口。 今日太阳正好,李奶奶正坐在门口和朱大嫂聊天,见我回来放下针线筐迎了过来。接了我右手的东西,口中责怪我又浪费钱。林瑾言踱步跟了上来,我将他带到李奶奶面前介绍了一番,身份自然也是随口编的。 “诶诶,好,好。只要不是跟上回那俩人是一伙儿的就行,快进屋,里面坐下歇歇。” 李奶奶带着我们进了屋,倒了杯茶给我和林瑾言放在桌边。我拉着她坐下,便开口问他李清癯怎么不在家。 “清癯啊,河里起鱼呢,跟村里的几个汉子去河边了。一会儿就回来了。” 以前听李清癯说过河里起鱼,我心中也不禁有些痒痒。跟李奶奶聊了几句,就带着林瑾言往河边走去。 “之前有人跟你来过他们家么?刚刚那位老人家为何会那样说?” 闻言,我不由想起陈子彦上次过来时的画面。想起当时他和陈桥那局促的模样忍不住笑了出来:“上回那个陈公子带着他的下人来了,说要带我回去。李奶奶不肯,就在村里闹了一场。” 我话音落下,林瑾言就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点了点头:“哦,我想起来了,那天回去陈公子的脸色是不太好,第二天就病了。”说着,林瑾言便停下了脚步,转身看着我继续说道:“陈公子他身子已然恢复,我们打算后日便离开这里。” 听到林瑾言的话,我点了点头没吭声。我料想陈子彦走之前肯定会再来找我让我跟他一起走,心中不禁有些苦恼,接下来我该用什么理由再去拒绝。 在我思考的时候,林瑾言的声音再次在我耳边响起:“你会跟陈公子一起回去吗?” “不会,我跟你好像说过,以前的事我都不记得了,而且在这里我也已经习惯了,不想再回去了。” 今日的林瑾言好像很多话,在我说完又继续问道:“怎么会忘了之前的事?你之前发生了什么?” “我也不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被李清癯救回家的时候我身上好几处伤口,身上的财物也都所剩无几,估计是遇上了劫匪。” 闻言,林瑾言倒没再说什么,只不过表情变得有些凝重。两人说着话一路来到了村东头的小溪边,李清癯和两个正打着赤膊站在河边。河里还有一个同样是打着赤膊的汉子撑着一条小木船,见我跟林瑾言过来抬手跟我打了声招呼。 李清癯看到我们洗干净脚上了岸,面上满是笑容估计是今天收获不小。 “子玉你今天怎么回来了?我们刚刚捉了不少河虾,等会儿回去让奶奶给你炸了吃。” 我笑着应了一声,转头只见小船上的那个汉子将手里的一张渔网甩的浑圆,而后盖在一片黑压压的河面上。将渔网一点点的收入缠在手臂上,随后将渔网拉起,只见一条条成人手掌的鱼被裹在渔网里正不停的挣扎着。那人将鱼从渔网里掏出来放到船舱里,见里面已经有了不少,驾着船来到岸边将鱼装入木桶里。 “清癯家有客,你先挑几条大点儿的回去吧。这河虾好吃,带回去让玉小子尝尝鲜。” 他们都是村里的,也都比较熟悉,我跟他们道了声谢,就同李清癯拿了几条半大的鱼和一些河虾回去了。林瑾言从刚刚就很少开口,我疑惑的看着他,转头便见他目不转睛的盯着李清癯手里的几条红鲤。 见状,我不由一阵失笑,忍不住像小时候那般揉了揉他的脑袋。感觉到林瑾言身子一僵,我也立时回过神来,表情讪讪的收回手,跟着李清癯一起往李家走去。 11.不是玩笑的玩笑话 在李家吃了顿不算丰盛的午饭,林瑾言那模样让李奶奶和李清癯都有些不自在。于是我跟李奶奶又说了会儿话就带着林瑾言回去了。 林瑾言似乎是吃撑了,回去的路走的很慢。我想着回去估计也没什么事,也就跟在他身后慢慢的往回挪。我跟他之间也没什么话好聊,基本上都是他一问我一答,气氛说不上活络,但也不会冷场。 对于他的莫名其妙的亲近,我心中很是不解。我应该算是了解一些林瑾言的,如果说我的一个小小的盒子就能感动他那根本是不可能的。若他真的能那么容易被收买,他今天也坐不到这个位置。 本来半个时辰就能走到的客栈,硬生生的被林瑾言磨蹭了一个时辰,我帮他送了壶茶之后就下去忙我自己的事了。蹲在厨房的灶膛边,我口中嚼着大顺偷塞给我的鸡腿,听他们各自显摆这几天自己得了多少赏银。 这些跟林瑾言出来的虽然都是他的亲卫,可是也都有一家老小要养活。跟平时的商旅住客相比会好一些,但总的来说赚的也不会太多。我大致听了一下也就没了兴趣,心中思考着晚上怎么才能让掌柜的给加个菜。 “子玉,天字四号房加壶水。” “哎,就来。” 我应了一声,抬头见大顺拎着大勺冲我指了指嘴巴,我忙用手背一擦拎了一壶茶就往陈子彦的房间走去。 伸手敲了敲门,陈桥道了声进来,我端着托盘走了进去。此时两人正围在桌边聊天,见我进来陈桥忙起身将茶壶接了过去。我走到桌边拿了已经空的茶壶正准备离开,听到陈子彦的话,我不由停住了脚步。 “太后娘娘是摆明了要让皇上难办,京城那么多空下来的宅子,怎么会偏偏给公主和驸马选在景逸园?皇上对齐燕王怎么样她会不知道?” 景逸园是我十六岁生辰的时候父皇和母妃一起为我选的府邸,后来我出京之后,曾经四皇弟看中了我的宅子想跟父皇要过去,被父皇狠狠地训斥了一番,从此之后便再无人敢动那片宅子的脑筋。 三皇弟登基之后,我进京观礼。那时候母妃已经去世了,在母妃的灵位前,林瑾言曾经亲口许诺我,他不会让任何人动我的东西,特别是那片宅子。因为那是母妃留给我的唯一一样东西我能看得到的东西。 先皇在位时,太后还只是平妃,因为无所出就让林瑾言养在她跟前。先前母妃与平妃因一盆兰花结怨,更因为林瑾言与母妃亲近一些更是心怀不满。当初我被贬出京其中平妃便插了一脚,后来林瑾言登上大宝,她便摇身一变成了燕国最尊贵的女人。 本以为这些年都过去了,故人已故该有的过节都会随风散去,没想到她竟然还会想要动歪脑筋。母妃给我的东西我自然要尽全力守候。不过我此时换了个身体可以说无权无势,宫内的所有的暗桩远距离控制起来也并不方便,唯一能利用的上的,恐怕只有陈子彦这条线了。 陈子彦想带我回去,这是肯定的。只是我该用什么理由才能让我的回去够自然,不会让人觉得别有用心。 许是看到我停留在门口许久未曾离开,陈子彦心中有些疑惑。于是开口问道:“子玉,你有事吗?” 闻言,我猛的回过神来。转头对他笑了笑道了声没事。我端着托盘回身欲走,只见陈子彦和陈桥起身朝我走了过来。 “子玉,我们后日便要动身回京了。” 陈子彦看着我,目光中情绪复杂,看的我有些不自然。我的双手抓着托盘的两边,手指不停的动作着,心中思绪翻滚,不知道该用哪一个理由来让陈子彦让我跟他一起回京。 “我听一号房的客官说了,你们,你们一路顺风吧。” “子玉,跟我们回去吧。父亲和娘亲他们都很想你,跟我们回去吧。” “可是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此时我脑子里都是如何对付太后,对着陈子彦的微笑很是勉强。 “没关系,我会找最好的大夫来帮你医治,总有一天你会想起来的。子玉,跟我回去好吗?” 看着陈子彦微红的眼眶,扭头看了看陈桥期待的目光,我并没有立刻作出回答。他们回去的时间还有两天,我想试试这两天内我能不能相处最好的解决办法。如果不能,那我便跟着陈子彦一起回京。 想起那个我最不愿意踏进的地方,我只觉得一阵头大。想起母妃过世前的嘱咐,还有她温柔的笑脸,心中各种的情绪在矛盾纠结,不知道该如何抉择。 “让我考虑考虑吧。” 夜幕降临,闲下来的我不由想起了年少时的那些往事,然而让我印象最深的就是我被贬离开京城的事。 其实说来我被贬的原因很简单,就是因为我醉酒宠幸了宫内的一个侍女。说起来我并不清楚我到底有没有宠幸她,因为在此之前所发生的事我根本就没什么印象。后来平妃身边的一个宫女发现了我,引来了父皇。当时父皇震怒,一道圣旨就将我贬到了益州。 当时我有些恨父皇不肯对我宽容,生气母妃为什么不肯为我求情,更恨那些兄弟们的奚落和嘲讽。直到两年之后母妃病重我被召回京。母妃在病逝的前一刻才对我说出了真相,我才知道原来当年的事并非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当时所发生的一切都是她和父皇精心设计,为的就是要把我送出京城,远离后来的血雨腥风。 我明白了一切之后收敛了一身的戾气,安心的窝在益州做我的逍遥王爷。后来我的那些兄弟对我虽有所防范,但都没有人会对我下黑手,直到过了四年之后林瑾言一举胜出…… 夜风袭来,我只觉脸上有些发凉。右手探向脸上,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摇头轻声嘲笑两世为人竟然还如此割舍不下,口中轻叹无奈自己只是凡人。 清晨,忙完手里的活计我再次搬了个马扎在院子里晒太阳。片刻之后,一身白衣的林瑾言出现在我面前,毫不客气的拉了张凳子坐在我旁边。 许是没有休息好,林瑾言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眼睛下那两个黑黑的眼圈尤其明显。我很想问他是不是被人揍了,不过却没有开口的欲望。 做了片刻之后,我转头看旁边林瑾言似乎倚着身后的墙壁睡着了。起身从屋内拿了件外衫搭在了他身上。林瑾言睡得很浅,外衫刚刚搭在他身上他就睁开了眼睛,眼中满是戒备。在看清面前的人是我之后,便抬手伸了个懒腰,仰头看了看时辰继续保持着原来的姿势。 “明日我们就要走了,你不打算跟我们回去?” 我转头看向林瑾言发现,微微摇了摇头:“还没想好,以前的事都不记得了,不知道回去能做什么。” 闻言,林瑾言轻轻笑了笑,目光闪烁着我看不懂的情绪:“既然如此,那不如回去嫁给我做夫郎?” 听到林瑾言的话,我差点忍不住将巴掌招呼到他头上。凝眉上下打量了几圈他,脑中持有一个念头:这小子前几天的酒还没醒! “娶我做夫郎?我看起来就那么像是被压的那个?你要是酒没醒,我这就去让厨房帮你做碗醒酒汤来。” 说罢我作势起身,林瑾言白了我一眼将我一把拉坐到了马扎上。 “我如果说没开玩笑,真的要娶你做夫郎呢?” “入赘吗?那我倒要考虑考虑。不过,你为什么会有这么个念头?就因为我送了你那个梨花木的盒子?” 林瑾言听完我的话,抿嘴思索片刻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见他这样,我倒是看不懂了。拖着马扎往他旁边靠了几分,见状,林瑾言也看着我。两人四目相对,除了彼此的傻样,我看不出任何的。 林瑾言率先把头别开,动了几下嘴唇才说道:“只是觉得跟你在一起挺放松,没有别的。” 听着林瑾言的话,我不由笑了起来。没想到这么多年了,这小子骨子里的任性还没变过。回想这几天我在林瑾言面前是有些太过放松了,既然如此,那我就重新作为之前那个店小二吧。 起身,我将马扎收好提在手中,躬身对林瑾言说道:“客官您休息,小的先去忙了,您如果有什么需要叫我一声就好。” 林瑾言似乎很惊讶我突然之间的变化,愣直到看着我走了很远才开口叫住我。我面带微笑转身,只见坐在凳子上的林瑾言一脸复杂。 “刚刚你就当我是开玩笑吧?” 闻言,我再次对他躬了躬身:“小的不敢,小的告退。” 12.王爷故地受刺激 今日的晚饭意外的丰盛,大家吃的开心,但我总觉得气氛好像有些怪怪的。一顿饭在这怪异的气氛中吃完,掌柜的并没有要求我们立刻散场干活。而是让大明子他们将桌子上收拾了一下,让众人重新坐下。 “子玉,你哥哥方才把你的情况跟我说了。无论怎样先回家吧,我们以后有机会还可以再见面的。” 掌柜的话说的我一头雾水,瞪着一双眼睛看着掌柜的不知道该作何反应。愣怔了半天,我有些明白过来,看着面前情真意切的众人心中不觉一阵好笑。 随口敷衍了掌柜的几句,我出了厨房直接来到了二楼的四号房门前。陈子彦似乎是早就料到了我会来,我在我只敲了一下门之后,便从里面拉开了门板。 “有话进来说。” 陈子彦笑意盈盈的模样,我顿时有一种一拳打在棉花包上的错觉。虽然现在的情况是我希望看到的,可是结果随时不在我掌控中的感觉,让我觉得异常的难受。 我依言沉默的踏入陈子彦房间,许是我的表情太过阴沉让陈子彦有些无法适应,慢慢敛去脸上的笑容,无措的握紧自己的手掌又慢慢松开。 “陈子彦,我不喜欢你不跟我商量就这样做。” 我看着陈子彦,语气里虽然不带一丝怒气,但每个字眼里都充斥着我的不满。说我不知好歹也罢,虚假也好,这种掌控在别人手里的日子,我真的已经过够了。我知道陈子彦很无辜,他只是一心的为了陈子玉好,可是我不是陈子玉,我接受不来这种对人好的方式。 “子玉,对不起,我,我只是想要带你回家。” 陈子彦带着颤抖的声音把我从林瑾渝的思绪中给拉了出来,抬头看着他泛红的眼眶和歉意的眼神,我最终还是散去了心中的那些不满。 无奈的叹了口气,我点了点头说道:“我只是觉得你那样做我就像是一个提线木偶一样,好像所有的一切都被别人操控在手中。”说完,我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既然客栈的工作你已经帮我辞了,那我就跟你回去。” 我的话音落下,陈子彦的眼眸立时亮了起来,右手紧紧的抓着我的手腕。我低头看了看陈子彦放在我手臂上的手并没有将他推开,看着他的笑脸勾了勾嘴角。 这算是对我代替陈子玉对他的一种补偿吧,不管以后怎么样。 跟陈子彦又说了几句闲话,我借口收拾东西便离开了他的房间。在迈出房门的时候,我看到了立在拐角处正看向窗外的林瑾言。许是察觉到我的目光,林瑾言回过头来,目光平静无波,看不出悲喜。 此时的我已经不是这里的店小二,而他也此时也没有表明身份,我们之间没有身份高低之分,所以我也没必要再向之前那般对他唯唯诺诺,轻轻的点了点头便转身下楼而去。 我的东西并不多,要收拾带走的更少,除了那两套换洗的衣服就是店里其他人送我的零嘴。收拾了一个小包之后我坐在床边静静的等着黎明的到来,因为要启程,陈子彦他们都起得很早。我心里挂着李家村的李奶奶和李清癯,估算了一下骑马回李家村一来一回也就半个时辰,正好是他们够他们吃早饭的时间。于是,跟陈子彦说想回去看看道个别。 陈子彦怕我一去不回本想拒绝的,但又怕我不高兴就想跟着我一起回去,但因为骑术不佳最后还是决定让陈桥跟着我一起回去。 李奶奶对我真的很好,不管她之前曾经有过什么念头,无法否认,除了父皇和母妃之外,她是对我最好的一个人。告别不停拭泪的李奶奶,我趁搀扶她的时候将这段时间得来的银子全部塞到了她身上。虽然有些少,算是一种心意吧。 了了一桩心愿,一夜未曾入眠的我顿时困意滋生。等到林瑾言抬脚上了马车,我瞄了一下一共三辆马车,我转身就朝最后一辆小一点的走去。 小马车空间虽然不大,但只睡我一个人还是绰绰有余的。在颠簸中我一直睡到中午停下来休息。被陈桥叫醒后,我出来喝了几口水之后便打算继续窝回那辆小马车里补眠。但转念想到晚上还有一整夜,于是跟陈子彦讨了几本闲书计划打发时间。 林瑾言似乎在赶时间,休整了一会儿便催促继续上路。看到拎着几本闲书的我,招手让我过去。我冲他挥了挥手不欲理他,不过却被却吓坏了旁边的陈子彦。 陈子彦看了下林瑾言的脸色,沉声喝道:“子玉,不得无礼!” 我扭头瞥了陈子彦一眼,知道他是在袒护我,怕林瑾言一个不痛快就把我开刀了。于是转身将手里的书再次递给陈子彦往林瑾言面前走去。 林瑾言负手看着我走向他也并没有说话,在我即将走到他面前时,他却转身上了马车。见状,我只能硬着头皮跟上。等我上去之后,林瑾言便挥手示意继续上路。 此时林瑾言依旧没跟我挑明身份,他手下的那些侍卫包括陈子彦陈桥都没跟我提过。于是我也就假装不知道,毕竟谁也没有天生爱下跪的破毛病。 林瑾言乘坐的马车比我上午睡得那个可以说好的不止一星半点,在林瑾言开口让我随便坐后,我在他对面的窗口坐了下来。我跟林瑾言想来没什么话好说,他不开口我也没打算说话。掩嘴打了个呵欠便靠在车厢壁上继续补眠。 不知过了多久,我只觉得身下的车子猛地一顿,我睁开眼睛正对上林瑾言疑惑的目光。撩开车帘,我将头探向窗外,只见一块巨石正好挡在路中央。而正好前面开路的侍卫来报,我便趁机下了车。 片刻之后,林瑾言也从车上下来。踱步走到那块巨石面前眉头不由皱起,转身看了眼跟着自己身后的侍卫统领,指着那块巨石问道:“这块石头能否推开,大概需要多长时间?” “启禀皇上,属下已经让手下的人去找些圆木过来了,应当用不了多久就能把石头推开。” 闻言,林瑾言应了一声点了点头,而后想到了什么忙抬头朝我看来。我知道他是因为他的身份,早就猜到的我在此时不得不装作一脸惊讶和恐慌。 就在我犹豫要不要行礼的时候,陈子彦和陈桥恰好走了过来。我借机一脸‘惊慌’的走到陈子彦身边伸手拉住了他的手臂。 对于我的突然亲近,陈子彦有些疑惑之外,脸上还是忍不住透出些惊喜的。语气恭敬的跟林瑾言说了几句话之后,便把注意力转移到了我身上。 跟着陈子彦吃了些点心,我见时间刚到日入便打算去周围看看。陈子彦有事被叫走了,于是就让陈桥来陪我。 官道被夹在两座小山坡之间,在路和右侧山坡前隔了一条宽约一丈之宽的小溪。我见河水甚是清澈便走过去洗了把脸,然后对着一脸戒备的陈桥让他过来也洗洗。 我对陈桥一直挺有好感。为人勤恳,而且话不多,是个很好的手下,所以对他比陈子彦要好上几分。 “二少爷,擦擦吧。”陈桥将手里的帕子递给我,我接过来冲他点了点头。 将手中的帕子还给陈桥,我转过身不知是不是用力过猛,竟然觉得有些头晕,眼前的画面也开始慢慢变得模糊。我察觉到自己身体有些不适,忙摁着陈桥的手臂支撑住自己。 陈桥见我身体不适,心中也有些惊慌,叫了我几声见我不答,将我扶着我往我们停留在路口走去。 身体被平放在地上的时候,我的脑子依旧晕眩不止,一些画面在脑海里快速闪动着,同时耳边响着脚步声,急促的呼吸声还有兵器相撞的声音……所有的一切都在刺激着我的,在我即将无法承受的时候,不知是谁敲在我的颈后让我陷入了黑暗和宁静。 而后我便像是做梦一般飘荡在半空之中,我看着我,确切的说是原来的陈子玉,一身血污被一群劫匪追杀的场面。我看着陈子玉力竭摔倒在地上,最后被人抢光了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唯独那半块玉璧被他死死的攥在手中死也不肯撒手。我认出那半块玉璧就是我送给李清癯的那个,看陈子玉的珍视程度,应当是他跟陈子彦的定情信物。 我看着陈子玉趴在地上一会儿挣扎着起身离开这里,最后犹如没有灵魂的木偶一般,用意志强撑着走了几个时辰才昏倒在李清癯救他的那个山脚下。 醒来之后我觉得我眼前仍是一片血红,废了好大的功夫才勉强辨认出围坐在我身边的都是谁。无视他们关切的问候,我满心杀意,费力的抬手指着西北方向控制着口中僵硬的舌头说道:“那里,有草寇,一个都不要留,不要留!” 13.杀伐之夜 我这样一句没头没尾的话,让围在我旁边的几人很是费解。当时的情况陈桥正好在身边,而且我们也相距不远,若有草寇他们必然会看到,不应当出现什么意外。 正当几人疑惑不解的时候,旁边面无表情的林瑾言看着我,开口说道:“陈卿,令弟先前曾受过重创,他的意思是不是就是这地方的草寇所为?莫不是他想起了什么?” 林瑾言所说的分毫不差,我此时无力说明只能尽力点了点头。 陈子彦喂了我一杯水,躺在陈子彦的腿上我缓了好一会儿才恢复些力气。从陈子彦腿上起来,我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忍不住舒了口气。开口对几人道了声谢之后,便将我所看到的画面跟几人讲了一遍。 听完之后,陈子彦白着一张脸咬牙不说话,看着我的目光更加的歉疚。那些事情是以前的陈子玉经历过的,可以说跟我毫无关系,对于陈子彦的歉疚,我看着他的脸庞还是有些尴尬的。 林瑾言在听完之后,脸色一直很阴沉,周身散发出来的杀气让我有种被那些草寇追杀的人是他自己的错觉。现在知道了林瑾言的身份,我并不多开口,暗暗观察着他的脸色考虑接下来该说什么。然而林瑾言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色渐渐变得有些难看,垂在身侧的两手紧紧地握在一起,泛白的骨节看出他用力之大。 “命人探探这山头到底有多少草寇,一经查实一个不留全部灭口!” 林瑾言的话音落下,旁边的侍卫统领抱拳应了一声便带人往我刚刚指的那个山头走去,而后林瑾言也皱眉回了自己那辆豪华的马车。陈子彦站在原地愣愣的看着林瑾言的背影,许久之后才将目光转向我。 “子玉,你跟皇上……” 闻言,我转头看向陈子彦,开口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感觉皇上对你挺好的。刚刚皇上听见你在这里受伤,还特意下令,总觉得皇上好像对你特别关心。” 听完陈子彦的话我不禁皱眉,还未等我开口便听陈桥说道:“大少爷,你忘了齐燕王就是死在那些草寇的手中么?皇上为二少爷报仇,我想也是想起了齐燕王罢了。” 陈桥许是看出了我心中的不悦,忙开口帮陈子彦打圆场。然我听完他的话之后,浑身上下更加的不舒服。脑海中猛然想起那日林瑾言客栈醉酒之后的话,心中莫名其妙的有些烦躁。跟陈子彦打了声招呼,便自己找了个安静的角落休息去了。 那次醉酒我并没有把林瑾言的当真,只当是只是一时脑子不清醒,他口中的喜欢不过是对关系最好的兄长的那种依赖。如今想来似乎总有些感觉不对。 如果真的是对兄长的依赖之情,他会为了我不受伤害,而不顾性命的去与那些心存恶意的人去争斗么?而且他也没必要向我承诺他会保护我以前所有的东西,甚至会把我的骨灰偷偷的弄出来带在身边。无论从哪个问题去想,这都不像是兄弟之间能够做到的,至少我是做不到的。 难不成他真的是对我有别的意思?可我们是有血缘关系的兄弟啊。 背后脚步声响起,我侧头望去陈子彦拿着一件披风神色有些尴尬的站在我身后。我站起身,拍了拍下摆的尘土走到陈子彦面前。 “太阳落了,山里还是有些凉的。把披风披上,小心着凉。” 陈子彦说着将手里的披风递给我,我伸手接过,冲他点了点头搭在了臂弯中。扭头望向天边,此时天际的晚霞在慢慢燃烧着,红色的光晕将我和陈子彦都染成了红色。 拨开被风吹到眼前的发丝,我看着陈子彦不知该说些什么,倒是陈子彦睫毛轻颤最后伸手紧紧的环住了我的腰。 在陈子彦的身体碰触到我的那一霎那我不由一僵,最后还是慢慢放松下来。侧头看了下陈子彦的白皙的侧脸,无奈的叹了口气。 “我们回不到以前了。”我轻轻地说道。 “我知道,但是子玉,我是真的喜欢你。都是我的错,若是当初我早些下定决心,或许我们已经在一起了。” 闻言,我不禁笑了一下,伸手揽住他的肩膀拍了拍:“人生没有回头路,其实我们当兄弟也挺好的。别想那么多了,回去吧,今晚怕是不会那么平静。” 陈子彦在我怀里点了点头,但是过了大约一盏茶的时间才放开我。抬头看着我笑了笑,然后并排和我一起往回走。 看着陈子彦带着微笑的侧脸,我心里比先前轻松了许多。我知道要陈子彦立刻放下是不可能的,但是也只是时间的问题了。如今话已经说开了,我心里对着陈子彦的那份压抑感已经消失了不少。 马车旁探查草寇情况的侍卫统领已经回来了,不知道跟林瑾言说了什么,林瑾言的脸色比先前更加的阴沉。许是听到我们的脚步声,林瑾言抬头朝我和陈子彦看了一眼,嘱咐了他挥手让那侍卫统领离开了。 “皇上,可查出结果了?” 听到陈子彦的问题,林瑾言瞥了一眼站在陈子彦身后的我一眼负手点了点头。 “山后确实盘踞着一伙山贼,杨统领刚刚探查这些人大概有两百多人。看情况是在这里盘踞多年,这块石头估计就是他们所为。” “他们是盯上我们了?皇上,咱们此行侍卫呆的并不多,要不您你先走如何?” “不必,他们还伤不了我。” 陈子彦还想说什么,我暗中拉了拉他的衣服让他闭嘴。见状,陈子彦道了声是,随即便跟着林瑾言一起往杨统领的方向走去。 据杨统领说,那伙山贼所处的地方非常之巧妙。从上面看去只是一片浓密的树林,然而他们平时出入的洞口可以将上面的情况观察的一清二楚。幸的杨统领曾经在战场上磨练过几年,不然真的很可能就被那伙人给发现了。 听完杨统领的话后,我大约已经明白了,那些人见我们这行人并没有穿正规盔甲,侍卫皆是一身短打的装扮,估计那伙人以为我们只是普通的商旅,所以便把注意打到了我们身上。 在杨统领说了他们的地形之后,我脑子里便有了对付他们的方法,不过此方法太过血腥残忍,所以我并不打算说,况且这种场合也轮不到我开口。不过,在我听到林瑾言让侍卫们悄悄采集圆木和石块,我就明白,他是跟我想的方法是一样的。 “他们出入的路线都是那个小山洞,到时派十个侍卫把守,其余人顺着你们找到的其他路径包围他们,务必一个都不能放过。” “是,属下这就去办。” 夜幕慢慢降临,林瑾言的计划也在一点点的进行中。林瑾言负手望着不远处那个幽暗的小洞口,嘴角扬起一抹冷笑,直看旁边的我不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没想到几年未见,这小子竟能磨练得一身这么迫人的气势。 陈子彦不会武功,被命呆在马车里被陈桥看着。陈子彦原本也不想让我沾染血腥,但是这算是陈子玉,此时也算是我的仇,我不能不报。所以我很果断的将人塞给陈桥之后,提刀跟着杨统领走了。然而没等我走出去十米远,便被林瑾言给叫了回来。 许是看到我眼中的不解,林瑾言左手负在背后右手指着前方的山坳,微笑着对我说道:“你呆在此处看着就好,你的仇,朕替你报仇。” 林瑾言的语气很平淡,平淡到似乎只是寻常问你吃饭了没有一般。我握着刀的手有些发颤,不自在的动了动身体想要离林瑾言远一些,因为这样的林瑾言给人的压迫感实在是太强了。 此次跟来的侍卫都是百里挑一的好手,行动起来几乎毫无声息。若不是耳畔回响着的石块和圆木滚动的声音,还有惨叫声,我几乎以为他们已经消失在这片山野。 舔了一下有些干裂的嘴唇,我抖了抖手臂开口说道:“皇上的手下手脚很利落。” 闻言,林瑾言回头看了我一眼,橘黄色的火把下他的眉目是掩饰不住的得意,不过似乎想到了什么,林瑾言眸色一暗,嘴里发出一声苦笑。 “出色又怎么样,最终还是没派上用场。” “什么意思?”我忍不住追问,毕竟伸手如此好的侍卫无论放在何处,都可以说是精英中的精英。 “他们是我训练出来打算保护我二皇兄的,只可惜我晚了一步。若是早一年将他们训练出来,我二皇兄就不会出事了。” 听着林瑾言的话,我选择保持沉默。因为这不是我能接的话题,而且也不是我该接的话题。作为一个倾听者,只需要耳朵就可以了。 见我没说话,林瑾言叹了口气,侧头看着我说道:“陈子玉,其实你跟我二皇兄有些地方挺像的。” 14.夜市斗色狼 林瑾言的话说的我心里一惊,抬头看向他的眼睛,发现他已经转过头去,看着他的背影,我突然觉得此刻的林瑾言浑身上下都透着一种说不出来的孤寂。 我就这样静静的在他身侧站了两个时辰。 两个时辰后,一身血污的杨统领一手提刀一手拎着一个还在滴着血的人头走到林瑾言面前单膝跪在了地上。 “启禀陛下,山坳里两百一十三名草寇已经尽数伏法。” 闻言,林瑾言满意的点了点头,抬手虚扶了一下示意杨统领起身。瞥了眼杨统领放在地上的那个人头,随即转头将目光投放在我身上。 “陈子玉,这个仇报的你可还满意?” 听着林瑾言的话,我心中一紧,忙俯身跪倒在地:“谢陛下,陈子玉定不忘陛下大恩。” “起来吧。” 我起身,听到身后脚步声响起,转身便见放在出去的士兵已经都渐渐回来。有的虽然受了伤,但并不致命,见到林瑾言纷纷跪下来行礼。林瑾言命人将山贼的尸首就地掩埋,而后便吩咐他们休息一晚,明日一早将大石挪开继续上路。 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里,我望着外面倒退的景色我脑子里一阵放空。想起昨夜那一排排的死尸,回想着陈子玉临死前的挣扎,虽然我很疑惑我为什么会死而复生,反而是陈子玉会消失,不过这个问题不是我能够才明白的,所以我我只是想了一下便放弃了。 此时刚到鑫阳城,距离回京城还有五天的路程。想想这五天要跟几人一直呆在一起,我不由无奈的敲了敲额头。 自从那晚林瑾言跟我说了那几句话之后,我便明白他是拿我当成了林瑾渝的替身。明白了这点我真的有些哭笑不得。伪装的正主被人当成替身,若是说出来决计会让人捧腹大笑。 在知道林瑾言对我的感情之后,我就开始回想我们以前相处的时光,任凭我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他怎么会对我对我有了执念。这倒不是我自己轻视我自己的意思,只是作为兄弟,而且还经常欺负他的兄弟,这怎么想都不太可能。老话不还说了么,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 两个时辰后,几十个人分散进入城内,三辆马车也晃晃悠悠的跟在众人中间进了城。陈桥找了镇上最大的一家客栈定了几间房,我们便随着引路的小二各自进了房。 连续几日未曾好好洗澡,一安顿下来我便叫了小二送了一桶洗澡水过来。瞧着小二眼巴巴的模样,当过小二的我自然知道他是在讨赏钱。不过我现在吃住都是别人的,唯一的银子还被我偷偷塞给了李奶奶,身上可以说是毫无分文。所以我顶着小二略带鄙夷的目光,将人请出了房间。 这边刚刚洗完澡,门口便传来一阵敲门声。我开口让门外的人进来,抬头便见陈桥拿着一个布包朝我走来。 “二少爷,我刚刚在街上的成衣铺给你挑了几套衣裳,你试试合身不,不合身我拿去换。” 我点头应了一声,转身将身上唯一的一件里衣脱下搭在了旁边的衣架上,见状,陈桥忙抖开衣服为我穿在身上…… 虽然当过一段时间的店小二,但是从小被人服侍长大,对于陈桥的帮忙我并没有任何的不适应。伸展双臂让他为我整好衣襟,系上腰带。 料子好的衣服自然要比粗布穿起来舒服很多,我看了看身上这件月白色长衫抬头对对面笑意盈盈的陈桥问道:“怎么样,还不错吧?” 闻言,陈桥便笑了出来,伸手帮我整了整衣领点了点头:“恩,二少爷穿什么都好看。”说罢,陈桥停顿了一下,抬头看了看我的脸色,继续说道:“我刚刚在进来的时候,皇上让我告诉你,吃过晚饭之后要带你和大少爷一起去看夜市,你要去么?” 陈桥虽然话不多,但是个极其聪明的人,这一路林瑾言对我如何他自然是看在眼中。我对林瑾言一直保持正常的距离,估计也是看出我对他并没有什么过多的心思,所以此时才会询问的如此‘谨慎’。 “既然皇上发话了,那就不能不去。等我收拾好我便下去,你先出去吧。” 陈桥应了一声,转身走出房间,再出门的时候还细心的将房门帮我带上。踱步走到桌前坐下,想到陈桥方才的话,心中不由一声冷笑。 看来这林瑾言果然是把我当成了替身,闲着无事去看看也无妨,正好撮合撮合陈子彦和陈桥他们俩,顺便看看林瑾言这小子能玩出什么花招。 将头发晾到半干,用陈桥送来的玉簪挽起我起身出门。此时陈桥正站在楼梯口等我,见我出来忙带着我往楼下走去。 推开雅间的门后,我感觉屋内的目光都齐刷刷集中在我身上。抬眼瞄了下房中的几人,向林瑾言简单的行个礼便在陈子彦旁边的凳子上坐了下来。 跟皇帝一起吃饭,既要顾及礼数,也要顾及吃相,所以就不用想着吃饱。六分饱之后大家都纷纷放下了筷子。林瑾言身边一直都有暗卫跟着,所以嘱咐了杨统领几句,便带着陈子彦和我,还有陈桥一同出了门。 鑫阳城在燕国也算富饶,每日来往商客甚多,而且燕国民风向来开放,这让原本鑫阳城热闹的夜市更加的繁闹。我有心想跟陈子彦和陈桥拉开距离,便慢慢放慢了脚步。然而等真的和陈子彦和陈桥拉开距离之后,我侧头发现林瑾言正笑意盈盈的站在我身侧。 看着他的目光,我总觉得他看穿了我内心里的想法,一时间不觉一阵尴尬。林瑾言似乎没看出我眼中的局促,而是负手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开口说道:“都说人靠衣装,佛靠金装,果然不假。” “多谢公子谬赞。” 闻言,林瑾言继续往前走,如此我只能跟上。隔着人群,我看到陈子彦频频回头看向自己,于是便抬手跟他打了个招呼。 “我看得出,陈卿他很喜欢你。你为什么不肯接受?” 听到林瑾言的话,我转头看向他,勾了勾嘴角将目光自此放到前方的陈子彦身上。 “我们是兄弟,而且我也忘记我们以前的事,对他也无甚感觉,我没办法勉强自己跟他在一起。” “你很在意你们是兄弟?我听闻以前是你先喜欢上陈卿的,甚至为了让陈尚书同意,不惜离家出走。” 听着林瑾言的话我不禁停住了脚步,转头看着他说道:“公子打听的可真仔细,不过您也说了那是以前,既然已经过去了,那就没必要一直记着。” 我的话音落下,林瑾言脸上的微笑慢慢敛了脸上的微笑叹了口气:“你跟他太像了,从来都不顾及别人心里什么感受。” “公子,容在下说句不恭的话。往事已过就不必记在心里,无论再怎么喜欢,不是你的终究不是你的,强求不来。” 林瑾言听完我的话便笑了出来,我看着他眼中满是疑惑。林瑾言冲我摆了摆手,笑着说道:“你这么说,是不是在暗示我不要勉强你娶你做夫郎?” 闻言,我不由一阵迥然,看着林瑾言好半天没说出话来。最后拍了拍自己的脑门,不再去看林瑾言继续往前走。 鑫阳城我早年时来过一回,并不熟识这里的路。我同林瑾言随着人流一路走来竟然来到了河边。河面上飘着大大小小的彩船,船上还有一些女子表演歌舞,争奇斗艳好不热闹。 我和林瑾言站在石桥上,看着眼前一派热闹的景象,面上都忍不住扬起一抹微笑。而就当我们在看着船上的表演时,忽闻人群中传来一阵惊呼,转头看去,只见一位年轻公子面红耳赤的捂着屁股一脸羞愤,而距离他几步远的男子,这眼神轻佻的打量了他一眼,银笑着继续往人群中挤。 那人转头看到我和林瑾言眼中闪过一抹异色,见我们俩目不转睛的盯着他,那男子摸着下巴往前走了。我侧头看向林瑾言,正对上他的目光,此时我们像是心意相通一般,同时点了点头跟着那人往人群中挤去。 再跟着那人的时候,我看到竖在墙角的一根约两三米长的竹竿,拿在手中用掌刀劈成两节递给林瑾言一半。我们两人将竹竿别在背后尾随着那人走入人群。 手贱的人果然是管不住自己的手的,看到一眉清目秀的公子,那人果然又伸出了自己的咸猪手。在那公子惊叫的时候,我跟林瑾言不动声色的一左一右将那人夹在中间,而后快速的用竹竿将他的手给夹在中间。 那人脸色猛地一变,转头看到是我们两人,立时想要缩回手掌,但因我们两人的力气大,他挣扎了几下也没能挣脱出来。 “你们,你们要干什么?小心我叫人了啊。” 15.回京 听到那人的话,我和林瑾言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笑了出来。 “叫人?好啊,最好把官府的人都叫来,正好这里有这么多人证,咱们也好对峙。” 那人自知理亏,一看自己周围围满了人,心中明白是走不了了。转头看了一拳见周围的人对他指指点点似乎也想要动手,心下也急了。于是便抬脚踹向林瑾言,同时自由的左手妄想拨开夹住他右手手腕的竹竿。然而就在这时,我猛挑他的手腕,林瑾言快速侧身躲开他的脚,抽出竹竿用力的打向他的手面。 竹竿与皮肉相撞发出的声音让在场的人都不由一颤,那人更是受不住惨叫出来。林瑾言翻转手腕将竹竿托住他想要蜷回的手臂让他的手心朝上,见状,我顺势抽出竹竿再次打向他的手心,随即惨叫声再次在耳畔响起。 如此来回几次,那人的手心手背已肿的像个包子。我和林瑾言默契的同时收手,将竹竿收了回来。那人一得自由捧着红肿的手立刻想跑。林瑾言眼神一寒,揪住他的衣领将人拖了回来,我站在林瑾言身旁抬脚将人踢进了两米外的河里。 待那人落水后,众人这才反应过来,我和林瑾言将手里的竹竿扔掉拍了拍手抬脚走出人群。 “感觉如何?”林瑾言微笑的看着我。 “过瘾,太解气了!”我手腕随意的翻转,回想着刚刚那小子的表情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是啊,很久没这么玩了,没想到跟你竟然会这么的默契。陈子玉,你我如此的默契,你真的不考虑嫁给我做夫郎?” 闻言,我脚步不禁一顿停了下来,见状,林瑾言也跟着停了下来。看着灯光下林瑾言那张俊逸的脸,我很想将刚刚对付那个色狼的招式再在林瑾言的脑袋上试一遍,看看能不能将他打回小时候那个林瑾言。 “皇上,这种事不是随便开玩笑的,草民承受不起。” “我若没开玩笑呢?”林瑾言看着我眨了眨眼睛。 见他如此,我也敛起脸上无奈的表情说道:“既然如此,那草民也就直说了吧。”我看林瑾言脸上并没有不悦的表情继续说道:“您是因为草民跟您的兄长相似才会有此念头么?若是如此,那就恕草民无礼,草民没兴趣当别人的替身,也请您打消那个念头吧。” “你是心里有人了么?还是你依旧喜欢你兄长?” “这跟那个无甚关系您懂么?算了,时间不早了,咱们该回去了。” 我被林瑾言搅得算是没了耐心,但知道自己不能对他发火便不打算再谈下去。林瑾言见我这么说也无法再继续,点了点头跟我一起往客栈走去。 沿原路返回客栈,陈子彦和陈桥已经回来了。见我们二人平安回来皆松了口气。陈桥让小二上了顿宵夜,而后便各自回了房间睡觉。 之后的路上,我都尽量的躲着林瑾言,避免再跟他单独相处。随行的人都不是等闲之辈,我跟林瑾言之前的诡异气氛,一干人等虽然心中疑惑,但却一个不敢问的都没有。不过这些人中不包括陈子彦,看着我跟林瑾言保持距离,陈子彦似乎很高兴,这倒让我不由好笑。 然而我不知道的是,这一切林瑾言都看在眼中,心中下了一个更让我头疼的决定。 晃晃悠悠回到京城,挑开车帘,看着窗外熟悉又陌生的街景,心中不由一阵惆怅。马车在玉堂街停了下来,知道林瑾言要回宫了,我心中轻松了几分,跳下马车走向站在车辕处的陈子彦。马车上的林瑾言挑开窗帘,扭头意味深长的看我一眼,随即对车夫摆了摆手回宫去了。 看着林瑾言走远,我心里并不轻松。因为还要面对陈子彦那么一大家,陈子玉这具身体里并没有一丝关于陈家人的记忆,想想都觉得挺难得。 因为陈府并不知道陈子彦的具体归期,所以当马车来到门口时除了两个守门的门子,并没有人出来迎接。马车在陈府门口停稳,其中一个门子便立时跑进内宅通知府里的人,另一个忙过来帮忙牵着马匹,等待陈子彦下车。 我是最后一个从马车里下来的,那门子看着我愣了一会儿这才呆呆的叫了声‘二少爷’,我冲他点了点头便随着陈子彦进了门。 府内的下人看到我跟在陈子彦身后表情皆是一脸惊讶,陈子彦估计是怕我心中难过,对陈桥使了个眼色将人遣散。我装作没看到两人之间的小动作,依旧面无表情的继续往前走。 刚刚拐进内院,便看到两个丫鬟搀着一位衣着华丽的老太太走出来,后面还跟了两个位年约三十到四十岁的女人和一个清秀的男子,想来是陈尚书的妻妾和侍夫郎。 陈子彦见来人忙撩起衣摆行礼,见我还站在原地伸手扯了我的衣摆让我跪下。 “孙儿子彦给祖母请安。”随着陈子彦磕了个头,起身便听陈子彦说道:“母亲,几位姨娘,这段时间可安好?” “好好好,天天就盼着你们回来呢。子玉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快过来让祖母看看。” 我应声来到老太太面前,任她那双已经皱了的手在我脸上摩挲。 “哎,瘦了,你这傻孩子,以后可不许再胡闹。” 我依旧应了一声正想说话,却听到老太太身后传来一声哼笑。我抬眸望去,也不知是陈尚书的第几房,正撇着嘴看着我。 “太太,您放心,二少爷饿了自然就会回来了。这不,可不就跟着大少爷回来了么?” 老太太没理会那女人的话,但我看得出老太太在她说完之后眼中闪过的不悦。对付这样的女人,我自然有办法。抬眼扫了眼众人,我抬手将老太太的手拿下来握在手心里。 “请问,你是哪位?” 闻言,在场的人除了陈子彦和陈桥都不由一愣,那女人愣了一下便掩口笑了出来:“哈哈,二少爷出去一趟出息了,竟然都不认识人了。” 那女人的话音落下,陈子彦便忍不住了,开口呵斥道:“四姨娘,子玉他受伤什么都不记得,麻烦你放尊重点。” “如意,规矩都忘记了?”老太太斜了旁边的如意一眼,随后便将目光转移到陈子彦身上:“怎么回事?怎么会受伤什么都不记得呢?有没有找大夫看过?” “就是碰上了一伙草寇,然后伤到了脑子。外面的大夫我都不放心,就带子玉回来让孙大夫给看看。” 我在一旁听着他们的对话并不做声,只是观察着老太太背后的几位。四姨太如意本就看我不顺眼,方才因为我被老太太训斥,对我更是没有好脸色。见我看着她冷哼一声,朝我翻了个白眼看向别处。正房太太话不多,看模样是个贤良淑德的倒是没什么。不过,让我感兴趣的是那位侍夫郎。 他看起来很是年轻,也不知排行第几,一身蓝色长衫看起来很是俊逸。许是察觉到我的目光,他转过头看对我点了点头,复又低下头抚着腰带上的玉饰。 扶着老太太到正厅里说了会儿话,陈子彦见我坐在一旁并不搭腔,以为我是因为四姨太如意的事儿心里不痛快,跟老太太说累了便带着我去了东厢房。 走在回廊里,陈子彦转头看着我叹了口气:“子玉,四姨娘就那性子,你别理她就是。你刚回来家里兴许还不是很熟,我让陈桥暂时先跟着你几天,有什么需要你直接跟陈桥说就好。” 我刚进陈府有些事确实需要有一个人在身边,听陈子彦这么说,我自然点头同意。这一路走来,陈子彦也确实累了,看了看东厢房并不缺少什么,又嘱咐了我几声便起身回了西厢房。 抬头见陈桥也是一脸疲色,我挥手让他也下去休息了。坐在房中,看着周围陌生的摆设,心中总有几分抗拒。但眼前已成定局,只能尽力在陈家做个悠闲公子。不过,眼下最重要的是如何联系宫里的那些暗桩。 宫里的那些人是听从母妃的命令,母妃去世之后便将人交到了我手上。可是如今齐燕王已死,若想要启用那些人必要费一番脑筋。太后那边估计林瑾言能抵挡一阵子,这段时间里,我要想出办法同时联系上他们。事情看似简单,却也不简单。 放下手中的茶盏,我忍不住叹了口气。想到刚刚进门时发生的那一幕,心中不免有些好笑。 四姨太如意是典型的无脑,这么一个人说烦也烦,说有用倒是还能弄出点笑料来解闷。倒是那个侍夫郎看上去有点儿意思,只得让人深究。看他一身的淡然,不像是普通的少爷公子。看来以后得找机会问问陈桥这人的情况,说不定对我以后还有用也不一定。 16.景逸园相遇 自从我跟陈子彦回府几日,陈尚书一直都对我淡淡的。不过这也难怪,小儿子爱上大儿子,还要拉着他一起私奔,搁在谁身上这都接受不来,没把人给掐死就不错了。所以看着陈尚书的一直对我不冷不热我也不在意,只是看到他,那声爹我也没喊出来。 这几日有陈桥在旁边,府里的情况我大概也摸了个遍,那位让我感兴趣的侍夫郎自然也了解了一番。 那人陈尚书的第三房名叫岳凌霄,七年前进的陈府,一直无所出。平日里为人谦和,在府中名声甚好。老太太一直不待见男妾,不过看岳凌霄性情温良,对他一直不错。我问了陈桥岳凌霄出身是哪家,哪知陈桥也说不上来,只说是陈尚书七年前回老家时在从老家带回来的。 陈尚书祖上并非显贵,也是寒窗苦读熬出来的,守了二十多年才熬到如今尚书这个位置。老太太她一直不喜欢男妻,自然不可能帮陈尚书订下这么一门亲事,这其中必然是有故事的。我并不好奇这房中之事,也没往细了打听,所以只是知道个大概。 回到陈府没几天,老太太和正房太太找了那位孙大夫帮我看病。我自知身体没什么,也不相信这孙大夫能神奇的看出这具身体已经换个里子,倒也不怕给他看。 孙大夫替我把了脉之后对老太太说我身体并无大碍,我面无表情的收起手腕,瞥了眼旁边一脸不耐的四姨太带着陈桥出了正院。 此时已是深秋,秋枫院落叶洒洒很有一番意境。从书房拿了本棋谱,我让下人搬了个竹椅放在一颗树叶已经红透了的枫树下躺了下来,静静的手中的棋谱,享受着惬意的时光。 耳畔脚步声响起,我以为是取茶归来的陈桥便头也不转的伸出手准备去接陈桥递过来的茶杯。然而就当我等的不耐烦的时候,一片凉凉的东西放入了我的手心。我转头看去只见是一片红叶,抬头便见陈尚书的侍夫郎岳凌霄正嘴角含笑的站在我面前。只见他一身青色长衫,微风撩动发丝,端的是温雅如玉,风度翩翩。 父皇之前也曾娶过男妃,称呼也不过是直接喊某某妃,如今我倒是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毕竟姨娘是称呼女性的,这么称呼岳凌霄怎么听都有些不合适。 见我不说话,岳凌霄轻笑一声落座在旁边的凳子上:“怎么?出去一趟难道真的把我给忘了?难不成真的就如大少爷说的,你什么都不记得了?” 岳凌霄熟络的语气让我有些无措,只是愣愣的看着他半天才答道:“是什么都不记得了,三夫人有何指教?” 闻言,岳凌霄也是一愣,随即便掩嘴笑了出来。我看着他笑并无反应,脑子思考着这陈子玉跟岳凌霄怎么会如此熟悉。就算是一家人,他是陈尚书的侍夫郎,怎么着也得避嫌不是。 岳凌霄笑够了,这才理了理衣摆将身体坐正,“指教倒是没有,以前你不是常念叨丹桂街的点心么,今儿我有空想问问你去不去。” 一听丹桂街我心中猛地一凛,我的景逸园距离丹桂街只有两条街的距离,这么多年没去看过了景逸园,心中很难不动些心思。抬头看了看岳凌霄,我随即便点了点头。 见状,岳凌霄不由再次笑出声来:“二少爷,你还真有意思,都说不记得我了还敢跟我出去?” 我起身抖了抖褶皱的衣摆斜眼看着他:“为何不敢?在这城里难不成你还会把我卖了?” “这我还真不敢,得了,你回房换身儿衣服吧,我去让老董套辆马车,我在门口等你。” 我应了一声起身走出秋枫院,碰上取茶回来的陈桥便将刚刚岳凌霄找我的事儿跟他说了一遍。陈桥听了倒也没有什么惊讶,点了点头端着茶壶陪我回房换衣服去了。 在换衣服的时候,我总觉得我跟岳凌霄,确切的说是陈子玉跟岳凌霄只见有些不同寻常。将心中的疑问委婉的问了下陈桥,结果岳凌霄竟然是陈子玉先前的师傅……想想岳凌霄身上那股恬淡的气质,我实在无法想象这人拿起刀剑会是个什么样子。 带着陈桥来到陈府门前,岳凌霄已经站在马车旁等着了。见我和陈桥出来,对我摆了摆手自己率先上了马车。 挑开车帘上了马车,岳凌霄见我坐定便吩咐车夫出发。岳凌霄看着我,嘴角含笑眼中尽是调侃之意。我装作没有看到并不理会,只是挑着窗帘看着外面的景色,偶尔用余光瞄一眼岳凌霄。 “还说不怕我把你卖了,这不还是带了陈桥出来么?” 听到岳凌霄的话,我放下窗帘转过了身:“这倒不是,只是怕卖的银子多了你拿不动,所以才让陈桥跟来帮你抬回来。” 岳凌霄被我的话逗得笑了出来,之后便没再说话。见此我也不想再开口,满脑子都是如今的景逸园会变成什么样子。 两刻钟后,马车来到了丹桂街。因为街上行人实在太多,我跟岳凌霄便弃了马车步行走入街中心的那家点心铺,要了几碟刚出笼的点心,便在店里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我并不喜甜食,不过尝了这家的点心觉得味道还不错,便着人包了几份让陈桥送回陈府给几位夫人和老太太尝尝。听着我的话,岳凌霄只是讶异的看了我一眼,而后便只是表情淡然的喝着自己茶盏的茶,待陈桥提着点心走了这才开口说话。 “没想到你这么一忘竟然懂事了不少。” 我喝了口茶将口中点心送下去才开口说道:“难不成我以前很不懂事?”见岳凌霄笑而不语,我也不打算再继续这个话题,转头看了眼窗外继续说道:“时间还早,我打算出去转转,你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估计岳凌霄也无甚事做,听到我的提议便点了点头,起身付了银子便跟着我一起往外走去。 我心里想去景逸园但怕他生疑,所以只是在行走时有意无意的引导着他往景逸园方向走去。在看着身旁的行人越来越少,岳凌霄这才发觉不对。 “诶,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嗯?以前记得前面的九龙湖挺不错的,去看看吧。” 丹桂街去九龙湖有一条捷径,我看岳凌霄面露疑惑,只当自己没看到,迈步往前自顾自的走。 景逸园并没有我想象中的破败,反而被看管的出乎意外的好。朱红色的大门仿佛如新,灿黄的铆钉一如先前那般,门口四名手持长枪的侍卫静静的站在那里,跟我离开时候的画面一模一样。不知为何心里有些泛酸,一种名曰怀念的情绪在心底慢慢的滋生。 我站在门口直看得那四个侍卫皱着眉频频朝这边张望,我这才察觉到自己在这里停留的时间已经不短了,转头看了看身侧面色微带疑惑的岳凌霄,我低着头往十多米外的九龙湖走去。 “二少爷,你为何会在景逸园门口停留那么久?” 听着岳凌霄的疑问,我脚步一顿,笑道:“没什么,就是看景逸园挺气派的,看看而已。” “确实挺气派的,不过却是一座空宅。那里原本是齐燕王的府邸,先皇在位时不准人动,皇上登基之后也不人动,想不到这齐燕王倒是挺惹人挂念。” 莫明的我从岳凌霄的话中听出一股愤恨的感觉,看着岳凌霄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心里着实奇怪岳凌霄为什么会这样。 “你很反感齐燕王?你们之前认识么?” 闻言,岳凌霄轻笑一声甩了甩衣袖边走边说:“我倒不反感齐燕王,我只是讨厌荣贵妃而已。” 荣贵妃是我母妃的封号,我细想了一下我记忆中母妃从未出过宫,这岳凌霄什么时候见过我母妃,会对她这么怨恨呢?莫不是我母妃以前的爱慕者?这个想法刚冒出来就被我否定了,这岳凌霄比我大不了几岁,爱慕一个可以当他母亲的人那简直是不可能。 就当我想要继续追问下去的时候,身后突然听到有人叫我的名字。我和岳凌霄停下脚步,转过身便见一身宝蓝色便装的林瑾言正带着来福站在我十步开外的地方。 见我一脸惊讶的看着他,林瑾言负手面带微笑的朝我走过来。 “方才我以为是我看错了,没想到真的是你。你怎么会来这里?” 我本想向林瑾言行礼,不过想到他现在是微服出巡,于是便对他抱拳弯了弯腰。 “在家闲的无事,便跟朋友出来走走。适才听说九龙湖的风景不错便过来看看。” 我话音落下林瑾言的目光便转移到了旁边身姿挺立的岳凌霄身上,林瑾言嘴角含笑表情淡淡,但不知为何我总觉得他再看向岳凌霄的时候眼神中充斥着一股敌意。 “朋友?没想到你刚回来几日,这么快就交上了朋友。怎么,还不与我介绍认识一下?” 17.吃醋 听着林谨言的话我突然很后悔出门之前为什么不看看黄历,但面上仍未有什么表情。简单的介绍了一下岳凌霄的身份,当然,我并没有说岳凌霄是陈尚书的侍夫郎,在向岳凌霄说起林谨言的时候,我也只是简单的说了句林公子。 岳凌霄比我想象中的要聪颖,只是听到我这般说了一下便猜出了林谨言的身份,站在我背后伸手戳了戳我的手背向我确定。知道岳凌霄并不简单,我并没有回复他。装作没有感觉到一般垂首站在两人旁边,任他们互相打量。 片刻之后,四人来到九龙湖边的凉亭坐下。来福忙一溜儿小跑去景逸园弄了些茶和点心过来。身侧的岳凌霄和林谨言在寒暄着,我不知道该如何介入,所以只是扭头表情呆呆的看着凉亭外的九龙湖。 此时已是深秋,湖边的垂柳上柳叶早已落光,只余光秃秃的枝条随风摇摆。枝条偶尔掠过水面,荡起一圈圈涟漪,看上去实在萧条。 “子玉,想什么呢?唤你几声都没听到?” 被岳凌霄推了一下,我猛地回过神来。见林谨言和岳凌霄都在看着我,我歉意一笑低头抿了口已经凉了的茶水。 “茶水凉了就别喝了,小心身子不舒服。” 岳凌霄将我茶盏中的水倒了,而后便伸手又重新帮我倒了一杯,然后看着对面面无表情的林谨言笑道:“子玉比较粗心大意,让林公子见笑了。” 闻言,林谨言淡淡笑了一下:“无碍,我与陈公子一道回来的,他确实不会照顾自己。” 听着两人的对话,我心里极为不舒服。抬头瞄了一眼面带微笑的两位,我只觉得一阵头疼。恰好今儿一上午茶水喝多了有些内急,便为自己找到了借口。 “那个,我有些内急先去方便一下。你们先聊,我等下就回来,失礼了。” 说着,我俯了俯身就往外走去,然而刚刚走到凉亭的台阶处,便听林谨言也要同去。我心里不由大骂林谨言这个臭小子,上个茅厕都要同去,绝对是故意的! 我本想去没多远的茶楼借用一下茅厕了事,但是没想到林谨言竟然直接带着我来到了景逸园。门口的侍卫因为有林谨言并没有阻拦我,只是眼神中有些好奇。我也是有些不敢相信,愣愣的站在大门里侧,直到林谨言负手走下台阶,我这才反应过来忙抬脚跟了上去。 景逸园的里面也跟我走之前保持的一模一样,我看了几眼也就放下心来,跟在林谨言身后走向茅厕。 解决完内急问题,我整理好衣服刚走出来便见林谨言负手站在外面等我。见状,我不由一愣,拱手向他告了声罪。 “无碍的,陈子玉,在我面前你不用太过拘谨,就像跟你那朋友相处即可。” 听到林谨言的话,我抬眸看了下走在前面的他,低声道:“草民不敢,皇上乃真命天子,草民怎敢如此无礼?” 我的话音落下,林谨言猛地停下脚步,我一时不察差点撞到他身上。而后忙俯身告罪。林谨言见我如此,不由叹了口气,伸手虚扶了我一下,便继续往前走。 “陈子玉,有没有兴趣陪我逛逛这景逸园。” “这是草民的荣幸,只是,草民的朋友……” “既然你有兴趣那边陪我一道走走吧,说起来自从齐燕王离开京城之后,我还未曾好好看过这景逸园。”不等我说完,林谨言便打断了我的话。看起来我刚才的感觉并不是假的,林谨言确实不喜岳凌霄。不过,两人应该是第一次见面,那股敌意是哪来的?难道会是因为我? 我虽然这样怀疑了一下,但可真不敢这么想。就算是林谨言心里再怎么对我有好感,也只是那我当我自己以前的替身,怎么着也不会为了我去争风吃醋的。 林谨言并没有带我去别处,而是直接来到了花园。在一棵梧桐树下站定,我仰头看着面前高大的梧桐树,隐隐记得这棵树好像是我和林谨言一起种下的。一晃多年未回,没想到这颗小树苗已经长这么大了。 林谨言走上前伸手抚摸着那棵梧桐树的树身,嘴角含笑,眼神满是怀念。我站在旁边不动声色,静静的看着林谨言心中有些复杂。 “这棵梧桐树是当年我和我二皇兄齐燕王一起种下的,不过很可惜已经物是人非了。” 我站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看着眼眶微红的林谨言,犹豫了许久才说了声节哀顺变。林谨言回头看了我一下,不知为何笑了出来,随后重重的叹息了一声。面对眼前的情景我并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便索性闭口不言陪着林谨言一直站着。 片刻之后,林谨言带着我走出景逸园,回到九龙湖边的时候,岳凌霄已经快等的不耐烦了。见我和林谨言回来,忙起身迎了过来。 “子玉,时辰不早了,我们该回去用饭了。” 闻言,我抬头看了看头顶的太阳,冲岳凌霄点了点头,转身想跟林谨言告别,却听他说:“既然已是到了午饭的时间,那不如我请客,请二位去前面的豪客来坐坐。听说他们的八宝鸭做的不错,二位也去尝尝吧。” 林谨言既然开了口,纵然有急事也无法推脱。我看着岳凌霄一眼,对他使了个眼色,于是便点头应下了。 在确定去豪客来酒家之后,来福便去定了雅间。等我们三人走到那里时,守在门口的来福直接将我们三人迎进了楼上的雅间。刚刚坐下一会儿,小二便提着一壶茶走了进来。 此时正是吃饭时间,估计厨房有些忙不过来。我们这边坐下好一会儿,才看着小二端着托盘走上楼来。这边雅间门半掩着,来福站在门口捏着银针在菜里一一试了一下,见没有异样这才让小二送进房间来。 宴席结束,林谨言似乎有事便主动起身说回去。我正不知道该如何找借口跟岳凌霄离开,见他要走自然求之不得,忙起身将人送下楼。许是太过忘形,在下楼梯时我不小心踩到了自己的衣摆眼看着就往楼下摔去。 见状,岳凌霄伸手将我拉了回来,我整个人撞到了他身上,岳凌霄忙伸手揽住我的肩膀让我稳住身体。还未等我站直身体,却听旁边林谨言冷哼一声。只见他寒着一张脸,将岳凌霄的手掌从我肩膀处拿开,抓着我的手腕将我从岳凌霄身边拉开了。 “走路怎么这么不小心,都不看着脚下的么?” 我心里很想跳起来劈头盖脸胖揍这小子一顿,但深知此时即便是我是以前的林谨渝也只能忍着,毕竟身份有别,我只能在心里这样那样的幻想着。 “对不住,刚刚有些走神了。” 听到我的话,林谨言倒不再说什么,转头走出豪客来。 站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林谨言看着我并没有要走的意思。只见他抬头瞥了眼我身后的岳凌霄一眼,开口说道:“下个月宫里有一场宴会,届时城里三品以上的公子都会来,你那日没事也去吧。” 闻言,我忙躬身应了一声,见状,林谨言也没再说什么,带着来福转身离开。 林谨言说的那种酒宴我也曾经参加过几次,不过是变相的相亲大会而已。我此时的身份是陈家的庶子,这种事儿要去也是陈子彦的活儿,根本就轮不到我头上。但是这林谨言也不知道抽哪门子的疯,偏偏指定也要我去。皇帝金口玉言,这下想跑也跑不了…… 看到林谨言真的走了,我忍不住松了口气。转头看向岳凌霄准备和他抱怨一声,却见他挑着眉头嘴角弯起,眼神里尽是调侃之意。见状,我觉得还是不开口为妙。 不过,我不开口不代表岳凌霄忍得住。只听他说道:“刚刚那个林公子就是皇上吧?哈哈,子玉魅力不小,竟然惹得皇上为你吃醋。” “吃醋?我看是抽疯才对!这宫宴哪里轮到我去参加?真是的,想一出是一出。” 听着我的抱怨,岳凌霄不由笑了出来,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道:“别告诉我你没看出皇上对你的特别。方才我只是扶了你一下,你看皇上的眼神,恨不得要把我杀了才算。子玉啊,你怎么招惹了皇上?” 我自然说不出口他是把我当成了我自己的替身,况且这种事儿也不能乱说,于是便翻了个白眼也没接岳凌霄的话。 “诶,这宫宴的目的,我想你心里是清楚的。皇上让你参加我总觉得这事儿好像有些不对劲。保不齐他会借着这个宫宴下旨接你进宫也不一定。” 闻言,我脚步一顿,侧头瞪着岳凌霄喝道:“他敢!” “他怎么不敢?他是皇上就算是不下旨,只要一句话你就只能乖乖听话。子玉啊,好好想想怎么办吧。” 说吧,岳凌霄越过我朝陈府方向走去,只余我站在原地脑中一片混乱。 18.欢喜冤家 晚饭的时候陈尚书才从宫内回来,面无表情的坐在主坐上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看着我。老太太见状,以为是我做了什么事让陈尚书不开心的事,在桌下用拐杖戳了戳我的腿示意我机灵点儿。 陈尚书家没太多的规矩,女眷也同样可以上桌。见陈尚书一脸不悦的盯着我,倒是高兴了一直看我不顺眼的四姨太如意。太太也是不太喜欢四姨太的性子,见她一脸兴奋的表情暗暗瞥了她一眼,伸手戳了下陈尚书。 “老爷,你没事儿老是看着子玉干嘛?这要吃饭了,别吓着他。” 太太说声音落下,四姨太不由嗤笑一声,手中粉色的丝帕一扬开口说道:“哎哟,太太啊,子玉这都多大了,老爷看他一眼还能吓着他了?一个外面捡……” “如意!少说话你能死不成?不饿这顿饭就别吃了,春桃,送四姨太回房。”老太太没等四姨太说完便打断了她的话,侧头见我正面带疑问的看着他们几人,老太太的表情也有些不自然,侧头看了看其他人,忙招呼守在门口的管事上菜。 四姨太被春桃扶走之后,客厅里气氛就冷了下来。我心中疑惑四太太刚刚那半截话,又因为白天在景逸园偶遇林瑾言的事自是没多少胃口,吃了一小碗饭之后便放下了碗筷。陈子彦担忧的看了我一眼并不敢说什么,我跟几人说了一声便带着守在门口的陈桥回了东厢。 打发了陈桥去用饭,我裹了件厚的外衫一个人去了秋枫院。此时院中一个人也没有,白天放在枫树下的摇椅还在。我躺上去慢慢的晃动椅子目不转睛的看着头顶深邃的夜空。 我能感觉到四姨太的话是意有所指的,一个‘捡’字,再加上她平日里对我的态度,不难明白她说我是陈家捡来的孩子。从我回到陈府,从未有一个人告诉我陈子玉的母亲是谁。四个太太中,除了大房生下陈子彦,剩下三房并无一个人生有一子半女。不过让我想不明白的是,既然是捡来的孩子,陈家上下为何还会对我这么好。子嗣薄弱?我总觉得没这么简单。 耳畔跫音响起,我依旧晃着椅子没有回头。直到来人在我背后站了一盏茶的功夫后发出一声叹息,我听出是陈尚书的声音这才回过头来。 起身让出椅子,我垂首站在陈尚书旁边并不言语。陈尚书也早已习惯了我对他的沉默,坐下之后便开口来的目的。 “子玉,你跟皇上是怎么认识的?” “我失忆之后在一家客栈里当小二,皇上和大哥他们去住店碰巧遇上的。” “你可知皇上对你怎么想?” 闻言,我抬头看了眼陈尚书摇了摇头只道不知。听我这么说陈尚书又忍不住叹了口气,蹙眉看着我满脸都是愁容。 “瑾容公主今年二八年华,已是到了适婚的年龄。太后在宫中准备办一场宫宴,邀请三品以上的官员家的公子进宫。今日陛下宣我进宫,说是要加上你的名字,还问你可有许了人家。” 听到陈尚书的话,我抬眸瞄了他一眼。林瑾言问许而非娶,已经摆明了他的意思。他就是想要接我进宫,做齐燕王的替身也让我当定了。心中愤怒要说谈不上,只是有些烦躁,还有一丝无奈。 见我沉默不语,陈尚书开口问道:“这件事你怎么看?” “我不想进宫,”我直白的说出自己的想法,抬头看着陈尚书的脸希望他能在中间斡旋一下。 看的出陈尚书也是不希望我进宫的,皱着眉头想了许久也没有说话。直到陈子彦在院门口探头探脑,陈尚书才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那我便再想想其他的办法。这段时间你不要再胡闹,老实呆在家里即可。” 陈尚书既然这样说,那我哪有不应的道理。见陈尚书转身要走,我忙低头跟在他身后将人送出秋枫院。陈子彦见我和陈尚书从里面出来,尴尬的咧了咧嘴,躬身叫了声父亲便没再说话。陈尚书不喜我跟陈子彦多呆我是知道的,于是跟陈子彦打了声招呼我就回了东厢。 之后的几天,我就一直呆在陈府,没事儿去秋枫院坐坐看看闲书,无聊的紧了就让陈桥去请岳凌霄,跟他切磋一番。 岳凌霄武功比我想象中的要好,陈子玉资质平平跟着岳凌霄练了几年却只是三流而已,若真跟岳凌霄对方十招估计都接不住。幸的我曾经跟武师傅学过几年,跟岳凌霄所教的不同,我学的都是下手便直攻要害,从不留余地。开始岳凌霄被我的打法弄得有些措手不及,后来渐渐摸清了我的罩门,没一会儿就将我拿下了。 抖了下手臂,让岳凌霄放开我的手臂,我活动了一下走到小几旁喝了口水。岳凌霄站在远处叉腰看着我,面上有些疑惑。 “子玉,你练的招式怎么与之前我教你的完全不同?” 闻言,我握着茶杯的手不由一顿,转念想到陈子彦说过我失忆了,于是心中便有了推脱的借口。 “先前什么都忘了,这些都是后来跟一个老师傅学的。” 听到我的话,岳凌霄皱眉点了点头。见状,我不由松了口气,心中暗道总算是推脱过去了。 让陈桥送些茶点过来,我跟岳凌霄便挑了个阳光比较充足的地方坐了下来。脑海中想起那日岳凌霄曾经说过讨厌我母妃,我心中被遗忘的好奇被再次勾起。 见我失神,岳凌霄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手掌,见我回过神来,笑道:“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抬头对着岳凌霄笑了一下,我打算实话实说,毕竟我现在跟皇家毫无关系,纵使问出来他也只会觉得我好奇心有些重而已。 “没什么,刚刚突然想到你说讨厌荣贵妃,你跟她有过节还是其他原因?” 我的话音落下,岳凌霄端着茶盏的手不由抖了一下。温热的茶水撒到手面上,岳凌霄忙放下茶盏用袖中的帕子擦了一下。 “讨厌就是讨厌,还能有什么原因?小孩子家问这些做什么,喝你的茶吧。” 见岳凌霄这么说我更加的断定他与母妃之间绝不简单。看着岳凌霄有些惊慌的表情,我不禁轻笑一声。 “你也就比我大几岁而已,你的说辞骗骗三岁的稚儿还行,骗我你觉得说得过去么?不愿意说就别说了,这是你的事,我也不是非要知道。” 我笑着看着神色紧张的岳凌霄,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见陈桥端着托盘回来,让他给岳凌霄送去,我负手走出秋枫院。 岳凌霄的性子我也是看出几分的,他的秘密怕也守不了多久了。 书房内我平时用的墨锭没了,见小厮没在,我便带了些银子出门去买。 燕京最好的墨锭自然要数墨香阁,走了两条街我才来到墨香阁门前。燕国人尚文,这墨香阁是出售文房四宝的地方,气氛自然比别处不同。 店内买东西的人不少,不过大家都很是安静,总是讨价还价声音也压得极低。我进入店内,不等人招呼便径自往放着墨锭的柜台走去。挑了一些之后,让小二帮我包起来付了钱便走出墨香阁。 低头将东西拿在手中,我只觉得眼前黑影一闪,随即一个人便撞了过来。因为手里的墨锭没有拿稳,我一个手滑就掉到了地上。那人见状,忙俯身替我捡起来,开口连连道歉。 见他如此,我倒也不好说什么,道了声没事接了他手里的纸包就要离开,哪知那人却一把拉住了我,右手食指指着我,一双眼睛等的浑圆。 “你,你不是陈子玉么?听你父亲说你外出游学要好久才能回来,怎么现在就回来了。” 我看着那人的轮廓似乎有些面熟,好似是铁胆侯李侯爷的长子李云烈。不过,我见他时都还很小,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倒也真不敢确定是不是他。 “你是?” 我不着痕迹的将衣袖从他手中拿出来,向后退了一步保持一个正常距离。 “我是李云烈啊,你这家伙这才刚刚不到一年你就把我给忘了,有你这样做朋友的么?” 听着李云烈的抱怨,我忙抱拳赔罪:“先前手上有些事都不记得了,李公子见谅。” 闻言,李云烈忙一步逼上前,歪着脑袋似乎想要看我伤在哪儿了。就在这时,墨香阁的门口突然跑进来一个俊俏的小少年,看到李云烈与我贴的甚近,一双秀眉一竖气势汹汹的叉腰朝这边走来。 我看着那小少年不由愣了下来,因为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这次宫宴的主角瑾容公主——我的八妹。 “李云烈,你这下流胚子,居然把本少爷一个人扔在酒楼里自己跑到这跟人拉拉扯扯。你……” 李云烈意见瑾容,一张脸顿时垮了下来。转身对着瑾容双手合十拜了拜:“我说少爷,大爷,祖宗喂,你别再跟着我了,别再跟着我了成吗?” “不行!” 见两人注意力已经不在我身上,我忙拿着墨锭溜着柜台边出去了。回头看了看依旧跟斗鸡似的两人,我心里着实捏了把汗。这两人若是以后凑到了一起可真的有的闹…… 19.赴宴 转眼已是到了宴会这天,一大早睁开眼睛,我就被坐在我床头的人给吓了一跳。刚要抬腿踢向对方,在看清楚对方是陈子彦后,我忙收住攻势翻身从床上站了起来。 见我动作如此之大,陈子彦也被我吓了一跳,忙从床沿站起说道:“子玉,你,你怎么了?” 我站在床上暗暗活动了下发抖的腿,闭着眼睛吁了口气。幸好自己收招快,不然就陈子彦这小身板这一下就够他躺半个多月了。 “你大清早不睡觉怎么坐我床头吓人?”因为脚有些疼,我语气自然不是很好,盘腿坐在床上,我揉着脚腕抬头看向面前唯唯诺诺的陈子彦。 “我是来叫你起床的,看你还没醒就想坐下等等。” 闻言,我倒也不好说什么了。抬头看看外面的时间发现已经不早了,揉了揉脚,我起身下床。不等我开口,陈子彦便叫了陈桥送来洗漱用的东西。 头也不抬的接过漱口杯,仰头漱完口才发现旁边正在绞帕子的是陈子彦。我不由愣了一下,陈子彦将帕子放到我手里,拿了我手里的漱口杯转身交给了陈桥。陈子彦的动作很自然,似乎真的是伺候了我许久的夫郎。 我拿着帕子愣了许久,最后还是忍不住说道:“你不必如此对我,我以前不是同你说的很明白了。纵使我们不是亲生兄弟,我们之间也不可能了。放弃吧,大哥。” 最后一声大哥叫的陈子彦身体一颤,抬头看着我没有反应。见状,我也不再逼着让他跟我划清界限,转身去里间找昨天太太给我送来的衣服。 “子玉,我也想放弃,可是真的很难你知道么。既然你要半路放手,为何当初要把我拉下水?子玉,你太狠心了。” 陈子彦的声音很平淡,听不出一丝波澜,但是我能感觉出他心里的痛苦和不甘。我的脚步顿了一下但并没有停,在我迈入内室的时候,突然被人从背后抱住了。 侧头看了下紧贴在我背后的陈子彦,我低头一点一点的将他的手指掰开。 “子玉,咱们走行不行?现在就走。你别进宫了,我以后都听你的。” 进门而来的陈桥被眼前的画面弄得有些不知所措,我开口让陈桥过来,将陈子彦推到了他怀里:“陈桥,送大少爷回房。” 陈桥犹豫了应了一声,但是陈子彦却并不配合。我被他弄得不胜其烦,抬手甩了一个耳光过去。因为顾及上午的宴会,我下手的力道很轻,饶是如此也将陈子彦的脸上打红了一片。 将微颤的右手背到身后,我沉着脸看着捂着脸满脸震惊的陈子彦和陈桥,冷声说道:“你别再任性了!这次是皇上下旨,你我若是走了,陈家上下有多少性命能够为你收拾烂摊子!” 我的话说完,蹙眉对着陈桥挥手让他将呆若木鸡的陈子彦带回房中。看着陈桥拉着陈子彦离开,我抬手看着依旧微颤的右手,狠狠地握紧转身走进内室。 走,我何尝没有想过,可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只要我还在燕国一天,就不要妄想能过躲得过去。皇室撒在民间的暗桩远不是普通人能够想象的,想要彻底隐藏踪迹除非你换长脸脱层皮,从此不会再出现在人前。 一层层的套好繁琐的衣服,在房中休息了一会儿,看了看桌角的沙漏已是到了隅中。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我起身走到门口,让门口垂首静待的小厮去请陈子彦,我便一人穿越深深的庭院来到了大门前。 今日事情重大,马夫一早便得了陈尚书的吩咐套好马车在门外等候,见我从门内出来忙将马车赶了过来。片刻之后,陈子彦也从门内出来,我看了看他的脸,见只是有些微红便放了心。我一言不发的登上马车,径自在最里面坐下靠着车厢壁上闭着眼睛休憩。 片刻之后,我感觉陈子彦往我这边挪了挪,睁开眼睛便见他坐在我的对面一脸愧疚的模样。见我正在看着他,陈子彦动了动嘴唇说了声对不起。 “子玉,这次是我太任性了。” 我本就没有真的生气,见他如此冲他点了点头,开口说道:“你无须道歉,只是希望以后你说话做事都要想想后果。无论皇上让我进宫赴宴到底是存了什么目的,我只希望你一定要三思而后行,千万不要冲动。” 马车悠悠来到宫门口,我撩开车帘看着陈桥从车辕上跳下从怀里将帖子递给站在门口的一位太监。那太监眯着眼睛看了下,点了点头将帖子重新还给陈桥,挥手让我们过去了。 进了第一道宫门,马车停了下来。我和陈子彦下车,嘱咐了陈桥几声,我跟陈子彦便一起往里走去。在转弯的时候只见墙角蹲了一个身穿紫色华服的公子,看他身形像极了前几日在墨香阁遇到的李云烈。 正待我想要那个清楚的时候,那人皱着一张脸转过了身,不是李云烈还能有谁。看他手里揪着一把青草,我不由笑了出来。见李云烈看了过来,我开口打趣道:“几日不见李公子怎的改吃素了?” 李云烈站起身,拍了拍下摆的灰尘瞥了我一眼没有开口。见状,陈子彦扯了扯我的衣袖。我看李云烈没心情搭理我,我转头对陈子彦点了点头跟他一起继续往里走。哪知,还未走出十步就被身后的将脸皱成包子的李云烈给拖住了手臂。 “子玉兄,我不要参加这个宴会,不想娶那位刁蛮公主……” 闻言,我面无表情的将衣袖从他手中抽出,直接忽略李云烈走进宫宴的举办地锦梅苑。 此时锦梅苑已经来了不少人,陈子彦原本想带着我跟熟识的人打招呼,最不耐这一套的我冲他摆了摆手挑了个偏僻的地方坐下。没想到刚坐下一会儿,那李云烈也偎了过来。我看他那一脸怨妇的模样,身子向后退了退。 哪知,李云烈嘴一撇将手搭在我的肩膀上,一脸哀怨的说道:“子玉,你嫌弃我。” 我皱眉将他的手从我的肩膀上挑下去,点了点头:“是,我嫌弃你,所以别靠我那么近。” 李云烈被我的话噎的好一会儿没反应过来。等他反应过来时,随着太监的一声高呼,一身盛装的太后带着瑾容公主走了过来。谈笑中的众人纷纷跪拜行礼,我看了眼不远处的侍卫和宫女,也只能俯下身来。 曾经的平妃,此时的太后一脸威仪的坐在椅子上让众人起身,我感觉她的目光在掠过我和李云烈这边的时候停顿了一下,想来也是瑾容先前已经跟太后通过气,告诉她自己心属的是铁胆侯家的公子。 宴会的座位自然是按品级排的,作为一品尚书家的公子,我和陈子彦的座位自然是靠前的。因为我是庶子,座位比陈子彦后一个位置,正好斜对着李云烈。看着李云烈冲我挤眉弄眼,我果断的将头转向别处,不想正对上进门而来的林瑾言。见他对我微笑一下,我愣了一下果断随着众人低头行礼不再乱看。 宫宴无非是聊聊天,喝喝茶,并没有什么新意。听完皇上太后的致辞,我也放松了精神,跟李云烈或者陈子彦时不时的搭上句话,闲的十分无聊。 就在我动脑筋想去看看母妃以前居住的锦华宫时,只听有人叫我的名字。我抬头正见来福一脸笑眯眯的看着我。我抿了下嘴唇,无视陈子彦和李云烈的表情,淡然的起身走到中央的空地跪了下来。 “草民陈子玉叩见皇上,太后,公主。” “起身吧。”听见林瑾言的声音,我捏着衣摆从地上站了起来,视线放低不与上座的人平视。 “恩,这孩子模样长得不错,气质也挺好。是陈尚书家的公子对吧?今年年方几何了?” “回太后的话,草民今年已有二十有一。”我低头恭敬的回答。 我偷偷抬头瞄了上座的几人一眼,见林瑾言一直对太后使眼色也不知是什么意思。其实我倒还希望太后接着往下问,但对方却打住不再开口,我心中隐隐觉得不妙。随后太后便开口给了我几样赏赐让我回了座位。 我坐在凳子上偷偷的拭了把头上的汗水,抬头正对上一脸玩味儿的林瑾言。我不着痕迹的侧头与李云烈说了几句闲话。 宴会一直持续到下午方才结束,因为林瑾言有事所以便早早的走了,临走前当众吩咐来福从库房里拿几件东西送到陈府,这一举动又将我推上了风口浪尖。顶着众人嫉恨的目光我俯身叩首谢恩,心中暗暗将林瑾言从头到尾骂了一遍。心中暗暗发誓,只要有机会,我不抓住这小子好好收拾一顿,我便跟他姓! 20.岳凌霄的身份和秘密 回到陈府时天已近暮色,橘黄的太阳遥遥的挂在天边,照的人有些慵懒。不管身后面带微笑的陈子彦,我从马车上下来就跟府里的老太太和太太问了安。 当老太太问起今日的情况,陈子彦高兴地告诉老太太和太太没什么,只是虚惊一场。还告诉她们我在宫里得了太后和皇上的赏赐,稍后就会有人送来。听陈子彦这么说,老太太也放下了心,乐呵呵的拉着我的手跟我说话。我很想告诉他们一切都高兴的还太早,因为赏赐还没下来,指不定那些赏赐里就会夹份烫手的东西。不过见他们都一脸兴奋的模样,我倒也不好说些扫兴的话。 太太见我一脸疲色就让我回房休息,我起身应了一声就带着陈桥回了房间。 让陈桥吩咐厨房送来些热水,我去内室解了身上繁琐的衣衫去了隔壁的浴室。温水包裹全身的舒适感让我不由舒了口气,眯着眼睛放松身体将自己往下沉一些。 林瑾言已是说我与先前很像,我在那次忍不住摸了一下他的头之外,在他面前已经尽量隐藏自己以前的习惯,他到底从哪里看出我之前相似?莫不是他有一双透视眼,能看出我内里已经不是先前的陈子玉?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该如何应付接下来的难关。若是林瑾言那小子真的脑子不清楚下旨接我进宫,我当如何解决? 脑中意识渐渐模糊,我不知不觉靠在浴桶中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我听到有人在拍门,猛地清醒过来,我被冷的打了个激灵。抬腿跨出浴桶,伸手从屏风上扯了条布巾将身上的水擦干净套上了里衣打开了门。 陈桥皱着眉见我头发还在滴水,开口说道:“二少爷,宫里来人了,让你去接旨呢。” 陈桥忙走入房中将衣服替我穿上,手指碰触到我的手臂发现一片冰凉,不由问道:“二少爷身上怎么这么凉?是不是洗澡水兑的太凉了?” “不是,刚刚洗澡的时候睡着了。” 见陈桥还要说什么,我抬手打住他接下来的话,快速的穿戴好衣物走出了房间。 打开门寒风拂过,我忍不住打了个寒噤。抬头看了看阴沉的天气,裹了裹身上的衣服便带着陈桥往前厅走去。 此时,陈尚书和陈子彦已经在大厅里和来宣旨的公公寒暄,见我进来众人都站起了身。宣旨的公公是来福,也算是老熟人了,跟他打了声招呼,听着他太监特有的那种尖细的嗓音,我不由一阵头疼。 “初见陈公子,杂家就知道您是个有福之人。这不福气就到了么,陈公子接旨吧。” 闻言,客厅内众人纷纷跪倒在地口呼万岁。我俯跪在地上,只觉脑子有些晕眩。微微甩了甩头想要清醒一些,但是却越甩眼睛越模糊。我很清醒的感觉到自己在发抖,未等来福将圣旨宣读完,我便体力不支一头扎在地上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已经是子时了,守在我床前的是陈桥。见我醒来忙拿了杯热茶喂我喝下,又跑去厨房帮我拿药过来。我坐起身倚在床栏,垂眸回想我昏迷前发生的事。 之后发生了什么我自然是无从知晓,不过却不难想象当时的混乱。其实当时我若咬牙是可以撑得住的,但是听到圣旨上说要接我进宫,心中一急便昏过去了。这一昏倒也是有好处的,最起码当时混乱的场面这圣旨怕是接不成了。既然接不成,那事情就还有转圜的余地。 陈桥回来没一会儿,一脸疲色的陈子彦也进来了。许是看我脸色还未恢复,陈子彦面上不禁有些担忧。看着我喝完药,又吃了碗粥,陈子彦便将后面发生的事尽数告诉了我。 当时陈尚书和陈子彦听着圣旨上的内容心中一阵纠结,在来福即将读完圣旨的时候便看我倒在了地上。这下陈尚书就有了借口,不顾傻了眼的来福,跳起来叫了门口的小厮将我送回房间,又着人去请了大夫过来。 如此来福这圣旨倒是宣不下去了,他开始以为我是装的,等大夫来了确定了我是真的染了风寒,无奈只能带着没读完的圣旨回宫禀报给林瑾言去了。 虽然我在这个节骨眼上病倒是个巧合,也帮了我的大忙,但总显得有些刻意。林瑾言知道我不想进宫,接到消息后怕是这两天自己要来确认了。 陈子彦跟我说了会儿话,见我又有些昏昏欲睡,扶着我躺下替我掖好被角便出门离开了。 清晨刚醒,老太太就让太太过来看我,见我已经退热了也就松了口气。坐在床边拉着我的手嘱咐了我几句,又吩咐陈桥好生照顾我就离开了。 手里拿着看了一半的闲书,这才刚安静一会儿,守门的小厮进来禀告说是岳凌霄来了。无奈的坐起身,我看着一脸小笑眯眯走进来的岳凌霄叹了口气。 “二少爷,可还安好啊?” 听到岳凌霄叫我二少爷,我就知道这家伙绝对是来看笑话的。瞥了他一眼重新躺回床上继续看我手里的书。陈桥见岳凌霄过来,本想倒茶伺候,摸了下茶壶里没水了便提着茶壶出去了。 岳凌霄见陈桥走出门去,脸上漫不经心的笑容也撤了下来。我用余光观察着他的表情,知道他是有事要说,便不动声色的等着他开口。 果然,岳凌霄见门口已无其他人,重新走回床边开口叫了声我的名字,我佯装一脸疑惑抬头看着他,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子玉,如果说我希望你能进宫你能答应我么?” 闻言,我放下了手中的书册,撑起身体抬头看着岳凌霄开口问道:“为什么?我凭什么答应你?” 岳凌霄心中还是有些顾虑犹豫了半天还是没有决定坦白,见状,我也没了耐心:“既然没什么原因那就请回吧,我累了,要睡了。” 我作势要躺回床上,岳凌霄忙抬头看向我表情依旧纠结,不过看样子已经决定说实话了。 “我希望你进宫帮我找到我们家族的令牌,那面令牌现在在皇上手中。” “我凭什么帮你?你要知道我根本不想进宫,就算你是我师傅,我也没必要为了你断送我的一生。” “因为你也是我们家族的人,你根本不姓陈,你本姓凌,是江南凌家的嫡长孙。而我也不是岳凌霄,我叫凌岳霄,是你的叔叔。” 什么?! 听完岳凌霄,应该是凌岳霄的话,我觉得我的嘴巴可以塞进一个鸡蛋了。我虽然已经猜到陈子玉不是陈家的孩子,但没想到他的真实身份竟然是江南凌家的嫡孙! 江南凌家,江湖第一大世家,可以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是二十多年前却不知为何原因突然消失于江湖之中,那时我还很小,凌家消失的原因我并不是很清楚,不过很多人都说是因为凌家的势力太过庞大,被朝廷一夜灭门。不过传言终究是传言,从未有人证实过。 见我一脸震惊,凌岳霄叹了口气重新坐回到我床前的凳子上,开始娓娓叙说当年的事。 原来二十多年前凌家一夜之间消失于江湖确实是朝廷要对凌家动手,不过不同的是因为提前知道朝廷要动手消息,凌家家主果断的遣散了所有的凌家人,手下的势力也都化整为零散于民间。而调动的凌家所有势力的令牌却给了宫内的荣贵妃,也就是我的母妃。 “荣贵妃?凌家的令牌怎么会给她?荣贵妃深居宫中,凌家又怎么能把令牌交给她?你莫不是唬我玩的吧?”这一刻我确实不敢相信,凌家那么大的事情会牵扯到母妃身上。 “你觉得我有那个闲心唬你玩儿么?”凌岳霄斜了我一眼,继续说道:“荣贵妃她是凌家的长女,外出游历遇到了先皇林司阳,两人一见钟情。荣贵妃起初并没有暴露自己是凌家的人,两人相处中在得知林司阳的身份后,因为怕给凌家惹麻烦就决定离开他。不过那时,荣贵妃已经怀了孩子。” 我以前便知道父皇对母妃的感情非常深,竟不知道两人之间还有这样一段故事。不过,母妃的出身对外说是父皇的太傅家的女儿,若凌岳霄说的都是真的,那母妃对外的身份也应该是假的。当年凌家收到朝廷要的凌家动手的消息,估计也是母妃放出去的。只是那令牌又如何落到母妃手中?而且已经事隔二十年,凌岳霄又为什么想要拿回令牌?莫非他还想拿着令牌将凌家统一起来? “令牌怎么会到了荣贵妃手中,我又怎么会在陈府长大?事隔那么多年,你为什么还要拿回令牌?” “当时情况混乱,大嫂一个人护着你,眨眼睛的功夫你就被人偷去了,后来阴差阳错便到了陈尚书的府上。我当时在山上习武,这些都是后来才查到的。令牌是父亲让人送到荣贵妃手中的,至于怎么做到的我也无从知晓。我让你拿回令牌并无别的意思,因为那令牌里面有救你命的东西。” 21.林瑾言访陈府 据凌岳霄说,凌家人素有隐疾,发病一般都在二十岁左右。上一代凌家家主不忍看着族内子嗣发病而死,不惜重金请了神医鬼见愁来帮忙研制克制这种病的解药。 鬼见愁也是一奇人,非疑难杂症不治,知道凌家的家传的隐疾便有了兴趣,于是用了十年的时间研制出了克制凌家隐疾的药方。 凌家能成为江南第一大势力,得罪的人必然不少。为了这张药方不会被有心之人盗走,凌家家主便将药方藏与令牌之中。 凌岳霄查到陈子玉的下落时,陈子玉已经十多岁了。为了不让自己唯一的侄子有任何意外,凌岳霄便向陈尚书说了全部的事实。陈尚书生性耿直善良,得知一切也忍不住动了恻隐之心。最后两人商量一番,凌岳霄便以侍夫郎的身份嫁给陈尚书做妾室。一方面照顾陈子玉,另一方面寻机进宫拿到那块令牌。 凌家的事我母妃身为长女自然知道,拿到令牌之后便明白了老家主的用意。本来那面令牌是要交给我的,但因母亲去世的很突然,那面令牌却在送出宫的时候阴差阳错的到了林瑾言手上。凌岳霄这几年中多次夜探皇宫,但因宫内戒备森严都无功而返。如今我有了进宫的机会,凌岳霄自然不肯放过,毕竟那面令牌是关于我的命。 “子玉,我知道你不想进宫,可是这这关乎你的性命,我宁愿你进宫也不愿看你日后发病。等你拿到令牌之后,我跟你保证,我一定会想尽办法救你出来。” 我看凌岳霄并不像是骗我的,一时间我也有些犹豫了。就如他说的事关我的性命,大意不得。我同样也是个惜命的人,死而复生这种事并不是人人都有幸遇到,我虽也不喜此时缚手缚脚的生活,但我有机会改变怎么着也得争取一把。不过,我对凌岳霄的话还存有疑惑,等会儿还是找陈尚书问清楚才能做决定。 就在我考虑的时候,陈桥提着茶壶回来了,而他身后跟着进来的还有两人,赫然是林瑾言和太监来福。 见两人进门,我忙下床行礼。凌岳霄见我行动不便将我从床上搀起。然而还未等我真的行礼,林瑾言便伸手托住了我的手臂将我扶了起来。 “身子不便就不要行礼了。”说着林瑾言手腕翻转,右手的三根手指不着痕迹的搭在我的脉搏。见状,我只当自己没有发觉,大大方方的任他把脉。 “谢皇上恩典。” 伸手接了件外衣披在身上,作为内眷凌岳霄不便久待,对我使了个眼色便离开了。奉上陈桥刚送来的茶,我垂首立在一旁静待林瑾言开口。 林瑾言抿了口茶,对着来福做了个手势让人出去了。 “身体刚好些就别站着了,坐吧。” “谢皇上。”我对林瑾言弯了弯腰撩起衣摆在旁边的小凳子上坐下。 房中的气氛有些沉寂,林瑾言转头打量着卧房中的摆设,好一会儿才将视线转移到我身上。 “你为什么不想进宫?” 我没想到林瑾言会这么直白的把话说出来,看透看了他一会儿,察觉到自己失态后忙垂下视线在脑子里整理说辞。林瑾言似乎也不着急让我回答,只是静静地坐着等着我开口。 “一部分原因我先前已经对陛下说了,草民生来随性,不喜被束缚,一入宫门深似海。陛下自小生在宫中,草民觉得没有人能比你更明白宫内的生活是怎样的。陛下,你觉得我又能在那深宫里活多久?” “我可以保护你,谁也不敢动你!” 看着林瑾言坚定地表情,我不由笑了出来:“皇上,纵然我答应进宫,成为你的妃嫔,可我是个男人,你能明白我的意思么?” 听着我的话,林瑾言愣愣的坐在桌旁没有说话,右手一如小时候那般遇到为难的事便不自觉的握紧。见他如此,我心中也不近有些不是滋味儿,不过凌岳霄说的话我也一直放在心上,所以对着林瑾言进不进宫的话也不能说太死。若凌岳霄说的是真的,那我还得指望林瑾言手里的令牌救命呢。 皇上来访陈尚书纵然再忙也不能不赶回来陪同,我听到门外的脚步声,抬头见是陈尚书回来了,忙从凳子上站起身。 跨入房内,陈尚书将头上的官帽摘掉,撩起衣摆跪倒在林瑾言面前。 林瑾言面无表情的看了陈尚书一眼,伸手虚扶一下请他起身:“昨日听来福说陈公子病了,今日无事就过来看看,陈尚书无须多礼。” “劳皇上关心了,小儿自幼身子就不好,昨日宣旨时失礼,还望陛下恕罪。” 我站在一旁暗暗抠着已经长长的指甲听着两人的寒暄,偶尔抬一下头表示自己还在听。不多时陈桥端了药碗过来,见陈尚书和林瑾言还在说话,本想等下再过来,不过被来福接过药碗送进房来。 “哎呀,陈公子,您该吃药了。” 闻言,林瑾言和陈尚书将目光放到我身上,我抬头看了下两人,拉了拉身上滑落到肩头的外衫走到桌边。向来福道了声谢,伸手摸了下还有些烫的碗边,我不自知的皱了皱眉。 旁边的林瑾言看到我的表情,开口问道:“是不是烫了?” “也没有,凉一些喝下去舒服。” 其实这药无关温度,而是我根本不喜这股药味儿。端着药碗看着碗里深褐色的药汁,我皱了皱眉头还是仰头一口气喝下。当药碗放在桌上之后,一颗蜜饯便递到了我面前,被药味儿呛得难受,我也顾不得是谁递过来的,捏过来送入了口中,蜜饯的香甜之气瞬间充盈了整个口腔。 在我缓过来之后,林瑾言突然挥手让房内的人都出去。我有些疑惑的看着他,不知道他意欲何为。本想着他要行为不轨,我就摁住他揍一顿了事,没想到林瑾言只是看着我好一会儿只是叹了口气。 “陈子玉,你跟他太像了,刚刚的一瞬间,我以为你就是他。” 听着林瑾言的话,我不由身体一僵。仔细回想我才想到我之前喝药也是这个习惯,当初因为一碗药老嬷嬷要追着我好久。后来大了不跑了,吃药后总吃少不了一颗蜜饯。那时,只要林瑾言在,他总是事先准备好,等我喝完就立刻塞到我嘴里。 “皇上……” 见我开口说话,林瑾言抬手打断了我即将要说出口的话。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给你一个月的时间做准备。一个月之后我会接你进宫,你放心,我不会让其他人伤害你,也会给你自由。” 林瑾言虽然不说明白我也知道,他给的自由,必须在他能接受的范围内。林瑾言能给出这样的承诺,他已经做出很大的让步,在别人眼中这是恩赐,可是在我眼中,他的让步虽然也让我有些感动,但是我眼中算不得什么,因为我想要的远不止是这样。说我不知进退也好,不识抬举也罢,我就是不喜欢我的命运掌控在别人手中。 “皇上,如果今日站在你面前的是你的二皇兄齐燕王呢?你也会这样告诉他,一个月后来接他去他不想去的地方么?” 闻言,林瑾言的脸色猛地一白,抬头看着我目光如冰不带一丝温度。 “你不是他!陈子玉,就算你跟他很像,但是你要明白,你就算是跟他再像,你也永远成为不了他。” “既然如此,皇上既然明白我永远都不可能成为齐燕王,为什么还要找我代替?你这样做不觉得很可笑么?” 林瑾言被我激的握起了手掌,我垂眸看了眼他微颤的双手,抬脚往他面前靠近了一步。 看到我靠近,林瑾言闭着眼睛深呼吸努力压制下心中的怒火,再睁眼时,眼中已经一片平静,仿佛刚刚那个怒火中烧的人并不是他。 “陈子玉,这几年来你是第一个敢这样对我说话的人。你就不怕我治你的罪?” 听着林瑾言自称我而不是朕,我知道还没到这小子的底限。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年的那个小受气包,居然还那么能忍。 其实我激怒他也并非自己找揍,而是我料准了他不会真的敢跟我动手。虽然不想承认,但我其实真的想借着这个机会揍他一顿。这家伙从小功夫就没我练得好,纵然我现在还病着,收拾他也费不了什么力。到时候跟他赔个礼道个歉,道一声自己年轻气盛不懂事,估计也不会出什么大事儿。顶多被陈尚书被罚思过反省什么的,这些事儿早就干多了,也不在乎多这一次。 “怕啊,但是与受罚相比,我更不想进宫。你要是真动手就好了,想必太后娘娘也不会让你接一个破了相的人进宫吧?” “你……” 林瑾言伸手指着笑眯眯的我,再次闭着眼睛压下怒火,朗声叫了声来福,随即拂袖而去。而我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抖了抖衣摆,漫不经心的道了句好走,就回床睡觉去了。 22.撺掇李云烈 林瑾言走之时没跟陈尚书说什么,我倒也省了这顿责罚。挑了个人少的时间,我问了陈尚书关于陈子玉,也是此时我的身世。在证实了凌岳霄的话全部都属实之后,我对于进宫那股强烈的反感倒是淡了几分。 知道岳凌霄即是我的叔叔,也是我的舅舅之后,我对他不由多了几分亲近之意。凌岳霄自然是能看得出来的,每次来东厢之时面上总是带着柔柔的微笑,看的我心中一阵柔软。 我现在还年轻,底子好,加上好吃好喝的伺候着,那些小风寒什么的,喝了两剂药活动一下就全好了。我本也不是喜欢闹腾的人,病好了之后也没想着出去。每日里在家跟凌岳霄切磋切磋武艺,晒晒太阳过的倒也舒服。 今日凌岳霄被太太叫去商量什么事情,闲的无聊的我在院子里走了趟剑招,便让陈桥在秋枫院摆了张竹椅躺在院子里面晒太阳。这边刚晒的舒服,只见一个小厮柱子一溜烟儿的跑过来说有客来访。 我回到京城这么多天从未听说过有什么朋友,如今听到柱子说我有客来访,心中忍不住一阵惊讶。既然是客人到门,自然是不能失礼。让柱子将人带到书房,我整了整衣衫便踱步走了过去。 进入书房我才知道,柱子口中的客人原来是李云烈。招呼了柱子看茶,我请李云烈坐下,便在他对面的凳子上坐下。我看着愁眉苦脸的李云烈,还未等我开口便听到他入急促的雨点般的抱怨。 “子玉,你不知道,我跟那个瑾容公主绝对的八字犯冲,每次见到她我就倒霉。我们明明才见过一次面,那丫头居然要死要活的嫁给我。” 我笑眯眯的放下手里的茶盏,开口说道:“娶个公主多好啊,身份高,又威风。” “好什么啊。”李云烈一张苦瓜脸趴在桌上,用手指拨弄着茶盖:“那天在墨香阁你又不是见识过她的脾气,日后我若跟她成了亲,以后还有我好日子过么?” “既然不同意,你可以不娶啊。” “抗旨不遵是要杀头的,我还没活够,不想死。” 我瞥了眼蔫的跟霜打的茄子一般的李云烈,说道:“那就逃婚啊。” “逃婚?”李云烈听到这俩字立时从桌上爬起来,两只眼睛闪着光,不过明白过来之后,又像是被人抽了筋骨一样趴在了桌上:“就本公子这张英俊的脸能逃到哪里去啊?就是我爹发现了也绝饶不了我。我好命苦啊,居然要娶那个凶巴巴的丫头。” 我听着他的抱怨只当是耳旁风,淡定的喝着茶不去理会他。 “诶,子玉,我听人说皇上也原本想要下旨召你进宫的,圣旨都下了,不过后来又让来福公公带回去了?真的假的?” 林瑾言给了我一个月的时间,一个月之后我进宫的事就会公布出来,不过是早一会儿晚一会儿的区别。如今李云烈问起来,我倒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是真的,那日我我身子不适,怎么了?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就是想到以后如果我娶了瑾容公主,你嫁给了皇上,那以后我该叫你什么?”说着,李云烈憨憨一笑,还颇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后脑勺。 我听着他的话嘴角不由一抽,恨不得抬脚将人踹出去。这小混蛋哪里是来访友的,根本就是来气人的。 我瞥了眼还一脸傻笑的李云烈决定不再理他,就在他絮絮叨叨跟我抱怨瑾容如何难相处,以后自己的日子如何难捱,陈桥带着两个人站在门外敲了敲房门。 闻声,李云烈立时收住自己的抱怨之声,我睨了他一眼心中暗道这小子倒还不傻,还知道有些话不能让人听去。 开口让陈桥带人进屋,随即指着身后的那人说道:“二少爷,这是宫里派来的裁缝师傅,给你量一下尺寸要做礼服。” 虽然有一个月的准备时间,但因为皇家那些繁琐的礼仪,一个月的时间还是有些赶得。我点头让陈桥带李云烈出去,而后伸开双臂让那裁缝为我量尺寸。 那裁缝今年大约三十来岁,身子瘦小比我低了一头。垂下眼眸,我蓦地看到他隐在衣领里的一半的月牙痕迹,心中不由一动。 “今天月色真好,不知上弦还是下弦?” 我只觉那人捏着尺子的手一顿,随即僵硬的笑了笑:“公子真会说笑,上弦下弦一探不就知晓了么。” “此言有理,刚刚不过是乌云蒙了眼睛。” 见我应答,那人脸色一变立时跪倒在地。我忙将人搀起示意他带来的人还在。那裁缝看了一下笑了笑开口说道:“无碍,这人可以相信。 闻言,我看了看门外只有一个小厮,便让他继续为我量尺寸。 “敢问公子是何时知道我们联络的暗号的?为何以前从不见你有所动静?” 那裁缝转身对他带来的那人打了个手势,只见他点了点头低头在纸上记下来了。见他是个聋哑人,我也放心下来。 “不久之前,荣贵妃是我亲姑姑。” 关于身份我只说这么多,之后的他自然回去查,若是多说反而会引起他的怀疑。太后打景逸园的主意这件事暂时还不需要动太多心思,李云烈此时算是我好友,言语中撺掇一下就行了。看瑾容挺中意这小子的,若是李云烈跟她说不想要景逸园,瑾容应当也不会接受。 如今的当务之急是确定凌岳霄所说的令牌中到底有没有那张药方,而且如何得到那张药方。以这人的身份肯定是近不了林瑾言的身,若要确认并且拿到那张药方势必要花费一些力气。 将我要他去办的事说了一遍,那人拧眉沉思了一会儿便答应想想办法。此时我身体的尺寸也都已经量好了。这人是宫里来的人,自然不便久待,开口唤来陈桥打赏便将人送出了陈府。见李云烈还没走,我不由揉了揉额头。 闲着无事,我让小厮将书房的棋盘摆在院中与李云烈下棋解闷。我原本以为李云烈跳脱的性子肯定是个臭棋篓子,但没想到这家伙居然是个博弈的高手。一连厮杀几盘我差点都忘了自己跟李云烈下棋的目的。 食指和中指将黑色的棋子放在我想要放的位置上,我抬了一下眼皮看了李云烈一眼。 “听说太后要把景逸园从皇上手中要回来送给瑾容公主和未来的驸马做府邸?” 李云烈眼睛不离棋盘,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是这么说的,不过我可不敢要。” “为什么?”我听着李云烈的话,心中对他的好感不由提升了一层。 听到我的问题,李云烈抬头白了我一眼:“难道你不知道那院子是齐燕王的?” “知道啊,可是齐燕王不是已经死了么?” 许是看我一脸疑惑,李云烈干脆放下了手中的棋子开始为我解惑。 “算了,看你是好兄弟,我就告诉你,不过你可不能跟别人说啊。”见我点头,李云烈继续说道:“先皇和皇上都很看中齐燕王,齐燕王被贬之后,先皇下令谁也不准动景逸园。皇上儿时和齐燕王感情最好,到了他这时,更是不准人动。我听说齐燕王出事的时候,皇上得到消息当时就吐血了,自己把自己关在寝宫里三天滴水未进。外面都说皇上和齐燕王兄弟情深,我看压根儿就不是这么回事儿。皇上对齐燕王的心思,不可说。” 李云烈对着我皱着鼻子摆了摆手,脸上一脸高深莫测,好似真的知道很多隐私一样。不过他猜测的倒是八九不离十,不过倒真如他最后三个字——不可说。 “哦,这么说来这宅子确实不能要。再说了公主虽然身份尊贵,可是你李公子也差不了多少,若是真的要了太后给的宅子,总感觉跟吃软饭的小白脸儿差不多。” 我的话音落下,李云烈便抿着嘴唇拍了几下手掌,将头凑到我面前说道:“谁说不是呢,瑾容公主本来就爱欺负我,我若再要了太后给的宅子,以后在她面前更直不起腰。所以说这景逸园,怎么着我也不能要。就是瑾容公主答应下来,我也得让她还回去。” 瑾容虽然对李云烈刁蛮任性,但心思却极其单纯。若是李云烈决议不肯要景逸园,找个理由便能将她糊弄过去。倒是想卖人情的太后被拒,看还不扇自己一个耳光? 想到此处我的心情不由好了几分,看着李云烈也难得有了几丝笑意。抬头见日头已经升到正中,我让陈桥去厨房加几个菜,留了李云烈吃了顿午饭。 李云烈走后,宫里便来了人,说是皇上送东西来了。我接了东西打赏了那位小公公,打开木匣里面竟然放着一本三从四德。我愣了片刻之后笑着将那本三从四德撕成了碎片,然后装在匣子里让那小公公又给送了回去。 捏着茶盖,我笑的一脸阴森,直看得旁边的陈桥打了个寒噤,挥手让他下去,我起身走入了内室。 23.林瑾言二访陈府 这几日不知为何总是胸口发闷,以为是没睡好我也并未在意。此时距离林瑾言所说的一个月之期还剩半个月的时间,全府上下都在忙着为我打理进宫要带的东西,虽然是件喜事,可是并没有多少人脸上露出喜色。 自从下旨之后我便没有再见过陈子彦几次,今日当他捧着一个匣子站在我面前的时候,我简直有点不敢确定眼前这个骨瘦如柴的人是那个温雅如玉的陈子彦。没等我开口说话,陈子彦微笑着将手里的匣子递到我面前。 “子玉,你就要大婚了,哥哥没什么好送你的,这里面是你小时候最爱吃的零嘴,都是一些能放很久的,你带着吧。” 我默默地接过木匣子,心中泛起一阵疼痛。虽然这些东西带不进宫里,我依然接了过来,伸手握住了陈子彦颤抖的手掌对他重重的点了点头。 “以后你我兄弟见面的日子不多了,若有什么想要的,你派人回来说一声,哥哥一定给你送去。” 送走陈子彦,我默默地站在原地许久,看着陈子彦瘦弱的背影,心中不知是什么感觉。听着背后传来的脚步声我没有回头,垂眸看了眼手里的木匣子,慢慢的收紧抱在怀里。 “其实我是赞同你跟大少爷在一起的,那孩子品性温良,对你一直疼爱有加,日后定能做个好夫郎。” 闻言,我转过身来,看着一脸惋惜的凌岳霄,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小叔叔若是觉得可惜,自己可以去追嘛。你跟陈尚书是假成亲,比大哥又大不了几岁,我看蛮般配的。” 听着我的话,凌岳霄笑着抽了我巴掌,口中笑骂道:“你这臭小子,我关心你,你反倒来打趣我。” 说着,凌岳霄作势朝我再次打来,我笑着本想躲开。哪知,胸口猛地一阵剧痛。右手捂着胸口蹲下身来,只觉得胸口像是被人捅了一刀那般,身体在微微发颤,一阵寒意从下往上迅速蔓延全身。 凌岳霄察觉到我的异状,伸手接过我怀中的匣子放到一边,手指在触及到我的手背时,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子玉,你这种情况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你这傻孩子你怎么不早说啊?” 听着凌岳霄的话,我只能咬牙摇了摇头,只怕自己一松口就会惨叫出来。我本还抱着一丝侥幸这凌家的隐疾不会遗传到我身上,没想到竟然还是病发了,更没想到这种病发作起来会这么痛苦。 我死死的攥着凌岳霄的手不敢松开,仿佛只要松开我就会撑不下去一样。那股寒意慢慢的渗入骨头,我清楚地听到自己牙齿打架的声音,本能的抱住身边的凌岳霄,试图从他身上汲取热量。 凌岳霄看到我这个样子也是慌了神,想要将我抱起来,奈何被我缠的太紧。秋枫院并没有专门侍候的小厮,这会儿凌岳霄只能抱着我干着急。 就在这时,只听耳畔传来一声尖叫,那声音似乎是四姨太如意。我费力的抬起头,看着四姨太正捏着手帕扭着腰身朝这边走来,看到我和凌岳霄抱在一起,眼带笑意扯着嗓子开始喊。 凌岳霄本想制止四姨太,奈何放心不下我,只能任由她将人叫来围观。不过,如此倒也正好方便了我。 “哎哟喂,我说二少爷怎么不愿意进宫,原来是跟三夫郎勾搭在一起了。真不知羞,人都来了还不舍得放开,你们大家伙儿看看。” 凌岳霄低头看了眼抖得越来越厉害的我,白着脸冲着周围的人喊道:“都愣着干什么?!你都是死的么?还不去请大夫!!” 听到凌岳霄的嘶吼声,一干人等这才回过神来,几人涌向门口跑去请大夫,剩下的几人帮着凌岳霄将我抬起来送回东厢,这下反倒是四姨太傻眼了,愣愣的站在原地好半天没回过神来。 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总之等我清醒过来的时候房内已经点上蜡烛了。此时,陈府能说得上话儿的人都聚在我房间,见我醒来都围了上来,老太太更是坐到我的床边握着我的手嚎啕大哭。 “子玉,你有没有感觉好一些?” 凌岳霄将我托起倒了杯水让我喝下,我靠在凌岳霄身上点了点头。 “让各位担心了,子玉心中实在有愧。”我努力坐起身对房中的众人欠了欠身子。 见状,老太太忙扶住我的肩膀让我不要乱动。而后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立时拉下一张脸转身冲太太说道:“如意那个死丫头呢?还不让她过来给子玉赔礼!” 我不想看到四姨太,便对老太太说算了。老太太本就不太喜欢四姨太,见我这么说就让四姨太禁足半年。 此时时间也不早了,老太太年纪大了就让太太等人送她回去休息。等几人走后房中是剩下凌岳霄,陈尚书和陈子彦三人。 “子玉的身体不会有事吧?” 见几人都愁眉不展,陈子彦便先按捺不住了,看着凌岳霄问道。此时,陈子彦已经知道了我不是陈家的孩子,也知道了凌岳霄是我亲叔叔的事。 闻言,凌岳霄抬头看了眼陈子彦,不由叹了口气:“诶,若是子玉不及早拿到药方,再发病几次谁也救不了他。”说罢,凌岳霄转头看着我:“子玉,你先听话进宫去,叔叔答应你只要你拿到药方,我立刻就会想办法救你出来。如论如何咱们先把身体顾好。” 那种病发作起来当真是不好受,那滋味儿我这辈子都不想在体会。看着几人关切的眼神,我在心中权衡了一番便点了点头。 在我答应的第二日,林瑾言便又来了。林瑾言来时,我正和李云烈在秋枫院下棋,见他过来忙起身跪拜行礼。林瑾言抬手让我们二人起身,瞥了一眼桌上胜负未分的棋局也不由来了兴趣,撩起衣摆坐下,让我们陪他下棋。 李云烈虽然平日里天不怕地不怕,可这会儿真到了林瑾言面前却有些怂了,推着我让我坐下和林瑾言继续对垒。 在我的记忆中林瑾言的棋艺并不怎么好,没想到几年不见,这小子的水平倒是提高了不少。不过,跟李云烈还是差了那么点儿,没多久我便将他前后的路都给堵死了。林瑾言毕竟是一国之君,为了不让他死的太惨烈,我故意放了些水,只赢了他一个半子。 林瑾言似乎看出了什么,抬头看了我一会儿并没有说什么。等李云烈帮着将黑白子重新放回棋篓子里,捏着衣袖继续新的一局。玩儿了三局,林瑾言依旧是输,不过输的并不是很惨,于是便放下棋子不再继续。 见状,来福躬身将茶盏奉上,林瑾言伸手接过,揭开茶盖拨了拨杯子里的茶叶末子低头喝了一口。许是想起了什么,侧头望向旁边垂首不语的李云烈。 “前阵子听说李侯爷身子不适,不知道现在好些了没?” 听到林瑾言的话,李云烈忙向右移动半步躬身对着林瑾言回答道:“劳皇上挂心,家父只是偶感风寒,已经痊愈了。” 林瑾言面无表情的应了一声,将手里的茶盏放在石桌上,眼神瞥了我一眼,见我正在看着他愣了一下将目光继续放在李云烈身上。 “那就好,李侯爷一生为燕国立下汗马功劳,朕心中感激,一定要李侯爷注意好身子,若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 闻言,李云烈俯身跪倒在地,口中连连谢恩。林瑾言面无表情的将人起身,而后继续说道:“你与我八皇妹再过不久也要成婚了,八皇妹脾气不好,以后就请李公子多多包容了。” 听到林瑾言的话,我看着他心中不由一阵暗骂,自己比任何人都任性,还好意思说别人。 许是察觉到我的目光,林瑾言将目光转到我身上。嘴角微微勾起,笑的很是含蓄。李云烈得空俯身告退,林瑾言摆手就让他离开了。李云烈在走到秋枫院的门口,冲我挑了挑眉,脸上露出一个幸灾乐祸的笑容。因为太过得意,在跨出门槛的时候,差点摔个狗吃屎。 “怎么又突然答应进宫了?” 听到林瑾言的话,我将目光从门口转到他身上。见他伸手指着对面的石凳,我道了声谢走到石凳上坐下。 “一个月之后无论我答不答应其实不都一样么?皇上又何必多此一问。” “这可不一样。”说着,林瑾言突然将身子探向我,看着我的眼睛说道:“陈子玉,我发现我一点都看不透你。” 林瑾言温热的气息扑在我脸上,弄得我一阵不自在。因为离得太近,我可以清楚的看到林瑾言眉间的那点黑痣。看着他那张白皙的脸,我突然发现这小子长的还不错,虽然比不得小时候那张包子脸可爱,不过看上去英俊多了。 “皇上觉得看不透我,只是你把我看的太复杂了。草民突然改变主意也并没有什么原因,若你真的想知道,就当做草民看你长得英俊非凡突然对你动心了便是。” 我话音落罢,林瑾言不禁愣了一下。抬头看了我一眼便将目光转到了别处,我看着他泛红的耳根,低头端起茶盏遮住了满眼的笑意。 24.林瑾言的提醒 转眼距离大婚的日子还有十天,本来正在看书的我被人叫到了前厅,只见两位身着褐色宫装的老嬷嬷一副鼻孔朝天的架势正站在客厅内。旁边老太太和太太她们那些女眷正对她们赔着笑脸说什么,几人见我进来,忙让我向两位老嬷嬷问安,告诉我说这是宫里派来教我宫中礼仪的人。 我心里很看不惯这两个老嬷嬷的傲慢模样,不过知道此时没必要对她们甩脸子,便态度不温不火的向两人问了声好。看这两人年岁都已经不小了,显然在宫中已经呆了不少年。这种人不能轻易得罪,不然以后不知道要给你使什么绊子,俗话说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说的就是她们这些老油子。 两人见我进来,转身跟了行了一礼介绍了下自己的身份。态度虽然比刚刚好些,但眼中依然满是傲慢。 老太太听说两人是宫里派来教我学习规矩的,就让人收拾了一个空院子出来。我们刚坐一会儿,就有丫鬟跑过来说院子已经收拾好了。宫中礼仪甚是复杂,老嬷嬷说她们只有两天时间来教我,听到婢女说院子收拾好了,就让丫鬟带路随我一同去了。 我自小在宫中长大,宫中礼仪我了解甚深。对于她们教的我看看便知道了。随着她们的动作,我跟着做了一遍。动作虽然不是很规范,但还不至于差到不能见人的地步。两位老嬷嬷便拉着一张脸不停的让我重新再来。起初我以为两位老嬷嬷只是严肃了些,但是慢慢的我便察觉到不对劲了。 在她们要求重新来过之后,我做了一次标准的动作,可是她们总会挑出这样那样的理由让我重新来过。我暗暗的数了一下,只是磕头,起身这个动作,我已经重来了不下二十遍。此时我心中怒火丛生,在老嬷嬷开口要求重来的时候,我闭着眼睛吸了口气。 “两位嬷嬷,敢问我方才的动作里可还又何处有错?” 闻言,老嬷嬷慢慢转过头来看向我:“错倒是没错,只是动作不够轻柔。公子今后是要进宫伺候皇上的,若是像以前那般大大咧咧岂不是让人笑话?到时太后和皇后娘娘那里,我们姐儿俩也没法交代啊。” “就是,陈公子,这教你宫中礼仪可是皇后娘娘亲口吩咐的,若是我们没把你教好,到时我们可真的吃不了兜着走了。” 闻言,我便知道这两老嬷嬷故意刁难我,肯定是受了皇后的暗示。这两人在宫中多年,比寻常人看的都清,不敢为了哪个人去得罪另一个。她们提到皇后也无非是告诉我,她们是受了皇后的指使,不干她们的事。 握了握被气的发抖的双手,我闭着眼睛平息了一下怒火,开口对两人说道:“既然如此,那两位嬷嬷就把该做的礼仪跟在下说一遍,练好练坏,也不会怪罪到你们头上。” 两人是受了指示来的,自然不敢这么做。见状,我也没了耐心,让陈桥拿了几两赏钱,找人将两个老嬷嬷送回去了。此时的我已经可以想象两人回去会怎样向皇后交代。也知道我日后肯定会被皇后刁难。不过,此时这些我已经不在乎了,大不了撕破脸皮坦白一切。我还真就不相信我治不住她那个小丫头! 坐在桌边,我仰头灌下一大口茶水狠狠地将茶盏扔到了桌面上。 林瑾言的皇后是当今太后的亲侄女,小时候便是个刁蛮任性的主儿,比起我八妹瑾容那可是有过而不及。我以前便不喜她的性子,对她也并无过多理会,没想到今日竟然将歪脑筋打到我头上来了。所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此事若是揭过那倒罢了,若是皇后真敢拿这件事做文章,也别怪我对她一个女人不客气。 坐了片刻,觉得心中烦躁的我换了套衣服便带着陈桥出了门。让车夫将车赶到郊外,不顾陈桥的劝阻我将拉车的马匹卸下来套上马鞍翻身策马向远处跑去。见状,陈桥更是吓得变了脸色,让车夫卸了另一匹马,也追赶了上去。 耳边风声在呼啸,我握着马缰跑出十几里外之后翻身下马在一处山坡前坐了下来。耳畔鸟鸣不绝,鼻间萦绕的是一股干草之气。双手托着后脑勺,我仰身躺倒在地上。身后马蹄声响起,我并未起身,只是闭着眼睛感受着此时的这股份静谧。 大约半个时辰后,就在我即将睡着的时候,背后马蹄声再次响起。我慢慢睁开眼睛,转过头便见一身月白色长衫的林瑾言朝我走了过来。 在他送给我三从四德的时候,我便猜到这人在陈府中安插了眼线。方才我在府中受到刁难,以及跑出府自然会有人通知他。我就是算准了这点才会这么做,有些事也该挑个人少的地方说个明白。见林瑾言走到我身边,我翻身从地上站起,慢慢走到他面前。他身后的两位侍卫见状,忙上前想要阻止我,但被我瞥了一眼,两人愣了一下,见林瑾言对他们摆了摆手站在原地不再上前。 “陈子玉,你好大的胆子!”林瑾言面无表情的看着我,眉目间有些不悦。 “承蒙皇上夸奖。”我看着林瑾言勾了勾嘴角,。“我若真的胆子大,今日也不会是这个样子了。皇上,可否管好你后宫的那些女人?草民不是好脾气的人,今日的事想必你已经知道了,若是再有下次草民恐怕很难忍住不会对她们做出些失礼的事。” 林瑾言淡淡的看着我微微叹了口气:“陈子玉,你应该收敛收敛你的脾气了。” 闻言,我不由一笑:“打从娘胎里就这脾气,恐怕到死我都改不了。我虽然答应进宫,可是让我变成你后宫张腿等你临幸的女人那般我估计我做不到。我觉得皇上既然从我身上找齐燕王的影子,应当也不希望我会变成那样。” “陈子玉,你太放肆了!” 话中提到我自己,林瑾言脸上便再无放在扥淡定从容,蹙眉一脸不耐的看着我。见状,我轻笑一声将头转向了别处。 见我不吭声,林瑾言平复了一下心情,眼神虽然还有些不耐,但面上已无怒气。 “陈子玉,朕的耐心也是有限度的。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朕的耐心,对你没什么好处。你既然知道朕是从你身上寻找齐燕王的影子,那你就更应该小心谨慎,别在试图挑战朕的底限!” 听着林瑾言的话我依旧没有做声,回想这些日子与林瑾言的相处,我似乎是有些太过随意了。虽然林瑾言心恋齐燕王,可是齐燕王已经死了。而如今的我是陈子玉。纵使陈子玉跟林瑾渝很像,可是换了个壳子,我已经不再是我,更不再是林瑾言的二皇兄,我只是他心中的一个代替品。 如此想来,我的心情不禁有些沉重,但也明白自己以后不能再这么随意了,尽管林瑾言以前曾经说过他会护着我。可是谁能保证他不会厌倦了之后放弃我这个可有可无的棋子。所以,保住命之前,在凌岳霄想出办法之前,我只能先暂时隐忍。 闭着眼睛深呼吸,我心中默默的安慰着自己,睁开眼睛看向一旁面无表情的林瑾言,我撩起衣摆俯身跪在他面前“草民明白了,多谢皇上教诲。” 见我肯低头,林瑾言满意的点了点头,伸手将我从地上搀起:“你既然想明白了就好,今日之事朕就当没发生过,以后切不可再这般鲁莽。” 看时间已经是到了正午,林瑾言难得离宫那么远,见周围景色还不错,便让随行的侍卫打了些兔子和野鸡在这里野炊。跑了一上午我也饿了,等侍卫和陈桥利落的将东西剥皮洗干净,我便自己拿了一只野鸡用他们快马加鞭从城里买回来的作料慢慢涂抹在野鸡身上,腌制了一刻钟穿在树枝上烤了起来。 此时作料已经入味儿,香气随着慢慢散发在空气中,惹得林瑾言也忍不住频频回头。这烧烤的手艺是我在益州的时候跟着打扫庭院的老大爷学的,当时整整学了一天才掌握住火候。 鸡肉慢慢被烤熟,此时已经饿了的林瑾言已经挪到了旁边等着了。我看他亮晶晶的眼睛不禁有些好笑,撕下一个肥嫩的鸡腿递到了他面前。 林瑾言也是被服侍惯了的人,见状,也不跟我客气,伸手接过来吃了起来。看着周围大口吃肉的侍卫,相比之下林瑾言的吃相极其优雅,想来也是长时间以来养成的习惯。想起他以前遇到好吃的狼吞虎咽的模样,我不由笑了出来。 听到我的笑声,林瑾言抬头看向我,满嘴是油的模样让我不由嘴角一抽,忍着笑意撕下另一只鸡腿,提着没有腿的鸡坐到旁边去了。 25.成婚 之后的日子很是忙碌,不过却很是让我头疼。试礼服倒还罢了,就说那教习床笫之事着实让我迥然。虽然我心里很清楚这是每个妃嫔进宫前必须要学习的,可是此时到了我面前真的很无奈。看着老嬷嬷面无表情的指着小册子上的图画告诉我怎么用力,怎么夹紧,怎么呻吟,我都有一种想要把她一巴掌糊到墙上抠都抠不下来的的冲动。 好在作为一个待嫁的新郎,招呼前面随礼的宾客的差事落不到我头上。不然应付那一波波的客人,我不累死估计也要去掉半条命了。 终于熬到进宫的前一天,陈尚书将陈家的老老小小都聚在了一起,就连被禁足的四姨太如意也被叫上了桌。 桌上的饭菜很丰盛,不过客厅的所有人却都没有动筷子的欲望。虽然来陈家的时间不长,但我能感觉到老太太和太太心里是着实疼爱着我的。见大家如此,我心里有些不太好受,作为今天的主角,我站起身端起酒杯冲众人笑了笑。 “明天就要成婚了,子玉也算是大人了。大家应该替我高兴才是,干嘛都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进宫虽然回来的少了,但我又不是一去不回来了,你们要是想我的话,也可以去宫里看看。来,我敬大家一杯。” 我双手举着酒杯仰头将酒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同时将心里的难过压在心底。再次看向众人的时候,我的脸上依旧带着微笑。见我带头,陈尚书,陈子彦和凌岳霄纷纷起身,同时为我饮尽了杯中的酒。 我走到陈子彦的身边拍了拍手让他起身,撩起衣摆坐到正在擦泪的老太太面前,拿过她手里的锦帕替她将脸上的眼泪擦干净。 “祖母,子玉能够进宫是件好事,别哭了啊。您年纪大了,一定要好好地保重身子,我又不是不回来了,等子玉得了空一定会回来看你。” 闻言,老太太俯身将我抱在怀里嚎啕大哭起来,惹得一旁的太太也跟着擦眼睛。仰头吸了吸有些阻塞的鼻子,我伸手拍了拍老太太的脊背无声的安慰着她。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一顿饭吃了一个时辰最终还是散了。我扶着老太太回了房间,伺候她睡下便回了东厢。 此时房内陈桥已经点了灯,我看着窗户上映着的人影,脚步一顿。心中默默叹了口气最终还是进入了房间。房内陈子彦正呆坐在桌前不知道在想什么,内室门口凌岳霄依靠在门框上看着门口。见我进来,凌岳霄动了下身子朝我走来。 陈子彦过来交代了我几句话,见凌岳霄似乎有事跟我说,便起身告辞了。凌岳霄见陈子彦离开,起身将房门掩上,从口袋里摸出一块白羊脂玉递给我。 我接到手中,看着那个大大的‘凌’字觉得有些奇怪,刚想仔细看看,不想却被凌岳霄摁住了手腕。在我疑惑的目光中开口说道:“子玉,这玉佩里面有机关,摁中间那个凌字就会喷出药粉。这东西是给你应急用的,里面的药粉有致幻作用,你千万要放好不要让人发现。我已经跟陈尚书说好了,等你找到药方就去见他,到时小叔叔即便是拼了命也会把你带出来。” “放心吧,我心里有分寸。”我点头回答道。 闻言,凌岳霄看着我叹了口气,眼中有些不舍:“我还是有些不放心你进宫,若不是先前皇帝已经见过我了,我一定会随你进宫。宫中不比外面,要时刻记得人心险恶。你性子执拗,有时候当忍则忍,千万不要跟人硬拼,知道吗?” “我明白,小叔叔你就放心吧。时间不早了,你先回去休息,有什么事我一定会想办法通知你的。” 见我下逐客令,凌岳霄也不好意思再呆下去,点了点头又嘱咐了我几声便离开了。 我握着手里那个刻着‘凌’字的玉佩,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将玉佩挂在了我的脖子上。玉器特有触感从皮肤传入大脑,我闭上眼睛靠在椅背上静静的思考着今后该怎么办。 对付太后和皇后那宫内一干女人我自是没有问题,让我头疼的是林瑾言那小子。虽然换了具身体,我们已经不再是兄弟,可是我对他依旧只有兄弟之情。想想以后我们要时不时的同床共枕,做些超越兄弟之间的事,我想想都无法接受。而且我还是要被压的那个,这就更不能接受了。 推倒那小子虽然有些别扭,但总比自己被压好。不过我想那三皇弟可就不那么容易接受了,估计等他第二天反应过来不赐我一丈红,也是白绫三尺…… 低头看了看胸口垂着的白羊脂玉,我觉得凌岳霄送我的这个可以一用。不过用玉佩里的药粉估计很可能被人发现,而且用过之后药粉估计也不容易弄到了,心中一时还有些犹豫。 不知不觉中我竟然靠着椅背进入了梦乡,等我被太太叫醒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揉了揉眼我起身活动了一下酸痛的肩膀,洗漱了一番之后,便站在内室褪去身上的衣物开始扎裹那一层层厚重的礼服。 男子进宫与女子不同,并不需要盖盖头什么的,也没有册封皇后那般繁琐,但说起来也是极其累人的。束好发髻,让老嬷嬷替我带上早已准备好的白玉发箍在我梳好的发髻上。 从模糊不清的铜镜中,我只看到自己变成了一团红色,原本白皙的脸被扑上些胭脂水粉,看上去很是滑稽。听从老嬷嬷的话,我起身张开双臂,低头看了看身上红艳艳的礼服,突然有种想要骂娘的冲动。 主院的老太太和太太不放心,又过来房中嘱咐着我路上要注意的事项,我耐心的听着,同时安慰着两位眼圈儿泛红的长辈。 不多时,外面的丫鬟来报说是迎娶的队伍已经来了。此时,陈子彦已经来到我们外,见我出来握住我的手一步步带着我走向门外。 门外的迎亲使者再看到我出来之后,随即便打开了捧在手中的圣旨。见状,众人纷纷俯身跪倒在地,我低头听着迎亲使者所念的圣旨,在听到林瑾言将我册封为渝妃时,双手忍不住用力抠住了地面。 叩首谢恩,我提着衣摆站起身。转身对着眼圈泛红的陈尚书等人深深地鞠了一躬。见状,陈尚书忙扶住了我的肩膀,用力拍了拍道了声‘保重’。闻言,我点了点头,面无表情的转身在老嬷嬷的引导下一步步走到花轿前矮身坐了进去。 随着,小太监的一声‘起轿’花轿慢慢被抬起,而后晃晃悠悠的向西走去。 嫁娶一般都讲究出东门进西门之说,这一进一出,我坐的花轿被抬着逛了小半个皇城,而后才慢悠悠的被抬进了宫门。 我闭着眼睛坐在花轿内休憩,在轿门被人踢开之后缓缓睁开了眼睛。候在一旁的宫女将我从轿子内搀起,接到被两位品级高一些的宫女手中,而我对面站着的是一身红色礼服的林瑾言。 握住被塞入手中的红绸,在看到林瑾言对我微笑之后,我垂眸将目光移到垂在中间的花球。而后随着林瑾言的脚步一步步走上石阶进入宁心殿。 此时太后一身宫装正端坐在上座,皇后也身穿宫装头戴凤冠坐在一旁。在看着林瑾言一脸微笑的带着我走入宁心殿后,眼中闪过一丝阴霾。 随着老嬷嬷的喊声,我同林瑾言一起向太后俯身行礼。起身后我转向面带微笑的皇后再次俯身,被皇后身后的宫女搀起后,对着其他平级的妃子俯身问好。 一干繁琐的礼节过后,我被人搀扶着进入了我以后的寝宫——齐宁宫。此时,还是到了酉时。累了一天的我终于能能坐下缓口气了,不过,看着旁边老嬷嬷,我还是收敛了几分,端正的坐在床上等待着林瑾言。 好在这些人还算有人性,坐下一刻钟之后终于善心大发给了我一杯水喝。老嬷嬷又在我面前嘱咐了几声,我点头一一记下。片刻之后,林瑾言终于带着微微的酒气过来,面上笑意未减。 此时房中的闲杂人等一一退出,老嬷嬷躬身牵着我的手让我从床上起身。林瑾言歪着头看着我开口说道:“不错,今日倒是听话。” 闻言,我暗中磨了磨牙,扯了扯僵硬的嘴角对林瑾言露出一个微笑。 “新婚之喜,自是不能哭丧着脸。” 转头错开林瑾言的视线,我的目光扫过倒合卺酒的老嬷嬷,看到她长长的指甲在酒杯边沿敲了两下,心中不由一凛。 接过老嬷嬷递过来的酒杯,我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果然那老嬷嬷的神色开始紧张起来。跟林瑾言交错手臂,我仰头将酒杯内的酒水一饮而尽,而后在用衣袖擦去嘴角酒渍的时候快速的吐到衣袖上,将那块儿湿了的衣袖握在手中。 好在衣袖有些长,倒是没人看出异样,我抬头对着林瑾言笑了笑,随着林瑾言的脚步慢慢的挪向床边。 26.新婚夜,坐在马桶上的皇上 所有的礼节都完成之后,只吃了一顿早饭的我,早已经饿了的前胸贴后背了。好在林瑾言还算有良心,让屋内所有的宫人出去后,解开我们系在一起的衣襟,起身坐到了桌子旁。 “累了一天饿了吧,过来吃些东西。” 我巴不得找些东西填满空落落的肚子,听到林瑾言的话自是不客气的走到桌边坐了下来。等林瑾言拿起筷子吃了第一口之后,我也不再有所顾及。桌上的饭菜已是准备了有一会儿了,加上这会儿已经快入冬了,放了这么久自然也是没多少余温了。不过热冷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能填饱肚子就是关键。 一番风卷残云之后,那些精致的小盘子里的饭菜已经所剩无几。摸了摸吃饱的肚子,我满足的发出一声叹息。感觉到林瑾言的视线一直落在我身上,我抬头看向他,果然见他正端着酒杯一脸笑眯眯的看着我。看着他背后婴儿手臂粗细的喜烛,我嘴角一抽这才明白自己刚刚好像忽略了什么。 脑中猛然想起方才那老嬷嬷的异样的动作,我觉得今晚自己的困算是解了!宫内的小把戏我清楚的很,那老嬷嬷下的药虽然是对着我来的,可是我是林瑾言新接进宫的妃子,谅他们也不会下什么要命的毒药,最多也就是整人的小玩意儿。 我脑中思绪一转,心中虽然有了主意,但却有些没办法下手。就在我心里抓耳挠腮的想办法的时候,林瑾言突然开了口。 “其实我真的会以为你会逃婚,不瞒你说,我已经连抓捕你的人手都已经布置好。” 闻言,身子不由一僵,抬头看着嘴角含笑的林瑾言,不着痕迹的瞄了一眼放在他面前的酒杯,将视线垂了下来。 “那我也说句实话,我开始真的想要逃走。不过想到皇上那日的话,最终还是决定不跑了。毕竟我不是一个人,我背后还有一大家子,若是跑了,难保皇上你不会拿他们泄愤,到时候纵然我能安然离开,但是心里一辈子也不会安心。” 我微笑着和林瑾言扯着瞎话,见到他满意的点了点头,我顺势将他面前的酒杯拿了过来,然后同我的放在一起抬手斟满。 “所以,这一杯我敬你,也希望以后若是我今后犯了什么错,你能够多多包容。” 我将右手罩在两个精巧的白玉酒杯上,微微动了动无名指将我的酒杯推到林瑾言酒杯的位置上,两个酒杯悄悄的换了个位置。 林瑾言似乎并没有注意到我的小动作,点了点头微微探身接过我递给他的酒杯仰头一饮而尽。而我也在他喝完之后,微笑着将酒杯里的酒喝了个干净。 “你能想明白这自然是好,你是个聪明人,所以什么事该做什么话该怎么说你应该都明白,我也不必多言。” 听着林瑾言的话,我微笑着点头称是,同时暗暗观察着林瑾言的反应。两人聊了一会儿,感觉时间已经不早了,林瑾言便扬声叫来守在门外的宫人送来洗漱用的东西。 在进宫前,我在陈府已经彻底的把自己洗涮干净,作为第一天进宫的妃子,伺候林瑾言洗漱自是我应该做的。在宫人的协助下,我伺候好林瑾言洗漱完,替他褪去了繁琐的礼服。 此时,距林瑾言喝下酒已经快半柱香的时间了,我心中暗暗打鼓怀疑自己刚刚自己是不是太过多心了,那老嬷嬷或许就没有在我的酒杯上动手脚。若真的一切都是我多想了,那我等下该怎么应付过去林瑾言? 由宫人帮忙卸去头上的白玉发冠,脱下身上繁琐的礼服,我转头便见一身白色里衣的林瑾言正坐在床头看着我。以为自己今天是躲不过了,我咬牙走向床边。 虽然被人上当做被狗咬了一口也就罢了,可问题就是这一口下去不光会留下疤痕,更重要的是连男人的尊严给咬没了。我心中暗自盘算若是这小子敢真的对我动手,我一定把凌岳霄给我东西用上,至于会不会发现暂时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我僵硬着身体走到床边坐下,看着林瑾言眨了眨眼睛,装作什么都不懂得说道:“皇上,天色不早了,该就寝了。” 听到我的话,林瑾言点了点头,脱下脚上的鞋子坐到了床上,依旧笑眯眯的看着我,也不知是不是喝多了。 我很想离他远些,不过此时已是到了快入冬的时节,若是睡在地上明日起来必会感染风寒。抽了抽嘴角我坐在床边脱下了鞋子,绕过林瑾言从他旁边提了个枕头打算去另一头睡下。不过却被林瑾言拉住了手腕。 我低头看了看他抓着我手腕的手,抬头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眼中警告的意味不言而喻。然对方却仿佛没有看到一般。 “陛下,臣累了。”我抖了下手掌却依旧没能把林瑾言的手从我手腕处抖掉。 “陈子玉,今夜可是你我的新婚之夜。” 闻言,我睁开眼睛看着已经靠到我面前的林瑾言,掩嘴打了个呵欠,开口说道:“恩,确实,不过皇上时辰不早了,臣真的很累了,有些事就改日再做吧。” 我的话音落下,只见林瑾言的嘴角一抽,看着我的眼神好似看傻子一般。林瑾言不开口接话,俯身贴在我身上,修长的手指袭向我的脸颊。 我垂眸任他在我的脸上摩挲,直到林瑾言的右手探入我的衣襟内时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许是察觉到我的异状,林瑾言不由轻笑一声,轻声说道:“没想到你倒还挺敏感。” 我翻眼看着头顶的床幔,很想告诉他我是被他恶心的,不过想想还是没说出口。感觉着林瑾言的动作,我也顺势勾住他的腰身将人带进我怀里。看着他似笑非笑的眸子,我勾了勾嘴角用右手摩挲了一下下巴。 “往昔离得远没有细看,今日臣猛地发现,陛下长的可比臣好看多了。就因为我有些像那人你就娶了我,真不知道皇上你图的是什么。” 趁着林瑾言愣神的空挡,我翻身将对方压在了身下。看到他反应过来之后,开始挣扎,我轻笑着抓住他手腕举过他的头顶。然而就在这时,只听林瑾言的腹中发出一声闷响,同时一股异味儿充满了整个床铺。 我屏住呼吸转眼看向面色紧绷的林瑾言,愣了一下便放开他笑了起来,而林瑾言则面色绯红的瞪了一眼笑的前仰后合的我,捂着肚子翻身下床急匆匆的走向屏风后的恭桶。 躺在床上,我搂着被子无声的笑着,心中暗暗赞许这老嬷嬷下的药果然甚合我心。 不过说来,她们这些人下手果然够狠。虽然只是些不致命的小玩意儿,不过若是用那个杯子喝酒的是我,今夜我若顺从林瑾言,估计不被打入冷宫,以后的日子也跟冷宫差不了多少了。 我不想进宫的事,如果有心就不难查到。到时林瑾言估计会以为我不想让他碰,所以才不惜为自己下药来躲过去,到时我的处境将更加的艰难,所以,她们此举纵使帮了我一把,我也并不想感谢她们。 耳畔脚步声响起,我揉了揉眼睛抬起头看向走过来的林瑾言,装作一脸无辜的开口问道:“皇上,你好些了么?” 此时林瑾言并没有起疑,只是一味自己是吃错了东西,于是开口答道:“没什么,许是白天的时候吃了不该吃的东西。” 见状,我倒也不再说什么,点了点头重新躺回床里笑着看着他。林瑾言拉了次肚子,但性致依旧不减。不过这次我依旧配合,放松了身子抱着他,手掌时不时的挠过他腰间的痒痒肉,看着他一抖一抖的模样,心中一阵憋笑。 等林瑾言拉开我的里衣时我没有拒绝,因为我知道,那药性绝不会只是让他拉一次就完事的。 果不其然,当林瑾言刚刚将我里衣的带子解开,他的肚子内便再次传来一阵响声。我抿着嘴唇忍着笑意,看着林瑾言捂着肚子再次走进屏风后。 看着林瑾言的倒霉样儿,我也没了睡意,拢了拢身上被林瑾言扯乱的里衣抱着被子坐起了身。挑着床幔等着林瑾言从里面出来。 片刻之后,我看着林瑾言面色不太好的从屏风后走出来,面上满是担忧的问道:“皇上,你真的没事儿么?臣还是帮你叫太医过来看看吧。” 说着,我起身走下床铺,不过却被坐在床边的林瑾言给拉住了手臂。 “我没事儿,你帮我倒杯水过来就好了。” 我应了一声趿拉着鞋子,走到桌边帮他倒了杯水端了过来。等到林瑾言一杯水喝完,只见他脸色一变,立时站起身疾步再次往屏风后走去。 我见那药性甚是强烈,心中不禁有些担忧。毕竟是林瑾言是一国之君,也还是我曾经的三弟,所以犹豫了一下我再次问了林瑾言一声,披上外衣叫了守在门口的小太监让他去请太医过来。那小太监也是个机灵的,也不开口多问,应了一声一溜烟儿的往太医院方向跑去。 林瑾言不是个傻子,跑肚那么久不会察觉不出异样来。听到他在屏风后叫我的声音,我应声走了过去。 “陈子玉,着人叫来来福,让他彻查今日究竟是谁碰过这些膳食和酒水。” 27.请安 片刻之后,守在门口的那个小太监麻利的扯着太医来到了齐宁宫。而这时,来福也已经将昨日碰过林瑾言膳食的宫人全部都聚集到了齐宁宫的门外,正在挨个盘查。 此时,一身里衣的林瑾言正坐在恭桶上。听到太医来了,清理了一下提好裤子脚步虚浮的走了出来。见状,我忙上前扶住林瑾言的手臂,带着他走到外室的椅子上坐下。 太医向林瑾言行礼之后,便将林瑾言的手腕翻转过来放在脉枕上帮他诊脉。片刻之后,小心的放回林瑾言的手臂,问我林瑾言昨晚吃了些什么。我心里清楚林瑾言身体不适的原因,可是我不能明说只道自己不知,让人唤来来福让他把林瑾言昨日吃的东西告诉太医。 “陛下昨日跟寻常一样啊,也就是渝妃主子进宫多喝了酒水,没吃什么特别的东西啊。” 来福这么多年能爬到太监总管的位置自然是不那么简单,自己说完思考了一下,便虎着脸让守在门口的小太监叫来昨夜我房中伺候的几位老嬷嬷和宫女。太医见状,便走到内室的桌前,拿了还未收起的酒壶和酒杯看了看。 我站在一旁看着太医的眼眸一闪,心中明白这人是看出来了。我收回目光低头理了理衣摆,装作毫无所知。 片刻之后,方才在屋里伺候的老嬷嬷和宫女全部被叫了进来。我站在林瑾言身后仔细观察着那老嬷嬷的表情,看到她在见到我一脸风淡云轻的站在林瑾言身后时,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而后身体一颤忙低下了头。 我看着那老嬷嬷的反应心中不禁冷笑,虽然不知道是哪位妃子想要对我下手看我出糗,不过经此一事,若是被林瑾言查出来可是有的热闹了。 想起还未进宫时皇后便开始给我下绊子,这次也难保不是她下的手。再说了若不是后台够硬,这些老精怪可不是一般人能够使唤的动的,更何况还是对我这个新进宫的妃子下手。 “合卺酒是哪个嬷嬷负责的?” 来福沉着脸抱着浮尘看着眼前这八位宫人,声音落下后,便见两个老嬷嬷颤颤巍巍的从人后站了出来。 “酒里是谁下的药?” 闻言,两人忙俯身跪倒在地,纷纷表示自己是无辜的。然站在一旁的太医看着其中一个老嬷嬷长长的指甲抬脚走了过去,俯身蹲在地上拉起那老嬷嬷的手仔细的检查了起来。 片刻之后,太医从老嬷嬷指甲缝中找到了些还未清理干净的药粉。见状,来福就想叫人将老嬷嬷带出去,不过却被林瑾言给制止了。 “说,是谁指使你的?” 听到林瑾言的话,那老嬷嬷俯跪在地上的身子一颤,将头埋的更低不敢吭声。 我看着眼前的画面依旧没有动作,侧头看了看林瑾言满是怒火的眼神,心中忍不住一阵好笑。不过也是,新婚之夜被人下药跑肚拉稀一个晚上,任谁的心情都不会晴朗,更何况这个人还是堂堂的一国之君。估计此时背后的人正在暗自祈祷这位老嬷嬷能够嘴巴紧一些,不然那可真的算是引火烧身了。 在太医过来的一会儿,林瑾言已经又跑了两趟茅厕。眼见着林瑾言已经走路都困难了,太医擦着头上的冷汗开了副方子,来福去验了之后便在御药房拿了药就地煎好端了过来。那位老嬷嬷已经交由来福的心腹带下去审问,屋内的人也都散了。因为林瑾言已经无力走动,只能继续歇在我房间。 喝了药两个时辰之后,林瑾言的症状总算是缓解了许多。坐在旁边为他擦着头上的虚汗。我心中也不由暗自庆幸,若是我刚刚没有将那一口酒吐掉,估计后果比林瑾言还要惨。 “子玉,今日之事,你觉得背后的人是谁?” 林瑾言突然这般亲昵的叫我,让我有些不适应。愣了一下才回过神来还没有回答。 我心中的怀疑对象自然不能说,因为我不敢确定林瑾言问我这个问题是不是对我的试探。而且,我不信他没有怀疑酒杯上的药是我的下的。毕竟方才的酒是我倒的,即便是太医从老嬷嬷手上找到了药粉也不能洗脱我的嫌疑。所以,听着林瑾言的话我只能装傻充愣。 “这个,皇上没有危险就好。” 林瑾言似乎很不满意我的回答,抬头看向我目光中有些不悦。我装作没有看到,侧头躲开林瑾言的目光。侧坐在床边手指无意识的拨弄着林瑾言的头发,直到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林瑾言已经靠在我身边睡着了。 看着他安静的睡颜,我忍不住用手戳了戳他的有脸,柔软的触感让我不禁想起了小时候。以前明明那么可爱的一个小娃娃,怎么长大了之后一点儿都不像小时候那么招人疼了么?还动不动摆个脸,拽的跟二五八万似的,看了就想让人摁着揍他一顿。 扯了床里大红色的锦被盖在身上,侧头见林瑾言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衣,犹豫了一下还是扯了一半搭在林瑾言身上。 这宫里是秘密最多的地方,也是最藏不住秘密的地方。林瑾言被人下药的事估计在天亮后就会传遍大半个皇宫,我料想明日成心刁难我的必会收敛起手脚,届时我看看那些女人到底会有什么样的表情和反应。 张嘴打了个呵欠,我动了动身体挑了个比较舒服的姿势闭上了眼睛。 感觉只睡了一会儿,门外便有宫女提示我该起了。慢悠悠的睁开眼睛,当我看到身侧躺了个人时,身体快于思考,想也不想直接抬脚将人踢了下去。等我反应过来那人是林瑾言时,对方已经躺在地上了。 看着坐在地上眉头紧皱看着我的林瑾言,我颇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凌乱的头发,忙从床上起身将人扶到床上躺着。 “陈子玉,你大清早的发什么疯?”林瑾言揉了揉被摔到的腰,瞪着眼睛冲我说道。 我自知理亏,赔笑道:“在家的时候一个人睡习惯了,猛地发现床边有个人,所以就忍不住……皇上,你身子怎么样了?” 林瑾言听着我的话,深呼吸将心中的怒火压了下去,径自躺回床上不再理会我。见状,我也决定不再自讨没趣儿,开门叫来候在门外宫人送来洗漱的东西,换了件衣服由小宫女带着我往慈宁宫走去。 初进宫第一天,去慈宁宫本应由林瑾言陪同的。不过林瑾言此时走路都有些困难,让他陪着我走那么远自是不可能的。不过也好,有了林瑾言这一遭,那些女人估计已经没人会刁难我,他跟不跟着也都一样。而且我跟林瑾言走在一切也颇不自在,倒不如我自己一个人去。 到了慈宁宫时一个品级较高的老嬷嬷已经在门外等着了。见我带着一个小宫女过来,躬身让我在门外稍候,自己进门禀报去了。 片刻之后,老嬷嬷走了出来,躬身请我进去,我冲她点了点头抬脚进门。此时,太后和皇后以及众妃嫔已经到了,我眼睛瞄了一下众人的表情,不急不缓的走到太后面前撩起衣摆跪了下来。 “臣子玉给太后娘娘请安。”说着,我接过旁边老嬷嬷倒好的茶水,举过头顶递到太后面前。 太后垂眸看了我一眼,伸手将茶盏接到手中。揭开茶盖轻抿了一口转手放在桌上,而后开口说道:“起来吧,李嬷嬷,打赏。” 闻言,我俯身开口谢恩,提着衣摆走到皇后面前。皇后见我走到她面前,原本沉着的脸挂起一抹微笑,只是眼中的阴森让她这抹微笑看起来并不怎么好看。 见我要对她下跪,皇后抽了抽嘴角身子侧靠在椅背上,斜着眼睛看着我说道:“听说渝妃照顾了皇上一宿,想来也是很累了,本宫这一礼就免了吧。” 我本就不想对皇后行礼,听她这么说自然乐的同意。躬身对着皇后道了声谢,依旧遵循规矩递了杯茶给她。 皇后没想到我竟然真的不向她行礼,一张脸气的铁青。但方才那句话是从她口中说出来的,所以纵然有气也只能憋在心里。 眼角的余光看着皇后气的铁青的脸色,我心中不由一阵暗笑。见皇后将茶盏从我手中接走,我也直起身来笑眯眯的看着她。皇后抿了一口茶水,随即放在桌上对着身后的贴身宫女说道:“腊梅,把我送给渝妃的东西拿过来。” 那个名叫腊梅的宫女应了一声,双手托着一个没有盖上盖子的木匣递给我。我看了一眼那匣子,发现里面放着的是套女人的头面。上面镶满了宝石,看上去华丽异常。我心中明白这是皇后在羞辱我,我心中虽然有些火气,但是仍是带着微笑收了下来交给了身后的那个小宫女,毕竟这幅头面可是值不少钱呢。 看着皇后斜着眼睛那副趾高气扬的模样,我暗暗握紧蜷缩在袖中的双手,我倒要看看这个无所出的皇后到底是能猖狂的几时! 28.立威 陪着太后几人聊了会儿天,见时辰不早了,加上林瑾言又歇在我的齐宁宫,太后揉了揉眉心挥手便让众人散了。等着李嬷嬷扶着太后进了内殿,皇后转身看了我一眼,冷哼一声带着自己的侍女腊梅走了。我看着皇后离去的背影,漫不经心的扯了扯衣摆,回头招呼了一声抱着赏赐的小宫女抬脚离开了慈宁宫。 回到齐宁宫时,林瑾言还未醒来。见状,我也不叫他,让候在门口的小太监传早膳,自己一个人客厅里吃了起来。 刚过了没一会儿,林瑾言醒来在内室叫了声来福。闻声,我夹着一个水晶虾饺正在往嘴里送,见来福进去我也并未起身。旁边的一干宫女太监看着我对视一眼,眼中的意思不言而喻,我只当自己没看到。虽说我理应等着林瑾言出来之后再用膳,可惜这半年除了端茶递水其他的我倒还真没学会,若要我进去帮忙,估计只有越帮越忙的份儿,还不如坐这儿不动。 片刻之后,来福扶着林瑾言从内室走出来,看到我坐在桌边吃早饭也坐了过来。拿了杯茶漱了漱口,吐在来福捧着的痰盂里。 “太后和皇后那里你已经去过了?怎么不叫我?”林瑾言放下手上的杯子,转头看着我。 “臣看你身子不适,整宿都没睡好就没叫你。” 说话间来福端着托盘走了进来,躬身走到林瑾言身边将托盘上的药碗放在他面前。瞄了那碗还冒着热气的汤药,我不自知的皱了皱眉。 林瑾言端起药碗,抬眸看了我一眼侧身将一碗药汁喝下,接过来福递过来的茶杯漱了漱口这才转过身来。 蹲了一夜的马桶,林瑾言身子还不能吃太过油腻的东西。桌上皆是一些清淡的东西,林瑾言也不嫌弃是我吃过的,捻起他面前的碗筷吃了起来。来福本想提醒他一句,不过看林瑾言的脸色,抿了抿嘴唇还是躬身站到了一旁。 耐心的等林瑾言吃完早膳,着人将桌子收拾干净,我起身走进内室。原以为吃饱喝足的林瑾言会离开,回过头发现对方竟然跟着我来到了内室。 坐在凳子上摆弄着早上刚刚收到的赏赐,我开口问道:“皇上今天不用去御书房么?” “昨日你我大婚,休朝三日。”说着,林瑾言的手也伸到了我面前的匣子里,拉到他自己面前看了看,见里面放着的是一副女人的头面眉头不由皱了起来。 “从哪儿弄来这些女人用的东西?”林瑾言将匣子的盖子合上,抬头看着我眉目间有些不悦。 见他如此,我轻笑一声打开木匣,将里面的头面一件件都摆放在林瑾言面前:“这可是皇后娘娘送的,你看这上面镶嵌的宝石,我若是女人必定十分喜欢。” 我手指拂过头面上的宝石,看着林瑾言皱起的眉峰脸上继续挂着微笑。 “把东西退回去,就说是朕的旨意。” 见林瑾言想要伸手去拿,我忙将东西都拨到我面前,一件件放进了匣子里面。“这已经收下的东西,哪还有退回去的道理。再说了,我若真的把东西退回去,你让其他人怎么看?” “陈子玉,难道你不懂皇后送你这些东西是什么意思?” 闻言,我笑着抬起头来看着林瑾言。见他一脸愠怒,我实在想不明白,明明被羞辱的是我,他倒是生哪门子气。 “自然是懂得,可是臣觉得皇后的意思并没有错啊,臣进宫可不就是伺候皇上来的么。臣都没生气,皇上又何必动怒?” 我话音落罢,对面的林瑾言嚯得一下站起了身,一双凤眼死死的等着我似乎要喷出火来。我毫无压力的掏了掏耳朵,看着眼前的一堆东西,心中暗想该怎么处理的好。 “我在你心中就是那么急色的人?你若不喜欢,我也不会勉强你。” 得到林瑾言这句话,我立时换了表情,冲着林瑾言点了点头,口中连连道谢。不多时,来福在外禀报说,昨夜的那位太医前来请脉,我将东西收拾了一下,就跟着林瑾言一起来到了外室。 见林瑾言和我一起出来,太医提着诊箱俯身行礼。林瑾言示意太医起身,伸出手让太医上前诊脉。片刻之后,太医收回搭在林瑾言手腕处的手指,开口回复说他身子已经好很多了。之后又开了一副药方便提着诊箱带着随从回去了。 来福将方子收好,抬头看了看林瑾言,躬身说道:“皇上,昨天那个老嬷嬷已经招供了。” 听到来福的话,林瑾言端着茶盏的手不由一顿,抬眸看着来福问道:“哦?怎么说?” 见林瑾言一点儿都没有避讳我的意思,来福眉头皱了一下抬头看了我一眼。我哪能不知道他的意思,开口为自己找了个借口,转身离开了外室。 来福说的话,我自是没能听到。不过看林瑾言带着来福出来后的脸色,我想那人估计跟我猜的或许真的是同一个人。不过这些都不是我应该关心的,我要做的就是尽快找到那张药方。 昨夜被林瑾言那出闹剧弄得我一晚上没睡,此时被太阳一照倒是有些困了。掩嘴打了个呵欠,吩咐了守门的小太监一声便进屋补眠去了。 无人打扰这一觉睡得自然舒服,等我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西斜了。伸了个懒腰走出门外,此时一名蓝衣太监正守在门口,见我出来忙俯身行礼。 这人是个生面孔,我看着他停了下了脚步。开口让他起身,对他摆了摆手让他走到我面前。 “渝妃娘娘有何吩咐?” 那太监的一句‘渝妃娘娘’叫的我浑身一抖,看着他犹豫片刻,我这才开口问了出来:“昨日怎么没见过你,新来的?” 那蓝衣太监听到我的话躬了躬身,回答道:“是,奴才是上午刚刚被来福总管调到齐宁宫。” “你叫什么名字?” 闻言,蓝衣太监抬头看了我一眼,开口说道:“奴才陈炯林,渝妃娘娘叫我小陈子就好。” 被来福调来齐宁宫的人,显然是林瑾言的意思。我敢打赌这齐宁宫上上下下十多个宫女太监,其中有一半是来自各宫的眼线。我本来还在发愁该用什么办法去注意这些人,毕竟我进宫的时候,可是一个人都没有带进来。如今正好,用林瑾言的人对付这些人也省了我的力气。 踱步走到桌前坐下,小陈子躬身走过来为我倒了杯茶递到我手边。我接到手中抬眼看了下他。小陈子许是被我看的有些别扭,忍不住将头垂的更低一些。 掀开茶盖,将飘在茶水上的茶叶末子拨到一边,我低头抿了一口随手放在了桌上。 “既然你是皇上派来的人,那正好这齐宁宫就交予你管了。等会儿没事儿了把人都叫过来,我也好熟悉熟悉这些人,也让他们认认我这个主子,别到时候闹了笑话传出去就不好看了。” 听到我的话,小陈子点头应了一声。想到我睡醒刚起错过了午膳便让门外的宫女去小厨房端来了几盘点心,亲自验了毒之后方才敢拿过来给我吃。 宫内的点心自然精致,不过却比宫外少了些味道。我堪堪吃了几口之后变没了胃口。喝了口茶冲淡口中的甜味儿,我抬头看向立于一旁的小陈子。小林子会意立时走出来客厅,不多时齐宁宫上上下下十五个宫人便都跪倒在到了客厅里。看着那些宫人,我挥手让众人起身。慵懒的靠在椅背上看着垂首站在我面前的宫人。 此时,齐宁宫里我地位最高,我不说话自然没人敢吭声。十六个人站在寂静的大厅内,看上去虽然热闹,但却显得有些阴森。见众人的脸色渐渐变得难看,我这才慢条斯理的提着衣摆站起了身。 “从今天开始,我便是这齐宁宫的主子。进了这齐宁宫,你们也是这里的一份子,我这个人喜欢聪明人,凡事我都希望大家心里都有个数。我不喜欢为难别人,但是若真的有人想让我不好过,那我也不介意做些我不喜欢做的事。你们也都进宫几年了,应该知道这宫里要整治一个人,实在是太容易了。所以我希望你们以后做事三思而后行,别到时候惹祸上身,可怪不得我不讲情面!” 我的一番话讲完,人群中果然有几个神色有些不对。我眼角的余光看了下陈炯林,果然他的目光也在那几人身上徘徊。见状,我转身坐回到椅子上,开口叫了一旁的小陈子,让他将内室桌上的木匣子抱出来。 木匣子里是些分量差不多的银叶子,是我进宫前老太太特意让太太为我准备的,为的就是让我方便打点宫里内外的下人。别看不大,可是却是不轻。 让小陈子拿出十五个用红纸包裹着的银叶子一一发下去,我挥手让他们都退下了。伸手从小匣子里拿出三个红包,我递给一脸诧异的小陈子,看他圆圆的眼睛,我不由笑了出来。 “你既然在我手下做事,从今天开始又要替我管理这齐宁宫上下,我自是亏待不了你。喏,拿着吧。” 见状,小陈子也不再客气,俯身跪倒在地双手接了过去。 这齐宁宫我虽没有立下规矩,不过经此一遭这些人以后行事必会多加小心。若日后他们真的要动什么歪脑筋,到时候也我也不用再留什么情面! 29.瑾容来访 晚上林瑾言再次留宿齐宁宫,我本想让陈炯林在内室加张床,不过,转念想到若是被人发现,应当又是一桩麻烦事。再说了林瑾言身子还有些虚,床笫之事暂时还不宜,而且我也已经得到他的承诺。于是,两人再次盖着棉被单纯的睡了一晚。 宫内的生活要比外面无趣的多,在陈府无聊的时候还可以出去走走。在宫内只能在自己的院子逛逛,再远的也就是御花园了。不过,去御花园容易碰到不想见的人是非太多,倒不如留在自己的院子里。所以我站在门口默默地叹了口气,让陈炯林搬了个椅子坐在院子里晒太阳看书。 正在太阳晒得我昏昏欲睡的时候,突然听到一阵欢快的脚步声。睁开眼睛便见我曾经的八妹瑾容公主提着裙角朝我这边跑来,而她身后还跟着一个年约十五六岁气喘吁吁的小宫女。见状, 我将胸口的书本放到旁边的小几上,起身对着瑾容点了点头。 原本莽莽撞撞的瑾容看到我冲她点头,猛地停住脚步表情有些赫然的笑了笑,放下提着的裙角慢慢的走到我面前。 “瑾容公主好啊。” 闻言,瑾容立时睁大了一双眼睛,语气诧异的指着自己的鼻尖问道:“你还认识我啊?” “我已经与公主见过两次,怎么能不记得?”我笑着说道。 “嘿嘿,我以为你已经不记得我了呢。不过我该怎么称呼你呢,叫三嫂还是……” “打住,打住。”我听到瑾容口中的那声‘三嫂’,我差点忍不住吐出一口血来。虽说我是嫁给了林瑾言,可是却是个正儿八经的男人。三嫂如此女人化的称呼,自是不能让她套在我头上。 揉了揉僵硬的嘴角,我看着满脸无辜的瑾容开口说道:“瑾容公主,三嫂这称呼还是算了吧,你若不介意可以称我一声二哥。” 我以前本就是瑾容的二哥,在陈府也排行老二,让瑾容如此称呼倒也不会让人觉得突兀。而且瑾容性子单纯,应当也不介意这些旁枝末节。果然我的话音落下,瑾容便立时点了点头。 “这倒也好,‘嫂子’本就是称呼女人的,叫你是有些不合适。”瑾容挠着脑门表情有些赫然。 说话间,陈炯林从屋内搬出一个凳子放在旁边,见状,我便让瑾容坐下,同时让候在一旁的宫女从屋内端了些坚果点心出来。 瑾容性子很是单纯,而且父皇生下的公主并不多。除了已经嫁为人妻的长公主谨如之外,便只剩下瑾容了。就连在我的那几个兄弟争权最是激烈的时候,也没人打过她的主意。皆是将她捧在手心里,宠着惯着,所以才养成了她刁蛮任性的脾气。不过好在她的刁蛮任性还在让人接受的范围,比起林瑾言的那个皇后,可是好太多太多了。 伸手端过茶壶为瑾容倒了杯茶,我看着她可爱的模样不由的放柔了表情。这丫头自小就是个好动的,也不知今日怎么得空跑到我这儿来了。 端过茶杯瑾容冲我道了声谢,坐在凳子上漫不经心的晃悠着两条小腿儿。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时不时的瞟我一眼,见我正在看着她忙冲我露出一个微笑,看上去显得她十分的傻气。 “二哥,你跟三哥成婚后,他对你好么?” 闻言,我端着茶盏的手不由顿了一下,看着她纯洁的眼神,我愣了一下也就明白她在担心什么。放下茶盏,我安抚的冲她点了点头。 “皇上待我很好,听说公主的大婚日子也近了?有什么想要的东西,跟二哥说一声二哥送你。” 我的话音落下,瑾容的脸上透出一层绯色,表情羞涩的绞着手里的帕子点了点头:“太后娘娘找人算了日子,说是下个月的十八是个好日子。我听说二哥在宫外的时候跟李云烈是好朋友,所以就想问问这人怎么样。” 听瑾容这么说我也明白了她的来意,只是我对李云烈了解并不是很多。只知道这人性子甚是跳脱,不是个按常理出牌的人。不过这人为人不错,从跟他对弈来看,是个心细的主儿。若是瑾容嫁给他,倒也不失为一桩好婚事。只是他曾经跟我抱怨过不想娶瑾容为妻,嫌她性子太过刁蛮,两人在一起磨合磨合也不难撮合在一块儿。 闲着无聊,又难得看到八妹害羞的模样,我也不由起了几分八卦的心思,开口问了瑾容她跟李云烈相识的经过。瑾容也想找个人聊聊心事,见我问了便竹筒倒豆子,一五一十的将两人相识的经过跟我说了一遍。 原来在半年前,瑾容因跟太后赌气一人偷偷跑出了皇宫。因为性子单纯身上的钱财转眼就被骗了个精光,那骗她的人还想打她身子的主意,不过恰好被李云烈撞见便顺手救下了瑾容。之后两人商量了一番,顺手将那人整治了一番。 后来,瑾容被林瑾言派人找到带回了宫。临走前瑾容感觉李云烈甚是对她胃口,于是便订下了再相见的日期。而后两人又陆陆续续见了几次面,瑾容越来越觉得李云烈跟自己‘臭味相投’,心中对他情愫暗生,于是便在侍女的撺掇下厚着脸皮跟太后挑明了。 铁胆侯一门甚是忠烈,而且瑾容嫁给他们家也算合适。于是便跟林瑾言商量了一下,便定下了宫宴,只是没想到那次林瑾言还顺带定下了我…… 听瑾容的话,李云烈对她也并非无情。我想了下李云烈那跳脱的性子,估计也是有些害羞和不适应罢了,等成亲之后适应一段时间也就好了。 我安慰了瑾容几句,又嘱咐她以后收敛收敛性子李云烈最是吃她那一套。瑾容红着脸听着点点头表示自己记下了。 说完李云烈,我跟瑾容有片刻的沉默。感觉瑾容在一直看着我,我侧头看去只见她的眼睛红红的似是要苦楚来的样子。瞬间,我愣了起来,不知自己是不是那句话说错了。 看我一脸局促的模样,瑾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随即我也不由的松了口气。 “二哥,其实我也有个二哥。他就是齐燕王,你知道的吧?” 听到瑾容的话,我点了点头:“听说过,不过可惜早逝了。” “恩,我小时候我二哥对我可好了,带着我玩儿,给我好吃的,想着法儿的逗我开心。我几位皇兄也都很疼我,有什么好吃的好玩儿的都先想着我。以前常听人说最是无情帝王家,那时候我才不信呢。我就想我的皇兄们对我那么好,怎么可能会无情。后来我慢慢长大,看着几位皇兄为了那把椅子互相残杀,我心中比谁都难过。” 说着,瑾容的眼泪便落了下来,只见她胡乱用手帕擦了擦继续说道:“后来尘埃落定,我三皇兄登基称帝,几位皇兄死的死流放的流放,我再也没见过他们了。我一直以为二皇兄是过的最安逸的一个,没想到这才平平安安的过了三年,就三年而已二皇兄他也去了,跟我最亲近的兄长就只剩下三皇兄一个了。” 我看着瑾容眼睛红红的模样心中也颇为难受,很想像她小时候那般将她揽在怀里安慰一番。不过我知道,我已经不能那么做了。 “瑾容公主不必难过,这是命,谁也无能为力。他们那么疼你,你若是过得好,对他们来说也是一种安慰,所以放宽心。” 瑾容听到我的话微笑着点了点头,侧身一双打眼睛变得很亮。 “说真的,你刚刚跟我二皇兄真的很像。我三皇兄自小跟我二皇兄关系最是亲厚,二皇兄当年离开京城,我三皇兄最伤心,最后还大病一场。后来我二皇兄在益州出事,我三皇兄得到消息后又是大病一场,痊愈之后瘦的几乎不成人形。我说句实话你别往心里去,我真的觉得,我三皇兄娶你也是跟我二皇兄有关系。” 瑾容的话弄得我有些哭笑不得,把自己的怀疑都说了,还不让人往心里去,这也太有意思了点儿吧,真不知道这丫头到底是单纯还是傻。 见我不说话,瑾容便有些慌了,立刻从凳子上跳起来走到我身边,拉住了我的衣袖扯了扯。然而就在这时,只听来福一句‘皇上驾到’吓得瑾容一颤,忙转身看向刚进大门的林瑾言。 我见林瑾言的目光一直在瑾容与我的衣袖上,伸手将瑾容的手拉下随着众人一同行礼。林瑾言踱步走到我和瑾容面前,看了看小几上放着的茶水和点心,眼中闪过一丝不悦。 “八皇妹怎么有空来齐宁宫?” “无事了便过来看看二哥,三皇兄就是小气,我过来看看就不许。哼,不让我看我也看了,我这就走。”瑾容说完,不等林瑾言说话,便叫了自己的贴身侍女往外走去。刚刚走出去几步远,又不知是想起了什么,转身看着我眼神有些忐忑。 “那个,二哥,我刚刚说的话你别往心里去,你就当我是胡说的好了。”说罢,瑾容便又风风火火的跑走了。 我看着她的背影,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无奈的摇了摇头,眼中不由流露出一丝宠溺。 “瑾容怎么会叫你二哥?还有她刚刚跟你说了什么话?” 闻言,我微笑着转过身来看向面无表情的林瑾言:“我比瑾容公主大,在家又排行老二,所以就高攀让瑾容公主叫我一声二哥。她刚刚也没说什么,就是跟我说了些齐燕王以前的事。” 说完,我抬头看了眼变了脸色的林瑾言转身进了客厅。 30.开罪皇后 “瑾容跟你说了什么?” 林瑾言右手端着茶盏,坐在窗口斑驳的阳光照在他脸上,明亮的眼神望着我,总让我一些错觉。林瑾言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不过我知道这个真的是我多想了,即便是我跟以前的林瑾渝再怎么相似,可毕竟是换了一个壳子,任他怎么觉得相似也不会怀疑其实内里我们是一个人。 从开始知道我这个三弟对我有别的心思,我心里就有些无法言说的感觉。不能否认这其中夹杂着感动,因为除了母妃之外,这是第一个能真正把我放在心里的人。有些时候面对林瑾言在透过我寻找我以前的影子的时候,我都会庆幸自己已经死了。若是之前的我,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林瑾言对我的感情,即便是到了现在,我心里还是没有个对策。 “瑾容公主告诉我,你对齐燕王的感情很深。”我坐在圆桌后面,距离林瑾言并不是很远。 看着林瑾言修长的手指摩挲着茶盏圆润的弧度,我心里有些莫明的紧张。因为我同林瑾言之间从未有过这样的气氛,我怕他太过放松讲出他心底从未向人袒露过的感情。我怕我忍不住让他放弃,忍不住向他坦白:我是他二哥,我是林瑾渝。我死而复生,就站在他面前…… 我不知道如果我向他说了实话之后,林瑾言会有什么反应。可能会相信,也可以只是嗤之一笑。说真的,这两种无论哪一种我都不想看到,我怕他相信,也怕他不相信。两种思绪在我心中犹如乱麻一般纠缠在一起,让我觉得自己像个懦夫一般不干不脆。 “是么?我还以为她会说些其他的。”林瑾言轻轻勾了勾嘴角,伸手将茶盏放到旁边的架子上,眯着眼睛看了眼窗外而后转头将目光落到我身上。 “他对谁都好,无论我们兄弟之间怎样的暗波汹涌,他都好似没感觉到一样。二皇兄从来不知道有多少人打他主意,他总是一副乐呵呵的模样,好似什么事都不会放在心上。我喜欢看他那副模样,所以为了他我一步步的走到了今天。看着他,我觉得任何困难都算不得什么。” 坐在林瑾言的对面,我双手捧着茶盏没有开口。对于他说的,我并非没有感觉。我只是觉得他们既然没有对我撕破脸皮愿意维持那虚假的兄亲弟恭,我又干嘛当恶人甩给他们脸子。我没想到这虚假的寒暄,在他眼里竟然是另外意思。 林瑾言自小木有母妃,又不受父皇重视,除了与我亲近之外便再无上心之人,我无法想象在我带着那虚假的面具周旋在众兄弟之间时,他在进行着怎样的努力,也无法想象那些年到底吃了多少苦。 我们就这样沉默的静坐到傍晚,直到来福敲门说是到了晚膳的时间这才回过神来。林瑾言的眼中已经没有了方才神情,面上只余一片冷漠。我走在他身后默默地看着他修长的背影,只希望这一世我这位傻三弟能够安好。 这一夜林瑾言不出意外的再次留宿齐宁宫。向来好眠的我今日却有些睡不着。听着耳畔林瑾言绵长的呼吸声,我心中默默的叹了口气翻了个身。透过床帘外橘黄的烛光,我看着林瑾言俊逸的侧脸实在无法想象自己到底哪一点让他看上了。 默默地回想着之前跟林瑾言相处的时光,只听旁边林瑾言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我抬头看去只见他眉头紧皱,不知道是梦到了什么。 片刻之后,林瑾言终于平复过来。此时的我也有了睡意,张嘴打了个呵欠闭着眼睛也进入了梦乡。然而刚刚闭上眼睛没多久,我只觉一直有东西往我怀里拱。还未等我做出反应,便挺耳畔林瑾言颤抖着声音叫道:“二哥……” 林瑾言声音里的颤抖让我不由心中一软,伸手拍了拍他的脊背让他平静下来。无语的望着头顶的床幔,我心中非常的想叫醒他,不过想了想还是放弃了。 我醒来时林瑾言已经不在了,起身走出房间发现此时已经过了早膳的时间。想到还没去给太后请安,我心中暗叫糟糕。许是看出我内心所想,陈炯林在旁边告诉我。林瑾言临走前已经向太后打了招呼今日的请安已经取消了。 不用去请安,我自然乐的同意。洗漱了之后让陈炯林上了早膳。在齐宁宫憋了两天,我也想出去透透气,让人收拾了桌子便带着陈炯林出去溜达消食去了。 我跟林瑾言虽是新婚,可是连着三天都夜宿在齐宁宫,倒显得我被独宠的意思,加上早上林瑾言亲自告诉差人取消了我跟太后的请安,更显的我恃宠而骄。于是在我宫内的流言顿时四起,纷纷指责我一个男人用了什么狐媚的手段迷惑了林瑾言。 蹲在树荫下听着宫女和小太监的议论之声,我不由的笑了出来。抖了抖被压的褶皱的衣摆起身走出了树丛,看着那几人瞬间变了的脸色,我回头看了眼同样是一脸惶恐的陈炯林,冲他扬了扬下巴让他带这几人回齐宁宫。 慵懒的坐在太师椅上,眯着眼睛微笑着看着跪在我面前瑟瑟发抖的几人。所谓无风不起浪,我很清楚这风是从我齐宁宫吹出去的。忍耐了三天,这些人也终于开始活动了。 “真是好大的胆子,传闲话都传到了主子头上了,到底是哪个管事嬷嬷教导的,竟然如此没有规矩!” 我声音猛的拔高,成功的看着面前的几人缩了下身子。眼神扫过几个面色苍白的宫人,我开口对继续说道:“既然管事嬷嬷教不好你们,那我不介意亲自教导你们。陈公公?” 被我点名的陈炯林躬身上前应了一声。 “每人各打二十板子,我亲自监督,我就不信教不好他们!” 这些人里其中一个是皇后身边的侍女腊梅,方才也就数她说的最欢,想来这件事皇后也从中添了不少火。既然被冠上‘独宠’的帽子,那我也不介意再被多冠上几顶。宫中最忌讳什么,我想皇后也不会不知道,既然明知故犯谅她也拿不住我的错处。 陈炯林到底是皇上身边的人,办事速度就是快。不消一盏茶的功夫八个凳子便已经架好。好似没听到他们的求饶之声,我挥手示意陈炯林开始行刑,同时心中默默计算着时间。 果然,在板子刚刚达到一半的时候,皇后便带着一干宫女太监风风火火的朝齐宁宫走来。听到禀报我让陈炯林继续,自己起身走到门口迎接皇后的到来。 怒气冲冲的皇后挥手让我起身,听着满院子的哀嚎之声,眼中更是要冒出火来。皇后发火倒也正常, 毕竟受刑的大都是她宫里的人,甚至还有一个是她身边的贴身侍女,我此举跟打了她的脸没什么两样。 “渝妃,你这是做什么?” 闻言,我冲皇后笑了笑:“哦,这事儿臣本想让人向皇后娘娘禀报,可不想那奴才在路上崴了脚,这不就耽误了,还有劳皇后娘娘亲自跑一趟。这几个奴才在花园内乱嚼舌根,定是那管事嬷嬷教导无方,臣自作主张略施小惩,如何发落还请皇后娘娘定夺。” 我表情恭敬语气诚恳,气的皇后脸色铁青,饶是我做的不妥的地方也忘了追究。 见状,我转头扬声问正在行刑的侍卫,开口问道:“已经打了多少板子?” “回禀渝妃,已经打了十九板。” 闻言,我看了下皇后的表情,一脸大度的摆手叫停:“算了,既然皇后娘娘带人来了,那这些刁奴就移交给皇后娘娘好了。” 那侍卫躬身应了一声,对着手下挥了挥手,只见几人哗啦啦的撤下凳子,任凭那八个奴才滚了一地。皇后身畔的老嬷嬷见此,忙命身后的人去搀。然而就在此时,收到消息的林瑾言也带着来福匆匆赶来,看到眼前的画面不由愣了一下。 见林瑾言过来,众人再次行礼。林瑾言睨了被气得脸色惨白的皇后挥手让我们起身。 “发生了何事?” 听到林瑾言的话,皇后便不满的说道:“几位奴才犯了点儿小错,渝妃正在帮臣妾整治。” 听着皇后的话,我在一旁点了点头:“恩,造谣生事确实不大,不过皇后娘娘可要注意一下,这话在宫内传传也就罢了,若是流传出去,那可就不得了了。” 林瑾言一听我的话便知道里面有猫腻,转身看着我问道:“都传了些什么话?” “也没什么,就是这几天皇上留宿齐宁宫,几个刁奴说臣独宠而已。” 恰时,只听来福说道:“哎哟,皇上,这丫头不是皇后娘娘身边的腊梅么?” 听到来福的话,我不由心中一阵暗笑,看来这皇后在宫中得罪了不少人,这时候竟然连眼皮最活的来福都开始来落井下石。 来福的话让林瑾言眼神寒了几分,沉声说道:“皇后,你就是这样管束你宫中的人?!”见皇后开口想要说话,林瑾言抬手阻住了她,继续说道:“什么都别说了,你有什么话跟太后说去吧。” 说罢,直接往里走去。我站在原地愣愣的看着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皇后正要说些什么,便听来福一阵小跑过来说道:“渝妃主子,皇上有请。” 31.归宁 三天一过便是归宁之日,带着林瑾言准备的礼品和太后送来的赏赐,足足装了两大车才装完。原以为归宁就我一个人回陈府,哪知,林瑾言居然说也要跟着。 一般来说夫君陪妻子归宁,是显示妻子在夫家受宠。可是林瑾言乃堂堂的九五之尊,身份不是一般人家能比的,那些规矩自然不能套在他身上。如今他话一说出口,我自是不能拦着的,如此这‘独宠’的帽子可当真在我头上扣了个结实。 劝解的话我是没法说,只希望他自己能改变主意。看着出发的时间一点点的接近,我转头看了眼旁边已经决心要跟着的林瑾言无奈的扶额。 “你怎么了?”察觉到我的目光,林瑾言侧头看着我。许是看出我眼神中的不情愿,林瑾言继续说道:“怎么,不希望我跟你一起回去?” 闻言,我揉了揉额角,语气颇有些无奈的说道:“臣没那个意思,只是臣要在陈府小住两日。皇上你政务繁忙,耽误了就不好了。” “无碍,我已经安排妥当了。以后私下你我不必有那么多礼数,时间不早了,走吧。” 不待我开口,林瑾言便站起身向外走去。见状,我也只能默默地叹口气起身跟着。在走到门口时,来福抬头看了眼林瑾言眼神一动也不知是怎么了,当我走到来福身边时,只见他移开目光低头只看着自己的鞋尖。 马车晃晃悠悠走了一炷香的功夫便到了陈府,此时接到消息的陈尚书和陈子彦早已等在门口。见马车停下忙走下石阶,在林瑾言与我下了马车之际,陈尚书带领陈子彦俯身跪倒在地。 待林瑾言受完礼之后,抬手虚扶起陈尚书,而后在他的引导下来到客厅。我跟在林瑾言身后,感觉陈子彦正在看着我,便转头朝他看去。 “大哥这几天可还好?”我故意落林瑾言两步转头对陈子彦说道。 “好,就是你不在感觉家里好像空了许多。” 听到陈子彦的话,我笑了笑没有开口。耳畔的脚步声猛地消失,我忙抬头不想正对上林瑾言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 “皇上怎么不走了?”我面带微笑走到林瑾言身侧。 “等你。”说着,林瑾言伸手握住我的手腕,一步步走入客厅。 无语的看着林瑾言的后脑勺,我非常想对着他的脑袋狠狠地敲一下,看看他脑子里到底都是在想些什么。 我沉默的坐在下位,看着来福恭敬的将礼单递给陈尚书。想到后院还未见的老太太和太太他们,起身跟林瑾言和陈尚书打了声招呼,便离开了客厅。陈子彦原本是想跟我一起的,不过却被林瑾言以有事为由叫住了,于是就叫了陈桥随我一起。 北院老太太早就带人守在了门口,看到我带着陈桥和陈炯林过来,忙住着拐杖迎了上来。老太太红着眼睛刚要拉住我的手,不过却被太太在背后拽住了衣襟,并且小声提醒道:“婆婆,规矩,规矩。” 闻言,老太太愣了一下,随即便弯腰要向我行礼。虽然我本该受下这一礼,但是老太太这一礼我是如何也不能接受。看到老太太弯腰,我忙躬身托住她的手臂将人扶了起来。 “祖母,这万万使不得。” “子玉,礼不可废,若是让人知道了,会笑话咱们陈家没有规矩。” 听到太太的话,我扶着老太太的手臂冲她笑了笑:“在自己家哪来这么多的礼数,而且这一圈儿都是自己人,传也传不到府外,太太不用担心。” 说罢,我扶着老太太的手臂向客厅走去,目光扫过眼神中满是欣慰的凌岳霄,点了点头对他使了个眼色。 将带回来的礼物一一分给众人,又陪着老太太她们聊了会儿天,我借口累了便带着陈炯林和陈桥回到了东厢。我的房间还保持着原样,看得出经常有人打扫。踱步走到床边,伸手推开窗户,看到窗外的那颗老榕树不由的扬唇笑了笑。 感觉凌岳霄快要来了,我以熟悉陈府的为由让陈桥带陈炯林离开了。果然,陈炯林前脚离开,后脚凌岳霄便翻窗飘进了房间。倚在窗栏上,我看着凌岳霄飘逸的身形,很不想承认我心里是有那么一点儿嫉妒的。 “这几天过得怎么样?我听说皇上很宠你。” 看着凌岳霄一脸微笑的模样,我瞥了眼他将目光投放在窗外的院子里,口中有气无力的答道:“恩,你觉得整日里跟一群女人斗心眼儿日子会有意思到哪儿去?” 凌岳霄闻言不由笑了出来,走到桌边倒了杯茶放到我手边:“那令牌的下落有消息了么?你发病已经快半月了,再过几日又该到了你发病的日子,你在宫中一切都要多加小心。” 听着凌岳霄的话,我点了点头:“我知道,我现在才刚刚进宫根基还不稳,一时半会儿还不能找到那个令牌的下落。不过我会想办法,你不用担心。” 我的话音落下,房间一时之间陷入了安静。我望着凌岳霄欲言又止的表情,开口让他有话直说。见状,凌岳霄脸色一红,犹豫了半天才将他想要问的话说出口。 “那个,皇上既然那么宠你,你身子……还好吧?” 听到凌岳霄的话,我不由愣了一下,而后便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端着茶盏无语的瞪着面红耳赤的凌岳霄,我很想将他刚刚弄盆冷水让他清醒一下。本大爷看起来就那么像是被压的那个么?!就林瑾言那小子看着我一脸的小媳妇样,对着他勾勾手指还不给我乖乖的躺下?! 我心里默默地腹诽着凌岳霄的‘有眼无珠’,面上仍是一派平静。凌岳霄似乎没看出我心中在想什么,跟我又说了会儿话这才想着离开,不过,当凌岳霄刚走出去,只见东厢的院门被推开,林瑾言带着来福负手走了进来。 林瑾言看着刚刚出门而去的凌岳霄,脸上的表情不由一僵。见状,凌岳霄回头看了我一眼推着慢慢走近的林瑾言俯身行礼。 让来福送走凌岳霄,林瑾言进屋看着我的眼神满是不悦。 “刚刚那人不是陈尚书的侍夫郎么?怎么会过来你这边?” “恩,他还是我师父,方才在老太太那里没跟我说上几句话,所以就过来看看。皇上不是在前厅说话么,怎么这么快就过来了?” 听我这么说,林瑾言的表情稍霁,拨弄了一下茶盖眨了眨眼睛说道:“闲着无事,想带你出去走走。” 在宫中憋了几日,听林瑾言这么说我便点了点头。不过今日是归宁之日,我才刚刚回来若是又出去总感觉不太好。 “陈尚书那里我已经跟他说过了,换套衣服咱们走吧。” 闻言,我自然是没有犹豫,起身走入内室从衣柜里找了套未进宫之前的衣服出来。身上的衣服刚刚脱掉,我只听背后脚步声响起,转过头,正见林瑾言表情有些不自然的站在我身后。 “怎么了?”同样是男人,我自觉没什么好避讳的,一边穿衣一边问着林瑾言。 “没什么,就是想问问你骑术怎么样,等下咱们去郊外走走。” 扣好腰带上的暗扣,我道了声还行。将头发束好,便跟着林瑾言一同出了府。 此次随行的人并不多,除了来福和陈炯林之外,还有陈子彦和陈桥二人。我见到林瑾言身边一个侍卫都没带,原本是有些担忧的,不过想到暗中有暗卫保护,所以也就放了心。 林瑾言让陈炯林和来福牵着马先去城外等候,我们几人在城内陪着林瑾言打转。我本就不喜欢逛街,看了老半天也没找到一件能看得上眼的东西。无聊的打了个呵欠,我转头便看到街头正跟人勾肩搭背的李云烈。开口叫了一声,在他惊恐的眼神中,我面带微笑一步步的走向他。 “李公子,好久不见啊。” “好久不见,好久不见,子玉你……”李云烈指了下林瑾言,又看了看我。 “这不三天归宁了么?李公子有空没,不介意跟我们一起走走吧?” 闻言,李云烈连忙后退两步,一边摇头一边摆手,对我说道:“不了,不了,我今天没空,我今天很忙。咱们改日再聊,改日再聊。” 见李云烈推辞,我眯着眼睛对他笑了笑:“也好,前天在宫中瑾容公主还去看我,说……” “瑾容公主?她为什么要去看你?”不等我说完,李云烈便打断了我的话,看着我的目光中也有些戒备。“我跟你说啊,我知道你长得很英俊,不过,你现在可是‘那位’的人了,跟瑾容公主还是要保持些距离的好,免得被人说闲话,对你对瑾容公主可都不好。还有啊……” 不等李云烈说完,发现我离队的林瑾言又折返了回来,看到拉着我唠唠叨叨的李云烈眉头不由一皱,冲着向他弓腰的李云烈点了点头。 “时候不早了,咱们走吧。” 听到林瑾言的话,我点了点头,抬头看到提鸡拎兔的陈桥,我嘴角忍不住一抽。我说这小子怎么想去郊外,感情拿散心当借口想让我当他的伙夫啊! 32.林瑾言的眼泪 夹带着一脸不情不愿的李云烈,我们一行人骑马来到了京城郊外的祁阳山。此时时值入冬,整片大地上早已难得看见一点绿意,放眼望去到处都是一片枯黄之色。尖刀似的小山,挑着几缕乳白色的雾犹如一层薄纱将祁阳山包裹在其中。灿黄的阳光透过薄雾照在大地上,驱散初冬的寒意。这样的祁阳山倒也透出一丝别样的美感,就连原本苦着一张脸的李云烈看到这样的景色也不由放松了表情。 将马匹交予陈炯林看管,我们一行人提着东西拾阶而上。林瑾言身份高贵,自是没有人敢与他并肩而行,望着那小子负手站在台阶上看着我面无表情的模样,我叹了口气抬脚走到他身边,随即身后便传来一阵叹息声。我僵直着脊背忍不住嘴角一抽,回头看了眼明显松了口气的几人,我暗暗磨了磨牙。 一炷香的时间后,我们来到半山腰的凉亭内。见日头已经升到正中,来福和陈桥将凉亭简单的打扫了一下,便将来时从集市上买来的野鸡野兔去凉亭旁的小溪边收拾干净。 要烤肉自然不能没有柴火,此时凉亭内闲着的还剩四人,我不能使唤端坐着的林瑾言,便踢了踢捧着一张大脸蹲在凉亭口看风景的李云烈几下。 “干嘛?”李云烈捧着被两手挤变形的脸侧头看向我。 “捡柴火,等下要用。” 李云烈原本想拒绝我,许是看到坐在我身后的林瑾言,不情不愿的应了一声,拖拉着步子走出了凉亭。我看林瑾言的目光一直放在远处的风景上,提着衣摆便走下了凉亭的石阶。陈子彦看了看心不在焉的林瑾言,随即也跟着走了出来。 背对着众人,我看着不远处连绵起伏的山峰心中不由有些感慨。若是没有遇到林瑾言,说不定我现在已经买了一个院子,过着自己悠闲的日子了。 往前走了一段,我总觉得眼前的景色有些眼熟。负手看着几丈外的断崖,我努力回想着之前的事。猛然间我想起曾经我和林瑾言一起来过这里,而且那时候林瑾言还蹭失足掉下过前面那个山崖。 记得那时候我方才十六岁,刚刚出宫建府,而林瑾言不过十四。趁着林瑾言出宫看我的功夫,便想带着他出去逛逛,让他散散心。于是我们俩不顾老管家的劝阻骑马来到了祁阳山。 那时是夏季,刚下雨过的山路比较滑,我们俩站在断崖边吹着凉风,在我转身的时候不小心碰到林瑾言让他身体失衡掉下了山崖。看着林瑾言掉下去的那瞬间,我脑子里一片空白,凭着本能伸手便抓住了他挥舞的手掌。 虽然跟着武师傅学了几年的功夫,可是十六岁的身体要支撑一个跟自己差不多的孩子还是有些力不从心。我趴在山崖边死死的抓着林瑾言的手臂努力坚持。因为愧疚,看着吊在山崖壁上哭泣的林瑾言,我稳住心情笑着告诉他不要怕,无论怎样我都会跟他在一起。 因为体力透支我浑身都在颤抖,就这样我还是咬紧牙关将哭泣着的林瑾言一点一点的拉回断崖之上。在林瑾言爬上来的那瞬间,死死的抱着我的腰,哭着让我不要丢下他。 那一天我们俩相拥着坐在断崖之上,用了将近一个时辰才平复好惊恐的心情,回去之后林瑾言因惊吓过度大病一场。而我也被不知从何处知道经过的母妃狠狠地责罚了一顿,之后还禁了我一个月的足。 林瑾言大病初愈后便来了我的府上,从那天开始那孩子跟我更加的亲近。细想林瑾言对我感情的变化,恐怕就是从那天,从这里开始的吧。 一步步靠近那个断崖,在我还有一步就站到断崖边沿的时候,我只听身后一阵脚步声传来。转过头就被满脸惊慌的林瑾言抱了个满怀。 “皇上,你怎么了?”压抑着心中杂乱的情绪,我侧头看着面色有些苍白的林瑾言开口问道。 听到我的声音,我只觉抱着我的林瑾言身体一僵,随即便将我推出了他的怀抱。我后退两步,看着脸色苍白的林瑾言心中不知是什么感觉。 林瑾言皱眉看着我,口中不停的喃喃自语。因为崖边风声太大,我只能断断续续的听到林瑾言说什么‘不可能’、‘死了’之类的字眼。 不想去看林瑾言失魂落魄的模样,我转身离开,在走出两步后,我听到背后林瑾言那一声声压抑的哭声。心中有些纠痛,握紧垂在身侧的双手,回头看了眼蹲在地上的林瑾言,我头也不回的离开。因为我觉得这个时间,还是留给他自己独处比较好。 林瑾言回来的时候眼睛还是有些红肿,我坐在凉亭的石头上翻转着挑在树枝上的野鸡并未开口。李云烈这个活络分子一直都惧怕林瑾言,原本催促我将鸡腿撕给他,看到林瑾言立时缩在角落里装哑巴。 感觉到野鸡被烤的差不多了,我撕下两只鸡腿递给林瑾言,毫无胃口的我将其余的全都塞到了李云烈手里。 众人吃饱喝足本想要在休息一会儿,我瞪了眼叫的最欢的李云烈一眼,提着他的衣领将他拖出了凉亭。林瑾言也无心再看,见我拖着李云烈往下山走,叫了来福把地上杂物收拾了一下也跟着下了山。 在入城之后,林瑾言让陈炯林和来福随着陈子彦一起回陈府,而后便一言不发的带着我来到了景逸园。无视掉一路行礼的侍卫,我同林瑾言一路来到了我之前常用的书房。 抬脚踏入房间,我发现书房里的摆设跟之前还是一模一样。林瑾言径自走到书桌后的椅子上坐下,而后抬头看了一眼站在书房内面无表情的我,抬手让我在旁边坐下。 沉默片刻,林瑾言起身从旁边架子上拿出一个锦盒出来。只见他用衣袖小心翼翼的拂掉锦盒上的灰尘,慢慢的打开从里面拿出一个画轴。看着那个画轴我隐隐觉得有些眼熟。等到林瑾言一点点的将画轴打开,我看到画上画的是我很熟悉的一个人。 手指轻颤,我看见画上的人身穿青色长衫,嘴角含笑,眼神温柔的看着拿在手上的那株兰花。长衫的衣摆被风吹起,额角的发丝从发箍中滑落被风吹到眼前……看上去极为传神。 画上的那人可以说我已经看了二十多年,就是没有重生之前的我。这幅画是我十七岁的时候由宫中最好的画师画的,当时母妃觉得不错便让人装裱起来。后来不知为何就莫名其妙不见了,如今这幅画出现在林瑾言手上,想来也是他偷偷拿去了。 我静静地看着林瑾言望着那幅画一脸痴迷,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描绘着画卷上我的轮廓,眼神中是化不开的温柔。看着这样的林瑾言,我突然觉得告诉他一切,跟他在一起也是个不错的选择。不过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来就被我掐灭了,因为我心中那道坎儿还是无法逾越。 “这个就是我二皇兄齐燕王,画这幅画的时候,其实我就躲在旁边的树丛里。看着他那样小心翼翼的捧着手里的那株兰花,我当时很想能够代替它。” 我就这样静静的听着林瑾言的叙说着他的心情,没有开口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没有二皇兄我也活不到今天,是他把我从那个断崖下拉上来,他承诺不会让我一个人。可是二皇兄还是不在了,他还是丢下我一个人走了。” “他能救你命说不定是他将你碰下去的呢?他跟你说的那些话也可能是因为愧疚,也让你不要害怕呢?皇上,你……” “陈子玉!这些话朕只容你说一次,若有下次,朕绝对对你不客气!”不等我说完林瑾言便打断了我的话,看着我的眼神中满是杀意。 “皇上,每个人的看法都不同。若天下人都看不惯齐燕王,那你难道要杀尽天下人么?我若是齐燕王,看到皇上如此我巴不得离你远远地不会靠近你半分!” 听完我的话,林瑾言像是被人抽干了力气一般跌坐在椅子上。双手捧着那副画轴,眼中情绪复杂。见状,我不由叹了口气。 “皇上,你跟齐燕王是兄弟,你让齐燕王如何接受你,让这天下如何接受你们?” 闻言,林瑾言红着眼睛抬起头看向我:“我不管别人怎么看,只要他愿意跟我在一起,这天下有算得了什么。只要他一句话,我什么都可以放弃,我什么都可以不在乎。我很早以前就慢慢开始准备,接了二皇兄回宫让他接受我。就算他不接受我,只要他让我不时的看一眼我就满足了。可惜,他不给我这个机会……” 说着,林瑾言死死的咬着下唇,眼泪一滴滴落在画轴上。见状,林瑾言忙伸手去擦,却不想越擦越花,眼泪也掉的越凶,见状,我终于还是忍不住将画轴从他手中抽出,伸手将人揽进了怀里。 33.回宫 直至天将暮色的时候,我跟林瑾言才回到陈府。陪着众人吃了顿晚饭,老太太见我们几人跑了一天都有些疲惫,便吩咐下人准备好洗澡水送入房中。 从景逸园回来,林瑾言就变得很沉默。待到回到东厢便一句话也不再说,愣愣的坐在椅子上也不知在想什么。见状,我不由叹了口气,亲自脱下林瑾言的外衣。好在林瑾言虽然沉默,但还算听话,让抬手抬手整个跟一木偶娃娃差不多。 我知他心里有结,不过若非他自己想通,谁也帮不了他。无视床里依旧睁着双眼林瑾言,我脱下衣衫挂在旁边的衣架上,放下床幔躺了进去。今天发生的事情搅得我心神疲惫,捏了捏自己的额角,我翻身找了个比较舒服的姿势准备睡觉。哪知就在我即将入睡的时候,一具温热的身体突然从我背后贴了上来。 瞬间,我的睡意全消,映着床外的灯光我侧头看了眼紧贴在我背后的林瑾言,在他的双臂中翻了个身。 “怎么不睡?你明早不是要早起赶回去上早朝么?” 我原以为林瑾言跟我回来归宁是真的安排妥当了,没想到竟是直接带了朝服来陈家。我说来福来的时候那副表情,感情林瑾言都已经计划好了。说来这两人也太胡闹了点儿,若是让别人查到,那群老家伙不拆了我才怪呢,到时候扣在我头上的帽子可就不止独宠和恃宠而骄了。 “睡不着,你睡吧,不用管我。” “……”跟八脚章鱼一样,我睡得着才有鬼。 林瑾言见我看着他,默默地向前拱了两下伸手揽住我的腰又蹭进了我的怀里。想起白天林瑾言落泪的模样,我无奈的叹息一声伸手将抱进怀里,抬手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 “别想那么多,时间长了总会淡忘的。” “我不想忘掉,陈子玉,你跟我二皇兄太像了。在决定接你进宫的时候,我曾经犹豫过,我该不该这么做。可是你跟我二皇兄太像了,有时候我就觉得你们是一个人,如果错过了你,就好像真的错过了。” 听着林瑾言的话,我忍不住轻笑出声。拍打着林瑾言的后背,仰头看着昏暗的床顶无声的叹了口气。 到今天,我依旧不知道自己哪里让这小子觉得跟我以前相似了。在面对着他的时候,我已经尽可能的收敛起自己以前的习惯,难道说林瑾言已经比我都了解我自己么?倘若如此,若是我没有死去,被他召回京城那我岂不是更无招应对? “人跟人都有些相似的,皇上想太多了。” 感觉怀中林瑾言点了点头,困倦不已的我依旧拍打着林瑾言的后背慢慢闭上了眼睛。睡意朦胧间我觉得有一只温热的手掌在我脸上滑动,在我不耐的翻身之后才变得消停起来。 醒来的时候,不意外的林瑾言已经消失不见了。在陈府没有宫里那么多规矩,我一直睡到老太太带人过来才睁开眼睛。 见老太太过来我顶着一头乱蓬蓬的头发本要起身的,不过却被她老人家给摁着脑袋给摁进了被窝。用她那双已经不复光滑的手抚摸着我的头顶,看着我笑的一脸慈祥。 “子玉啊,原本奶奶是不想你进宫的。不过看到看到皇上对你很好,奶奶也就放心了。虽然你不是我们陈家的孩子,可是也是奶奶从小看着长大的,跟亲生的没什么两样。奶奶这辈子也没什么盼头,就是希望你们兄弟俩过得好。子玉,能在那皇宫里站住一脚的都不是一般人,你以后要千万多长点儿心。” “诶,我知道,奶奶你就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听我说完,老太太一脸欣慰的摸了摸我的头。 “你身子也不好,注意多休息,奶奶也就不在你跟前儿唠叨了。让陈桥那小子送点儿吃的过来,你吃完继续睡吧。” 抬头看了眼窗外已经升至半空的太阳,我实在不好意思听老太太的话继续睡。等老太太走了之后,我在被窝里伸了个懒腰便起身了。 在京城除了李云烈之外,我也并无熟识的友人,与其一个人出去闲逛,还不如在家看看书打打拳来的自在。让陈桥搬了张竹椅放进秋枫院,着东厢的小厮叫了凌岳霄一同前去。 在我到达秋枫院的时候,凌岳霄正坐在竹椅上笑眯眯的看着我。旁边的小几上放着几盘水果,那模样好不逍遥自在。 “太太听说你要在秋枫院晒太阳专门让人送过来的,没想到你这一进宫在家里倒成了宝贝。”说着,凌岳霄从果盘里揪了一颗葡萄放进嘴里。 “没有进宫,我在家里也是一个宝贝。”我撩起衣摆在凌岳霄旁边的竹椅上坐下,摸了下茶壶,感觉里面的茶水已经不是很热,便叫了陈炯林去厨房重新取一壶过来。 “在进宫前我曾经收买了一个眼线,那令牌是什么模样的,你找时间画下来在我走之前给我。” 闻言,凌岳霄满脸惊讶的看着我,因为陈炯林是林瑾言身边的人,我不得不在他回来之前让凌岳霄把关于那个令牌全部的信息讲给我听,所以在看到凌岳霄愣愣的看着我不说话,我用手敲了敲我和凌岳霄中间的小几,将他的注意力拉回到我们之间的问题上。 “这个容易,不过你什么时候下的手,怎么的我不知道?” 我躺在竹椅上斜了凌岳霄一眼,开口说道:“什么事都让你知道那还了得?你只管画出令牌的模样,其他的一切都不用管。”说罢,我看着凌岳霄继续说道:“若是此次药方弄到手,那令牌怎么处理?是销毁还是找人带给你?” 听到我的话,凌岳霄凝眉犹豫了一下开口说道:“销毁吧,凌家已经不复存在,那东西留着百害而无一利。” 见凌岳霄这么说,我这才对凌岳霄真正的放了心。 当年凌家势力庞大超出人想象,我怕凌岳霄是是拿着找药方为幌子拿令牌。毕竟人都有欲望,凌岳霄怎么想我不知道,所以我只能一步步的来试探。此时看来,凌岳霄所说的一切都应该是真的,如若不然,那令牌他只会让我冒险带出宫而不是想办法销毁了。 “好,等我拿到东西就会传信给你。” 这边我们刚刚说完,陈炯林便端着一壶茶迈进秋枫院的大门。转头同凌岳霄相视一笑,我挥手示意陈炯林把东西放到小几上,提起旁边凌岳霄带来的兵器开始与他过招。 午饭的时候,林瑾言并没有过来,如此我倒也松了口气。于是和家里人一起吃了午饭便借口观赏凌岳霄作画为由去了他的房间。众人都知道凌岳霄即是我小叔叔,又是我的武师傅并未起疑。将陈炯林支在门口,我看着凌岳霄画出那个令牌的模样后,放进了里衣的口袋内。 在陈家住了两日,最终还是到了回宫的日子。老太太抱着我哭了一场,拉着我的手将我送上了马车,后面跟着的是陈府一车的回礼。 一炷香的时间后,马车进入了宫门,此时林瑾言正派了来福正守在宫门,见我回来便让侍卫放行,带着一车的东西晃晃悠悠的回到了齐宁宫。 将从陈府带回来的东西交给陈炯林整理,我让来福搬着从陈府带回来的东西,一路来到太后的慈宁宫。 俯身向太后和林瑾言以及皇后行礼,开口让来福将东西送到太后面前,见她点头便垂首在旁边站定。我不知林瑾言叫我来的原因,所以就站在一旁充当盆栽。 “皇上今年已经二十有五,却还只是一个皇子。这段时间政务不忙如不就多到各个宫中走走。” 太后说罢,转头一脸微笑的看向旁边绞着手帕的皇后,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我静静地看着林瑾言恭声应下,嘴角不由扬起一个微笑。 虽然林瑾言从来不说对皇后的看法,但从那日对皇后的态度,以及提起那女人时的表情,他若能常去坤宁宫那就有鬼了。不过刚刚听太后说林瑾言已经育有一个小皇子,说来我倒还从未见过我那小侄儿。也不知是哪个妃嫔所出,长的像林瑾言还是像他母妃。 失神中我听到太后唤我的名字,抬头看向上座心下一片茫然,但面上却仍是一派平静。 太后端着茶盏瞥了我一眼,说道:“渝妃进宫时间尚短,男人生子对身子损害极大,这孕子丹就暂且不要服用,等太医调理了身子再说。” 太后什么意思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而且我本就没想着给林瑾言生孩子,自然是乐的答应。目光扫过一脸得意的皇后,我转头看向林瑾言,见他皱眉看着我,我笑了笑低下头去。 林瑾言这小子虽说已经在皇位上磨砺了几年,可是跟太后这老精怪斗心眼儿却还差点儿火候。太后当年就不是个安分的主儿,这燕国乃是我林家的天下,她若是敢动半分歪脑筋,我便是拼死让她死无葬身之地! 34.发病 自太后问过话之后,林瑾言来齐宁宫的次数便减少了。不用应付那个阴晴不定的臭小子,我自然轻松了许多。除了每日跟太后问安之外,便满院子溜达闲逛。不过预防遇到不想看到的人,一般我都挑一些偏僻一点的地方。 从慈宁宫出来我站在门口抬头看了看天,伸手拢了拢身上的披风。入冬已经有段日子了,估计再过不久便要下雪了。早上出来的时候陈炯林说今日会有裁缝来帮我量尺寸做冬衣,让我早一些回去。 握了握有些发凉的手指,我带着随行的小太监一步步回到齐宁宫。此时,裁缝已经候在客厅里,我看还是上次那人,心中不由松了口气。见我回来,裁缝忙躬身过来行礼。我开口让他起身,在他仰头的那瞬间对他使了个眼色。 恰好陈炯林有事要去办,我支开房内的两个宫女。在背对着门口让裁缝帮我量尺寸的时候将找令牌的事跟他说了一遍。 听到我的话,我感觉到裁缝的手指一颤,低头看着我面前的人,我开口问道:“怎么?是不是难度大了?” 裁缝向身后记录的那少年比了个数字,开口说道:“不瞒公子这个任务确实有些难了,小的身份不够无法靠近皇上,更别说从他身边找东西了。” “与你街头的可还有其他人?联络一下他们试试。这件东西对我来说至关重要,我希望你们能尽快找到这个令牌。”说着,我从怀中拿出那个令牌的图案,展开让裁缝看了一下。 “那个令牌大致就是这个样子,你现在尽可能的记住令牌的模样,联络好能帮忙的人画出来给他看一下。记住,看完之后要即可销毁不能让人发觉。” 闻言,那裁缝点了点头,抬手让我伸开双臂,将尺子绕我我的腰围,低声说道:“这个小的明白,不过小的不能保证能不能办成这件事儿,只能尽可能的试试。” “我知道,令牌一时半会儿找不到不要紧,重要的是保全自己。” 等裁缝说已经记住了那令牌的样子,我便让人送他除了齐宁宫。临走之际我递给他一锭银子,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了声有劳。见他笑着跟我寒暄眼神中透着坚定,便挥手让他走了。 坐在齐宁宫内空旷的客厅,心情莫名变得烦躁起来。让人拿来披风,我独自一人慢慢走出了齐宁宫。 沿着偏僻的小路,不知不觉中我竟然来到那个已经早已无人居住的颐宁宫。此时颐宁宫外干枯的野草随风摇摆,叶子摩擦中发出沙沙的响声。我抬头看着那棵无人照看的桃树,仿佛间又好似看到两个孩童在偷桃的场景,一个满脸是笑,另一个瘪着嘴巴用衣摆兜着鲜红的桃子,撅着小屁股去捡树上不时扔下的桃子…… 嘴角不觉慢慢勾起,心中隐隐泛着酸意。吸了吸鼻子,我转身离开。然而就在我转过身来的时候,一个大约四五岁大的孩童正咬着手指瞪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着我。看着那个让我倍感熟悉的孩子,我差点失声叫出林瑾言的名字。猛地想起我们都早已长大,咽下到了嘴边的话,我冲那孩子笑笑,转身朝另一个院门走去。 “你是父皇新接进宫的渝妃娘娘么?” 听到那孩子的话,我顿住脚步转身看着那个孩子点了点头。见我点头,那孩子扶着院门抬起两条小短腿儿迈过门槛,一溜儿小跑来到我身边。仰头歪着脑袋围着我观察了我一圈儿,喃喃自语道:“长得也不像那群女人说的那么难看啊。” 闻言,我不由笑了出来,就当我开口的时候,那孩子又继续说道:“那你会法术么?” “法术?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怎么可能会法术?”我微笑着伸手摸了摸他圆圆的小脑袋,不过小娃娃却不耐烦的一把将我的手拍开了。 “别摸我的头!你骗人,不会法术怎么会把我父皇迷得团团转!”说完,那娃娃还撅着嘴巴哼了一声。 我听到他的话,不由愣了一下,随即便明白说不定又是哪些个宫女老嬷嬷在孩子面前乱嚼舌根。 在小娃娃的惊呼中,我弯腰将人抓着领子提起。怕勒着他的脖子,我左手还托着他肉呼呼的小屁股。 “放我下来,你快放我下来,不然我叫人了啊。” “你叫什么名字?告诉我,我就放了你。”我看着他跟只小螃蟹一般冲我张牙舞爪,开口问道。 那孩子是个识时务的,黑漆漆的眼珠转了一圈儿,嘟着嘴巴说道:“林启阳,你快放我下来。” 得到我要的信息,我将林启阳放到地上。看了看周围弯下腰对他说道:“这里荒僻,以后你一个小孩子不要再往这里跑,说不定会有危险的。走吧,我送你回去。” 不理会林启阳的挣扎,我一路牵着他来到颐宁宫外,还未等我开口,便见林启阳蹲在地上捂着肚子哎呦哎呦的叫痛。见状,我忙抱起林启阳从来时的小路一路跑回齐宁宫。 守门的侍卫见我抱个孩子出来,吓得齐齐变了脸色。见他们伸手要接过孩子,错开身将人闪到一边让他们去请太医。 陈炯林自然是认得林启阳的,托着我的手臂随着我将孩子放进了内室。此时的林启阳已经不再喊痛,只是脸色苍白的抱着肚子,愣愣的看着一脸焦急的我。 伸手抚摸了一下林启阳的脑门,轻声问道:“可是肚子还疼?” 林启阳红字眼睛点了点头,似乎要哭出来的模样。让陈炯林倒杯水扶着林启阳喂下,听着耳畔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我转头便看到林瑾言那双焦急的眼眸,而他身后还跟着一个气喘吁吁的太医。 “你怎么会遇见大皇子的?”林瑾言凝眉看着我问道。 “我在颐宁宫遇到的,我怕他一个人有危险就想送他回去,没想到出来他就喊肚子痛。” 颐宁宫曾经有我和林瑾言的回忆,我本是不想提起。但是我的行踪不难调查,倘若我不坦白反而有欲盖弥彰之嫌。到时即便林启阳生病与自己无关,也极有可能会怀疑到我身上。 听到‘颐宁宫’三个字,林瑾言便身体一颤。而我的目光则转移到了刚刚进门的太后和皇后身上。 林启阳是林瑾言的第一个孩子,在宫中受重视的程度自是非同一般。皇后本就对我有成见,所以,一进门便将矛头指向了我。此时太医在屋中还在林启阳诊脉结果未知,盛怒之下的太后便也将怒火撒向了我。 我同林启阳在一起是事实,他在我面前生病也是事实,纵使林瑾言站在一旁想替我辩解也无从开口。只得眼睁睁的看着侍卫将我押进了悔心殿。 悔心殿的寓意,悔过己身,反省己错。里面放着的都是林家的列祖列宗的牌位,小时候我犯错没少被母妃关进去。只是今日我总是觉得有些不安。等我坐在悔心殿内捂着抽痛的胸口时,我不由得苦笑今日无事出门,该翻翻黄历的。 少了凌岳霄的帮助,我只能独自一人忍受着疼痛和阵阵的寒意。此刻的我很希望谁能给我一拳,疼痛相抵至少没那么痛苦。 我静静地靠在墙壁上看着门口慢慢变暗的天色,衣服被冷汗打湿,紧贴在身上弄得我很不舒服。只是我已经无暇顾及这些,因为在咬牙忍痛的同时,我的体力已经慢慢耗尽,三岁的稚儿比我都要好得多。 我不知道自己还要忍多久,只希望天快些亮,快些亮…… 意识朦胧中,我听到悔心殿的房门被人打开,而后便是一阵慌乱的脚步声。我已经无力再睁眼看来人是谁,只是觉得他的身上有我需要的热量,所以我闭着眼睛死死的抱住他不许他离开。 当我醒来的时候,我已经回到了齐宁宫。身畔坐着的是一脸疲惫的林瑾言,床前站着的是一排太医,陈炯林和来福站在门口,见我醒来,众人的眼神都猛地一松。 “让皇上挂心了。”我抬起上身想要致谢,不过却被林瑾言摁着肩膀压了下去。 “刚醒来就好好休息。”说着,林瑾言替我掖了掖被子,转头对来福说道:“去御膳房弄些清淡的饭菜过来。” 来福应声离开,剩下的太医也被陈炯林领着退下了。 “身体不舒服为何不说?你知不知道你差点死在悔心殿?” 面对林瑾言的责问,我笑了出来:“旧疾而已,大皇子怎么样了?” 面对我的转移话题,林瑾言眼神一动将头撇向了一边:“那孩子本就没病,是因为没有完成太傅布置的任务害怕被责罚才会装病。后来我带人去悔心殿接你回来,就看到你倒在地上,气息微弱……”林瑾言停顿一下,看着我问道:“你说是旧疾,到底是什么病,就连太医都束手无策,难道就没有希望治愈么?” 听到林瑾言的话,我抬头看着他说道:“本来是有希望治愈的,不过救命的药方被人弄丢了。” 35.暴露(一) 听我那么说,林瑾言自然追问下去,我虽有心告诉他,不过我明白现在还不到时候。我需要时间,也需要人脉,所以我只能继续拖延。 生病的好处那就是可以不用再去跟太后和皇后请安,每日窝在齐宁宫里看看书睡睡觉,吃吃点心喝喝茶水日子过得很是逍遥自在。林瑾言时不时的会来坐坐,偶尔也会带一些新奇的小玩意儿,不过我都让陈炯林扔进了库房。虽然大皇子的事情让我很冤枉,可我也不是需要人哄的女人。为了这个一件小事儿跟他置气,那他林瑾言也太小看我了。 裁缝回去已经三天了,依旧没什么消息传来。这让我不禁有些忧心,凌家的令牌被林瑾言藏的那么隐蔽,那些暗桩能否拿得到?若是拿不到,我岂不是要跟林瑾言坦白一切,到时候他会相信我么? 再过几天就是瑾容和李云烈的大婚之日了,可是这贺礼却还一直还没有想好要送什么。金银首饰作为堂堂一个公主,瑾容自是不缺的,吃食玩物她也见过的差不多了。思来想去便决定趁这几天抄录一份佛经送与她,既庄重又显得有诚意。 午饭过后,林瑾言又派人送来了几本闲书。我让人放在桌上捏住衣袖准备继续抄写佛经,然而在我刚刚转过身的时候,便听身后送东西来的小太监说道:“下弦已过,渝妃主子可看了上弦如何?” 闻言,我身体一顿,豆大的墨点落在宣纸之上,这张佛经显然毁了。淡定的将毛笔放在砚台上,抽出纸张揉成团扔到旁边的纸篓里。 “路途不明,看上弦有些不便啊。”我转身面带微笑的看着那人,此时,房内已无他人,对过暗号之后,那小太监朝我弯了弯腰:“渝妃主子,山高路远这上弦确实难以看到,我等已经尽力,请渝妃主子责罚。” 上弦暗指令牌,小太监说山高路远意思是说要找到令牌很有难度。林瑾言乃是一国之君,身边明里暗里有多少高手保护,他们没完成我也不会怪他们。这些棋子每一个都极其重要,我可不想让他们折在里面。 抬手虚扶起那个小太监,我开口说道:“不必自责,任务的难易我心中有数,没完成我也不会怪你们。总之,保全自己才是首要。” 听到我的话,那小太监重重的点了点头:“奴才明白,我等会量力而行,今日过来只是跟渝妃主子说一声。” 小太监不便久待,我嘱咐了他几声便让他回去了。我转身继续抄写着佛经,只是内心已经不复方才的平静。 令牌不易找到,如果想要保命,那我只能跟林瑾言坦白。只是我这么一说,日后我同林瑾言该怎么相处,倒是个让我头疼的问题。 林瑾言晚上来时,我依旧正在抄写经书。见他进来我提笔点了点头继续之前的事、见我的模样,林瑾言心生好奇。踱步走到书桌旁边,拿起旁边已经晾干的纸张翻看起来。 “为什么抄写那么多的经书?” 我提笔蘸了蘸墨,头也不抬的说道:“瑾容公主就要大婚了,我没东西可送,不如动手弄点儿不一样的送给她。” 我的话音落下,并未听到林瑾言回应,转头便见他拿着我抄写好的经书一脸凝重。许是感觉到我的目光,林瑾言抬头看向我,右手举着我抄写好的经书。 “子玉,你的字跟谁学的?” 听着林瑾言的话,我心里不由一凛。心中暗叫一声坏了。俗话说人如其字,虽然我现在是陈子玉,可是我内里实实在在是林瑾渝。而且在抄写这些经书的时候,我从来都没有隐藏过我的字迹。所以此时面对林瑾言的问题,我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然而就在这时,来福急急忙忙的来到齐宁宫。看到我在场,来福本想请林瑾言出去说,只是林瑾言一心都在我写的佛经上,抬手止住来福的话,目光紧紧的盯着我开口让来福有事儿说事儿。 “皇上,这,这恐怕不方便吧。” 来福的话让原本就烦躁的林瑾言更是一阵火大,于是回头沉声说道:“朕让你说你就说,哪来那么多废话!” 听着林瑾言的怒吼,来福吓得身子一颤低头说道:“奴才知错,方才在乾清宫奴才抓到一个小偷。” 闻言,我的心立刻提了起来。上午来送信儿的人就是乾清宫的人,那小太监临走前说尽量找到那块令牌,难不成被发现的就是他?一时间我心里有些不安,若是被抓住的真的是他,那倘若他的口风不紧,被牵连的可就不止一个两个人那么简单了。 “去乾清宫偷东西,那小偷真是好大的狗胆!查查有没有丢什么东西,那小毛贼杀了便是。” 听到林瑾言的话,来福不由皱起了眉头:“陛下,此人是乾清宫的小太监张饶,做人一直本本分分,如今做出这样的事,奴才觉得这其中必有蹊跷。” 林瑾言要亲自审问那个叫张饶的小太监,不过是在齐宁宫。此时我身为内眷本想暂避,可是林瑾言却趁着来福去带人的功夫再次把我叫到了他面前。 “子玉,回答我方才的话,你的字是跟谁学的?” 此时我已经想明白了,即便是林瑾言觉得‘陈子玉’的字跟林瑾渝的相似,可是‘陈子玉’终究不是林瑾渝。无论怎么样,只要我不承认,他也拿我没办法。理了理衣袍,我面上一派淡定,嘴角含笑的望着林瑾言:“自是跟夫子学的?有什么问题么,皇上。” “你跟一个人的字迹很像,乍一看我以为是出自一个人之手。”林瑾言眼眸眨也不眨的看着我,右手握着那张佛经眼眸在闪动着。 “呵呵,皇上刚刚也见了,这佛经正是臣抄写的。若是字迹真的很相似,那真的是巧合了。” 林瑾言睨了我一眼不再说话,皱着眉头愣愣的看着手里的纸张不知在想什么。片刻之后,来福带着那个‘偷窃’的小太监来到齐宁宫的客厅。我在看到那个叫张饶的小太监正是上午给我送信的那个人后,蜷在袖中的双手不自觉的握紧。 张饶看到我眼眸一闪,随即便俯跪在地上。林瑾言起身围着张饶看了看,开口问道:“张饶,你在乾清宫当值也有两年了,为何会偷东西?” 只见那张饶瑟缩一下,低头说道:“皇上饶命,前几日家里托人捎信说我母亲病重,家里的兄弟无钱医治。奴才没办法这才动了歪脑筋,奴才以后再也不敢了,求皇上饶命。” 听张饶并未供出我和其他人,我心中不由松了口气,但也忍不住为他担忧。怎么说这张饶也是为了我才被人抓的,无论怎样也该为他争取一次活命的机会。 “敢为父母做出这等不要命的事,这世间倒也难得。”我貌似感叹的说完,林瑾言变转头看了我一眼,随即看着张饶犹豫了片刻站起了身。 “念在张饶初犯且情有可原,便罚他二十大板贬至浣衣局。” 闻言,来福猛地抬头看向林瑾言:“皇上,奴才觉得此事定有蹊跷,还是查明的好,免得……” 未等来福说完,林瑾言便抬手止住了他的话:“此事就这么定了,去办吧。” 见状,来福知道自己很难再做更改,只能一脸无奈的带着跪在地上的张饶出了齐宁宫。看着来福和张饶的背影消失在门外,林瑾言猛地转过身来看向我。 “你方才想要保张饶?”林瑾言的语气虽然是疑问,但是眼神却很是笃定,让我有种心里的想法已经被他看穿的错觉。 别开头错开林瑾言的视线,我开口回答道:“确实,张饶孝心可嘉,臣被其感动忍不住想要为他说句话。” “是么?那你告诉我,你上午同张饶说的上弦和下弦所指何物?” 听到林瑾言的话,我的脸色一变猛地抬头看向林瑾言。 “你监视我!” 见我如此,林瑾言脸上倒是一片淡然:“监视?这皇宫上下里里外外都是我的人,就你们那点儿小动作又怎么可能瞒得住我。说吧,你让张饶在我的乾清宫到底在找什么?” 先前我就已经料想到会被林瑾言发现的那一天,没想到这一天竟然来的那么快。那个病已经发作了两次,越是往后我便越危险。心中权衡半天,我决定抛出表面的身份先保全自己再说。 “既然如此,那我便把事实告诉皇上好了。”见林瑾言目不转睛的看着我,我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我本姓凌,二十年前被陈家收养在府中。我们凌家天生便又顽疾,祖上想尽办法找人研制了克制这种病症的药方藏于一面令牌之中。后来凌家暴乱,那令牌辗转流入宫中,现在就在皇上手中。” 听着我的话,林瑾言变得一脸凝重,凝眉看着我问道:“你是凌家的孩子?跟荣贵妃有什么关系?” “荣贵妃是我姑母,二皇子齐燕王是我表兄。” 提到‘齐燕王’三个字,林瑾言身体一颤,眼中闪过一丝悲伤。 “如此,那你答应进宫就是为了寻找凌家的令牌?” 36.暴露(二) 林瑾言自那天离开之后便再也没有来过齐宁宫,我心中虽然有些失落,但更希望他能看清楚现实。身为一个皇帝,他不能一直这样儿女情长,燕国的江山需要他守,燕国的子民需要他照顾,他既然肩负这些重任,就不该再为一个已经死去的人沉沦。 用过饭之后,我依旧去外面溜达消食,不过在听过几次我因惹怒林瑾言失宠的传闻之后,便无心再去听这些闲话。每日里埋头抄写经书希望在瑾容大婚之前能够抄写完成。 不过让人意外的是齐宁宫少了林瑾言的到来,却惹得林启阳经常光顾。在糖果的诱惑下,林启阳有些不好意思的告诉了我事实。他说外界传言我被林瑾言冷落的原因是因为林启阳生病,小娃娃误以为是自己的原因我才会落得如此田地,所以便想过来安慰我。 听完林启阳所说的原因,我不由一阵失笑。伸手摸了摸他的小脑袋瓜,让陈炯林包了些糖果塞进林启阳的口袋。 从那天开始我便再也没出过齐宁宫的大门一步,安心窝在房中抄写经书。经书的字迹我仍旧没有掩饰,反正林瑾言也已经看过了,此时在掩饰也没什么意义了。 紧赶慢赶,我终于在七天后将一本厚厚的经书抄写完毕,让陈炯林从库房内找了个上好的檀木盒子放进去,然后便着人送到瑾容手中。 瑾容出嫁那日,我以身体不适为由并未出席,好在谁也不会在意我这个‘失宠的妃子’,倒也没人追究我的失礼。静静的站在客厅门口,听着耳畔锣鼓声,我心中默默祝福瑾容以后能平安快乐。 耳畔脚步声响起,我转过身见陈炯林躬身站在我身后,拢了拢身上的外衫转身进了内室。接过陈炯林递过来的茶盏,我抿了一口放在桌上。 “主子既然挂心瑾容公主,为何不去前面看看?” 听到陈炯林的话,我转头看了他一眼:“也没什么好看的,铁胆侯家的公子人不错,瑾容公主以后过得会很好。晚上的时候帮我准备几样点心,这几日有些嘴馋了。” 其实并非我嘴馋,而是今日是我母妃的忌日。三年前的今日,病重的母妃握着我的手咽下最后一口气。如今已是到了她的三周年,因为我此时的身份,无法为她操办,只能在这齐宁宫内偷偷为她上香祈福。 晚膳之后,我以早睡为由遣散屋内所有伺候的宫人,拿出我自己偷偷用纸扎的牌位放在桌案的正中。进屋换上一身白衣,将母妃生前爱吃的点心一一摆放在桌案上,我在桌案前俯身叩拜。 “母妃,儿臣不孝,今日不能为您大肆操办,您若泉下有知,请您一定要原谅儿臣。”说着,我对着牌位深深叩了一首,回想起母妃还在时的情形,心里忍不住有些泛酸。 行完礼之后,我也不觉初冬地寒,软下身倚着简陋的香案坐了下来。 母妃出身江湖,又是凌家长女,自小便见识过形形色色的人,很容易就能看穿一个人。我是她的亲生骨肉,对我她更是了解的无比透彻。我虽脑子好使一些,但她知道我性格懒散,不是个掌权的料。所以便从我懂事开始计划让我离宫。父皇对母妃感情甚深,连带的对我也比其他兄弟好上几分。心里虽然不同意母后送我离开,但仍旧听从了母妃的安排。 父皇驾崩时,我从封地赶回来奔丧,母妃一脸哀伤什么都没说。我想她应该是怕我少年心性,在这京城中插上一脚。父皇下葬之后,母妃第二天便让人送我出京,直到三皇弟林瑾言登基为帝才准许我回来一次。 林瑾言登基没多久,母妃便没了。那时一身正装的林瑾言站在母妃灵位面前笃定的告诉我,他会守护好母妃给我留下的一切。说到底,母妃和父皇留给我的只是一座空空的景逸园。 “母妃,您和父皇一撒手走的倒爽快,为何儿臣走了却还被阎王一脚给踹回来了?莫不是您老人家使得计?好吧,你让我回来我也就回来了,你找个跟京城毫无关系的人让我投生不好么?偏偏挑了你的娘家侄儿。你老人家精明如斯,能看不出我那傻三弟到底是什么心思?如今倒好,你亲儿子也是娘家侄儿被那傻子接进宫当媳妇儿了。” 有些事情在我心中憋闷了许久,如今借着这个机会忍不住全部都吐露出来。虽然想告知的人已经不在了,可是心中的那股欲望,却再也忍不住了。 “母妃,你说那支箭明明都已经从我的胸口穿过去了,我也已经死了,可是为何我还会变成另外一个人醒来?诶,虽然重来一次是件好事,可是遇上瑾言,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感觉有些口渴,我起身倒了杯茶端在手上重新坐回原来的地方。仰头看了下那个纸糊的牌位,忍不住叹了口气。 “瑾言那孩子也是你看着长大的,你说我们是兄弟,从小我也和其他兄弟一样爱欺负他,怎么他就单单对我上了心呢?我本来想躲开他,但是救命的东西还在他手里捏着。你说凌家人怎么会有这么个毛病?弄得我现在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每日里想起他那张脸,我心里就觉得特别无奈。” “诶,母妃,你若真的在天有灵,就保佑我拿到令牌。三皇弟也早早的把我忘了,跟他后宫的那群女人相亲相爱去吧。实在不行,你就让人把儿臣也收了去,咱们一家三口也能在地下团聚了,到时……” 我的话还没说完,只见房门被人猛地从外面推开。我心中一惊,快速从地上跳起,看向门口的方向。只见林瑾言一脸苍白的站在门口看着我,眼圈泛红沉默不语。 我心中暗叫一声糟糕,方才太大意了竟然没注意到有人靠近。也不知这小子把方才的话听去了多少,我心底希望他一个字都没听到,不过看他的模样,这愿望好像有点儿不大可能。 “皇上,你怎么来了?” 我故作淡定的吹熄桌案上的蜡烛,默默地将牌位收起来藏于袖中。 “我庆幸我来了,如果我不来二皇兄你还要瞒我多久呢?” 虽然早已经知道林瑾言刚刚已经听到了真相,但他的那声‘二皇兄’仍然叫的我身体一僵。扯了扯僵硬的嘴角,我看着林瑾言笑了笑。 “皇上今日吃酒了吧,怎么说起胡话来了?齐燕王早在几个月之前已经去了,我是他的表弟陈子玉,我们表兄弟虽然相似,可不是一个人啊,皇上。” 闻言,林瑾言抬腿跨入房中,目光灼灼的看着我,让我有些莫明的心虚。 “二皇兄,事到如今你还要继续骗我。把我当傻子骗很好玩是么?你不是他为何会对荣贵妃留下的暗桩如此熟悉?如果你不是你又怎么会跟他的笔迹一模一样?如果你不是他,你又怎么会在荣贵妃三周年的忌日为她设立牌位磕头拜祭?二皇兄,承认你的身份有那么难么?” 说着,林瑾言抬手抓住我的手腕将我为母妃制作的牌位从我袖中拉出来。林瑾言粗暴的动作弄得我火气四起,抬头看着一脸悲愤的林瑾言沉声喝道:“够了!即便我承认又怎么样?林瑾渝已死这是不争的事实,活着的是陈子玉,跟林瑾渝没有任何关系!即便是我跟你承认了,那有怎样呢?” 听到我的话,林瑾言脸色一白猛地向后退了一步。 “那你就忍心看着我为你痛苦,二皇兄,你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 此时,我已经恢复了冷静,看着一脸痛苦的林瑾言忍不住叹了口气:“正因为如此,我才更不想承认。即便是我已经换了个身份存活,可是我们还是血脉相连的兄弟。” “接受我有那么难么?既然如此,你当初又何必答应进宫?” “答应进宫的主要原因你已经知道了,我需要凌家令牌里的药方救命。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我不想牵连陈家老小。” 闻言,林瑾言含泪苦笑一声,那模样看的我一阵心酸,将头别向别处不在去看他的脸。 “那你就不想想我?二皇兄,为何你能考虑到所有的人,就是不肯为我多想一点?” “三皇弟,你已经长大了不是么?你现在是一国之君,已经不是当年跟在我身后的那个小娃娃。你为我做的一切,二皇兄心里都明白,我心里也很感激,可是,我们真的没办法在一起。” 听到我的话,林瑾言上前一步逼到我面前:“为什么,你现在已经不是齐燕王,为什么不能和我在一起?你也说了,我现在是皇上,我要跟你在一起,谁也无法反对!” 林瑾言的话弄得我一阵头疼,抬手止住他的话头,无力的说道:“算了,别再说了,我跟你商讨不出什么结果。还有,以后别多长个心眼儿,别我说什么你信什么,说不定今日我是骗你的呢。” “不会,这辈子除了你,骗我的人都已经死了,所以别人是骗不了我的。” 37.再次发病 匆匆结束掉这次不愉快的谈话之后,我便让林瑾言离开了。许是见我脸色不太好,林瑾言也没有说什么,转身离开了齐宁宫。 一夜无眠,我看着窗外天色渐亮起身出了门。今日天阴沉的厉害,看样子是要下雪了。我站在院子里看了一会儿陆陆续续有宫人起来忙碌转身回了房间。 这些日子我因为身子不好不用去跟太后请安,连带的陈炯林也跟着晚起半个时辰。听到宫人说我已经起了,陈炯林慌忙穿戴好来到我房中伺候。 “昨夜皇上来齐宁宫为何不见你禀报?”我放下茶盏,斜眼看着陈炯林。 陈炯林一脸惴惴的瞄了我一眼,见我正在看着他,忙将身子沉得更低:“这,奴才本是要禀报的,可是皇上他,皇上他不许。所以……” 昨夜陈炯林被我支在院门口,相信我昨天的话他应该没有听到。不然,今日他的表情也不会如此。 被林瑾言听了墙角,说起来也是我自己大意了。我本想着被气走的林瑾言这些日子不会来齐宁宫,也没想到心里被压抑的情绪一得到宣泄,我会将自己的警惕心放的如此之低,竟然连有人靠近都没发现,看来这段日子真的是太大意了。 挥手让陈炯林退下,我本想起身去内室再躺一会儿。不想正看见刚下了朝连朝服都未换的林瑾言带着来福迈入院门。刚刚走到客厅门口的石阶处的陈炯林忙开口禀告,不过转头见我站在客厅内,面无表情的看着进门而来的林瑾言忙闭了嘴。 在走入客厅的时候,林瑾言大手一挥让陈炯林和来福退下,自己提着衣摆踏入房间。见我正看着他,俊逸的脸上露出一抹微笑。 “二皇兄,今日怎么起那么早?” 不等林瑾言的话说完,我俯身便要向他行礼。林瑾言见状,忙上前两步抓着我的手臂让我站起。 “二皇兄,你这是做什么?” 垂眸看了眼林瑾言抓着我手腕的手,我抬手将他的手从我手臂上拂开向后退了两步。 “皇上,礼不可废,站在你面前的可不是齐燕王,而是陈子玉。皇上还是记清楚的好,莫要徒惹麻烦。” 听到我的话,林瑾言瞬间反应过来,转头看了眼门外,点头应道:“好,我不再这么叫便是,就随瑾容一起叫你二哥吧。” 说着林瑾言露出一个傻笑,弄得我一阵无奈。不过,私下二哥就二哥吧,总比他叫我二皇兄好,怎么说我都已经不再是燕国的二皇子齐燕王了。 “二哥用过早膳了么?” “还没。”我看了他身上的朝服忍不住说道:“怎么穿着这身儿衣裳过来?” 闻言,林瑾言低头看了看身上的朝服,眼中闪过一丝歉意:“方才一下了朝就过来了,倒没想那么多,我这就让来福去取。”,说着,林瑾言唤来来福让他去乾清宫将自己的便服取来。 说话间,陈炯林领着宫人将早膳摆上,林瑾言看了眼一干人等,挥手让他们退下,而后见我站在一旁等着他入座,忙拉了张凳子撩了衣摆坐下,同时还顺手将他旁侧的凳子来开让我坐下。 林瑾言小心翼翼的讨好让我心里觉得颇不是滋味儿,于是也就顺从的在他旁边坐下。见状,林瑾言笑眯眯的拿了筷子开始吃东西。 因为一夜未睡精神不太好,这一顿饭我并未吃多少,也没吃出什么滋味儿。林瑾言以为我身体不适想要叫太医被我阻止只道是累了。打发了一脸担忧的林瑾言,我回房补觉去了。 睡意朦胧间我听到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闭着眼睛感觉到对方的靠近,我猛地坐起身在睁开眼睛的同时,用了五分力伸手拍向来人。然而当我看清床前站着的是一脸坏笑的林启阳时,我忙卸去手掌上的力道,即便如此也将林启阳推翻在地打了个滚儿。所幸床前铺了厚厚一层毯子,林启阳这一摔倒也没有多重。 克制着微微颤抖的手臂,我掀开还搭在腿上的锦被下床将人扶起。询问了一下林启阳并没有受伤,这才放下心来。 “渝妃叔叔,你干嘛突然出手大人?”林启阳站在床上揉着被摔疼的屁股一脸不满的看着我说道。 这段时间林启阳常来齐宁宫,听着他嫩嫩的嗓音叫我‘娘娘’我就有种想起鸡皮疙瘩的冲动。拿了些好吃的哄了两天才让他改口叫我叔叔。 “你进来怎么没让太监通报?” “我来的时候没有人啊。”林启阳撅着小嘴,一脸的不悦。 闻言,我不由皱了皱眉,起身发现门外果然一个人都没有。正待我想带着林启阳出去看看怎么回事儿的时候,齐宁宫外,来福突然带着一群侍卫走了进来,看到我和林启阳站在客厅门口忙俯身行礼。 开口让来福起身,齐宁宫外一阵杂乱的脚步再次传来。我抬头望去,只见陈炯林带着十名宫女和十名太监走进来。看到我衣衫单薄的站在门口,忙带着人小跑上前见礼。 “主子怎么这么快就行了?” 我看了一圈儿来福和陈炯林带来的人,发现皆是一些生面孔。于是便侧头看向来福,开口问道:“怎么回事儿?” “回渝妃主子的话,这些人是刚刚皇上刚调过来的保护主子的安全,都是一些老实人渝妃主子可放心的用。” 闻言,我不由握紧了手掌。 保护?说的倒好听!这些人说是来保护我的安全,还不是打着保护的幌子变相的监视我?他林瑾言倒是找了一个好借口! 深呼吸压下胸口的怒气,我眯了眯眼睛看着面容忐忑的来福和陈炯林说道:“送大皇子回宫,还有这几日我身体不适,任何人过来打扰都给我回绝了。” 我话音落下,陈炯林脸上闪过一丝难色。抬头看了看我犹豫的说道:“主子,那皇上来了……” “没听到我的话么?任何人来了都不见!”说着,我不顾旁边愣愣的林启阳甩袖进入房间。 晚上,林瑾言再次来到齐宁宫。许是我的警告起了效果,原本是林瑾言棋子的陈炯林这次大着胆子将人给拦了下来。我站在窗棂后面,看着陈炯林跟林瑾言低声说了几句什么,林瑾言听完之后皱眉朝我房间看了一眼便转身离开了。 我进宫那么长时间以来,关于我的流言一直有传。这几日我次次将林瑾言拦在门外,在宫里更是翻起了轩然大波。然而这一切我都不知,直到皇后一状告到太后那里,我被太后叫去慈宁宫问话这才知晓一切。 俯身跪在大殿内,暗暗听着上座太后的动静。然而一刻钟过去了,太后依旧和皇后只是聊天喝茶,两人好似都当我不存在一般。我沉下心思,只当自己回到了儿时被母妃罚跪悔心殿的时候。 半个时辰后,太后终于意识到我的存在,咳嗽几声让我起身。跪了半个时辰的我因血流不畅,加上大殿内地寒,猛地起身差点一头栽在地上。 太后看着我的糗态冷哼一声:“渝妃身子怎的如此的娇气?这才让你跪了一会儿怎得就这幅模样?哀家原本还想让人送去孕子丹,就你这身子能撑得住么?” 闻言,我低头告罪,不去接太后的话。 “母后说的是,身为一个男子竟然比女人的身子还弱,也不知皇上看上他哪一点了。这要是怀了皇上的龙种,可怎么保得住?” 我闭着眼睛努力让自己不要动气,蜷在袖中的双手暗暗握紧努力克制着即将喷发的火气。然而就在这时,慈宁宫的大殿内突然一暗,随即林瑾言的声音便传了过来:“皇后,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皇后见林瑾言进来,忙从太后下首站起向林瑾言行礼。见状,我也随皇后一同俯下身子,只是膝盖还未着地便被林瑾言搀扶了起来。 “身子不好,这些虚礼就不必了。” “谢皇上恩典。” 说罢,我不着痕迹的推开林瑾言的手,侧身在一旁站好。林瑾言无视跪在地上的皇后,大步走到太后身边向她躬了躬身。 “儿臣见过母后。” 听到林瑾言的话,太后懒懒的抬起眼皮看林瑾言一眼慢条斯理的摸了下头上斜插的玉簪,说道:“免礼吧,皇上政务繁忙,今日怎么有空来看我这老婆子?皇后起身吧,跪着门口像什么样子。” 林瑾言直起身在太后一旁坐下,斜眼看了一脸黑色的皇后开口说道:“昨日下面的人进贡上来一盒敬亭绿雪,儿臣知道母后喜欢这种茶就带过来让您尝尝。” 说着,林瑾言让来福将茶叶奉上。太后看了眼那盒茶叶转头看向林瑾言道:“皇上有心了。” 听着两人的寒暄,一阵闷痛突然从胸口直袭大脑,因为那股疼痛来的太过猛烈,毫无准备的我忙伸手捂住胸口蹲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