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混战
雷蒙德几乎是同时探出头去看黛西的下场,他落在了下方一条藤编的桥上,快速的爬了起来,拿出一个类似哨子的东西,塞进嘴里吹响。 那个尖锐的声音就好像调试音响时话筒对准音响的那种让全场都忍不住捂耳朵的噪音,但不得不说它的效果非常好。 地精抬起头,对雷蒙德露出了一个满怀恶意的笑容。 虽然多少有心理准备,但雷蒙德此时是真切的明白——自己被坑了。他快速的朝逃走的地精扔了一个火球,火焰在藤桥上燃烧着,他无暇去看藤桥的结局,因为几乎是在同时,整个山洞里隐藏着的所有地精都开始亢奋的出动了。 在他原先根本没在意的岩壁上,突然打开了无数道门,一群尖叫着的小地精蜂拥而出,龇牙咧嘴的,朝着他的方向涌来,有一些从与他同侧的岩壁冒出来的,甚至试图直接跳到他身上。 雷蒙德迅速给自己施放了一个石肤术——虽然外观上难看了点,但至少可以抵抗住企图跳到他身上的地精的殴打和啃咬,甚至是割伤和穿刺。 聚居在这个巨大山洞中的地精们此刻已经像潮水一般的喷涌出来,雷蒙德完全没有想到居然会有那么多,他们从山洞的岩壁上冒出来,用极快的速度蔓延到其他地方,在藤桥上犹如水流在水渠中前进一般向前涌动着。 雷蒙德孤身一人站在这个场景中,顿感自己渺小。如果有人从他背后拍张照,多半可以提上一句“你是要当一辈子的懦夫,还是几分钟的英雄?”。 懦夫!当然是懦夫! 如果此刻有这个选项的话。 雷蒙德可没办法,一个跳到他背上的地精拉开了他的背包,导致卢克从里头飞了出来。 伪龙被面前的场景刺激到,朝着雷蒙德身后的地精喷出了火球,火球的爆炸效果顺便也把雷蒙德向前推去。雷蒙德只好跑上了面前的藤桥。 还好地精的战斗……呃……暴X乱方式非常的原始,他们几乎没有使用魔法和远程武器的,全靠肉搏,雷蒙德扔出一个闪电束(lightening bolt)开路,——为防止把自己的来路和去路都断了,他决定减少使用火球术。 在地精数量不那么多的时候,他直接用登山杖将对方推开,甚至推下桥去。正当他要冲上下一个平台的时候,卢克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尖叫。雷蒙德回头看去,有几只地精可能是用叠人塔或者其他的弹跳方式,使得其中一只跳到空中抓住了卢克,企图对伪龙进行啃咬。当然,伪龙也不是吃素的,在被抓住的瞬间虽然反应不及被带着下落了一段,但又迅速的弯转脖子对地精进行了喷吐烧烤,地精惨叫了一声,松开了手,掉了下去。 “algbo authot(干得好)!”雷蒙德表扬它,又快速的提醒道,“qe doegel(要小心)。” 老实说,其实雷蒙德现在很想给这帮打了鸡血的丧尸地精潮来一个核弹极的天崩地裂毁灭性打击,唯一的问题就是——他不会。 不管在哪个世界,没有真正的大杀器还是挺伤感的一件事。 他现在除了攻击,移动,躲闪,并同时寻找出路以外没有任何办法。所谓的靠墙慢慢耗根本就行不通——这群会打洞的孙子很可能就在你靠墙的时候从后面出现,跳起来踹你膝盖弯啊! 雷蒙德从来没有如此思念过老九,如果他在的话自己可以骑在他身上,看他一次喷吐烤焦一片,指哪喷哪该多好……但这不靠谱的王八蛋完全不见踪影而且丝毫没有要出现的迹象。 果然,现实哪里有那么多的勇者斗恶龙救公主,明明大部分时候是“对不起,骑士不在服务区,王子你自己打一会儿怪吧”。 雷蒙德对于魔法的使用还是有计划的,一个是因为术士不像邪术师,有无尽的施法源泉,他的施法能力受到魔法能量的限制,在完全的休息和恢复前,施法次数和质量都有限制;第二则是由于尽管不需要像法师那样准备材料,但施术时的咒语和动作都会制造出空隙,而施法所要求的专注也给了地精打断他施法或者趁机攻击他的机会。 雷蒙德很庆幸老九抓着自己去见了巴哈姆特,卢克现在已经比较强大了,他可以和雷蒙德相互配合和依靠,在雷蒙德施法的短暂时刻,卢克会帮助他驱赶和打退企图在此时进攻的地精们。 然而,在他正通过第十九条藤桥打算朝另一个地精较少的石台转移的时候,一团地精,没错,一团,从在他斜上方的藤桥上跳下来,正好砸中他——任何时候,任何地点,都不要小看任何生物的智商啊。 雷蒙德直接被砸的掉出了藤桥,做着自由落体运动,他本来有机会抓住第一条经过他的下方藤桥,然而砸中他的部分地精扒在他身上像蚂蚁啃噬青虫一般密密麻麻的封堵了他的视线。雷蒙德快速的使用了阳炎护身术(body of the sun)——这个魔法的特点就是让施术者像太阳一样身体散发出火焰,使得半径5英尺内的地精们全部被烧伤。 这样就好些了,大部分的都在被火焰烧伤的同时松开了手,尽管还有一个死死抓住他不放的。 雷蒙德正在思考石肤术掉到地上是不是也能像鹅卵石一般——希望是鹅卵石而不是石灰石,卢克从后方抓住他的领子非常用力的扇动着翅膀,显然他是打算拯救坠落中的主人。 但由于两者体格差距太大,他无法带着雷蒙德飞翔,两者用一种坠机迫降的状态一齐撞向了位于下方中央的一块最为宽广开阔的平台。 雷蒙德撞上平台之后甚至被摔的连续翻滚了好多下。如果这是飞机迫降,恐怕没人能生还。 雷蒙德甩了甩脑袋,确定自己的脖子没被断成三节,他撑着膝盖飞快的爬起来,背包已经甩掉了,卢克在他脑袋上方盘旋着发出紧张的叫声。 这块平台上聚集了大量的地精,而越来越多的地精也正在朝这里赶来——除了从藤桥上涌过来之外,不少直接从平台的边缘徒手攀爬而上,雷蒙德已经被围住,还是四面楚歌的情况。 ——这些地精都高声的大叫着什么,嘈杂声和艰难的现实情况让雷蒙德思绪烦躁。 他给自己施放了一个通晓语言术(comprehened languages),尽管这个法术无法让他能够说写,但却可以使他听懂地精的语言。 他发现几乎所有的地精都在激动的反复的叫着一个词“大王!”。 此刻他才留意到,这个平台的一侧高起来的部分,地精们组成了一个圆形的密密麻麻的阵型,在最高点的一张华丽的与这个洞窟完全不符的椅子上,坐着一个地精,他手里拿着权杖,裹着白色羊绒边的华丽深红斗篷,像模像样的坐着,两腿由于够不着地而在空中摇晃。他周围的地精都呈现出一种护卫姿态,而几乎所有其他的地精都在朝他激动的尖叫。 这名特殊的地精头上有一朵小菊花,正随着他脑袋的摆动轻轻摇晃着。 37、俘虏 发现雷蒙德在注视自己,地精大王黛西那张丑陋的脸上,居然浮现出了一种叫做“邪魅一笑”的表情。 雷蒙德打了个寒颤。 擒贼擒王,既然地精们对大王如此服从,抓住大王之后进行魅惑或者控制,就能解决问题。雷蒙德开始准备魔法…… 然而,地面却突然长出了血色的荆棘,快速的缠绕和控制住他,打断了他的施法和移动。血荆棘?雷蒙德心里咯噔一下,这是一个在老梅的分类中属于四级的魔法,持续时间由施法者的等级决定。 “本王说过,本王和普通地精不同。”地精大王洋洋得意,“不是只有你才会法术。” “你装弱智装的不错啊。”雷蒙德咬牙切齿。 在众多小地精为他们的大王鼓噪喝彩的时候,卢克凶悍的朝着地精王的方向做出要喷火的姿势——然后被一个从天而降的大网给罩住,一群地精扑到上头,将卢克拉到了地面上。伪龙在网中不停的扑打翅膀,用爪子磨着网,并企图往外喷出火焰——它刚刚吐出一束火焰就被一只地精压扑上去压住了头,此后只能拼命的摆动脖子以图脱身。 雷蒙德看着卢克受到如此待遇,气急败坏的冲黛西大吼:“放开他!!” “啧啧,”地精王摇摇头,冲雷蒙德身后招招手,“我的灵感啊,就算是你生气的样子,也是如此的美丽而让人忧郁。” 雷蒙德可没心情和这个绿皮矮子拽文,他用余光瞟见从侧后方,一群地精嘿佐嘿佐的抬着一个巨大的刑具过来了——地精这个物种真是太能给人制造惊喜了,这竟然是一个十字架! 一群小地精将十字架搬到雷蒙德的身后,绑住了他的双脚,然后开始搭着人梯——地精梯,将雷蒙德的双手绑在到十字架上,接着是靠近肩膀的上臂根部,然后两个小地精爬到十字架上,用皮带把雷蒙德的脖子也绑在十字架上,然后是又一条皮带,勒住了他的嘴巴。 不要说雷蒙德没有S.M的爱好,就算有,也不会在这种恶劣粗鲁的条件下和一群丑陋不堪的地精玩。 “这是为了避免你想出什么法子来施法。”地精大王解释着,“我的灵感,我会还你说话的自由的,只要你愿意忠实的为我服务。” 做梦。雷蒙德想对他说,可他现在嘴被皮带勒住,根本没法准确的发音。他只能勉强的朝一脸奸笑的看着他的地精大王啐了一口,当然,没啐着。 血荆棘已经失效,可雷蒙德无法动弹。地精大王打了个手势,小地精们开始向后拉倒十字架,雷蒙德企图挣扎,可是完全没有着力点,最后只能无奈的任由地精们拉扯,仰面倒下。 随后,就像许多小蚂蚁扛着一整条饼干一样,雷蒙德被地精们抬了起来,准确的说,地精们抬着他身下的十字架,又嘿佐嘿佐的开始走动。 倒下的雷蒙德能够更清楚的看到地精们的状态,也能够被地精们发出的噪音活埋。大部分的地精还在疯狂的叫着“大王!”“大王英明!”“大王美貌!”“大王有才!”之类的,而从他们瞳孔的状态来看,这种兴奋之情是真实的。 雷蒙德甚至注意到,许多的地精,在耳朵上别着一支小雏菊——有些是干花,有些是新鲜的,有些则已经枯萎的不成样子了。兴许是由于他们并不像地精大王那样天生头上长着菊花,所以只能依靠佩戴菊花来表达对大王的崇敬与爱? “……这是本大王新做的诗!”雷蒙德听到脚的方向传来黛西的声音,也许是由于高台位置和周围石台石柱和岩壁的回音关系,这个头上长花的地精声音听起来特别的洪亮和有穿透力……简直糟糕透了。 雷蒙德翻了个白眼,就听到三弦琴那单薄的声音响起。他皱起眉头,准备迎接黛西对诗歌的糟践。 当去年的紫丁香在庭前绽放, When lilacs in the dooryard bloom‘d, 而那颗巨型早已在西方的夜空中陨落, And the great star early droop’d in the western sky in the night, 我曾经哀悼,且要在年年春天回来时哀悼。 I mourn‘d,and yet shall mourn with ever-returning spring. 年年回来的春天,你总带给我三样东西, Ever-returning spring,trinity sure to me you bring, 年年绽放的紫丁香,西方陨落的星星, Lilac blooming perennial and drooping star in the west, 以及对我所爱的他的思念。 And thought of him I love. 听到黛西选择的这首诗,雷蒙德忍不住含糊不清的呵呵冷笑出来,这首诗是美国诗人惠特曼为了纪念被刺杀的总统林肯而作的,收录在那本著名的《草叶集》中。当然,雷蒙德在把这首诗背给黛西听的时候,根本没提过这首诗的写作背景和内涵,果然不出所料,地精将这首诗曲解成了简单的情诗……而且唱的一如既往的难听。 大约是他的表情和嘲讽的笑声太过明显,抬着他的小地精明显的不乐意了。 他们“砰”的一下把雷蒙德扔到地上,围着他开始叽叽喳喳的批斗起来。 尽管雷蒙德不会地精语,可是由于刚才的语言习得术没有失效,他依然能听懂地精们在说什么。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在嘲笑我们大王吗?” 是啊。 “你凭什么嘲笑大王?你知道他有多努力吗!” 不知道。 “大王还是个孩子,你们这种人就不能放过他吗!” 哪种? “长得高就了不起吗?!长得高就可以嘲笑别人吗!” ……跟身高有什么关系啊。 “大王的文采这么好,你居然敢嘲笑他,你这是嫉妒!” ……我嫉妒惠特曼。 “你们这种老年人懂什么!大王的内心向孩子一样纯洁!” ……只有身高比较像吧。 “大王唱歌又不是唱给你听的,你这种低俗的人听不懂有什么资格嘲笑大王!” ……我也不想听的谢谢。 “若要优美的嘴唇,要讲亲切的话;若要可爱的眼睛,要看到大王的好处!” ……你的文采已经比你们大王好了! “有本事你也唱一首啊!” …………………… 被地精大王的丧尸脑残粉围攻而无法还嘴的雷蒙德只能默默躺着观察这些激动的小地精头上别着的菊花有什么区别,直到他无聊的开始数花瓣,才听到地精大王咳嗽了一声,带着明显的不悦。 小地精们这才收敛了围攻的阵仗,又重新抬起雷蒙德,按照大王的要求,抬去他的寝宫。 38、临幸 原则上说,地精大王的所谓寝宫,不过是又一个山洞。但这个山洞装饰华贵,打磨相对平整,并且区分出了不同的功能地带。比如说,雷蒙德看到了一片明显是用来宴饮的区域,有一张宽大的实木矮桌,和件个疑似是橱柜和酒柜的木质家具,另一排矮柜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杯子。一个似乎是负责打扫的小地精正在小心的擦拭着它们。 此外,这个天花板低矮的洞穴里,还吊着一盏华丽的水晶吊灯——雷蒙德现在比较相信老九说的地精偷走了骑士团的部分财富的说法,除了水晶灯之外,还有与之匹配的羊绒地毯,花样复杂的羊毛挂毯,明显是符合人类身高的长椅和茶几,装着各种稀有金属展示品的壁柜几乎快要高达天花板——一名地精正从梯子上爬上去清理顶上的灰尘。 抬着他的小地精们嘿佐嘿佐的穿过了饭厅,起居室,一间看上去像是书房的房间,还路过了一间储藏室,才终于把雷蒙德抬到一间放着大床的房间。 这张床……是符合人类身高的。不仅符合人类身高,在人类的床铺中,也算是比较高的。雷蒙德目测了一下,大约在140公分到150公分高度左右,也许床架本身没有那么高,但床上垫着厚厚的垫子,导致整张床看上去——对于抬他的小地精来说,恐怕非常艰难。 但是,在任何时候,任何地方,都不要低估任何种族的智商。 小地精们先是踩着地精梯一部分爬到床上,另一部分在床下,把十字架的一头斜向上抬起来搭在床上,接着就上面拉下面推,把雷蒙德弄到了床上。 接着,他们又找出绳子,把雷蒙德的手脚都缠上,系在床柱上。之后,有条不紊的撤掉了雷蒙德与十字架之间的捆绑,拉紧了床柱和他手脚之间的绳子。 被绑成大字的雷蒙德心情很复杂……很复杂……很复杂…… 他本来以为抬到寝宫只是个托词,就像“压下去”“拖出去”之类的,没想到是真的抬到寝宫捆到床上啊!而且这捆床柱是什么节奏啊!地精大王到底想干什么啊! 最糟糕的是石肤术快要失效了。 小地精们把他捆好之后就一个接一个的跳下床,站在床边等着。雷蒙德偷偷试了试自己有没有可能挣断绳子,结论是没辙。早就知道就藏个小刀片之类的在手心里了,这时候就可以偷偷试着隔断绳子——如果把手腕折断的话。 之后就是难熬的漫长的沉默和等待。雷蒙德担心卢克的安危,但他无法和地精交流——别说嘴巴被皮带勒着,就是能说话也没用,他能听懂地精的语言,可他不会讲,地精们看起来不像是会外语的样子。 他环顾了一下房间,只有一个入口,除了这张挂着上好的纱幔——看起来似乎是出自精灵之手的价格昂贵的织物,铺着厚厚软垫子和丝绸床单的大床,房间靠墙的一面放着的似乎是衣柜——一个镶嵌着大镜子的实木橱柜,除此之外,与床匹配的床头柜上放着一把三弦琴。 雷蒙德看到三弦琴叹了口气,把视线转回正上方。透过纱幔,他模糊的看见天花板上似乎又有一盏水晶吊灯。 正在他努力的试图看清吊灯的样子的时候,另一队地精进来了,似乎是比抬他进来的地精们等级要高一些的样子。 带头的那位说了一句:“大王让我们把他准备一下!你们下去吧!” 抬他进来的地精们就抬着十字架乖乖走了。 新进来的这对地精分成两路,依然用踩人梯的方法爬到床上。爬上床的这一队手里都拿着个篮子。 雷蒙额正在疑惑这帮家伙要干嘛的时候,小地精们纷纷从篮子里拿出各种菊花开始装饰他,有些把花插在他的发间,有些则摆放在他身上。 “给我盖个国旗就是追悼会上向遗体告别的标准形式了。”雷蒙德想,他甚至宁可地精给他撒孜然和辣椒面。 装饰了一番之后,小地精们把菊花铺满了雷蒙德身上了床上,雷蒙德安详的躺在其中,一副打算上新闻联播的表情。 现在他也没什么本钱再去惹恼这帮小绿皮怪物了,石肤术失效了。 就在地精们收拾妥当全都下了床之后,地精大王黛西终于出现了。他意气风发的来到了寝宫,身后跟着六名地精替他抬起披风的下摆。 “等我很久了吧?”地精大王一挑眉,对雷蒙德说。 雷蒙德看着他那张绿色的马脸无话可说。 大王对雷蒙德的沉默不以为意,他潇洒的一挥手,其他地精便鱼贯而出,三两下就走的一个不剩,最后几名还识趣的把厚重的木门给关上了。 “呵呵,”地精大王笑起来,露出两颗丑陋的大门牙,“知道了本王的真实身份你也很惊讶吧?” 他笑着朝床走来。 雷蒙德挑眉看着他。 然后地精跌倒了。 雷蒙德撇撇嘴。 刚才出门关门的地精们没留神,把大王的披风给夹在门缝里了。 地精大王在地上趴了一会儿,继而又一脸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的神色爬了起来,同时一边把披风给解开——嗯,果然长得矮手短是没办法像老九那样直接把披风扯住一甩的啊。 雷蒙德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地精大王。 获得了美人的关注,地精大王很满意,脸上带着势在必得的笑容越走越近,然后,雷蒙德的视线就被床挡住了。 他之所以盯着地精大王看,就是为了看看这个和普通地精没有任何身高差距的货打算怎么爬上床来。 如果不是四肢被捆着固定住了,雷蒙德真的会趴到床边去看看地精这会儿怎么样了,从他的角度只能听到几声喘息,以及偶然一次看到了地精伸直的双手——然后又很快的落出了视线。 看来大王在床边跳的很辛苦呢。 不知道是对自己的跳跃能力有信心,还是因为抹不开面子,地精大王似乎在床边坚持不懈的跳了很久,但最终他还是放弃了跳跃,掏出那个折磨人耳朵的哨子吹了起来。 很快的,一小队侍从地精推开门进来,询问大王有何吩咐。 于是,地精大王踩着其他地精搭成的人梯得意上床。 爬上床之后,大王再度潇洒又大气的挥挥手让其他地精都出去,顺便带上门。 接着,他走到雷蒙德的脑袋旁边,弯下腰,抬着他的下巴,冷笑道:“哼哼,现在看谁还能来救你。” 本来也没有人要来救我的好吗。雷蒙德心说。 地精见他没什么反应,于是开始脱自己的衣服,脱完衣服看了雷蒙德一眼,又开始脱裤子。 直到全部脱光,地精才挺着他那根难看的绿色生殖器,炫耀又轻佻的问雷蒙德:“宝贝,满意你看到的吗?” ………………妈妈我要瞎了。雷蒙德恨不得闭上眼睛,要不是他担心地精做出什么奇怪的举动——老实说,事情发展到现在已经足够奇怪了! 即使没有闭上眼睛,他脸上的表情还是说明了一切。这使得自信心受到了些许打击的地精有些恼怒,他从脱掉的裤子里抽出一把小刀,伏到雷蒙德的身上,用刀刃在他胸口比划着。 “你这磨人的小东西,”地精说,用刀刃挑开了雷蒙德的衣领搭扣,“看来不给你点厉害尝尝,你是不会明白我的好处的。” 不,您能先饶了我这件衣服吗,可不便宜啊。雷蒙德看着他,努力用眼神传达这个意思。 然而地精显然不在意他的衣服,接着往下,用刀刃彻底把衣服割开。 雷蒙德心疼的皱起眉头。 直到把上衣完全朝两侧扯开,露出紧实的腰身和结实的胸膛,地精才又一次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他舔了舔刀刃,挑起嘴角,对雷蒙德说:“宝贝,我会让你三天都下不了床的。” 接着,他趴下身,开始舔舐和吮吸雷蒙德胸前的皮肤。 雷蒙德被他这种毫无美感的骚扰和不知道哪来的自信搞的非常无语,而此刻地精趴在他胸口的脑袋动来动去,导致地精头上那朵小菊花也在他眼前不停的乱晃。 要知道,有时候人多少还是有些动物性的,比如说你拿狗尾草在猫咪面前乱晃,猫就会试着去抓住它。雷蒙德现在几乎就是被这种本能驱使着…… 尽管嘴巴被皮带勒住,导致说话不方便,但是咬合这个功能,还是基本没问题的。 于是他咬住了那朵烦人的菊花,并且用力一扯。 菊花断了。 地精大王黛西也不动了。 39、驾崩 雷蒙德叼着花屏住呼吸。 地精大王确实一动也不动了。 不是昏迷的问题,而是连呼吸都感受不到了,至少雷蒙德胸口的皮肤感受不到。 雷蒙德不知道是地精大王在耍什么花招或者是真的出了什么问题,毕竟从刚才起他就发现了那些地精之前扔在床上的菊花应该是被什么药水浸泡过的——能让人产生性兴奋的感觉,这也是为什么大王他老人家跳了半天还能在脱裤子之后保持勃X起状态。 啊,要说吃伟哥吃出生命危险的也不是没有,但大王这如果是马上风也太快了点吧。 还是说……这菊花才是他的本体所在,一旦断掉就会一命呜呼? 想到这里雷蒙德觉得有点恶心,把从地精头上咬断下来的菊花吐掉了。 他又躺了一小会儿,确定地精大王是真的完全失去行动力也没有要动的迹象之后,又试探着叫了他两声。 还是毫无回应。 雷蒙德比较放心的开始试着把地精大王手上的小刀挪到自己嘴边,这是一个相当艰难的工作,因为他的手脚被捆绑住之后,只能依靠身体幅度轻微的变换姿势,把大王和小刀顺着重力往自己头的方向移。 最终,他在尸僵出现之前——如果大王真的是死了的话——用嘴叼住了小刀。而在那之前,他在刀刃上把勒住嘴巴的皮带给磨断了。 接下来就更麻烦一些了,地精捆住的是他的手腕,他的脑袋离手腕还远着呢。而考虑从上臂割断胳膊逃生则可能性不大——一个是雷蒙德不觉得现在真的到了需要砍断胳膊的时候,第二个是因为这把小刀根本不可能锯断他自己的骨头! 雷蒙德尝试着拉扯捆住四肢的绳索,企图把他们弄松一些,好让自己的手脚自由度大一点,由此最终能用刀割断绳子。 但是事与愿违,他拽的手脚都疼了,皮肤发红甚至渗出了血珠,情况依然没有丝毫的好转。而由于床上那一堆泡了药水的菊花的影响,他的皮肤感知此刻也比平时更加灵敏,汗水和绳索粗粝的摩擦刺激的他想大声痛骂。 差不多已经到了要孤注一掷的时候,雷蒙德活动了一下脖子——他必须用嘴把小刀甩到右手能够到的区域,如果扔偏了,那可就惨了。 就在他打算做出这个决定命运的投掷的时候,大王寝室的那道厚重木门,轻轻的打开了一条缝。一个小地精探头探脑的望进来。 搞不清楚对方状况的雷蒙德只好暂时放弃计划,把小刀放到枕头上,用脑袋蹭到头发下面遮住。 地精大王的遗体已经被他掀到一边去了——在拿刀的时候他确认了一下,大王已经死了。虽然依然死因不明,那张难看的绿脸上,瞳孔放大,嘴巴张着,保持着一副智障的姿态——这个表情比起什么邪魅狂狷之类的都更适合他。 他歪过头看着那个鬼鬼祟祟的小地精。 地精似乎也没有料到房间里的情况,蹿进门之后就一直犹豫的站在门口没有动。看到雷蒙德投过来的视线倒是也没有回避,他观察了一会儿,才朝床边走来。 雷蒙德完全搞不懂这个地精想干什么,但是,如果被发现他们的大王死在自己旁边,那可是很不妙的。可惜的是现在雷蒙德手脚都被缚住,想施法也无力。 雷蒙德唯一庆幸的一点是,据他所知,地精单凭自己的身高,是爬不到床上来的。他就怕地上那位心血来潮的要和大王说话,这样的话不露陷都难。 还好这位似乎是偷跑进来的,虽然说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他很可能心怀不轨,要做坏事,但好处是他似乎完全没有要惊扰他们大王的欲望。 地上的小地精悄无声息的在房间里转了两圈,绕着床看了一会儿。似乎在确认什么。 然后,雷蒙德的视线又追不到他了——多半是又站在了床边。 不像注视地精大王时候那种等着看笑话的揶揄心态,雷蒙德现在心如擂鼓——当然,这个症状也可能是由浸泡菊花的催情药水引起的,他紧张的注视着床沿,小心翼翼的呼吸着,集中注意力聆听着地精的一举一动。 接着他看到床单的一侧出现了一些被拉紧以后出现的延伸到床边的皱褶,两三秒以后,小地精那长着长指甲的枯瘦的绿色爪子出现在床沿,然后是他的脑袋…… 雷蒙德几乎要尖叫起来,可是尖叫也许会引来更多地精。 他死死的盯住正在成功的爬上床的地精,思考着解决方法。很快,这名地精就会发现他的大王已经死了——这点他无法阻止。而能够独自爬上床,说明这家伙的智力也未见得就低——低估地精的智力才导致他自己被抓住的,不是吗。 他现在唯一的武器大概就是嘴炮了。哄骗,利诱,威逼,也许还有色X诱?当然,还有最终的秘密武器。 地精爬上床之后,站在床上巡视了一番,视线在雷蒙德脸上和身上扫过之后,集中到了地精大王身上。小地精爬过去,把趴着的大王翻过身来,伸手检查起来。 从雷蒙德的角度看不到地精的表情,他想象了一下这个小地精就像先前那些围着他指责和痛骂的小地精一样,会愤怒的转过头来尖声骂“奸妃!!!”“祸水!!!”之类的…… 然而这些却没有发生,这名小地精只是在安静的检查地精大王的遗体。 “喂……”雷蒙德试着和他说话,他不确定地精能不能听得懂通用语,不过试试总比等到地精发飙拔刀把他开膛的好,“你喜欢诗歌吗?” 雷蒙德想到地精大王,和地精们对地精大王的崇拜,以及听到大王吟唱诗歌的时候的狂热,他感觉这支地精种族对诗歌也许有着特殊的爱与执念,决定赌一把。 “我好难受……”雷蒙德此刻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哑,说话也带着点鼻音,刚刚一阵折腾出了不少汗,再加上催情剂的作用,让他看上去相当的秀色可餐,“我可以念诗给你听,像你们大王写的一样好的诗,如果你喜欢,还能送给你……” 地精回头看了他一眼,又转过去开始检查地精大王的衣物。 “只要你愿意放开我。”放开老子老子立马弄死你们一户口本。 地精抬起头来看了看他,雷蒙德立刻适时的露出一个勾人的微笑。 “我可以先念一首给你听,”看来地精果然都是一样的,必须要首先展现诚意了,“如果你放开我,不止是诗……别的事情……也可以……”他意有所指的说。 当你老了 When You Are Old 当你老了,白发苍苍,睡意朦胧, When you are old and grey and full of sleep, 在炉前打盹,请取下这本诗篇, And nodding by the fire, take down this book, 慢慢吟诵,梦见你当年的双眼 And slowly read, and dream of the soft look 那柔美的光芒与青幽的晕影; Your eyes had once, and of their shadows deep; 多少人曾爱过爱过你欢乐而迷人的青春, How many loved your moments of glad grace, 爱过你的美,假意或者真情, And loved your beauty with love false or true, 唯独一人爱你朝圣者的灵魂, But one man loved the pilgrim Soul in you, 爱你衰老的脸上痛苦的皱纹; And loved the sorrows of your changing face; 当你佝偻着,在灼热的炉栅边, And bending down beside the glowing bars, 你将轻轻诉说,带着一丝伤感: Murmur, a little sadly, how Love fled 逝去的爱,如今已步上高山, And paced upon the mountains overhead 在密密星群里埋藏着它的赧颜。 And hid his face amid a crowd of stars. 这是28岁的叶芝写给他爱慕已久的爱尔兰民族主义者毛德岗(Maud Gonne)的情诗,其中那句“世人均爱你的青春娇美,我独爱你衰老沧桑的容颜”更是广为传颂。 雷蒙德现在气息不足,声音带着挑逗的意味,语调缓慢的念起这首诗,真是别有一番韵味。 只可惜他选择的对象很可能不懂风雅——即使是地精大王,对作品的意象的欣赏也只停留在肤浅的表面。 小地精搜完大王的衣服,转向雷蒙德。 “怎么样?喜欢吗?”雷蒙德笑着问,他在满床的菊花里躺的太久,又做了一番激烈的挣扎,已经被药水影响了,现在连瞳孔都有点失焦。 地精完全不理会他,开始自己动手摸索他身体两边的位置,末了又骑到他胸口,居高临下的看了他一会儿。 “你得先把我解开。”雷蒙德笑。 地精没有要解开他的意思,反而向他脑袋一侧被头发遮住的枕边伸手。 雷蒙德急了,“pok(住手)!vilzriquath!(不许动)”,他本来不打算说龙语,因为龙语有一种大音希声的效果,虽然声音不大,但是那种震慑力却能超越声音的范围产生影响。 这也是他最后的杀手锏。 地精停了下来。 然后笑了一下说:“我不是跟你说过龙语比魔法更需要专注和力量吗?” 老九?! ****** 注释: 叶芝这首when you are old很多人翻译过,冰心和余光中都有版本。这里用的版本是飞白的。我选择中译本的依据一个是对And loved the sorrows of your changing face; 的翻译,一个是对最后一句话的翻译的准确度。不过没找到那个我独爱你衰老的容颜那版。 贴一下余光中的翻译。 当你年老 (余光中 译) 当你年老,头白,睡意正昏昏, 在炉火边打盹,请取下此书, 慢慢阅读,且梦见你的美目 往昔的温婉,眸影有多深; 梦见多少人爱你优雅的韶光, 爱你的美貌,不论假意或真情, 可是有一人爱你朝圣的心灵, 爱你脸上青春难驻的哀伤; 于是你俯身在熊熊的炉边, 有点惘然,低诉爱情已飞扬, 而且逡巡在群峰之上, 把脸庞隐藏在星座之间。 (我觉得余巨巨这次对最后那句的翻译有点问题……) 再贴个冰心版的 当你老了 (冰心译) 当你老了,头发花白,睡意沉沉, 倦坐在炉边,取下这本书来, 慢慢读着,追梦当年的眼神, 那柔美的神采与深幽的晕影。 多少人爱过你青春的片影, 爱过你的美貌,以虚伪或是真情, 惟独一人爱你那朝圣者的心, 爱你哀戚的脸上岁月的留痕。 在炉栅边,你弯下了腰, 低语着,带着浅浅的伤感, 爱情是怎样逝去,又怎样步上群山, 怎样在繁星之间藏住了脸。 40、龙笛 雷蒙德现在想法有点多。 总结起来大概就是以下几点—— 1居然是老九?!……那刚刚干的事简直太丢人了!!! 2卧槽居然是老九这个混蛋?!!他他妈早干什么去了?!! 3这一切不会是这家伙算计好的吧?!!!地精大王不会是这货设计弄死的吧?!! 4卢克!!!卢克被抓了快去救他!!! 5他到底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6自己真是太大意了老九既然可以变成人类当然可以变成地精!! 7为什么即使顶着地精的外表也依然有一种……欠打的气质…… 雷蒙德还没组织好语言,老九就先质问起他来了:“你有没有看到一支白色的类似骨哨的东西?” “什……什么?”雷蒙德眨眨眼,“骨哨?” “大概有正常人小拇指那么长。”老九比划了一下,“知道在哪吗?” 啊……雷蒙德想起来了,就是地精大王用来召唤小地精的那东西,他确实看到过,大王看来对那玩意儿相当宝贝,一直挂在脖子上,脱光了衣服也不肯拿下来。刚才似乎在他尝试拿刀的过程中,从大王身上蹭了下来。 “唔……”雷蒙德轻微点了一下头,“你先放开我。” 老九点点头,伸出手,直接用指甲掐断了拉着雷蒙德胳膊的绳子。 “…………”雷蒙德几乎是在双手获得自由的瞬间一把掐住地精老九的脖子把他按在床上,他瞪着老九,咬牙切齿却说不出话,不知道是因为生气还是怎样,他感觉自己连呼吸都在发热。 出于本能,老九抓住他的胳膊一下把他丢翻到一边。雷蒙德落下的时候脑袋磕在床柱上砰的一声,继而发出了一些细小的哀鸣。 老九没有理他,继续翻开被单和枕头寻找他要找的东西。 雷蒙德气急败坏的捂着额头爬起来,从背后一把提起地精的腿——尽管龙在变化的时候会保留一些特性,比如说力量,防御力之类的,但是一头900吨重的巨龙变成一位娇俏少女之后,体重也会变成90斤而不是保留900吨的巨大吨位。 也就是说,现在老九完全可以被雷蒙德像抓螃蟹一样提在手上。而雷蒙德也确实这么干了。 当然,这只是一瞬间的事。 对于金龙来说这种姿态简直是不可忍受的侮辱。所以他瞬间变换成了人类外表,然后伸手握住雷蒙德的脖子,把他整个人一把扯过来按在身下。 雷蒙德伸手去掰老九卡住他喉咙的手指,完全没法掰动。 老九皱了一下眉头,问他:“你到底想怎样?” “呵呵。”雷蒙德从喉咙里发出两声嘶哑的冷笑,明明应该是我问你吧,“我还以为过了这么久你能有点长进,看来真不能对你们这类物种抱有什么希望。不顾他人的安危,不顾他人的感受,也是……对你们来说我们无非蝼蚁而已……” 他放弃挣扎,疲劳的转过脸去,闭上眼睛,叹了一口气。 去追究那么多有什么意义,自己不过是被这熊孩子抓住的仓鼠,放进环形跑道里,只要熊孩子一转跑道,他就必须不停的跑动——有哪只仓鼠会去追究人类为什么要这么做吗。而又有几个人会考虑仓鼠到底愿不愿意这么玩。 到现在他也无法确定自己到底是死了还是活着,如果可以选择,他更喜欢原来的世界和人生,虽然一样充满了挫折和苦难,但至少可以更多的掌握自己的命运,通过努力来完成属于自己的决定。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超越等级的强者给拖着走。 老九钳制他的爪子放开了。 “那节看起来像骨哨一样的东西,其实是龙笛。”雷蒙德听到老九说,声音的距离表明他并没有坐起来,而是维持着这个压倒的姿势,“某种传说中,那是由众龙之父,始祖级别的大神艾欧的一小节指骨做成。但有更多的证据和说法认为这是一名法力强大而技艺高超的法师的杰作……” “它能发出严重影响龙的思维的声音,只要操作得当,甚至能控制对方。”老九继续解释,“据说尼德霍格得到它的时候,故意将它破坏掉,使它不再具有从前的威力。但是对于这一点,我并不是很肯定……” “既然尼德霍格允许这支龙笛被掌握在地精的手上,那么它必然对龙没有什么真正的威胁力。”雷蒙德转过脸来,冷冷的看着老九。说好听点,老九这种行为叫过于谨慎,说难听点,就和相信被迷药拍肩就会被控制继而把银行卡里的钱取出来交给骗子的2B小青年和250中老年没有任何区别——既然迷药这么牛逼,那干嘛不直接去拍李嘉诚和比尔盖茨,还用得着苦心孤诣的骗你那几千块? 老九用金棕色的眸子看了雷蒙德一会儿,最终并没有反驳他这句话。 雷蒙德等了半天,只能催促道:“你有什么不同意见就说出来。” 对于“你听我解释!”“我不听!”这种情节雷蒙德从来都觉得完全不能理解,既然是能发生这种对话的关系,那么起码也是朋友吧——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讲清楚吗,相互之间误会下去有意思?好多时候,好多事情,只要解释清楚了,就会发现根本就很容易化解,而在这些事上非要用感情控制场面,简直就是浪费人类进化了几万年的智商。 虽然他现在非常生气——一般来说催情剂都会促进心血管功能,引起神经兴奋,相应的,也会助长他的情绪,比如说普通的生气会变成愤怒,愤怒很可能被加强成勃然大怒——但他觉得还是应该给老九一个自辩的机会,既然他已经有了要解释的态度。 “尼德霍格……并不知道龙笛在地精手里。这支龙笛之前被一位骑士团分会的负责人收购,连我都不知道它曾经被掌握在骑士团手中。”老九低声说,“直到骑士团遇袭之后,我从剩下的账本里才注意到它的存在……” 他顿了顿,犹豫了一下,又接着说:“即使如传说中一样,龙笛已经被破坏,也不代表它不能被修复……” “哦。”雷蒙德点了一下头,直视老九双眸,“万一没坏的话,那我现在把它吹响,你会死吗?” 然后他拿出刚才碰到头的时候,从衣服里掉出来的这节小小的骨笛,把一头对准嘴唇。 41、中毒 他当然不会真的那么干。 再如何生气,也不是在敌人老窝里内讧的理由。 老九把龙笛从他手上抽走,拿过去检查了一下,才下结论说:“确实坏了。” 然后他又像想起了什么一样,提醒雷蒙德:“之前那地精把这个放在嘴里吹过吧。” ……雷蒙德又觉得整个人都不太好了。所谓不作死就不会死这件事大概就是这样吧。 本着“怎么能只有我被恶心,必须转出来祸害基友,左边收好不谢”的报复社会原则,他勾住还在认真研究龙笛的老九的脖子,凑到他嘴唇上传播地精大王的口水。 这个吻一开始只是报复性质的,但是由于打僵尸一般的大战,被抓,被捆绑,企图自己解围这一系列活动再加上药剂的作用,雷蒙德逐渐在这种接触中显露出了累求安慰的态度。 但是老九的反应却差强人意,不主动,也不热烈,当然,也并没有反对,只是任由雷蒙德亲昵的磨蹭和索取。 就在雷蒙德觉得事态变得有点尴尬的时候,他听到附近传来“唧”的一声叫声。放开老九,他迅速的朝声音发出的方向搜索,卢克正站在床尾方向的床架顶上,弯下脖子来好奇的看着他。 雷蒙德努力眯起眼睛,他现在视物有点模糊,又确认了一下这不是幻觉。 “他在那儿多久了?”他盯着卢克,问老九。 “从我进来开始吧。”老九也转过头去看卢克,“应该是隐身术失效了。” “可我记得他被抓走了……”雷蒙德伸出手,期待他能飞过来。卢克一点也不理解主人的意思,反而飞到另一个方向的矮柜上,开始把头放到翅膀下面睡觉。 见卢克不配合,雷蒙德失望的往后一倒,他把手臂抬起来遮住眼睛,懊恼的问:“那接下来怎么办?” 虽然这里地精数量繁多,但对于老九来说应该没多大问题吧。倒是有一个问题,除了龙笛之外,他打算对这里的其他财物怎么办。 老九抓住他的手腕,挪开他的胳膊,盯着他的眼睛看,雷蒙德不耐烦的甩开了他的手。 “你又想干什么?”他问老九。 老九没回答他,打了个响指,房间里的光线变暗了。 这是什么拉风的技能! 他继续盯着雷蒙德的眼睛看了一阵,然后皱起眉头。 雷蒙德抬起手去抚平他眉间的那道皱褶,然后手指停留在他眉心。虽然这货平时一直表现的很欠打,但这张脸还真是没死角的美。 “你的瞳孔放大,对光线变化也没反应。”老九说,他没有躲开雷蒙德的手。 “是吗?”雷蒙德回应他,“大概那些菊花浸泡的药水里有阿托品之类的成分吧。” “什么?”老九没听过这个词。 “颠茄碱……一种炼金药物。”雷蒙德试着用这个世界的方式和他解释,“剂量大了,会引起高热……” 雷蒙德的手指抚上老九的额头。 “散瞳……”然后抚过眼睛。 “兴奋……”手指沿着鼻梁往下。 “和谵妄……”最后停留在嘴唇上。 他的手指在老九的嘴唇上停留不去,轻轻摩挲着。 老九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你是想和我交X配吗?”老九抓住雷蒙德在他唇上摩挲的手。 雷蒙德笑了。这种毫无美感又直白的提问果然很有老九的风格。 “是。”他肯定又明确的回答。身体疲劳,神经亢奋,想要抚慰。 老九又不吭声了,眼珠动了一下,露出思考的神色。 过了一会儿,他才说,“好吧,我也有责任。” 雷蒙德双手捧住他的脸往下引导,抱着老九又吻了起来,他感觉口干舌燥已久,主动的把舌头探进老九口腔翻搅着。 老九似乎对此事并无太大热情,回应起来一点都不热烈。 果然还是有点勉强吗?雷蒙德心想。 他一边继续和老九厮磨一边伸手去解对方的衣服——为什么老九变成地精的时候明明穿的是极为普通的服装,变成人以后就穿的这么复杂……雷蒙德摸了半天都没找到开解的要素,只好把手移回来抬起老九的脸—— “我累的要死你就不能主动点?” 老九疑惑的看着他。 “……快自己脱。”……黄金龙的悟性怎么比地精大王还要低啊! 老九撑起身子,跪在雷蒙德两腿之间,开始一脸认真的脱起来。那件雷蒙德解不开的复杂的软甲,在老九修长的手指下似乎在自动分离着,有一种手术刀分离肌理一般游刃有余的美感。 而观赏美人一件件脱衣,本来也是件赏心悦目的事——兹要他不犯欠。雷蒙德舔了一下嘴唇。 老九很认真的把衣服裤子一件件全部脱完,同时又很认真的全部折好放到床角…… 雷蒙德表示很“……………………”,这特么的是准备切腹的姿态啊! 他用手蹭了蹭额头,估计多半不能指望老九帮自己脱,于是主动把裤子脱掉了。 最后,终于双方都脱完了,雷蒙德张开双臂,示意老九快扑到他身上来…… 肌肤相亲的感觉果然很好,雷蒙德抱紧老九,手指报复性的用力抓着对方的背,下腹和他互相磨蹭,这种时候连他身上那股属于黄金龙的独特味道也没那么讨厌了。 老九就这样任由他抱着紧贴磨蹭了一会儿,伸手托起雷蒙德的臀部,把阴X茎头顶到他的肛X门口。感受到热度的括约肌收缩了一下。 雷蒙德一把抓住老九的胳膊:“你给我等一下!你要干什么?” 老九不解的看着他:“你不是想和我交X配吗?” “…………………………祖宗!!!你就这样进来我直接就肛瘘了好吗!!”尽管心中很激愤,雷蒙德脸上还是没表现出来。 唉……心好累,都快不想做了。 他撑起身体,一只手伸过去握住老九那根尺寸过大的生殖器上下撸动了几下,感受到这东西的硬度和热度之后,忍不住皱着眉头对老九说:“你就不能把它变小点?” “我本来就是这样。”老九无辜的说。 雷蒙德恨恨的咬牙。太小当然不好,但是太大也很糟,老九的阴X茎直径都快比他手腕粗了,如果不充分准备,绝对会被撕裂。雷蒙德可没有依靠疼痛来获得快感的癖好,他是想爽死不是想痛死,也没有兴趣搞的一屁股血…… “难道你不该帮我扩张一下吗……”雷蒙德不满的对老九说,这种只顾自己不顾对方感受的人他是相当不喜欢的。尺寸比较大的情况下用手指扩张,让肛X门括约肌适应比较大的入侵物是常识吧。 老九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自己的JJ,又把目光移回雷蒙德脸上,非常真诚的问:“扩张哪里?” ………………………………………………心好累。 雷蒙德无语的倒回枕头上,过了一会儿他才说:“你……以前没做过这种事吗?” “没有。”老九很淡定的回答他,“我又没到发情期,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跟谁都没有过?”听到这句话,雷蒙德抬起头来问他。 “当然,我不是说了吗。”老九一脸“你这个问题很没有逻辑”。 雷蒙德脑海里挤满了“处男啊处男啊处男啊处男啊处男啊处男啊处男啊……”“有点好笑怎么办……”“不能笑会被打死……”“果然还是小孩子吗……”“有一种嫖X幼的感觉……”“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要放过吗……”“可又觉得好舍不得……” 最后他还是把右手的食指和中指放进嘴里,尽量舔湿之后伸到身下,自己做起了扩张。还好他进入状态比较快,很快就能容纳三根手指。为了避免双方不够润滑,雷蒙德又爬起来替老九舔了一遍…… 考虑到老九是第一次而且凶器巨大保不齐会做出什么凶残的事来,雷蒙德觉得还是自己掌握主动劝比较好,他按着老九的腰想把对方推倒:“还是你在下面比较好。” 老九纹丝不动——他们两在力量上基本上是泰山和蝼蚁的区别。 “我要在上面。”老九说。 “乖,以后让你在上面……”雷蒙德拿出哄小孩的口气劝他。 然后就被扑倒了。 雷蒙德在老九拉开他双腿的时候只来得及说了一句“你轻点……”,就感觉到那根粗大火热的肉X棒侵入了体内。而且,用括约肌感觉到的比用手和嘴巴感觉到的更巨大…… 还好老九也比较小心,没有非常用力的一下子冲进来,否则雷蒙德多半也要被顶哭。可是这样缓慢认真又坚定的一点点往里,也近乎一种折磨,雷蒙德配合着动了动腰,让老九一直顶到最深处之后还继续尝试着往里动了动。 “可以了,我里头就这么长。”雷蒙德安抚他,“你要整根埋进来是不行的。” 算上肛X门那一段,人体的直肠也最多十五六公分罢了。而结肠不仅要拐弯,而且还可能充满粪便。 然后他双臂攀到对方肩膀上,把腿环在老九腰上,引导着老九腰部的摆动和进出的深度。随着火热粗大的阴X茎在直肠内的摩擦带起的快感,以及每次经过靠近前列腺的位置时那若有若无的搔刮,雷蒙德感觉老九的热度简直感染了自己,从直肠到脊柱再到全身,他像发烧一样浑身无力而又皮肤敏感,酥麻的快感越来越明显的从结合处一波一波的传来…… 他无意识的把身上的人越搂越紧,挂在老九腰上的双腿已经使不上力气,他本能的想要更多,在对方每一次挺身的时候都尽力抬起腰迎合着…… “嗯……就是那里……用力……”他在老九的耳边渴求着。 尽管是第一次,老九却相当的懂事,立刻明白了他的意图,抬起他的腰,在一指深的位置冲撞着。 快感不断的堆积,直到没顶。雷蒙德觉得一切都静止了一下,然后保持着和老九交合的姿势射了出来。射X精时肛周肌肉的缩紧,让他也感觉到了自己体内的巨大物依然坚X挺火热。 他喘着粗气放松下来,老九伏在他身上看着他,似乎有点犹豫。 雷蒙德抬起手,拉近他的脸亲吻起来,“继续,”,在接吻的间隙,他含糊不清的对身上的金龙说,“继续。” ****** 注释: 阿托品是一种药物,有机磷中毒常用拮抗剂,也就是说喝农药的就靠这个救命。存在于颠茄、天仙子、曼陀罗及莨菪等茄科植物中。 颠茄汁液以及其萃取物在古代被用作散瞳剂。由于在文艺复兴时期的意大利,瞳孔大的女人被视为美丽的,颠茄的种加词以及俗名“belladonna”即是意大利文“美丽女人”的意思。 当然,阿托品本身在过量的情况下也会导致人中毒。 关于阿托品的其他知识就不在这里继续了。 接下来说说直肠和前列腺的问题吧。 人的肛门是连到直肠的,直肠又连到结肠,但直肠和结肠之间有一个很大的拐弯弧度(所以那段叫乙状结肠)。就像下面这张图示意的那样 放大一下看直肠的示意图就是这样。 这张图上有个拼写错误,是prostate,不是prostrate……,prostate就是前列腺,从这张图也大概能看出前列腺所处的位置。 男性通过前列腺能够获得比刺激阴X茎更大的快感的。有些人甚至能够仅仅通过刺激前列腺而达到高朝。 至于怎么刺激到前列腺,看这张图。指尖按压的那个深色栗子形的是前列腺,中空的三角形是膀胱。 大致上是成年人一食指的距离。 还有JJ太粗长的问题,正好看到一张汤不热上的吐槽帖。 42、事后 雷蒙德觉得好后悔。 根本不该对老九说继续的。这个货简直太可怕了,地精说过的“宝贝,我会让你三天都下不了床”这句话他完全有资格说,还能加上一句“宝贝,我能把你干的腿都并不上”。 本来,本着“做X爱就是要两个人都爽”的原则,他是觉得只有自己爽是不够的,这样是既自私又不礼貌,所以即使已经有点精疲力竭的情况下,仍然尽力配合老九,但之后漫长的过程中他几乎想哭着对老九说“长时间不射是病,你应该去看医生”。 直到他气若游丝的对老九表示自己实在受不了了,后者才用力而快速的抽动了一阵,把大量精X液喷射在雷蒙德的肠道里。 看来是一定会拉肚子了,雷蒙德闭上眼睛,感觉部分粘液随着老九的抽离而在滑出体外。 “龙做这种事的时候都会这么久吗?”雷蒙德闷声闷气的问,他现在觉得这个种族真是太可怕了。 “也不一定,要看情况。”老九好像完全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气色平常的回答他。 “比如说?” “比如说有其他事要办,时间有限的时候……” “…………”虽然听起来依然有哪里不对但这回答太平常了,按照老九的逻辑一般不会是这么平常的答案,雷蒙德想了一下,“……你的意思是说你可以控制勃X起的时间和射X精的时机?” “是。”老九看了他一下,补充说,“我们和……人类不一样,生X殖需要是受大脑控制的。所以只有我的大脑命下了命令,生X殖活动才会启动,当然,什么时候完成,也由大脑控制。” “……听起来像是纯理性选择的样子。”雷蒙德皱眉,“那你感觉好吗?” “还好吧。”老九回答。 …………在这种事情上被对象这样回答真是一点都不好。 “你不满意?”雷蒙德简直有点怒从心头起了,括约肌都快被X操的合不上了你丫这是什么评价什么态度! “没有不满意。” “……”就不能回答很满意吗! 雷蒙德看着他一脸淡定又坦然的样子,心想大概可能真的有什么生理结构不一样吧,他抱着有点探究的心情问老九:“那你有快感吗?” “有。”老九点点头,“但是快感是无法控制我的大脑的。……人类的交X配行为真的非常危险,不光是控制度低,耗费体力过多,过程中理智会受到严重影响,而且一些本能的能力,比如对外界的警觉度,观察度,和反应力,都会降低……” 雷蒙德一脸“我就知道你狗嘴吐不出象牙”的表情看他。 老九啰嗦了一堆雷蒙德早就知道的人类发生性行为的时候产生的生理危险之后,终于总结道:“……所以以后要尽量选安全的场合交X配,我也会保护你的。” 虽然最后一句还算是人话,但是……“什么以后?”没有以后了好吗!就算抛开老九那奇怪的思维方式不谈,和他在一起多“交X配”几次就会脱肛的吧! “以后我们……”老九打算解释。 “以后没有我们了!”雷蒙德快速打断他,这个事情一定要说清楚的好吗,作为一个渺小的蝼蚁他可受不了长期接受金龙的天恩雨露,“这是一次性的事!” 金龙露出了疑惑不解的表情:“可是龙一生只会有一个交X配对象,除非对象死了……” ……………………………………………………雷蒙德估计那些直男出门轧姘X头,结果碰到对方小姑娘挺着肚子带着全家虎背熊腰的男性个个手持西瓜刀和狼牙棒打上门来要求负责并且还斩钉截铁的声明“我没有离婚,只有丧偶”的情形的时候,心情也没有自己此刻那么悲怆和复杂。 而且,这么理智的种族怎么会有这么操X蛋的婚恋观啊!就不许别人犯了错误给个改正的机会吗!难道他们就对自己的决定这么自信吗!老九做之前看起来并没有考虑很久的样子啊! “……你为什么不早说……”求交X配求出这种结果,雷蒙德有气无力。 “你又没问。”老九的回答果然在他意料之中。 你这是骗婚。雷蒙德想。他决定还是要垂死挣扎一下,“可我又不是龙。” “Gretchen的父亲也不是龙。”老九举例。 “Gretchen是谁……”雷蒙德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举例人物表示陌生。 “就是Gilrin。”老九为雷蒙德糟糕的记忆力皱眉。 “Gilrin?那个Gilrin?”雷蒙德大惊,“精灵女王Gilrin?被星之桂冠加冕的女士?” “Gretchen,带来灰烬的巨龙。”老九首肯,“这是她作为龙的名字。” “等一下,”雷蒙德说,“我记得她说过她父亲是你的兄弟,你的兄弟难道不是龙吗?” “是啊。”老九点头。 ……………………雷蒙德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他一边试着强迫自己的思绪逃离这个话题,一边又忍不住想去戳戳那个呼之欲出的真相。 “那么……也就是说……”他艰难的吞了一口口水,“你三哥和一个男性精灵……生了精灵女王Gilrin?” “是啊。”老九回答的理所当然,“对方是上一代的精灵王。” 不管是精灵女王Gilrin是男男生子的超科幻产物,还是雄性金龙有能力和其他种族的男性生育这个恐怖的事实……都已经信息量太大了,雷蒙德的中枢处理器要烧坏了,如果他是台电脑的话,显示器上大概只会滚动出现“WTF?!!”这个字眼然后持续蓝屏。 “那……她到底是谁生下来的……?”他战战兢兢的问,“我的意思是……总要有人怀孕吧……?” “当然是Calithilben,”老九说,雷蒙德还没琢磨出来这到底是龙名还是精灵名,老九又补充道,“其他生物的肉体是无法承受孕育一条龙这样的重任的……” 雷蒙德松了口气,看来是龙怀孕。 “所以他生完Gretchen就死了。”老九摸着下巴回忆自己根本没经历过的往事。 …………………………………………………………坑爹啊! ……………………这还真是货真价实字面意义上的坑爹啊! 雷蒙德想象了一下一个男性类人生物生下一颗水桶那么大的蛋的场面,且不说到底是用什么办法从哪里生出来……光是那个蛋的大小,不死才见鬼了吧!根本就是被超大型怪物寄生虫寄生,夺取了全部的营养还吸取寄主自身的能量导致寄主死亡啊!!你们根本就是在其他生物体内下蛋的可怕寄生虫吧!!! 他看着还在认真解释的老九,忍不住瑟缩了一下,这头金龙在他眼里从来没有这么可怕过。 “那我会怀孕吗?”他听到一个干涩的声音打断了老九的关于“Gretchen是如何出生的”的解释,那是他自己的声音,他的内心已经在尖叫着要求捂住耳朵。 “你想怀孕吗?”老九反问他。 “不想。”雷蒙德斩钉截铁。 “那应该就不会……” 雷蒙德松了口气,虽然“应该”听起来真让人不放心。 “雌性龙能够决定自己是否受孕,”老九思索着看着雷蒙德,“所以……” ……都说了我不是龙了!!! ……所以你丫根本就不确定我会不会怀孕是吧!!!! 雷蒙德在惊吓和绝望中昏了过去。 早知道无论如何也要戴套了。 43、异物 雷磊拿着X光片贴在大办公室的灯箱上。普外三是肛肠外科,常常会收到这样的患者。 “这个都已经深入结肠了啊。”同事陈澄从旁边路过,左手拿着包子右手拿着一盒酸奶,一边吃一边说,“这里面是个什么啊,怎么看起来像个……” 陈澄用手背推了一下眼镜,用下巴指了指图上高光的部分所显示出的物体形状。 “假阳X具。”雷磊小声替他补充。 “……噗咳,”陈澄喝酸奶呛了一下,“这都怎么想的啊,搞这个算什么啊……变态……” 雷磊没吭声,量了一下假阳X具的嵌入深度。 “哎?老雷这是你们组的病人吧?”隔壁组的女医生陆晓风也凑过来,她用胳膊托着七八本病历夹,凑过来看片子,“这都有点肠梗阻了吧?” 她腾出一只手,指指片子上的阴影。 “是,主诉是异物放入直肠五天,未排气排便。”雷磊点点头,把片子取下来放回袋子里,“之前上其他医院门诊去取过,没取出来。现在打算全麻之后再试一次,尽量还是不要手术比较好。再取不出来只能手术了。” 小陈啧啧了两声:“搞不懂啊,真是何苦……” “我以前也收到过把风筝线轴放进肛X门拿不出来的……”陆晓风若有所思的说,“还有牛肉条,胡萝卜,小黄瓜,茄子,黄鳝,耗油酱瓶子什么的……” “喂,我正在吃东西好不好!”陈澄抗议,同时把最后一口包子塞进嘴里。 “哈哈哈。”陆晓风得意的大笑三声走开了。 “哎哟,说起来也是,”陈澄从口袋里掏出纸巾擦擦手,对着正在伏案写病历的雷磊说,“我上个月就收到过一个,还是个老头!” 他把纸巾扔进废纸篓,拿起自己的杯子去饮水机接了一杯水,又走回来,坐在雷磊旁边:“他那个也是很厉害,放进去一个可乐瓶子,还是玻璃的!可口可乐经典款!” 雷磊没理他,继续写病程。 “我跟你说,光是这个瓶子,现在都不好找。”陈澄根本不在意听众是不是搭理他,“哎我当时问他怎么弄的,他跟我说什么你知道吗?他跟我说不小心坐在上面坐进去的!哎,这哪个会不穿裤子去坐玻璃瓶子哦……” “什么?什么玻璃瓶子?”拿着一叠病历进来的林友浩把病历扔到桌上,大办公室中间用普通桌子拼出一张可以围着坐大概20个人的大桌子,现在快到下午一点,大部分吃完中午饭的住院医生都陆陆续续的过来开始写病历。 林友浩坐下之后看了看雷磊和陈澄,一边翻着手上的病程一边加入话题:“什么瓶子?你们在说什么?” “我们在说有病人把瓶子放到直肠里拿不出来的事……”陈澄往后一仰,伸了个懒腰,“刚刚陆晓风还说有把黄鳝和牛肉都放进去的……”本着既然贫道已经死,道友你也来陪我的原则,陈澄决定替林友浩也把食物毁一毁。 “放进去做什么?那拿出来的时候岂不是变成了腌制牛肉了?”林友浩毁食物更彻底。 陈澄在他肩膀上用力拍了一下:“什么腌牛肉你恶不恶心!” 林友浩回拍了他一下:“是你先恶心的!那不然你说他们把这些东西放进去干什么,我以前还收到过放钢笔进去拿不出来的,四十多岁的中年人,我差点以为遇到运毒的了!最后我拿止血钳给他夹出来的。” “我本来觉得应该是大便拉不出来,所以想用什么东西进去掏吧……”陈澄说,他看了看埋头看病历的雷磊,“但可能也有其他情况吧。老雷你说呢?” “啊?说什么?”雷磊抬头瞟了他们两一眼。 “就是……你收到的这个病例啊……”陈澄朝雷磊手里的病历本努努嘴,“就是刚刚看片子那个。” “我在写的这个是五十八岁女性患者,结肠癌,准备这星期手术。”雷磊说,把病历往回翻到活检报告,抬起来给他们看。 “不是这个,”陈澄执着的说,“刚刚那个,刚刚那个把假阳X具放进去的那个……” “男的女的啊?”林友浩插进来问。 “男的吧,我看他X光片报告上写的是男啊。”他又用胳膊肘捅捅雷磊,“是男的吧?” 雷磊点点头。把病历码起来,塞回病历车里。看了看时钟,跟另两位说了一声自己差不多该回手术室了,站起来走了。 上午一台手术他给主任做二助,中午抽空下来把新收的患者的病历写了顺便把其他患者的病程过了一遍。 那位把假阳X具塞进去拿不出来的患者姓罗,25岁,急诊送上来的病人,在其他医院做过硬膜外麻醉试着取出来,没成功。他和主任商量了一下,还是先试试全麻状态下看能不能取出来,不到不得已最好还是不要开腹取。 实际上,每年都有许多人把异物塞入肛X门然后取不出来,男女都有。医院有个面对患者的论坛,他曾经在里头做过一段时间的网络咨询,有相当多数量的人把异物塞进直X肠,取不出来,又怕丢脸,于是就蹲在家里上网问“有没有什么办法让它自己出来,不用上医院的那种”。 的确,有一部分人的问题可以通过自然排X泄解决,比如说进入的异物体积较小而且较圆润,那么随着排便的过程可以自然排出。但另一部分人的问题就比较严重了,他们往往用了体积较大,护着形状奇怪容易卡在肠道里的异物,而且在自X慰或者与他人发生关系的时候——是的,大部分成年人发生这种情况都是因为在进行不科学的性X行为,只有极少数人是真的因为意外才会如此,——往往使用方法不得当,比如进入太深,用力太大,或者根本没想过放进去之后要怎么拿出来。 不论中外,相关的学术论文数据库里总有不少这样那样的案例总结或者综述。而引人注目的案例更是在新闻里屡见不鲜——比如说陆晓风提到的黄鳝,他至少就在新闻里看过两个不同的案例了,一个是把黄鳝装在避孕套里,结果黄鳝咬破避孕套钻进直X肠,咬破肠壁送医院;另一个是泡澡的时候把黄鳝放进肛X门,尽管新闻当事人说的是“没注意到浴缸里有黄鳝,结果被它钻进肛X门”,同样的,黄鳝在直X肠里挣扎,咬破肠壁,患者送医院。 而国外方面也不遑多让,把菜刀放进去的,把物理学神器——撬棍放进去的,甚至还有巴斯光年! 哦,可怜的巴斯光年,不知道经历过这样的旅行,他的感受会是如何。就算巴斯光年的口号是“To infinity. and beyond!”,也不要真拿自己的菊花当做黑洞让他探险吧! 当然,各种瓶瓶罐罐手机之类的更是直X肠常客,完全是毫无报导价值只偶尔存在于某些统计学案例中。 雷磊叹了口气,不管是面对自己的性X癖好,性X取向,还是性X需求,都应该坦然而且采用科学的手段啊。绝大部分自己玩脱最后跑到医院来的患者,都是因为羞怯于自己的性X癖好,有时候甚至是否认癖X好或者取向,既不敢坦然的查询安全健康的性X行为方式,又找不到查询的地方。 甚至于到了医院都不愿意坦白的向医生说明问题。 不过考虑到某些医生本身这方面知识也少得可怜,——甚至还带着偏见,雷磊感觉这问题真是一团难解的无头麻绳。 以前向川带组的时候,倒是曾经向组里的医生谈过这个问题,说是许多患者其实也只是希望享受直X肠快X感和前列X腺快X感,只是没找到正确安全的方式。向川说话永远是那种有条理的直白又坦然的方式,再加上他这个人平时对人永远亲切和善,同时又不在乎舆论压力,所以遇到案例和疑问时总是认真严肃的探讨和作答,还会私下善意提醒患者如何安全卫生的满足自己。 向川就像一盏无影灯,在他周围没有阴暗,而一旦离开他,世界会被反衬的更加灰蒙蒙。有时候雷磊甚至会想,如果不曾拥有过,是不是就会一路平静的走下来,不会有任何的失望。 之后他也试过像向川一样遇到这个问题或者疑问的时候认真解答,但是现实很快告诉他,如果你不是BOSS,有时候是会被当面打脸的。有个曾经在这个科转过科的小姑娘,在讨论到这个问题的时候给出过正确的解答,结果回应她的是一堆同事的嘲笑:“你怎么会知道这种事情的?”“这么变X态的事你从哪里知道的?”“一个小姑娘怎么知道这种事?”“哪有你想的那么恶心可能就是不小心塞进去的……” 这才是常常发生的现实,大众的否认表明着他们对这种事的否定和回避态度。 也罢,本来,科普安全性X行为就不是他的义务。雷磊承认自己不如向川,甚至也配不上。 眼下,雷磊用两把血管钳夹住这位年轻患者体内的假阳X具,在全麻状态下用了接近一个小时,从慢慢的使假阳X具松动开始,到最后完全将其取出来。 患者留院观察一晚,第二天可以出院。夜查房的时候,患者已经醒了好一阵了,精神也不错,雷磊问过他排气排便状况之后,小心提醒他要注意安全。 这位患者倒是从头到尾都挺大方的,不管是去急诊看病还是送到病房之后对雷磊自诉病情,都没什么隐瞒和编瞎话的情况。听到雷磊提醒他注意安全,也点点头笑笑说,以后会换个带座的,那就不能全部塞进去了。 末了,还热情的问雷磊要联系方法。 “有医生在,说不定就不用硅胶的了。”患者笑着说,“而且也不会卡住。” 雷磊赶紧满头黑线的婉拒了。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说也必须婉拒啊。 雷磊查完房回办公室泡茶,看到灯箱前面站着个老头,穿着蓝紫色的洗手衣,脚上是一双拖鞋,正背着手在看一张X光片。 他放好茶包正要去冲水,老头叫住他:“小雷啊,你过来一下。” 大概是别的科过来会诊的副主任?雷磊从背影上不太认得出这是谁,不过既然对方认出他,他也没理由拒绝。 他走过去,老主任把片子移动到他面前,伸出一只手指着片子盆X腔部分的高亮图案说:“你看你啊,不要老把奇怪的东西放进去。” 雷磊莫名其妙的看了一眼片子,盆X腔里高亮的部分是个巨大的卵型,而片子上打着日期和他名字的拼音。 一种诡异的恐惧感抓住了他。 他转过脸看了一眼老主任——居然是老梅! ****** 注释: 这章我还专门去查了中文和英文的数据库,案例真是多到铺出来…… 我就随便列几篇文献 Management of colorectal foreign bodies. Cohen JS, Sackier JM. Source Department of Surgery, 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San Diego, La Jolla, USA. Management of retained colorectal foreign bodies: predictors of operative intervention. Lake JP, Essani R, Petrone P, Kaiser AM, Asensio J, Beart RW Jr. Source Department of Colorectal Surgery, Keck School of Medicine, University of Southern California, Los Angeles, California 90033, USA. Colorectal trauma caused by foreign bodies introduced during sexual activity: diagnosis and management. [Article in English, Spanish] Ruiz del Castillo J, Sellés Dechent R, Millán Scheiding M, Zumárraga Navas P, Asencio Arana F. Source Service of General and Digestive Surgery, Arnau de Vilanova Hospital, Valencia, Spain. A review of gastrointestinal foreign bodies. Ayantunde AA, Oke T. Source Queen Elizabeth Hospital, Woolwich, London, UK. 美国,西班牙,英国…… 如果你们去http://www.ncbi.nlm.nih.gov/pubmed/ 搜索foreign bodies和rectal这几个关键字的话,出来的citation看都看不过来。 国内也有不少,譬如说 期刊论文 直X肠内巨大异物经肛XXX门取出1例 - 河北医科大学学报 - 1999, 20(5) 期刊论文 直X肠异物嵌顿的诊治体会(附1例巨大型直肠异物嵌顿报告) - 结直X肠肛XX门外科 - 2009, 15(2) 期刊论文 直XX肠异物取出6例 - 宁夏医学杂志 - 2002, 24(2) 期刊论文 14例直XX肠异物的诊治体会 - 医药前沿 - 2012, 02(12) 期刊论文 直XX肠异物3例 - 河北医药 - 2010, 32(12) 期刊论文 直XX肠肛管异物的诊治体会 - 中外医学研究 - 2011, 09(13) 期刊论文 直XX肠肛XX门异物78例临床分析 - 浙江创伤外科 - 2012, 17(3) 期刊论文 成人性XX自XX慰致直XX肠异物2例临床分析 - 中国男科学杂志 - 2007, 21(1) 期刊论文 肛XX管直XX肠异物嵌顿29例临床分析 - 中华全科医学 - 2011, 09(6) 会议论文 直XX肠异物的特点及其诊治和预防(附3例报告并文献复习) 2006国际普通外科论坛暨第十三届全国普外基础与临床进展学术交流大会 - 2006 需要注意的是,这些是被拿来当案例写成文的,还有无数的门诊和急诊案例是就这样匆匆而过不会引起注意的。当然,更不要说那些死赖在家里等着自己拉出来的了。 本来还打算PDF截图一下文献里的X光片,不过……懒。直接用围脖上别人截图的给大家看看吧,体会一下就行。巴斯光年也在其中哦。(这一系应该都是鬼佬们的X光片而不是国内的) 爪机党= =a,有兴趣可以搜一下直肠和巴斯光年做关键字? 44、荒村 雷蒙德从噩梦中惊醒过来。 眼泪君的脸出现在他眼前,他松了口气,幸亏醒来看到的不是老梅。他下意识的撩起衣摆看了一下肚子,还好,除了平坦的腹肌啥也没有。 雷蒙德看了看四周,这是一间相当简陋破旧的房间,自己正躺在一张木板单人床上,背上传来的感觉让他意识到床板已经断了。房间里除了他自己和眼泪君没别人了。 “这是哪?我睡了多久?”雷蒙德问了每个昏睡过度的人都会问的问题。 “这是我们找到的北方边民遗弃的村子。你至少睡了快三天了。”眼泪君详尽的回答了他的问题,递给他一杯水。 “其他人呢?”雷蒙德接过水杯。 “马库斯去周围巡视了。阿格里提斯?他把你扔给我们就消失了。”眼泪君耸肩。 “唔……”雷蒙德喝了一口水,居然是温热的糖盐水,“那你们没事吧?我在地道里迷了路,后来遇到了地精……” “我们也遇到了地精,真是可怕……”眼泪君回忆着,“我从没见过那么多地精,密密麻麻像蝗虫一样铺天盖地的扑过来,我和马库斯杀了不少,最后都快要精疲力竭了……这时候突然跑出来一个头上长花的地精喝止了他们,之后其他地精快速的消失在岩石的缝隙里,就像一捧水钻进干涸的土地一样——毫无痕迹。” “我想他们大概是感染了瘟疫,完全疯狂,失去理智……”眼泪君做了一个夸张的手势,接过雷蒙德的杯子。 不,他们本来就是那个样子。雷蒙德心说。 “之后我们才发现那个头上长花的地精是阿格里提斯,——他似乎把地精大王本尊杀死之后又冒充了他。” 不,是我杀死的。雷蒙德想。 “他带我们去找你。”眼泪君看着他说,“你当时的样子……看上去不太好……” 雷蒙德脸色凝重。他想象了一下自己光屁股晕倒在床上被马库斯和眼泪君围观的样子,应该说幸好当时自己晕倒了不用面对那么尴尬的场面吗……不,不对!如果没晕倒就没有这种事了! “阿格里提斯说你是过于疲劳所以进入了昏睡状态……”眼泪君说,“其实我进入地道之后一段时间发现你留下的记号十分混乱,就猜到你一定是迷路了。那鬼地方的地形一直在变化。你恐怕是花了不少时间才遇到阿格里提斯的吧?” “是啊……”雷蒙德心虚的回应着,“那你们是怎么找到他的?” “因为注意到你留下的记号的问题,所以我们很快发现了地道的秘密。地精那些小小的机关确实很有意思……”眼泪君笑了起来,“但是并没有让我花多少时间去破解。” “总之,大家没事就好。”雷蒙德拍拍他,“那你们商量过了下一步计划没有?” 虽然说他还有些生死攸关的事情没有解决掉,但是既然老九不在,说了也没用。 “我们打算先回帝国境内,”眼泪君说,“这里不安全。阿格里提斯让我们联系梅兰欧莱卡大法师……” 显然他对于金龙提出的决议有些犹豫。 “他说过怎么联系吗?”雷蒙德问,如果是通信的话那也太久了…… “他说大法师给过你联系用的装置。”眼泪君点点头。 …………雷蒙德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他完全不记得老梅有给过他任何用于联系的装置。 “那……不管怎么说,还是先回帝国吧。”在眼泪君期许的目光下他只好先敷衍过去,“我出去看看马库斯回来没有。” 雷蒙德出了屋子,眼泪君跟在他后面。 就像先前知道的一样,这的确是一座废弃的村子,离边境的山脉不远。雷蒙德不清楚原来住在这里的人到底是为了什么而离开此地,瘟疫?或者附近地精的骚扰?但无论如何,他们肯定已经离开了很久了。 看过外头房屋的全貌之后,他反而比较惊讶的是马库斯和眼泪君居然能找到一间有完整屋顶的房子。大部分的房屋都已经破败不堪,虽然说北方天气寒冷而干燥,减少了建筑材料中木料和柴草一类的腐败变质或因为虫害而被蛀空的几率,但风雪本身就能对房屋造成折损,经年累月之后,这座废弃的村庄已经接近于废墟。 矮脚马和牦牛们都被栓在旁边只剩下两面墙的废墟上,在飘落的雪花中无辜的眨着眼睛。蹲在墙头的卢克看到雷蒙德,高兴的飞到他肩膀上唧唧叫着。 雪地上的脚印非常孤单,从落到脚印上的新雪的量来看,马库斯应该出去了小半天了。雷蒙德看了看天色,云层又低又厚,天光昏暗,他甚至分不清现在是上午还是下午。 雷蒙德转过头看了看眼泪君,他的卷发发尾在风中一摇一摆的,落下的雪花正粘在上面。 “外面太冷了,你进屋去吧。”他对眼泪君说,伸手替他拨掉了落在头上的雪。 “你呢?又打算一个人在外面迷路吗?”显然眼泪君对雷蒙德的方向感已经产生了严重的不信任,“开阔的野外说不定比地精的地道更危险哦。” “马库斯有说过他什么时候回来吗?”其实雷蒙德也没打算走远,只是想在周围看一下,顺便找找马库斯。 “晚饭前。” “所以现在是下午?”如果是上午的话那岂不是还要等大半天。 “嗯。”眼泪君点头,“他应该快回来了。” 在雷磊的世界,曾经有一个叫曹操的人……总之,马库斯回来了。腰上还挂着疑似是野兔的动物的遗体。 他向着这个方向过来,靠近他们的时候,朝雷蒙德点点头:“你醒了啊。感觉怎样?” “还行。”雷蒙德也点点头。 马库斯脱下他的浅色毛皮斗篷,抖了抖上面的雪花,带头进了屋。 “你醒了就好,我们就能快点赶路了。”他把斗篷折起来放在一边,从腰带上解下那三只灰色皮毛的大兔子,“这里太不安全,我们不能长时间停留。” 雷蒙德不是很确定他说的这里是指整个北方,亦或是这个废弃的村子。 “这里以前是兽人居住的地方吗?”雷蒙德问马库斯,盘腿在他旁边的地上坐下。 “不,这里从前是人类的村子。”马库斯已经找来一个旧铜盆,开始给兔子剥皮和开膛。 他们坐在房间中间一个火塘的旁边,火焰已经隐藏在灰烬里了,雷蒙德施放了一个小小的助燃术,火苗跳跃着把房间照亮。眼泪君捡了两块柴丢进火塘里,坐在一边暖手。 雷蒙德拿出小刀给马库斯帮忙,同时好奇的问他:“你怎么知道是人类的村子?” “因为兽人不居住在这样的村落里。”马库斯把一只兔子的内脏掏出来扔进铜盆里,“这种四通八达的地形在战争中难以据守。兽人一般都聚居在能够俯瞰周围的山丘上,或者能够靠着天险防守的地方,而且建立的村镇,或者城市,都是要塞一般牢固的,拥有城墙……” 他把一只兔子架到火上,“和堡垒。” “听起来像是个战斗种族。”雷蒙德接口道。 “确实是。”马库斯笑了一下,像是想起什么有意思的事,“每个人都勇武好斗,却又热情大方……” 兔子的油脂在火上滋滋作响,眼泪君已经起身去拿盐又回来了,这会儿正在一边翻转兔子一边往上撒盐。 马库斯叹息了一声,他已经剥好了另一只兔子的皮,“可惜,自从瘟疫爆发之后,北方再也听不到那激动人心的战鼓和鼓舞士气的战歌了。” 接下来他们陷入了一阵沉默,房间里只有柴火的噼啪声和外头的风声。 直到眼泪君用匕首割下一条兔肉尝了尝,把兔子从火上拿下来:“好了。” ****** 注释: 0,0因为之前也没怎么写到关于眼泪君的职业和战斗问题,就忘记提了。这里眼泪君也是采用的4E游荡者的设定,因为3R这个职业的平衡性太差了,除了个把技能有用之外,基本就是废柴- -a。 按4E游荡者成长类型分类的话,眼泪君当然是诡术型游荡者,注重的方面是敏捷和魅力。 4E玩家手册里堆诡术型游荡者的描述如下,当然这不会成为这篇文章里这个人物的准则,只是作为一个给大家的概念上的参考—— 诡术型游荡者 你喜爱能欺骗与误导你的敌人的威能。你在战场上穿进穿出,躲过敌人的攻击或是将它们引到其他敌人的身上。你的大部分攻击威能依赖敏捷属性,所以那应该成为你最高的属性值。魅力在某些攻击中很重要,你会在某些攻击中用到基于魅力的技能,也会有一些命中后的其他效果依靠魅力,所以让魅力成为你第二高的属性。如果你想要选择为另一个构建类型的游荡者设计的威能,力量也会很重要。选择狡猾欺诈者战术。选取那些从你的高魅力中获益和提升你的诡术者特性的威能。 建议专长:背刺者(人类专长:人类坚定) 建议技能:杂耍,唬骗,洞察,侦查,潜行,偷窃 建议随心威能:灵巧击,狡猾挥舞 建议遭遇威能:移位击 建议每日威能:诡诈击 同时马库斯也是用的4E里的新职业设定。 就酱。 45、魔镜 这一夜大家凑合着轮流守夜过去了。 雷蒙德因为之前一直在睡,所以守的是第一轮,也不怎么困,一直到后半夜他才和马库斯换了岗。 第二天起来之后雷蒙德整理行李,马库斯用铜盆装了雪,架在火塘上烤化了用。还好有雷蒙德在,他们不用太担心燃料问题。 雷蒙德在地精洞穴里弄丢的行李,已经被找了回来,虽然丢失了一些小物品,但是显然马库斯和眼泪君在地精洞穴里搜刮了不少的补给——大家所有的行李应该都被重新整合过,扔掉了一些不值钱的旧物品,除了必须的补给之外,雷蒙德还发现了一些值钱的财物。 雷蒙德找出手镜,看了看自己的脸——连日赶路根本没时间梳洗,已经胡子拉碴了。他用小罐子从铜盆里舀出一些水,拿布沾湿脸,把匕首在皮带上磨了两下,准备刮胡子。 也许是太久没用又或者在地精的洞穴里掉了出来沾上了灰,雷蒙德看着模糊不清的镜面,用棉布沾上温水小心把镜子擦干净,似乎觉得还不够,他又找了块干布来把镜子的把手甚至镶嵌其上的淡蓝色宝石也擦拭了一遍。 然后他才拿起镜子和匕首,开始对着镜子刮胡子。 “你终于想起你老师我来啦!!!!!!!!!!!”一张激动的老脸突然出现在镜子里。 雷蒙德手一抖在自己脸上拉了条口子。 如果不是知道自己的伤口能完全恢复,他绝对要弄死这个突然出现的臭老头。 镜子里出现的当然是梅兰欧莱卡大法师,他正在里头对着这头的雷蒙德挤眉弄眼。 “为什么你现在才联系我!你知不知道你走了多久了?!一!点!消!息!也!没!有!你心里还有我这个老师吗?!!啊?!!!”老梅的脸几乎已经快要贴到镜子上。 雷蒙德有一种在使用ipad打视讯电话的感觉,而且那头还是个不停变换姿势和表情的自拍狂魔。 原来这就是所谓的法师给他的通讯装置? “……这东西到底是怎么开启的?”雷蒙德问老梅,他已经懒得吐槽老梅早就把他逐出师门这回事了。 老梅显然没料到他居然会问这么低级的问题,一口老血含在嘴里转了两圈又咽下去:“当然是擦拭那块水蓝色的魔晶啊你这蠢货!!” “你不说谁会知道啊!”雷蒙德反驳他。 “镜子的背后写着!!!”老梅暴怒,胡子都吼的直抖,他真没想到雷蒙德如此长时间从不联系他仅仅是因为根本不知道怎么用传影镜。 雷蒙德依言把镜子翻转过来,这面手镜他当初拿走是因为看起来造型大方古朴,质量上乘——他亲眼看到过老梅的一个酸液法术砸在这面镜子所在的区域,而镜子完好无损,当然,同时也携带轻松,便于保管,他带着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当镜子使用。所以尽管他知道这是一件附魔物品,而且早就发现了背后刻有文字,却没仔细阅读过,因为他第一次看到背后刻的字的时候,就产生了一种抗拒感——字写的太丑了,不仅丑还密密麻麻,比医生手写的处方单还要糟糕,再加上一路下来不影响使用目的,他对被面的文字就一直处于无视状态。 现在他艰难的辨认了一会儿,那是用魔法语言写出来的说明,包括了使用方法和注意事项以及充能的操作。 老梅则在镜子里头大叫着“混蛋!你跑哪去了!”“这是什么?!是你的脚吗?!”“居然敢把老师翻过来!快把我翻回去!”“我在和你说话!!听到了吗!!”“你什么意思?!不要装死!!”“你这是对世界上最强大的大法师的态度吗!!”“我警告你……”…… 雷蒙德无动于衷的读完说明。然后把镜子倒扣在地上,伸手摸了摸脸上的伤痕,满意的发现已经止血了。 倒是老梅的这通大呼小叫引起了马库斯和眼泪君的注意。 雷蒙德向他们解释了一下镜子和老梅的问题,把手镜递给他们,继续洗漱。 被交到陌生人手上的老梅显然很不满,但是过了一会儿他发现听说过他威名的马库斯和眼泪君比雷蒙德态度要好得多,虚荣心得到了满足之后,也开始平静正常的和他们交谈起来。 老梅得知了老九让其他人联系他之后,倒是没有太感意外的样子,只是指示雷蒙德回去找他。 “千山万水的!谁要回去找你啊!”雷蒙德不满的凑过去,此时马库斯正把镜子绑在一个放在地上的背包上。这样方便大家同时都能看到老梅。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走了那么久,难道就没想过我?!”老梅在另一边横眉怒视,“你到底还有没有良心!” 雷蒙德扶额,这种结婚三十年夫妻吵架的台词从这个死老头嘴里说出来还真不是一般的让人无法吐槽。 “我警告你,有种你……”突然,老梅肩膀上搭上了两只黑色的爪子,把他往下一按,镜子里的老梅不见了。 一只熊猫的脸出现在镜子的另一边。 看来自己确实走的太久了,雷蒙德想,这熊猫居然已经长大了站起来就能把手搭在老梅肩膀上的地步。而且,这张大脸完全没有小时候那么萌。 尽管如此,第一次见到此等用骷髅花色做面部毛发颜色的珍兽的马库斯和眼泪君,都表示出了一定程度的惊奇。 那只熊猫似乎不明白镜子里到底是怎么回事,用爪子拍了一会儿镜面,之后又伸出舌头舔了舔,口水把镜面沾的模糊不清,然后他对着镜子打了一个响嗝。 这边的三个人不约而同的皱起眉头。 帽子被扯掉,头发乱蓬蓬的老梅推开熊猫,又出现在镜子里,他用衣袖擦了擦那头镜子上的口水。 “我跟你说,有种你……”老梅接着刚才的话题。 “天哪,刚刚那个是什么?”眼泪君打断了他,好奇的问道,“我从没见过这样的生物!” “哈哈哈,”老梅得意的笑了,“那是我从异界抓来的独一无二的魔宠!我管他叫梅兰欧莱卡兽!” 雷蒙德嘴角抽搐了一下……好吧,用自己的名字命名新发现的物种也不算太稀奇,再说老梅的槽点又何止这个,罢了。 老梅正在炫耀他的魔宠,背景里传来哐当一声什么东西砸碎的声音。 “抱歉,请稍等一下。”老梅神色一变,从镜子里消失了。 然后雷蒙德听到了一声不清晰的咒语,应该是老梅又把那倒霉熊猫传送回圈里去了。 接着老梅的脸再度出现在镜子里:“刚才说到哪了?啊,对,这个梅兰欧莱卡兽它……” “你刚才说有种我什么?”雷蒙德打断他。 “对了,”老梅终于想起来了,“有种你把镜子拿起来跟我说话!” “我凭什么要把镜子拿起来跟你说话?”雷蒙德才不会中这种低级的激将法。 “那有种你别把镜子拿起来!”老梅一招不行再换一招。 “……”雷蒙德有点无语,“你作为大法师的智商呢?” “我有话要跟你说!”老梅说着,看了看马库斯和眼泪君,“单独!” 雷蒙德考虑了一下,确实,他也有话要单独和老梅说,他拿起镜子,走到一边去。 “好了,说吧。”他对老梅说。 “哼哼。”老梅在那头一脸得逞的样子。 然后他开始念动咒语,镜子里的影像变得模糊不清。 “你这是搞……?”雷蒙德正想抱怨,才发现自己周围的影像也模糊起来,他像是被一种力量包围着,接着是一片混沌,然后光线和景物逐渐恢复到视野中。 破旧的山村小屋不见了,马库斯,眼泪君,和一大堆的行李也不见了。 这个房间他曾经来过,曾经有一头熊猫在它的地毯上拉过一堆屎。此时房间的地板上已经没有了地毯,露出了实木拼花的图案,一侧角落里有一些陶瓷的碎片,从残害的形状判断,这具遗体生前应该是一个做工精致的彩绘陶盘。 头发乱蓬蓬的大法师梅兰欧莱卡老先生正叉着腰站在他面前,洋洋得意的问道:“怎么样?服不服?” 46、传说 雷蒙德扔掉镜子两步上去揪住老梅衣襟,狠命的瞪着他:“你到底在干什么?!” “在被你瞪着……”老梅和他对瞪,由于离的太近,他双眼已经达到了斗鸡眼状态。 “其他人怎么办?!”雷蒙德推开他,“你把他们也传送过来!” 自己毫无征兆的突然消失,马库斯和眼泪君那边不知道会怎么想。何况马库斯也说过了,北方环境危险,如果能这样安全轻松的回来,再好也没有了。 “不行。”老梅说得毫不犹豫。 雷蒙德抄起房间里的椅子要打他。 “你听我解释……”老梅一边说一边往后退。 “我不听!”雷蒙德的人生原则被老梅给打破了。 “我只能定位到有我的魔力亲自附魔的物品!”老梅居然认真的开始做防御施法的准备。 “什么意思?”雷蒙德停了下来。 “那面镜子……”老梅指指他身后地板上的镜子,“是我亲自制作的,当然有我的魔法力量在上面,在它被启动的情况下,我能定位到它。然后能把它传送回身边。” 雷蒙德放下椅子,一屁股坐上去,若有所思的看着老梅。 “一开始我开发这个魔法,只是为了找回重要的附魔物品而已。”老梅说到这个又露出自豪的神色,“你看,我早就告诉过你,只有低级的法师,没有低级的法术。” “那麻烦你这个不低级的法师替我把两位伙伴找回来?”雷蒙德对他说。 “我是大法师,不是大法神!哪有那么无所不能!” “原来你也有办不到的事?”雷蒙德激他。 “当然。”可惜这次老梅不上当。 “可你能自由传送熊……梅兰欧莱卡兽!”雷蒙德想起老梅可以随意传送熊猫的事情。 “是召唤!”老梅纠正道。 雷蒙德瞪他。 “……好吧,其实它脖子上有一条附魔项链,只是隐藏在毛里。”老梅只好老实交代。 “就没有别的办法了?他们现在所处的地方很危险……”雷蒙德继续逼迫老梅,“况且我的行李和卢克都和他们在一起。” “那两个人当中有一个是马库斯 菲尼克斯吧?”老梅说,“既然他在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你知道马库斯 菲尼克斯?”雷蒙德以为马库斯的名声可能仅限于帝国的巴瑞凯德学院,没想到几十年前的战斗英雄居然这么有名。 “当然。”老梅回答,一脸“你在质疑大法师的知识面吗”,“他相当有名,只是很多人没见过他本人罢了。不过,他的名声比起我来,还是远远不及的,想当年我……” “那卢克怎么办?”雷蒙德打断他的自我贴金,“而且我和他们约好了一起行动的。” “卢克是谁?”老梅迷惑的问他。 “就是你给我的伪龙。” “它怎么了?……卢克这名字真傻气。” “它还和马库斯他们在一起,在北方,在危险中!……不会比梅兰欧莱卡兽更傻。” “你就不会召唤它吗?” “怎么召唤?” “…………………………………………………………” 世界上最强大的大法师梅兰欧莱卡在自己法师塔的起居室里差点被前任学生气出脑溢血。 魔宠们大多数存在于与这个世界相邻的亚空间中,通过签订契约来到这个位面。与之签订契约的主人可以从亚空间中随时把他们召唤出来,在不需要的时候也能送他们回去。 “所以,我现在要做的就是把卢克送回去……然后再召出来?”雷蒙德向老梅确认着。 “你现在只能把它送回去,至少要一天之后才能再次召唤。穿越空间也是要耗费能量的,你和魔宠都需要得到休息。”老梅抱着胳膊不悦的解释,他是真的没想到雷蒙德连这么基本的操作都不会。 “那能把我的伙伴也用这个方法……” “不能!!” 雷蒙德只能撇撇嘴,放弃了计划,甩手朝门外走去。 “你干什么?你去哪?你不召唤魔宠了?”老梅跟在后面问。 “去找点东西吃。不召唤了。”雷蒙德考虑了一下,如果无法把马库斯和眼泪君也转移过来的话,还是把卢克留给他们比较好——从他的观察来看卢克和那两个人相处还算不错,他们也懂得给它喂食。既然现在自己在安定的环境中,而别人身处险境,那么已经强到足够作为帮手的卢克,还是他们比较需要。尽管他感到有点对不起伪龙。 雷蒙德走到楼梯口突然停住了,老梅跟在后面险些撞上他。 他扭头问老梅:“那你有什么办法能联系上他们吗?” “你可以给他们写信?”老梅睁着大眼睛天真的反问。 雷蒙德恨不得把他从楼梯上推下去。 吃过饭老梅在雷蒙德身上摸来摸去,被雷蒙德一巴掌掀开。 “你就这么想我?”雷蒙德抄起餐厅的椅子。 “阿格里提斯跟我说过他找到了龙笛,让你带回来给我……”老梅指着雷蒙德的手指游移不定。 “那也不许随便摸!”雷蒙德怒,他想起自己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还差点被老梅强吻——虽然是意外,而且那时候他还是裸X体,“等等,龙笛明明被他拿走了……” “就在你身上,我刚刚都摸到了!”老梅继续指他。 雷蒙德放下椅子,在自己身上摸了一会儿。居然真有。老九不知道什么时候把龙笛挂在他脖子上的。 雷蒙德把龙笛解下来交给老梅,他对这东西兴趣不那么大,不过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你能修好它?” 老九似乎说过龙笛可以修复,而且也说过龙笛是由法师制造出来的。 “要检查过才知道。”老梅把龙笛挂到自己脖子上就往外走。 雷蒙德跟着他,出门,进院子,拐弯,回法师塔,爬楼梯,进炼金实验室。 老梅从他那复杂的储物柜里拿出几个瓶子,把蓝色,棕色,紫色和无色的液体取出来倒进一个瓶子里,混在一起,最后拿出一个带滴管的深棕色小瓶子,小心翼翼的取了一滴滴到装着混合液体的瓶子里,整瓶液体都沸腾了一下,那一小滴鲜红的液体好像爆炸一般翻滚开来,染红了一整瓶药水。老梅把龙笛取下来,丢进瓶子里,盖上盖子。 扭头一看雷蒙德还站在他后面,老梅有点欣慰,露出“孺子可教”的神色,对雷蒙德说:“怎么样?想学吗?我教你。” “不,我有其他事要问你。”雷蒙德打破他的幻想。 “是请教。”老梅要面子。 “你能不能看出来我有没有怀孕?”雷蒙德决定还是开门见山比较好,这个问题他从刚才起就一直在想要怎么问出来。 老梅沉默的扫视他。 雷蒙德任他扫视。 老梅沉默的摸着胡子,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用一种完全不抱希望的语气问:“你干了什么能让自己怀孕的事吗……”想了想他又补充道,“你知道自己是男的吧?” “废话。”雷蒙德怒,敢情老梅想了这半天其实根本就是在怀疑他的智商,“不是说雄性黄金龙能让其他种族的男性怀孕吗?!” 老梅又看了他一会儿,才问:“你怎么知道的?” “精灵女王Gilrin的父亲不就是这样?”雷蒙德觉得老梅既然连马库斯都知道,没有道理不知道这么……隆重的八卦吧。 “这样是哪样……?”没想到老梅居然如此的不开窍。 “据说先代的精灵王和一条金龙生下了现任精灵女王,还因此丧命……难道不是真的?”雷蒙德开始怀疑起老九所言的可信度了,老梅看起来不像是装的。 “你要这样说也可以。”老梅肯定,然后他摸摸胡子,疑惑道,“但这和男人怀孕有什么关系?” “精灵王不是就……?!!”雷蒙德瞪大了眼睛,“到底怎么回事?” “据我了解嘛,大概是这样的……”老梅伸出手,在空中画了一个黑色的火柴棍小人。 “这是什么?”雷蒙德问他。 “这是先代精灵王!”老梅说。 “哪里像了!”雷蒙德反对。 老梅给火柴棍小人画上了夸张的尖耳朵和长发,还戴上了一顶发光的金冠。小人开始在空中动起来。 “现在像了吧。”老梅接着画,“有一天精灵王在外面走……” 他手一挥,出现了树木,原野和道路,金冠小人在道路上走着。 “突然,天上飞来一条金龙。”他用拇指擦出了金龙的身形,又画上了巨大的双翼。金龙在空中飞舞着。 雷蒙德点点头,这个法术还是很好玩的,有必要学一学。 “金龙飞过原野的时候,看到了精灵王……于是……”空中立体的3D简笔画里,金龙飞到了火柴棍小人的上方,然后扑下去抓住了火柴棍小人。 雷蒙德看着金冠小人的火柴棍小胳膊小腿在金龙的爪子下面挣扎着。 “起初,精灵王以为这是神对他发动持续了200年的内战的惩罚……” 金龙开始撕扯火柴棍小人那象征性的衣服。这个惩罚也太凶残了,雷蒙德想。 “后来他突然明白这是神明对于他祈祷的回应……” 雷蒙德开始思考精灵王的身体是怎么能承受住龙的尺寸的。 “于是他抓住了这个机会,向Xyawopu,”老梅指了指金龙,“就是这条金龙,索要一个强大的继承人。” 地上的小人捂着屁股爬起来,开始和金龙对话。 “金龙答应了他的要求。” 金龙飞了起来,画面上的背景发生了改变,平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条延绵的山脉。 老梅又伸出手,在画面上添了几笔,一个龙洞,里头有一条金龙,和一窝刚出生的蛋。 “Xyawopu于是去找他的兄长之一——Yacstux,彼时后者刚刚与配偶生了第二窝蛋。” 画面上两条金龙开始交流…… “等等,难道说其实……?”雷蒙德看着互相交流的金龙兄弟和巢穴里的那一窝蛋,觉得真相跟他想的恐怕很不一样。 “Xyawopu最终说服了他的兄弟,领养了其中一颗蛋。”老梅白了他一眼,一副“你就没见过领养小孩吗”的神色。 雷蒙德看着简笔画的Xyawopu把一颗金色的蛋拿起来,含在嘴里,飞出了巢穴,画面背景又发生了变化。 这次有了一个带着高塔的城堡,和花园。 巨龙盘旋在城堡的阳台附近,金冠小人出现在阳台上,金龙低下头,将蛋交到他手上。 “这么说来女王根本不是精灵王生下来的!”雷蒙德愤怒的指着画面说。 “你就不能等我画完?”老梅敲了他一下,“龙的诞生可不仅仅是一个蛋从母体里出来那么简单!” 老梅用手掌画出了一片深色的岩石,又用手指仔细描绘出这是一座带有地热资源的山丘。 金冠小人抱着龙蛋从安逸的城堡里跑出来,爬上了这座冒着蒸汽的山,把龙蛋小心的放进一个看起来闷热无比的山洞里,大半个蛋浸在洞里冒泡的泉水中。 白煮蛋?雷蒙德等待老梅解释。 “每一种龙蛋都有特定的孵化条件,以及孵化周期。越强大的龙,孵化时间越久,金龙的孵化时间需要五年。同时也需要足够的温度和金属含量。” 金冠小人蹲在龙蛋旁边守着,热的直流汗。 “那他把龙蛋放在这里,回去等五年不就行了?”雷蒙德都替火柴棍小人捉急。 “你懂什么!龙蛋里的胚胎是能听到外界的交流的,一般的金龙都会在孵化期与龙蛋交流,告诉他们关于外界的一切……” ……胎教啊!!那也太辛苦了。雷蒙德看着金冠小人,尽管被热的够呛,却还在轻轻抚摸龙蛋露出温泉的部分,似乎是在对它说话一般。 “Xyawopu为什么不管?”如果是金龙的话,这种环境应该很轻松吧。 “这是精灵王和他的约定。这个孩子将来要承担起精灵王的责任,所以必须由精灵教育和抚养。” 老梅又开始往画面上添加新元素。 “就这样过了五年。”画面上快速的日升日落了几个回合。 “小金龙终于破壳了。”金冠小人欣喜的抱出一头小金龙,跑出山洞,努力将她举高,外面等待着的其他火柴棍小人都举起手来,似乎在欢呼。 背景又一次改变了,这次是一个盛大的广场,有许多火柴棍小人,似乎在庆祝什么。 金冠小人也带着刚出壳的小龙出现了。 接着突然从人群里飞出一支箭,射中了金冠小人的脑袋。 雷蒙德看到金冠小人就这样向后倒去,圆圆的球形脑袋上,被射中的地方流出了鲜红的液体。 “精灵王的反对者,在为小公主召开的庆典上,成功刺杀了他。”老梅解释。 画面另一边的金龙朝倒地的金冠小人飞去,老梅衣袖一扫,他们全都不见了。 雷蒙德觉得信息量又有点大了。一是他正看得起劲还想看看后续,就这么被老梅在关键剧情点给截断了,第二他想起了一个关于狗的笑话——一个人用狗试毒,半小时后狗没死,他吃了狗试毒过后的食物,四小时后有人跑来告诉他刚刚那条狗死了,这个人恐慌的跑到医院去洗胃,害怕的要命……然后发现狗是被车撞死的,第三,老九就是那个“有人”。 又被这小王八蛋涮了。 ****** 注释: =,=,老梅的简笔画有一部分是来自纪昀《阅微草堂笔记》里的这个小故事。 牛犊马驹,或生麟角,蛟龙之所合,非真麟也。妇女露寝为所合者亦有之。惟外舅马氏家一佃户,年近六旬,独行遇雨,雷电晦冥,有龙爪按其笠,以为当受天诛,悸而踣,觉龙碎裂其瞯,以为褫衣而后施刑也。不意龙捩转其背,据地银之,稍转侧缩避,辄怒吼磨牙其顶,惧为吞噬,伏不敢动,移一二刻,始霹雳一声去。呻吟塍上,腥涎满身,幸其子持蓑来迎,乃负以返。初尚讳匿,既而创甚,求医药,始道其实。耘苗之候,馌妇众矣,乃狎一男子;牧竖亦众矣,乃狎一衰翁,此亦不可以理解者。 47、历史 接下来的两天,雷蒙德问老梅借了些钱,去奥萨斯的佣兵行会发了两张寻找马库斯和眼泪君的赏金令,将定金交给行会负责人之后,又顺道雇佣了两名佣兵分别给眼泪君在精灵王国的地址和帝国巴瑞凯德魔法学院送了几封信。——既然老梅都表示无能为力,那么现在他能想到最好的办法就是这样了。 关于怀孕的事算是松了口气,不过他对老梅的叙述也有一些怀疑。本着求实和八卦的精神,他在老梅丰富的藏书当中找到了几本关于精灵的历史书。 说历史是任人打扮的小姑娘这话是没错的,不同的立场不同的观感,甚至不同的目的,所编写出的史书叙述的角度也会大为不同。但这并不代表雷蒙德赞成历史虚无主义,实际上从不同的版本和考古资料中,可以相互推理和佐证出历史事件——尽管历史人物的心理只能去揣摩,但有证据证明的事实却是无法抹杀的。 前代精灵王Calithilben——月光大王,已经去世了一千五百年了。他和金龙Xyawopu的故事也早已被掩埋在了故纸堆里,落上了时光的尘埃。 雷蒙德打开那堆书之后打了两个小时的喷嚏——老梅竟然没有常常晒书的习惯,书里全是灰尘和螨虫! 根据雷蒙德阅读到的内容,老梅说的大致上没有错,只是故事的开头并没有那么奇葩——走在路上的精灵王被天上路过的金龙强X奸,怎么想也只是个坊间奇谈吧!月光大王是一位年轻的王者,在一千八百多年前继承了王位。当时的精灵社会与现在大不相同,松散,制度混乱,每个区域内都实行着贵族统治路线,自治度高,王庭势力薄弱,贵族的权力世袭导致上下层人员的流通几乎被堵死。年轻的精灵王有他自己的抱负,他对这种死水一滩的社会制度感到不满,因此实行了一系列的变革,意在剥夺贵族的世袭权利,对下层开放上升通道,机会均等,论功封赏,凭能力用人,改贵族统治方式为职业官僚统治方式,考核政绩而非审查血统。 这种行为当然大大的伤害了大贵族们的心——或者说,利益,在双方无法达成最终妥协的情况下,持久而混乱的内战爆发了。精灵王拥有普通民众的支持,而大贵族也煽动领地上的武装力量与王庭对抗。 史书上记载了多次精灵王率兵与大贵族征战的战役,其中好几次月光大王命在旦夕,幸亏最终都涉险而过。在战争的后半程,书上记载他突然得到了一名强大的宫廷顾问,在这名顾问的帮助下,月光大王更快的收拾起了残局,最后统一了精灵王国的18个行省。 想来这名顾问多半就是Xyawopu,金龙素来有插手培植甚至是统治其他文明的爱好。 无论是出于何种原因,老九他三哥Xyawopu与月光大王成了同志伴侣——这里同志是字面上的意思,志同道合之人。显然Xyawopu对于Calithilben的改革方针是赞同的,甚至也有可能是出于对后者志向和想法的欣赏和认同,他才选择了他作为伴侣。 战争结束之后,月光大王在金龙的帮助下继续强力推进改革,他甚至引入了金龙的血脉来继承这个国家——这也成为他的反对者们抹黑他的又一个理由,将精灵们的命运置于异族之手,污染精灵的血缘,等等。雷蒙德看到的某些版本中,Calithilben被描述成一个刻薄寡恩,冷酷无情,残忍好斗的独X裁者,他对这种描述倒是见怪不怪,在他原来的世界中,儒生们抹黑了推崇法治的秦始皇两千年,什么段子都敢编呢;而从另一方面来说,一个将松散的精灵王国整合起来,使之变得团结而强大的领导者,对于他的邻国和精灵的敌人们来说,是颇为可恨的,这个准则,不论在哪个位面,都是通用的…… 只是,这些反对者即使杀死了这位年轻的国王——他去世的时候刚刚满四百岁,对于能活到1200岁的精灵来说,实在是英年早逝,——却也无法阻止变革的持续,这样做的结果,反而把他们自己完全的交到了金龙Xyawopu的铁腕统治之下,一直到女王Gilrin在精灵的抚养下成年,Xyawopu才兑现承诺,将权力交还给女王,离开了精灵王国。 可惜的是,虽然变革形成了一套新的体系,给精灵族带来了崭新的生机,但在之后漫长的岁月中,属于这个种族的一些恶习,又慢慢的回潮——比如相互之间的歧视,比如顽固的血统论。 雷蒙德猜测是由于漫长的寿命和相对封闭的种群文化,导致他们少有发生革命,如果是人类的社会,一千五百年足够反复的彻底重新洗牌五六次了。 他翻看着其中一本书的插画,一幅图上,年轻的改革者Calithilben坐在王位上,温和又有些阴翳的看着画面外,他有着月光流泻般的淡金色长发和湖蓝色双眸,有一副对于男性来讲过于秀气的五官轮廓,却有超过现任女王Gilrin的气势——至少这位替他画肖像的画家所表现出的状况,就是如此。 雷蒙德坐在书架下感慨了半天“公如青山,我如松柏,粉身碎骨,永不相负”“自古美人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之类的事,突然想到完全可以利用这个机会查些别的东西。 比如说,马库斯。 早先他在巴瑞凯德的时候就想查一查的,奈何学院的档案馆不让外人进入。现在考虑到马库斯远比他想象中更有影响力——甚至连老梅都对他表现出了一定程度的肯定,那么,也许有其他的资料对他有过记载。 雷蒙德从书架上抽出几本帝国相关的史书——他记得多米尼克说过马库斯参加过帝国与兽人之间的战争,并且功勋卓着。那么,就从这里入手好了。 然而,一个庞大的帝国实在是拥有太多的回忆,帝国几十年前与兽人的战争,在通史类书籍里,也占不到太多的篇幅,对于作战的经过,往往是以数字和结果带过,所提及的人物,也大多是双方主要指挥官和决策者。 雷蒙德又在书架上找了一会儿,才找到一本专门记录帝国战争的军史类书籍——这书不薄,但翻开目录一看,帝国大大小小的上百次战争都录入其中,结果平摊下来每场战争也只能写上几页。他叹了口气,马库斯也不知道有没有出过回忆录或者书信集,如果有的话就方便多了。在另一个世界中,光是持续了四年的第二次世界大战,就引发了无数的军史研究出版物以及许许多多的参战将官回忆录。 好在这本书里对兽人之战有较为详细的记述,雷蒙德在一场关键战役中找到了马库斯 菲尼克斯的名字。他带领小队潜伏进入战区,占领了地方修在战场侧翼的小型兵站,并且等到敌人发动冲锋之后,依仗堡垒发动攻击,使得敌人阵型大乱,从腰部被拉开一道口子。他和他的小队坚守堡垒五天,几乎是不中断的向敌人攻击。这个举动扭转了当时战场上双方主力对战的形势,给原本处于颓势的帝国军队换来了更多的时间等待增援,最终反败为胜。马库斯也因此得到了帝国军队的最高级荣誉奖章——勇士勋章。 关于马库斯,在注脚中还有一行小字,叙述他参加了兽人之战中各大小战役所获得的功勋和嘉奖,以及最后的……下场。他在战争进行到第十一个年头的时候,由于抗命不从,擅离阵地,被剥夺军职,被判入狱四十年。不仅如此,一个获得勇士勋章的英雄,因为这一举动,而被冠上了“懦夫”的名头。 雷蒙德往后翻了翻,这本书也没有更多关于马库斯的信息了。马库斯后来怎样了?在大牢中浪费了四十年的光阴吗?而他又为什么要弃守阵地?书里都没有记录,雷蒙德不知道是不是由于这些都是军事机密,又或者作者认为不值一提。 如果有数据库就好了。雷蒙德有点垂头丧气的想,如果能像原先所在的现代社会一般,直接用电脑连上数据库,输入马库斯菲尼克斯和战争关键字,就能马上搜索出一大堆资料。他现在只能依靠自己的记忆和联想力,在这个连图书管理员都没有的大书库里慢慢寻找。 他想了想,又翻出一本关于巴瑞凯德学院的书,这本书看上去比较新,应该是近五年内出版的。关于帝国的东西,总是事件和人物过多,同样也是几百页的内容,大多数的人物与事件都只能分到一两段话的篇幅——这还是编者认为值得记录下来的。他在其中翻找了半天,发现一个值得注意的名字——亚当 菲尼克斯,一名独具天赋的法师,在二十岁上就担任起了魔法学院副院长的职位,但在此后由于进行违法的危险研究,而被批捕,逃出了帝国,有记录称他与北方兽人中传播的瘟疫有关——对了,他是个死灵法师。 书中并没有提及亚当 菲尼克斯与马库斯 菲尼克斯的关系。雷蒙德往后翻了翻,这本书倒是在之后提到了马库斯,他14岁进入巴瑞凯德学习,一路以优异的成绩过关斩将,19岁就参加了北部边境上爆发的兽人战争。之后的事,就如雷蒙德先前读到的那样。 书里也提到了现任魔法学院院长多米尼克,从进入学院的学习的时间来看,这位老先生比马库斯还小上四岁,同样也参加过兽人战争,以及此后多次的帝国与他国的纷争。雷蒙德注意到,多米尼克的履历中,有一段长达十年的空白期,他算了一下时间,这段空白期始于马库斯入狱之后的第四年,不知道两者是否有什么联系。 最后他终于在书架的角落里找到一本能够解答他疑问的书,这本书看上去非常的老旧,装订也很糟糕,雷蒙德把他拿出来的时候还有一些书页直接散落出来。这本书的书名叫做《佣兵录》,雷蒙德猜老梅之所以没有注意保护它,很可能是因为这书的编写水平远远不及那些言辞考究有学者风范的图书。 雷蒙德翻了翻编写者的自序,这书至少也有三四十年历史了,编写者本身就是佣兵出生,退休之后才开始收集各种佣兵的故事和传闻,把他们编纂成集。 他不怎么费劲的在里头找到了马库斯的篇章。显然这位作者对马库斯相当的欣赏和推崇,甚至给予了“战争机器”这样的名号。雷蒙德跳过了大致相同只是描述的更夸张详尽的马库斯的前三十年人生,——值得一提的是,这本书的作者认为传闻中的“亚当菲尼克斯是马库斯的父亲”有相当的可信度。在马库斯入狱之后的第四年,他被多米尼克放了出来——显然多米尼克的家族在帝国有一定的关系和势力,帮助重犯越狱的代价仅仅是被扔进监狱关了十年。越狱之后的马库斯逃离了帝国,开始了佣兵生涯。他不问雇主,只问报酬,选择的任务几乎都与战争有关,人类,精灵,平原,山地,沙漠,港口,内战,戡乱,夺还,入侵……马库斯就像一个绞肉机一般,只要你能投入足够的钱财,他就能带队上场替你把对方杀的哭爹喊娘。雷蒙德注意到,马库斯果然参加过共和国与精灵之间的钟摆战争。原来如此,所谓大象的记忆,说不定是由于精灵们记得他……雷蒙德想起马库斯从汤里捞出的松针,那根本就是故意放进去的吧,然后他又想到了更严重的问题,这样的话,把他和憎恨着那场战争的眼泪君单独放在一起没问题吗? 文章的最后写到,在经历了将近二十年的四处漂泊的佣兵生活之后,马库斯对于佣兵的制度和管理问题有了自己的一套看法。于是,他打算开办自己经营的佣兵会所。由于年代的限制,这本书并没有描述马库斯后来的佣兵会所办的如何了,但是,雷蒙德在书上看到了一个熟悉的标志,那是马库斯给他自己的佣兵所设计的招牌——盾型的底面上,一把剑与一把长弓以九十度的交叉,组成了一个X形。 读完马库斯的记录,雷蒙德被一股无力感和挫败感搞的很郁闷。老九是龙,还可以用他那超越普通生命的强大能力来解释他的成就,马库斯呢,凡人一个,却一样可以拥有如此杰出而丰富的人生经历。 这样的感受,雷蒙德曾经在二十六岁时,读《织田信长传》也产生过。同样是二十六岁的织田信长,在桶狭间以三千的兵力,奇袭今川义元,大破对方两万五千人马,从此大名响彻日本,登上了历史舞台。而彼时的雷磊,只能瘫在椅子上一边等着实验结果一边用手机读他的传记。不是每个人都能有史诗般的人生,但相较之下的庸庸碌碌更让人疲倦。 人生五十年,如梦又似幻。 ****** 注释: “青山松柏”这个典故出自《大秦帝国》第一部。关于精灵王的改革也大量的参考了商鞅变法的内容。大秦帝国第一部主线就是商鞅变法,推荐一下电视剧,有基情又好看,“青山松柏,永不相负”。如果不看这部剧大概商鞅在我心目中永远是历史书上那单薄的形象了,其实想想看,中国的历史,春秋和战国的划分点,就是商鞅变法。变法之后的秦国,打破了旧时的贵族统治方式,采用了法家的观念,以法治理社会,以硬指标选拔人才,国力十年内增强,以至于最终击败当时为一强权的邻国魏国,讨回河西失地。 而且王志飞叔叔的商鞅和侯勇叔叔的秦孝公真是太棒…… 因为对战争不会写,马库斯的战斗故事来自真实案例。出处是上甘岭的一场战斗。 来源: 顺说钟摆战争的原形来自秦国和魏国之间对河西之地的夺还以及约旦河西岸地区巴以双方的夺还。 最后一句话,传说中是第六天魔王(织田信长)在进行奇袭之前,别人在准备兵马的时候,他跳的一段幸若舞,叫《敦盛》,不过这个只是词牌名,整首词的原文是 思へばこの世は常の住み家にあらず 草叶に置く白露、水に宿る月よりなほあやし 金谷に花を咏じ、荣花は先立つて无常の风に诱はるる 南楼の月を弄ぶ辈も 月に先立つて有为の云にかくれり 人间五十年、化天(下天)のうちを比ぶれば、梦幻の如くなり 一度生を享け、灭せぬもののあるべきか これを菩提の种と思ひ定めざらんは、口惜しかりき次第ぞ 最有名的是 人间五十年、化天(下天)のうちを比ぶれば、梦幻の如くなり 一度生を享け、灭せぬもののあるべきか 这句话。 翻译成中文就是 人生五十年,比之天地间(比之化乐天),如梦又似幻。 一度得生者,岂有不灭? 48、呕吐 老梅这几天一直在赶工,他在修龙笛。 雷蒙德比较愿意他多花点功夫修修那个呕心沥血三十多年造出来的超时空神器——那破玩意儿如今正安静的蹲在一间空空荡荡的实验室里,尽管老梅将它的外表修复了,但实际功能却无法得到保障,为了避免再次发生爆炸,老梅甚至把能量源全部拆卸了个干净。 “喂,那个超时空神器,你有没有详细的设计图纸什么的?”雷蒙德踢踢他。 老梅正在放大镜下用一大堆小工具清理和复原龙笛,被他这么一踹手一抖直接在龙笛上划拉出一条刻痕。 雷蒙德在老梅的魔法飞弹追上他之前逃出了房间。 接下来两天他每天都在院子里的大树下无聊的看炼金素材手册。然后老梅出现了,带着胜利的笑容,拿着龙笛,炫耀式的来到他面前。 “我已经把它修好了。”老梅看了看天,“时机刚刚好。” “你怎么确定它已经被修好了?”雷蒙德也学着老梅看天,天气晴好,万里无云,他眯起眼睛又确认了一下,确实是万里无云。 “我已经把它被扭曲和破坏的地方全部复原了!”老梅对雷蒙德老是质疑他的能力感到很不满,他挥舞着龙笛说,“它和被制造出来的时候没有区别!” “你是说它的功能完全恢复了?”雷蒙德把龙笛拿过来看了看,原先这个节小玩意儿上似乎只有一个孔来着,现在却有三个,分别分布在两个方向上。至于内部结构,他先前就没仔细观察过,也不清楚老梅是否做过什么修复和改动。 他又看了看天,晴空中那个本来是一个小点的不明飞行物越来越近。 “那这个到底怎么使用?”他试着用手指按在那三个孔上,这样一看确实像个笛子。 “选择按住不同的气孔,功能强度也会不一样。”老梅用手指演示了一下,拇指按住背后的气孔,食指和中指按住前方的两个,然后他移动了一下拇指,“后面这个孔全掩,半掩,不掩住,也会影响强度。” “知道了。”雷蒙德把龙笛又拿回来,对准嘴唇。 天空中那个飞行物已经近的能看清是一条龙,巨大的黄金双翼在阳光下充分的展开,正朝着这边飞过来。 雷蒙德试了一下用手指按住三个孔吹响龙笛的效果,那条金龙晃了一下。 接着他用排列组合的方法分别试了只松开食指,松开食指半掩拇指,松开食指松开拇指,只松开中指,松开中指半掩拇指,松开中指松开拇指,和全部手指都松开的效果…… 最后一个显然效果最好。他又用力的吹了几下,直到金龙跌跌撞撞的坠毁在老梅的院子里。 然后他飞速的把龙笛塞回老梅手里,尽量摆出完全无辜只是路过的样子。 大法师院子里的仆役们也够淡定的,见到从天而降把周围的花草和装饰园艺压的乱七八糟的金龙,居然没有一个撸起袖子抄起扫把上去泄愤的。 当然,大法师也很淡定。雷蒙德曾经在他图书室里找到过一本个人传记——虽然有自我吹嘘的嫌疑,但里头记载了老梅曾经奴役过一头红龙并最后将对方拿来炼金的事情。 “阿格里提斯。”老梅向金龙打招呼。 真好,没吹错对象。雷蒙德想。 金龙从泥土里站起来,抖了抖翅膀,把落到自己身上的草叶和花瓣吹飞。 他的这种行为让本身还想看他出洋相的雷蒙德比较失望,被吹起来的草叶和花瓣自然的随着微风在本身闪闪发光的金龙身边落下的情况,促成了这家伙得到了“自带出场背景”的成就。虽然小清新了点。 “大法师。”金龙微微颔首,龙的形态下,不论他讲何种语言,都有龙语一样的效果 ,声音听起来也带着来自体腔的共鸣。 “龙笛已经修好了。”老梅拿出龙笛秀给他看。 “我知道。”金龙看了雷蒙德一眼。 雷蒙德尽量做了一个“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的表情。 “尼德霍格已经没有耐心了。”金龙接着说。 “我以为它还有些时间……”老梅皱起眉头。 “显然这并不是它的想法,”金龙说,他摆了一下尾巴,方才一名仆役正企图从上面爬过去。 雷蒙德心中感叹着龙与人类体形的差距,老九并不是成年龙,但是身长已经塞满了这个老梅平时用来当做靶场的相当空旷的院子。尽管在远处的时候并没有太大感触,当金龙飞临上空——虽然歪歪斜斜的,雷蒙德还是为这种属于蓝天的带翼的庞然大物翱翔的姿态和不可磨灭的存在感而感到目眩。当然,他才不会告诉老九这个。 此刻金龙早就收起了双翼,他从法师手里拿过了龙笛——那截骨笛被他用指甲掐着,在龙巨大的体型的对比下几乎要找不到存在感。 真是讽刺,如此渺小的装置却能影响如此巨大的生命。雷蒙德弯了弯嘴角。 老九拿着龙笛检视了一会儿,把爪子伸到雷蒙德面前:“拿一下。” 雷蒙德完全不想拿,但是很不幸,不可抗拒的服从了命令。 老九转过头去,对老梅说:“我有些东西要在这里放一下。” 然后伸直脖子,脑袋微微向后仰。雷蒙德认得这个姿势,基本上,每次,卢克要喷火之前,都会有这样一个准备动作。 他大叫不好,这混蛋该不会为了报复直接用龙息把自己烤了吧…… 以他现在的水平,挨卢克一下还行,挨金龙这一下估计直接会被喷的只剩青烟。 然后老九果然……吐了一地。 一地的金银财宝。雷蒙德几乎被埋在其中,他刚想爬出来反对,又是一阵呕吐砸在头上。最后他只能乖乖抱住头等这条龙吐完。 老九吐出来的东西里不仅有大量的金币,金饰,珠宝,还有一堆乱七八糟的附魔物品和艺术品。 最后雷蒙德完全被埋的动弹不得,只剩下脑袋勉强露在这个小金山外面。 老九动了一下脖子,雷蒙德以为他还有什么没吐完,赶紧闭上眼睛准备迎接迎头痛击,却发现他把头歪向另一边,这次是用了龙息了。 一道锥形的高能量喷吐把地面烧出一个坑,老九用爪子把坑里还在冒烟的泥土和岩块挖出来放到一边。 接着直接连带着雷蒙德把小金山推进坑里,并且无视了后者的高声反对。 然后又用爪子在小金山里翻找了一会儿,搜出一件魔法挂坠和一瓶深红色的药水,用指甲尖夹着,递给老梅:“先存在这里,这是房租。” 雷蒙德看着老梅无耻的笑呵呵的接过了老九的租金。 ……说好的师生情谊呢。 49、晚饭 之后雷蒙德数次尝试从金山里爬出来重新获得自由,却每次都在快要成功的时候被老九给顺手埋回去。 龙笛早就不知道掉到哪去了,雷蒙德沮丧的看着老九和老梅聊天,心说自己不会一辈子就这么完蛋在这里,变成龙的宝藏里那森森的白骨吧。 老梅和老九之间主要是在谈论尼德霍格,从两者的对话来看,尼德霍格似乎……快要老死了?雷蒙德想起自己在老梅自编怪物手册里看过关于龙的老龄化问题,一条一直活到岁月尽头的龙会进入垂暮阶段,在这个阶段里他不但不能增长能力——普通情况下龙就算什么也不干,也会随着年龄持续的变强,——反而有可能出现力量的减弱,直到最终死亡。 现代人流行遗愿清单,就是列一张单子,把在死之前要做的事情填上去,如果有可能的话会去挨个完成。垂暮阶段的龙大多数都在干这件事,即完成自己最后的愿望。 当然,龙与龙就像人与人一样不同,遗愿清单自然也会千奇百怪。比如,老梅在书里记载过一条银龙在死前把自己的财宝分成四份,并且布置了四座极其复杂高难度的迷宫,将宝藏放置其中,——然后被老梅破获了。 尽管银龙这么做可能有着类似于以棋会友这样的动机——“能破获我迷宫的人才有资格拿到我的宝藏”,雷蒙德还是觉得……被老梅这个看起来不靠谱穿裤子还露出小腿的法师给搬空毕生积蓄有点让人不爽啊。 而对于彩色龙来说,他们大多数会选择寻找对手进行最后的殊死战斗,然后光荣的死去。他们的对手一般都会是金属龙。 想到这里,雷蒙德看了看用尾巴圈住他的金龙,——这才真是真正幸运E的倒霉孩子啊。世界上金属龙那么多,为啥人家偏偏挑中你了呢。 对于尼德霍格那边来说,是反正都要死了,必定会搏命,而对老九来说……龙生才刚刚展开啊!在这种情况下,就算抛开双方过于巨大的年龄差距带来的实力悬殊,作战目的和气势都差了好几个级别了吧!“抱着必死的决心”“做事做到最绝”,怎么看也是给胜利和成功的加码。 “老梅?!老梅?!老梅?!”雷蒙德扒着老九的尾巴企图加入话题。 “干什么?干什么?干什么?”老梅回他。 “你是世界上最强大的大法师对吧?”雷蒙德说。 “当然。”老梅肯定。 “那你干嘛不直接出山去搞死尼德霍格?”雷蒙德露出勤学好问的表情。 “…………”老梅露出你的意见不重要的表情,“我们还是来聊聊晚饭吃什么吧。” “你在自传里不是吹嘘,啊,不,记录了自己曾经抓住一头红龙并将其杀死炼金吗?”雷蒙德不屈不挠。 老梅已经走开去给老九找晚饭了。 “就算是最强大的法师,要杀死一头龙也并没有那么容易。”老九的声音传来,不是通过空气,而是通过意识。 “你就不能正常的和我讲话吗?”雷蒙德说,“还有,放开我。” “关于红龙的事,你应该说的是Salmoot,烈焰之主?”老九继续在他脑子里和他说话。 “是吧……?”雷蒙德对龙的名字记不太清,“你别无视我的要求!” “据说,梅兰欧莱卡大法师抓住他之后,想用他的心脏和血液来熔炼和提高附魔炼金炉……但不幸的是,在关键时刻,怪物定身术失效了。”老九向雷蒙德普及传闻。 “……听起来挺凶险的。”真是马有失蹄人有失手啊。 “嗯,据说当时大法师所有的仆役和学生都被吃掉了,红龙几乎烧毁了整个庄园。” “然后呢?老梅绝地反击杀掉了红龙?” “差不多。” “……”考虑到老九的衡量标准和普通人根本就不一样,雷蒙德还是决定问一问,“具体一点是怎样?” “他好像是联络了一些贵族,许诺了不少好处,然后几个贵族出兵和他一起去红龙的巢穴将对方杀死,贵族分走了红龙的财富,大法师得到红龙的心脏。” “……你能别用这么轻易的口气来描述这件事吗。” “后来这批贵族因为这笔财富而崛起和发展,最后联合起来成立了联邦共和国。”老九继续口气轻易的描述历史大事。 “这么说来老梅岂不是比你和共和国都要老?!”这个世界的平均寿命是怎么回事! “……我哪里老了。” “抓住重点好吗?”雷蒙德没想到老梅居然还有八卦可以挖,这老东西写的自传完全没写明过时间,只写“我去过某某处,抓住了啥啥,打死了什么,得到了多少好处”这样的单纯的冒险经历又或者“我发明过某种魔法”“发现某种新炼金药材”“制造出新的附魔工具”这样不停的炫耀学术成就,“老梅他是人类吗?” “是啊。” “为什么能活那么久?!” “很多力量强大的法师都会利用魔法延长自己的寿命。” 雷蒙德还想问点别的,老梅回来了,牵着两头牛交给金龙。 “这是啥?”雷蒙德问老梅。 “晚饭。”老梅回答。 不是吧。雷蒙德看了看两头牛又看看老九,然后他感觉自己接下来大概要看到非常恐怖血腥的巨龙进食的场面了。 “那我的晚饭呢?”干脆趁这个机会名正言顺的逃出老九的尾巴比较好。 老梅又走开了。 “……你就这样无视你的学生吗?万一下一秒我被金龙吃掉了你岂不是要后悔?”雷蒙德对着老梅的背影嚷嚷,老梅走的更快了。 “你这样说他会不高兴。”老九提醒他,他已经用爪子扎进牛背后的颈椎间隙,直插心脏,将牛放血,两头牛都慢慢的跪到地上,然后死去。 雷蒙德知道这招,他从前看过西班牙斗牛,斗牛士中的剑刺手就是利用这个方式来让公牛以生命为代价臣服——当然,要是技术和运气不佳,就是斗牛士以生命为代价向公牛臣服。 “我才不在乎他高不高兴。”雷蒙德表示,老梅现在纯属对他见死不救,他干嘛要去照顾老头的情绪。 “在那之后,他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收过学徒。”老九用爪子料理着两头牛,翻身,剥皮,完全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 雷蒙德感觉像是在看大厨做刺身一样,没有想象中的粗暴血腥,反而由于大师傅的动作流畅优雅而使得烹饪过程充满观赏性。 “即使实力强大,人类的感情也依然脆弱。”老九说着,用爪子划下一块牛肉。 雷蒙德正在忙着看庖丁解牛,没来由的听到这句话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什么?”他问。 “大法师曾经为了被Salmoot吃掉的学徒伤心了很久。”老九提醒他。 “哦?哦!”雷蒙德倒是不觉得很惊讶,老梅说到底还是一个人类啊,哪怕看上去再没心没肺。说来说去,会对这种事无动于衷的,多半也只有龙吧? “所以你刚才那样说,会让他不高兴。”老九用吐息把那块肉烤了一下。 “我本来就是这个目的。” “但他比你强很多。” “你并不像你以为的那样了解人类。”老梅从来都比他强很多,雷蒙德对这一点清楚的很,并且老梅有无数次机会可以把他打死,但这种情况却从来没有真正发生过。 金龙把一块油还在滋滋作响的牛肉递到他面前。 “这什么?”雷蒙德问。 “晚饭。” ****** 注释: 抓住红龙来炼金,结果怪物定身术失效。这个剧情来自《轰杀巨龙指南》里一个战役的背景,当然,在该背景故事里,法师直接就灭顶之灾死掉了,然后红龙抢光了他所有财产飞走了。 50、卧谈 雷蒙德对老九解释了很久“金银财宝对你来说是垫在肚子下面的床,对我来说是折磨啊!”之后依然没有获得放行。 他捡起一枚金币愤愤的丢向老九的脸,金币只是在对方皮肤上弹了一下又落回了地面。 他无可奈何的坐下,靠在老九身上,枕在自己的胳膊上。幸亏老九没有决定把他也一起拿来垫到肚子下面,或者里面。 龙背部的鳞片大而坚硬,腹部的相对细密柔软,很可惜的是不论是哪种龙,都没有主动把肚皮翻起来给别人躺的爱好。 “好吧,说说看你在我……呃,和我们分开以后,发生了什么?”反正看来是要露宿,又没什么危险,雷蒙德决定搞个卧谈会。他正好有很多事要问。 “马库斯和Ningaear后来赶到了地精的地下城,我就把你交给他们了。” “这我知道,”雷蒙德换了个姿势,靠着金龙和靠着岩石没多大区别,“我是问你后来干了什么?比如说这些……收藏,是在哪找到的?你又为什么要保持龙的姿态?” “我当时变成地精大王,本来打算让那帮地精自己把地下城隐藏的财富交出来甚至替我搬回帝国。但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他们发现了我的伪装。”老九似乎是对这个问题很在意,说到这里停了一会儿,“由于数量太多我只好直接用龙的形态和他们战斗。” 雷蒙德想象了一下,一群蚂蚁爬上一只螳螂的身体,然后密密麻麻的布满螳螂的全身……又或者僵尸世界大战Z里那个尸山人潮叠罗汉的镜头。总之在他的想象中,丝毫也没有金龙作战的威武状态,反而满满的都是各种丧尸片里丧尸拆飞机之类的即视感。 “后来呢?你把他们屠光了?”既然是老九在这里而不是地精围城。 “没有,他们在地下就像水滴钻进石缝一样灵敏。我只能尽量摧毁了他们的城市并且破坏了一部分通道。”老九表示遗憾。 “这么说是他们和尼德霍格通风报信了?”雷蒙德想起之前老九和老梅的谈话,尼德霍格似乎是因此而决定提前行动的样子。 “……”老九非常可疑的沉默了。 “不是?”雷蒙德琢磨着他的沉默,金龙的留白里总是有些出人意料的坑爹内容。 “最后我为了从地下城离开,用龙息将山体熔毁出一个能够通过的开口。”老九交代,“不知道为什么,尼德霍格发现了。” ……发现不了才是活这么大岁数都活到狗身上去了吧!你还挺能耐啊,熔毁山体至少得有火山活动的能量吧!雷蒙德觉得老九在这种情况下简直不可理喻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不知道是不是由于龙对于事情的严重程度的判断和人类的区别太大。 “你为什么不干脆变成人类——或者其他什么类人生物出来?”显然找路对老九来说根本就不是问题,那干嘛不……等一下,雷蒙德突然明白了什么,但这个答案实在是太蠢了使得他不得不否认。 他看着老九,老九也看着他,龙和人就这样沉默的在小金山上互相注视。 “……不会就像我想的那样吧?”雷蒙德问老九。 “……”老九的沉默已经是态度明确的回答了。 “……你就为了把财宝装进肚子里带回来,宁愿付出必须保持龙形而且被黑龙发现的代价?!”智商呢?!利令智昏这个成语就是说的你吧! “在当时看来只是有一定程度风险。”老九辩解。 “…………”你就不该叫阿格里提斯而应该叫葛朗台吧,雷蒙德心说。 不过确实,老九要这么说也是没问题的,几乎任何行为都存在着风险,尤其是能带来收益的。当收益过小或者根本没有收益的时候,规避风险的必要性就非常的高——比如说当你在人行道上等红绿灯的时候,看到16轮大卡过来,请尽量退避到靠近建筑物的地方,因为尽管你在人行道上,大卡车转弯照样有可能带死你,这就是无收益的时候规避风险。而有收益的时候明知风险巨大也会冒险尝试的行为,最为典型的就是现代社会的炒股人群了。 雷蒙德想了一下,在这件事上好像确实也不能嘲笑或者去苛责老九对于财富的冒险行为——更何况现在的结果是他带着财富全身而退了。 “那后来呢?尼德霍格直接飞出来殴……嗯,和你战斗?”看起来老九似乎是完好无损的样子啊。 “我感觉被他发现之后,往东方绕了一下路,他最终放弃了直接追上来。” 往东是精灵王国,老九看来是从女王那里借道了。 “这么说,如果你选择从帝国经过,他会直接追上来?”看来非但帝国不信任金龙,金龙也不信任帝国,“如果发生那种情况,你觉得帝国会怎么反应?” “他非常可能会直接追上来。”老九承认,“帝国会选择站在有优势的一边,如果我们的争斗不会对帝国本身产生破坏,很可能会选择作壁上观,等到结束之后再来清帐。” 的确是大国思路。雷蒙德点点头。在策略上帝国的高层很可能是两边下注——既答应给黑龙方便,又同意与金龙好处——这一策略同样也用在草原部族身上,只是后者与前者两相比较,对帝国的即时危险性要小不少。 “但无论如何,他们也不可能主动选择将本国领土作为战场吧?”雷蒙德提出,本土作战危害极大,这个世界的旧共和国最了解这一点,而另一个世界……无数的国家都深有体会。雷蒙德想到了日俄战争,在中国领土上进行的两个外国的战争——但凡国家强一点,也不会允许两头恶龙在自己家争斗的事情发生。 老九点点头,“所以如果我们的争斗会对帝国不利,他们会立刻站到有优势的一方,以求尽快结束战争。” 有优势的一方啊……雷蒙德斜了老九一眼,不如直接说尼德霍格一方算了。 “那现在呢?怎么办?”雷蒙德考虑了一下,既然帝国领域内作战对老九根本就不利——除非精灵女王愿意出手,那么,旧共和国这边?可是前一仗已经输了,尽管当时有帝国加入黑龙一边,但现在的旧共和国不仅元气没恢复,而且四分五裂,“你不会打算等在这里让黑龙来找你吧?”虽然说也挺想看看老梅大战黑龙的。 “我已经请大法师联系各位贵族了。”老九说,“不出意外的话很快他们应该就要开始集结队伍,之后就要开赴北方。” “从哪去?帝国容许旧联邦的军队穿过境内?”虽说国与国之间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但这个举动对帝国来说风险不会小的,“如果这样,又要怎么保证旧共和贵族的军队不会趁机争夺失地?” “从东面边境借道,穿过草原,到北方汇合——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帝国也会在北面集结军队,不论它是否会立即加入战斗。” 这倒是合情合理,有备无患。 “Gretchen也答应会在适当的时候给予帮助。”老九补充。 女王啊……,雷蒙德莫名其妙的想起了女王那貌美阴翳却又霸气外露的精灵爹, “对了,你的哥哥,Xyawopu,你知道他在哪吗?” “死了。”老九回答的简单明了。 “……”雷蒙德倒是真的有点惊讶,不是对老九的冷血回答,而是这个事实本身,“为什么?金龙不是可以活得很久吗?他遇到了什么强敌?” “他的强敌是他自己。”老九继续表现得毫无亲情观念,“他死后变成了精灵国首都附近山脉中的热矿。” 龙死后遗体会影响自然地理这点雷蒙德是知道的,比如说红龙死后会变成不灭的燎原火,黑龙死后会变成酸潭腐蚀地面和周围的一切,绿龙会化作一大片绿色有毒植物,金属龙则大多数变成各种对应的矿脉。 雷蒙德叹息了一声,老九的三哥感觉是一个感情上比老九完善的多的龙啊。 “后来据说Gretchen国库需要钱,就把那条矿脉给挖光了。”老九回忆道。 “你是被Gretchen带大的吧?”一定是吧!!作风太像了好不好!!亲爹的遗体……仔细想想应该是,亲叔叔的遗体也挖来充国库! “我是自己长大的。”老九对雷蒙德突然问到这个问题有点不理解。 “对……仔细一想,Gretchen也算是自己长大的。”雷蒙德自言自语,从龙的角度来说,女王可不是没有抚养者吗。 老九似乎是不太明白他的思路怎么会跳到幼龙教育上,沉默着没有接他的话。 雷蒙德在“冷血是因为小时候缺爱吗”“原来不是所有金龙都只有理智没有感情”这两个课题中纠结了一会儿,又想起来一件事,虽然说问了老九也不一定有用:“你后来有没有见到马库斯和Ningaear?我被老梅用镜子传送回来之后就没法和他们联系上了。” “我最后一次看到他们,他们似乎正在试图穿过北方的山脉回到帝国境内。” “…………………………你就没想过要帮他们一下?至少顺带捎他们一程?”雷蒙德尽量措辞委婉。 “当时尼德霍格已经发现了我。”老九陈述。 “……好吧。”确实如此的话,的确,如果老九出手帮他们说不定反而会使他们也成为目标。 “有几队兽人也在追赶他们。” “…………”雷蒙德站起来,非常用力的踹了金龙两脚,然后转身打算走开。 51、附体 在雷蒙德清楚的对老九表示“如果你拽着我不放我们必然要打到其中一方只剩一口气”之后,老九还是放开了他。 雷蒙德去老梅的马厩里让仆役准备了一匹马,连夜骑马赶到奥萨斯城的佣兵工会。 到的时候已经是下半夜了,马跑的都快吐白沫。雷蒙德顾不得把马拴上,跑进公会——这家佣兵公会总是二十四小时营业。 他直接冲向柜台询问有没有马库斯和眼泪君的消息。 柜台认出了他是前几天发布赏金令的人,告诉他北方的行会传来消息,有兽人在边境上活动,佣兵公会已经派出斥候进入北方搜索。而总工会也发起了召集令,如果事态严重,工会所有注册佣兵将集结起来进入北方搜救。 雷蒙德揉了揉太阳穴,这意思就是说马库斯和眼泪君都没有找到。而全体的集结,则证实了《佣兵录》中的记载——这个佣兵行会属于马库斯。 颓然的在佣兵行会里坐了一会儿,雷蒙德还是起身告辞了。在这此等候毫无意义,除了徒增焦虑之外,他帮不上任何的忙。 他又骑着因为之前疾驰而疲劳不堪的马儿回到了老梅的驻地。 这已经是下午快结束的时候了,雷蒙德在法师塔里寻找老梅。 老梅此刻手里正捏着一个疑似滴管的东西,看到来势汹汹的雷蒙德赶紧做了一个打住的手势,然后将手里的滴管小心的插回一个水晶瓶里,才转过身来看着雷蒙德。 “马库斯和Ningaear可能有危险。”雷蒙德说。 老梅不置可否。 “你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雷蒙德是真的很着急,他几乎一昼夜粒米未进,脾气已经倒了爆发的边缘,“哪怕是确认一下他们是否安全?!” 他忍不住又揪住了老梅的衣襟。 老梅这次倒没有打哈哈,反而脸色严肃的看了他一会儿,“我听说了北方边境有兽人出没的事。” “所以呢?”雷蒙德手上加了一把力度。 “办法倒是有……”老梅并没有介意这个带着威胁意味的姿势,老实说他确实是一个脾气非常好的老人。 “说。”雷蒙德放开他。 “你知道主人和魔宠是有一定的契合率的吗?”老梅站的稳稳的,也没有去整理衣襟,反而一直看着雷蒙德。 “怎么讲?” “一般来说两者达成契约的时间越长,主人越强大,契合率越高。”老梅说,“契合率决定了在一定程度上主人的意志可以与魔宠融合。” “……我和卢克?”雷蒙德有点明白了。 “你和卢克的契合率还没有达到能够正常融合的水平。越强大的法师越容易与魔宠达到同步协调,他们可以通过魔宠观察和探知事物,更高级的则能完全通过意志控制魔宠,施法者不仅能够通过魔宠看到周围的环境,偷听周围的谈话,感知周围的环境,甚至能够操控魔宠的行为。”大法师解释道。 “那么要怎样才能达到融合的水平?” “这个急不来。” 雷蒙德差点朝老雷扔了一个球形闪电。 “但是有别的办法可以……达到相同的效果。”老梅补充。 雷蒙德盯着他,示意他接着说。 “这种办法会对施法者本身造成不小的损害,有时候甚至是精神上的……”老梅有点担心的说。 “我不在意。”雷蒙德说,“你有办法达到相同的效果?” 老梅沉默了一会儿,似乎也是在犹豫,最后他点了点头,“可是这样风险很大,你掌握法术的时间太短,和卢克的联系并不稳定……” “不要紧。”雷蒙德打断他,“就算不稳定,也不会死的,对吧?” 老梅点点头,“可是有时候可能会造成更恶劣的状况。” 他担忧的看着雷蒙德。 “只是风险罢了。我愿意承担。”现在知道他们的安危更为重要。 “你必须明白,由于你和卢克本身的契合度不够,而且精神联系并不稳定,所以就算是采取了这样的措施,你所能控制的感受也是不稳定的。”老梅就像一个给高风险患者做术前谈话的大夫一样,再三的强调着所有可能发生的情况和危险,“你甚至有可能无法接触到它所有的感受,而只能感受到视觉或者听觉,但也有可能会放大一切感受——如果魔宠受伤,你可能会感觉痛的要发疯。另一种危险是,魔宠本身也是有自我意识和思维的生命,你贸然入侵他的意识,在契合度较低的情况下也许会排斥,也许会产生相容——后一种比前一种更糟糕,你有可能会思维分裂。而这些情况远远不及这种手段本身的不稳定性的危险度,由于主人自身很有可能无法控制是否主动剥离魔宠,也许你会被困在魔宠体内——这一点虽然可以通过外界的强行抽离解决,但始终是一种不可避免的伤害。” 雷蒙德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 他看了看老梅,发现后者没什么动静,又补充道:“我想通过卢克确认一下他们是否平安。” 老梅抄着手,欲言又止,最后点了点头,“跟我来。” 他们又回到了法式塔的起居室,老梅让雷蒙德等着,自己走开了一会儿。回来之后递给雷蒙德一瓶深蓝色的药水:“这个喝了,然后躺下。” 雷蒙德现在已经顾不得疑惑了,他选择相信老梅,喝下药水之后躺在起居室的长沙发上。过了一会儿他就感觉非常的困倦。 模糊的意识中,老梅似乎在他身边施法。 他忍不住睡了过去。再次睁开眼,周围是一片雪域风情。 他试着熟悉了一下视野——显然这并不是他自己的视野了。人类的眼睛长在颅骨的前方,可视范围也是比较有限的,尽管眼球可以转动,但是摆脱不了眼睛方位的禁锢,在头颅不动的情况下,无法看到超过180度平面的范围——就算把眼球朝一个侧后方转动,也会带动另一边眼球的视线方向,最后会导致另一侧的视野随之缩小。可是现在,在不摆动头颅的前提下,他就能在不影响对侧视野的情况下看到单侧前方和后方的情况,甚至上下两个方位也只需要转动眼球就能扫视。这绝对是伪龙的视角。 雷蒙德想尝试着移动其他的部位,但是无果,相反,一股疲劳又痛苦的感觉席卷而来,他猜测这大概是卢克的主观意识。 他看了看周围,自己正落在马库斯的肩头,而旁边大约有二十几个兽人,真押解着他们。马库斯的双手被绑在身后,拴住他的绳子相当特别,有金属光泽,绳子的一头握在一个兽人手里。 这群兽人和雷蒙德平时在佣兵公会遇见的并不相同,他们肤色惨白,毫无血色,眼窝深陷,唇色发青,个个面无表情,一声不发。雷蒙德看了看他们的手,一样皮肤苍白,可是甲床却也是青黑色。——黏膜的颜色总是与血色有关。 眼泪君在马库斯的后方走着,兽人把他们两围在中间,有条不紊的押解着赶路。 雷蒙德再次集中注意力,尝试着感受卢克的肢体,然后他惊讶的发现卢克的翅膀和双腿并没有被禁锢。他几乎是没有怎么思考的就迫不及待的震动双翼飞了起来,接着一股难以忍受的疼痛从他脖子上传来,他这才发现卢克的头部下方,脖子上,被缠上了一根金属线,线的一头拴在一名兽人的手指上。 在他飞起来的同时,这名兽人粗暴又不耐烦的拉拽着这根金属线,不适应伪龙身体的雷蒙德一头撞向地面,栽倒在雪地里。 队伍并没有做任何的停留,在兽人几乎要一脚踏到他头上之前,马库斯弯腰停在了他身体上方,对兽人说了什么,兽人将卢克捡了起来,放回了马库斯的肩上。 52、脱逃 傍晚风雪渐盛,能见度越来越低,十米之外已经模糊不清。幸亏伪龙对环境温度并不敏感,雷蒙德没有觉得太冷。 显然马库斯他们已经朝着北方走了有一两天了,积雪已经末过脚面,而由于雪太大,新踩的脚印也会很快的消失。 天色渐暗,一行人却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马库斯放慢了脚步,缩小了与眼泪君之间的间距,两个人险些撞上——即使如此周围兽人的步调丝毫也没有受到影响,好像不管是囚徒还是天气,都无法阻止他们按程序行事。 雷蒙德听到马库斯小声又快速的对眼泪君说:“你在等什么?” 眼泪君只是沉默的看了他一眼,低着头继续赶路。 马库斯只能又低语了一句:“你起码在半天之前就把手解开了吧?还不快跑?” 眼泪君嘴角弯了弯:“是第一天夜里。没机会。” 雷蒙德有点惊讶的看着眼泪君,他们手上的绳子是用八字捆绑法绕着手腕捆的,一般情况下难以解脱,除非……能把腕关节脱开,忍痛把扭曲的手给拉出来。看来眼泪君恐怕经历过远比他想象中更多的痛苦——这种关键时刻能救命的技能,可不是随便就能学到的。 马库斯又靠近他:“趁现在雪大。再晚就没机会了。” 雷蒙德紧张的看了看周围的兽人,他们依然是面无表情,目不斜视的围绕着俘虏们,一步不停的赶路——丝毫也没有一点因为天气或者时间或者疲劳而要停下来休息的样子,就像一群被设定好程式的机器人。雷蒙德很怀疑他们这样赶路已经有两三天了。 “你有什么打算?”眼泪君轻声问。 “他们要抓的是我。”马库斯说,“这种天气下,不会冒险分兵去追踪你。” 雷蒙德抓在马库斯肩膀上的爪子收紧了一下,原来他打算用自己引开对方的注意力帮助眼泪君逃走。并且,尽管显得不在意,兽人看来依然会受暴风雪的影响——至少搜捕能力会下降。 正当他还在替两个人考虑着如何才能同时脱身的时候,马库斯突然之间停下来给了右侧手上拴着制约卢克的金属线的兽人一记头槌。对方踉跄了两下坐倒在地,雷蒙德看到他的鼻子由于这一下猛烈的撞击已经完全变形,鼻腔里流出黑色的粘稠液体……这就是被瘟疫感染后的症状吗? 雷蒙德赶快飞起来,刚才马库斯在这名兽人倒地之后一脚猛踹使得他手上的线脱手,卢克现在几乎已经获得了自由,那名兽人爬起来之后企图追上那段线,但风雪太大,这根风筝线被吹的几乎与卢克水平平行。 马库斯揍倒第三个兽人的时候,雷蒙德看到眼泪君从皮下——是的,胳膊的皮肤下面抽出了一块应该是刀片一类的食指长度的金属片,快速的递到马库斯手上,之后,趁着兽人集中注意力围攻马库斯的时候,消失在了暴风雪的夜幕中。 雷蒙德犹豫了一下,并没有跟上去。风雪太大,他光是要在风中保持位置就已经有些困难了,如果跟上眼泪君,怕是几步之后就难以再回来找到马库斯。他当然也试着想用喷吐帮助马库斯,可是喉咙里只能发出一阵被卡住的咕噜咕噜声,似乎是由于金属线勒住了喉咙口造成的。 马库斯现在已经被几个兽人放倒压制住,就好像橄榄球赛场上的人堆战术一样。雷蒙德只能冲下去抓咬撕扯着按住他的兽人,很可惜的是效果并不太大,尽管他甚至能把对方的眼睛挖出来,兽人们却好像没有多少痛觉一样。 他们一边顶着雷蒙德的攻击,一边坚定的给马库斯带上脚镣,并且加上了颈链——绳子的两端分别由两名兽人控制着,如果马库斯再有什么突发举动,他们只要像先前拴住卢克的那名兽人一样,朝两边拉紧绳子,就足够让他呼吸困难。 兽人拽着绳子把马库斯从地上拖起来的时候,雷蒙德几乎要愤怒的尖叫出声,他俯冲下去企图用爪子撕开绳索,可惜这个不理智的举动使得兽人再次控制住了伪龙。 “……你应该跑的。”马库斯在呼吸恢复过来之后,声音嘶哑的说道。 这一次兽人捆住了伪龙翅膀的根部,他连飞起来都不能了。 “可是卢克可以随时被召唤回来。”雷蒙德想。 兽人已经重新调整好队形,恢复上路速度。他们扔下了三个失去机动能力的队友,因此不得不改变了一下队伍的分工,原先牵制着伪龙的那位已经脱队,现在这位则是抓着捆翅膀的线头,将伪龙提在手里。雷蒙德觉得自己某种程度上像是被买菜回家的大妈提在手里的鸡…… 之后他们保持着原先的速度,毫不留情的继续赶了两夜一天的路。雷蒙德震惊于马库斯的耐力和体力——这些兽人也许是由于瘟疫带来的副作用而不需要吃喝和休息,但马库斯却是个健康的活人,不吃不喝还能保持速度赶路——尽管有几次他脚步拖沓,被兽人拽着脖子走,——但总体而言他的表现已经超过了正常人的能力范围。 直到第二个白天降临的时候,北方的积雪已经快要及膝。雷蒙德几乎每次都会在兽人摆手的时候被擦到雪地上。马库斯的眉毛上都是冰霜,呼出的每一口气都会变成白气。而兽人们则好像根本就不在呼吸一般。 在跨过了完全结冰的河面之后,他们沿着山道走了一会儿,终于,眼前出现了巨大的建筑群。在雷蒙德一晃一晃的视角中,这建筑群很有些古代遗迹的风格,依山而建——或者不如说,开山而建,这一侧的山体显然是经过了休整,不自然的凹陷下去,几道石拱依次递增,好像门洞一样在指引着道路,地上铺着石板,砌着石阶。石拱之间的部分,两侧有不少雕塑,全是一些手持武器的兽人勇士,就好像庙里的金刚和天王一般,在夹道对他们怒目而视。 石阶尽头,是一个宽广的平台,平台的两侧边缘甚至还有大理石的围栏——现在难免有些残垣断壁的感觉,从外观上看,这个地方已经被弃用多年了。 平台一侧,靠山体的地方,是一座巨大的金属拱门。 为首的兽人走上前,拿出类似钥匙的东西,一个六边形的棱柱体,塞进拱门上的一个缺口内,然后他开始分别往左右转动了几次环着缺口的一个圆盘,门内传来铰链运作的声音,接着他又转动钥匙本身。又是一阵机械运作的声音之后,大门缓缓向里开启。 雷蒙德一晃一晃的感叹着兽人居然有这么麻烦的密码装置,接着他看到,打开的门后,站着两名矮人。他们的头发和胡子都干枯而蓬松,看起来既没有得到保养,也没有妥善的修剪过。两名矮人都带着镣铐,精神状态看起来极其萎靡。 兽人带着俘虏鱼贯而入,谁也没有看这两名矮人一眼。 ****** 注释: 金属片藏在皮下有真实案例的,此外还有蛮多东西可以埋在皮下。当然这样做还是要忍受疼痛和感染风险的。 53、囚徒 如果说地精的聚居点不过是依托山洞而潦草建造的耗子窝,那么现在雷蒙德看到的地方,则完全是征服和改造自然而成,明显的承载着文明与智慧,有着明确规划和精良建筑物的地下城。 处境艰难,雷蒙德还是感觉到映入眼帘的事物让他有些目不暇接。关于矮人的文明——他很肯定这座地下城是矮人的杰作,他也仅仅只是在老梅的藏书中读到过,所谓纸上得来终觉浅,须知此事要恭行,无论书上是如何用语言描绘又或者举出具体的数字,甚至配上插图,也与现场的感受完全不同。 尽管头顶没有天空,这座城市却完全不会让人觉得压抑或者窒息,穹顶的高度恐怕一直到达了山体的上半部分,主顶的设计和顶部的照明甚至让人有一种走在璀璨星空之下的错觉。 地面完全是将地底岩石打磨平整而成——这种整块的完好的岩石所形成的地板,其完美程度甚至超过了精灵们的街道。 显然,即便兽人如今才是这里的主人,这座城市的运转还是由矮人维护着。雷蒙德看到有矮人正在路边修葺路面和建筑墙壁,他们每个人都带着镣铐,而旁边一般都站着几个兽人在监督着。 路上还有矮人推着小车,车上似乎是开采出来的矿石,兽人在后头押送着他们。 雷蒙德看到马库斯叹息般摇了摇头。 这座城市或许曾经繁华热闹,如今却静默而单调——兽人们很少开口,矮人则埋头苦干。两者都对于这支押解俘虏的小队伍视若无睹,又或者没有精力和兴趣来探究。 终于,在穿过了小半座城市之后,马库斯被押送到一座高大又肃穆的建筑面前。实际上,矮人们虽然身高有限,但制造出来的建筑物却一向高大,雷蒙德粗略一看就发现,他们的层高甚至比人类的建筑更高一些。这一个区域的建筑群比他经过的城市里接到两旁的规模更大,甚至可以用巍峨来形容。 小队在一栋带着黑色大门的房子前停下,门口的守卫打开了大门,小队中领头的兽人与门里头的兽人交换了一下信息,递给对方一个看起来像是小令牌的东西。接着门里的兽人叫出了另外一队穿着黑色甲胄的兽人,接管了马库斯和伪龙。原先负责押送的那一队兽人排好队形,有秩序的离开了。 黑甲兽人则带着马库斯,提着伪龙,进入了建筑物的内部。 里头的光线并不好,雷蒙德有些怀疑城市中的照明大多是为了矮人,而非兽人。建筑物内昏暗的光线显然没有影响到兽人准确找路的能力。 雷蒙德不知道这里是监狱还是什么其他公共机关,经过了不长的走廊之后,大厅里站着八名姿势端正的守卫,他们穿过了大厅,又在走廊里拐过两次弯,才将一间房间的金属门打开——依然是用奇怪的棱形钥匙,房间里什么也没有。马库斯被推进去,接着伪龙也被扔了进去。 金属门无情的在他们眼前关上了。 所谓什么也没有,不仅仅是指这间房间空旷没有家具,而是除了门以外,什么也没有,没有窗户,也没有照明工具。 马库斯沉默着在黑暗里坐着。雷蒙德则挣扎着试图解开绑住翅膀的金属线。 “你这样做没用。”马库斯的声音传来。 伪龙有黑暗视力,雷蒙德在适应之后,大致上能够看得清楚马库斯的轮廓和方位。 他又稍微试了试,翅膀确实无法挣脱,只好蹦跶到马库斯身边。即使没有脖子上的金属线,他也无法说话,只好把头放到马库斯身上以示抚慰。 “你完全可以把它召唤回去。”马库斯又说。 雷蒙德愣了一下,马库斯这是在和他说话?他张大了伪龙金黄色的眼珠,看着马库斯。显然发光的黄眼睛在黑暗中并不难以寻找。马库斯扭过头来看着他。 “我小的时候,父亲常常不在身边。”马库斯说,“他是个法师,常常把他的魔宠留给我,说是能代替他照顾我。” 雷蒙德继续看着他,这么说他父亲很有可能真是亚当 菲尼克斯。 “有时候明明他不在,却也能知道我做过什么。那个时候,他告诉我他能透过魔宠看着我。”马库斯回想着他的童年,“他的魔宠是一只紫色的蝙蝠。就像你……卢克一样,长着璞状的翅膀,不同的是,它没有鳞片,毛茸茸的。”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能够渐渐分辨出他在与不在的状态。即使是通过魔宠陪伴我,他也不是时时刻刻都在的。有时候,维恩仅仅只是一只魔蝙蝠,它不具有我父亲的思维和感受。当我父亲存在于它身上的时候——会显得非常的不同。”马库斯似乎是在试着描述出这种区别,最终他摇摇头,“我说不出到底不同在哪里,但那种区别给我的感受非常的明显。” “你应该把它召唤回去。”马库斯对伪龙说,“无论是你还是卢克,都吃了太多不必要的苦头。” 雷蒙德没有出声,他歪了歪头,继续看着马库斯,他想告诉他,既然卢克可以随时离开,那么就不妨多一些时间在此陪伴他,即使困顿之中帮不上太多忙,能够多获得一些情报也会更有利于对马库斯的救援。 马库斯等了一会儿,看到伪龙没有反应,似乎是猜到了雷蒙德的想法:“我知道你是想帮我,可是现在情况已经脱离了控制,你也帮不上多少忙,反而可能因此置身危险。” 雷蒙德晃了晃脑袋。 马库斯和他僵持了一会儿,最终放弃:“那好吧,你到我手边去,我可以试着用刀片帮你磨开翅膀上的线。” 这倒是个比较有用的建议,雷蒙德歪歪斜斜的走到马库斯背后,挪动着身体,把翅膀根部靠近他的手指。 马库斯摸索了一会儿,用手指确认着金属线的位置,然后从手腕与绳索的间隙中取出刀片,用手指夹住,小心的伸到翅膀的缝隙之间,开始锯金属线。 “法师总是这样……”马库斯一边磨线一边对着空气自言自语,“身体如此的孱弱,精神却过于顽固。” “我父亲……”他说,“曾经为了证明自己的正确,而犯下了弥天大错。因为自己的顽固,他几乎毁掉了一整个种族,也因为顽固,而丢掉了性命。” “也许你听说过传闻,亚当 菲尼克斯,疫病大师,本可以成为法师中的又一个传奇。”似乎是腕管疲劳了,马库斯换了一只手,“他相信人类可以有超越神的能力——改造甚至创造出一个新的种族。他也确实这么做了。” “当时,人类帝国禁止了他的实验,甚至将他驱逐出境。处在人类与矮人夹击中的兽人,正需要超级战士,面对流亡到此的亡灵法师,双方一拍即合……”马库斯用手摸了摸金属线,发现没有太大成效,试着把刀片换了一个斜角,“在兽人女王的支持下,魔法实验有了很大的进展,被我父亲改造过的兽人战士变得更为无畏——甚至可以说是残暴,除了体能,力量和速度的增强,他们的痛觉逐渐淡化,慢慢的丧失了正常的情绪和思考能力,最终只接受女王的命令。” “女王对这样的结果很满意,她需要一支拥有铁律的强大军队,这样的战士再合适不过。我父亲则希望更近一步的改造整个种族,他使得这种带有强大增强功能的诅咒像瘟疫一般扩散……”马库斯叹了一口气,“等他意识到这一切都是一个巨大的错误的时候,已经太晚了。他带着我逃到帝国边境,把我交到他从前的朋友手里……” “他那时候说,等他把这个错误改过来,就会回来找我。后来有一天,留在我身边的维恩突然间消失了,很久之后我才知道,那是由于他的主人死了。”说完这句话,马库斯沉默了。 雷蒙德默默在黑暗中配合着他锯着金属线。 良久,门上传来铰链移动的声音。马库斯快速的把刀刃收回来,藏回原处。雷蒙德用爪子抓住了他的手指。 54、生死 这次进来的人显然比黑甲士兵们等级更高,他们去掉了马库斯的颈链,把他拉了起来。雷蒙德抓住马库斯手腕上的绳子,缩起身体藏在他背后。 这批兽人显然并不在意伪龙的去向,他们的任务似乎仅仅只是押送和转移马库斯。 雷蒙德躲在马库斯双手和后背之间,看不真切情况,只注意到天花板换了好几个花样,光线来来回回的黯淡又变亮然后再次黯淡。 最后他们停在一间宽敞的房间里,屋子里的照明来自发光矿石而不是明火,使得光线呈现出黯淡的蓝色。 两名兽人按住马库斯的肩膀,从后方踹他的膝关节,想让他跪下,但马库斯站着没有动。最后两名兽人似乎得到了什么指示,退后站到一旁。 “马库斯。”雷蒙德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接着这个女人又用一种陌生的语言对他说了些什么。雷蒙德很想施放一个语言习得术,可惜的是伪龙不擅此道。 马库斯对说话的人似乎没有什么反应,女人又讲了一会儿,最终用通用语说道:“你真是离家久的已经不会说母语了。” “我从没忘记过母语,但这里早已经被你变得不再是我的家了。”马库斯回答她。 女人低声笑了起来,从雷蒙德的角度完全看不到前面的情况,但是这种笑声让他本能的感觉毛骨悚然,他收紧了身上的肌肉,紧张得几乎屏住了呼吸。 “真是个傻孩子……”雷蒙德感觉到这位女性在靠近,“这里过去是你的家,现在是你的家,将来也依然是……” “你属于这里。”她的声音变得又冷又硬,“也属于我。” “没有任何人属于你。”马库斯说,“每个生命都独立而平等,没人属于你,你也不属于任何人。” “这种天真的想法,在我这里,叫做愚蠢。”那名女性回答他,“更何况,是我给了你生命,儿子。” ……这是马库斯的母亲?雷蒙德甚至有冲动想挪动一下,探出头来看看,但也仅仅只敢想一想,马库斯背后站着的两个兽人看起来非常的敬职,雷蒙德不想测试他们的能力。 “好的父母,应该对子女健全的生育,完全的解放。而不是把子女当做私有品看待。”马库斯回应她,“实际上,你没有资格把任何人当私有品看待。” “也许,我不是一个好母亲。”马库斯的母亲说,“但是我能肯定,你现在非常的缺乏成为领导者的资质。” 不等马库斯反驳,她又接着说下去:“人类的抚养让你变得天真而软弱。这个世界属于我们的铁与血的法则难道你忘了吗?什么独立,什么平等,什么解放,全都是虚伪的谎言。说着这些谎言的人类曾经压迫了我们多少年?入侵我们的家园,烧毁我们的部落,驱赶我们,甚至奴役我们……” “即便如此,反抗和打破枷锁,并不代表你就要变成枷锁!”马库斯打断了她,“也不代表你就有理由残害和奴役同胞!” “残害和奴役?”她笑了起来,“你是这么认为的?还是……那些善于蛊惑的人类是这样告诉你的?” “没有灵魂的生命没有存在意义,没有思想的种族建立不了文明……”马库斯叹息了一声,继而提高了声音,“女王陛下!你听听吧,听听你的臣民的呼声!请仔细听听!” 房间里没有任何声音,寂静的空气缓缓的循环着。雷蒙德缩着身体,只感觉惊讶又不出所料。 双方沉默了好一阵,马库斯才开口说:“听到了吗?” 女王没有回答。 马库斯又追问:“听到了吗?他们的声音?” “你到底想说什么?”女王问他。 “你什么也没听到吧?我也没有。因为他们什么也没说。他们早就发不出声音了!”马库斯有些激动,“这个寂静无声的种族,这就是你想要的吗?!这就是你的臣民吗?!他们……他们曾经全都是有血有肉有思想的生命!如今却个个变成了没有独立意识的行尸走肉!!” “是你!是你毁了兽族!”马库斯越说越激动,他的双手握成了拳头,“你几乎毁了一切!不仅是兽人的身体,还有他们的思想和……文明!!在你的治下,兽人几乎不再开口!你还敢指责我忘记了母语,一种语言不再被族人使用,只会渐渐死去!……这样的统治,这样的存在,只是痛苦……” “你在指责我?”女王沉声问,“如果没有我,没有我的领导和决定,我们又怎么会有如今的安宁!连你的父亲都同意……” “他认为那是个错误!!”马库斯大声打断她,“而他也为此付出了生命……我们都在为错误付出代价,而你,你的错误,却要让许许多多的同胞来承受……” “错误?”女王说,“你认为这是错误?呵呵……” 似乎是受到了什么指示,门口的卫兵打开了房间的门,过了一会儿,一个从体型上看上去并不是兽人的类人生物朝这边走过来。 一直到近处,雷蒙德才能肯定这是一名人类,但是他看上去和这里的兽人一样的苍白,嘴唇和甲床发黑。这个人留着深色长发,全部梳到脑后,眉弓突出,鼻梁窄而高,双目无神,唇形优美而薄,嘴角似乎是天然的上翘着。与大多数兽人不同,他没有穿盔甲,也没有携带武器,他身上深黑色的短袍,更像是法师的着装。 这个人走到马库斯的身旁,朝着前方单膝跪下,低下了头。 雷蒙德感觉到马库斯的身体在微微的发抖。 “……你究竟都做了些什么!”马库斯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出这句话,“你这个疯婆子!” “我以为你见到他能表现的更高兴些。”女王说,“如果没有你所谓的‘错误’,他早就死了。” “他已经死了!”马库斯显然在努力的克制着自己,但雷蒙德听到捆住他手腕的绳子在发出轻微的呻X吟,“而你却在继续折磨他!” “起来吧,卡洛斯。”女王说着,“和你的老朋友打个招呼。” 卡洛斯?雷蒙德搜索着记忆,这个名字曾经在多米尼克的嘴里被提到过——好像是他的哥哥,也是马库斯的抚养人?没记错的话他应该是在帝国对兽人的战争中阵亡了。 卡洛斯机械的站起来,转过身,对着马库斯,喊了一声他的名字。他的眼睛虽然看着马库斯的方向,雷蒙德却感觉他并不在看马库斯,而只是看着远远超过马库斯的虚空中的一点。 马库斯的身体抖的更厉害了,雷蒙德怀疑他是不是在哭。果然,过了一会儿,马库斯才开口,声音里带着嘶哑,几乎有点断断续续:“对不起,是我的错……如果那时候,我能更快的赶到……如果我能……” 他几乎要说不下去,停了一下,他才重新整理起情绪,说道:“我的朋友,对不起,但我发誓,我一定会结束你的痛苦。” 卡洛斯对马库斯的话几乎是毫无反应,倒是女王走了过来,她用夸张的语气说:“我的孩子,你这样真是让人太伤心了。这么多年,卡洛斯从来没有忘记过你,即使没有我的允许,他也时常会自动念着你的名字……”她把手放在马库斯的肩上,“只要你愿意和他在一起,他就不会再痛苦。你不愿意吗?还是……因为你有了新的小朋友?” 她的手猛的往下一拽,扯住了伪龙的尾巴,将猝不及防的雷蒙德提了出来。 “真是个爱偷听的小东西。”女王握住伪龙的翅膀,把它提到自己眼前,“人类,不管过了多少年,永远有着这些无耻而卑下的爱好……” 雷蒙德这才看清女王的样子,和他想象中不同,女王并不像其他兽人一样拥有宽大的骨架,虽然高挑,她看上去却并不强壮。她的眉毛和头发也许是因为什么特殊的原因,都成了白色——从面部情况来判断,显然这并不是因为年迈。女王的长发被编成了许多小辫子,使得她脑袋上像插着许多的管子,她的五官深刻立体,充满了侵略感,也许是由于房间中矿石光芒的映照,她双眸中似乎有蓝色的火焰在燃烧。 “所以,人类才需要被改变。”女王说着,靠近卡洛斯,“就像卡洛斯一样,从死亡中获得完美的新生——他现在安静,又坦然。” “不像你的小伙伴,鬼鬼祟祟……”女王一边说着,一边抚摸着伪龙。 雷蒙德感觉到一股战栗和彻骨的寒冷,并非由于女王的手冰凉如死者,而是……来自她本身的气息让人不寒而栗。 从雷蒙德的角度,能看到马库斯正脸色狰狞的看着他的母亲,他紧紧咬着牙关注视着女王的一举一动。 女王轻轻笑了一下,把伪龙递到卡洛斯的手里:“杀死它。” 雷蒙德用力扑腾着,但卡洛斯掐住他头部,拉扯着他的翅膀…… “不!!”马库斯大吼,“快离开!!!!” 然后,他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伪龙那没有头的身体在卡洛斯手里抽搐着,鲜血喷到他苍白的脸上,一切都诡异的慢了下来,世界在他眼前旋转着,马库斯怒吼着冲向卡洛斯。 直到他的脑袋落到了地面上,女王的靴子踏了上来。 一切归寂。 55、开拔 雷蒙德听到一些模糊的声音。 “……天哪,他抽搐得好厉害!” “快按住他,你这个蠢货!” “……把软木棍递给我!!他会咬断自己的舌头!!” “卸掉他的下巴!!” 他的意识在白雾与刺眼的光芒中游离了一会儿,最终才回到了自己的身上。疲倦,恐惧,厌恶与恶心死死的抓着他,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恢复了感知,老梅和几个仆役的脸出现在他眼前,他感觉浑身无力,身上几乎被汗水湿透,嘴里还有一股咸腥味——显然,刚才咬到舌头的人就是自己了。 他吃力的抬起手,想要抓住老梅的胳膊,却捞了个空。 “卢克……卢克……”雷蒙德口齿不清的说着。 老梅打了个手势,旁边人端过来一盏灯,大法师撑开雷蒙德的双眼看了看,拿掉了他嘴里的软木棍。 “卢克,卢克……死了!”雷蒙德抓住他的手,才发现自己一直在发抖,他咬紧牙关看了老梅好一会儿,才重新积蓄起说话的力量,“卢克死了!!” “先别说话……你需要镇定……”老梅拿过助手递来的毛巾,替雷蒙德擦了一把脸,后者额头上的汗水几乎要流进眼睛里。 “……它死了,它死了……”雷蒙德喃喃的说,他几乎希望自己能崩溃的大哭起来,可是却没有一滴眼泪。 老梅端给他一杯淡棕色的透明液体,“来把这个喝了。” 一个仆役过来扶起雷蒙德,拿了两个垫子垫在他背后,雷蒙德扶着杯子,喝下了杯子里的东西。 又苦又涩又辣,接着发热的感觉沿着食道一直浇到胃里。竟然是蒸馏酒。 酒精有镇定的作用,比会引发谵妄和幻觉的颠茄碱要更好控制剂量。 雷蒙德放开了老梅的手,无助的靠回垫子上。老梅嘱咐仆役们去弄些吃的,接着坐到雷蒙德旁边的椅子上。 他并没有做任何表示,也没有催促雷蒙德,只是安静而面色严肃的坐着。 雷蒙德安静了一会儿,最终开口道:“是我害了它,是我的错……” 老梅摆摆手,打断他:“如果你打算让我听你的这些没用的自怨自艾,那么卢克才真是白死了。” 雷蒙德看着他,老梅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严肃过,也从来没有让人感觉如此靠谱过。 他深呼吸了一下,整理着思绪:“马库斯被兽人女王抓住了。女王是他的母亲。他们所处的位置,离边境大约三天到四天——昼夜不停的步行路程,在北方的群山之中,一条宽阔河流的附近。外观上看上去像是一座大型的遗迹,里头是矮人的地下城……” “女王……”他回忆着,“她与其他兽人不同,她更为强大,有自我意识,她控制他们,向他们发号施令……但是却和他们同样冰冷苍白,没有生机……” “巫妖。”老梅说,“她是个巫妖。” 雷蒙德看着他,等待他说下去。 老梅却没有进一步的解释,他站起来,走了出去。 雷蒙德的肉体虚弱的无法自己坐直,他无助的看着老梅消失在门后。不一会儿,仆役端来了一碗麦片粥,帮助雷蒙德喝了下去。 吃过东西,雷蒙德感觉稍微好些,紧张感逐渐消退,倦意却越来越浓,最后他睡着了。 他做了个梦,梦见自己死了,粉身碎骨的肉体消亡法。 他茫然的站在自己的残骸旁边,世界照常运转着。 他莫名其妙的想起了一部英国电视剧,一名警官从21世纪回到了20世纪的70年代,并和那时候的警官成为了至交,直到他有一天被人从昏迷中唤醒,告知他得了脑部肿瘤,那些美好的经历只是因为肿瘤压迫神经而产生的幻觉。 这名警官接受了这个残酷的事实,然后呢…… 雷蒙德睁开了眼睛。 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他跑出房间,一路奔下法师塔,老梅并不在这里。 院子里,金龙也已经不知去向,甚至他带回来的财富也不翼而飞,只留下一个空旷而孤寂的坑。 他向其他人询问大法师和老九的去向,得到的回答是金龙已经随着贵族的军队离开,而大法师则声称有事要办,并没有提及目的地和归期。 雷蒙德只好再次赶到奥萨斯城的佣兵行会,希望能得到一些消息,又或者能给佣兵们提供一些有用的线索。 佣兵工会里现在已经变得冷冷清清,大厅里的人员数量屈指可数。雷蒙德在柜台等了好一会儿,一个穿着围裙的中年大叔才一边擦手一边过来,问他有什么事。 雷蒙德直接询问起马库斯的消息,并且表示愿意提供帮助。 大叔皱起眉头看了他一会儿,告诉他一天以前消息传来,有斥候确定马库斯被兽人抓住,并被带走,贾辛图的行会负责人已经号召人手向北集结——大叔说到这里的时候,比划着示意了一下空荡荡的大厅,——连奥萨斯的不少佣兵都在这两天出发北上了。 “那他们具体知道马库斯现在的下落和处境吗?”雷蒙德问。 “这……我并不清楚。”大叔摇摇头,“你看,我只是临时代班管理一下这里,这间行会的负责人也去参与这件事了。” 见雷蒙德站着一语不发愁眉不展的样子,大叔又凑过来说:“我想行会的那些核心成员应该知道更多,毕竟他们与马库斯 菲尼克斯是血兄弟。” “核心成员?血兄弟?”马库斯还有兄弟?兽人?人类?雷蒙德发现自己不了解的东西真是越来越多。 “这也不算什么秘密。”大叔擦了一下柜台,“马库斯 菲尼克斯为了让佣兵之间彼此更加信任,无论是在战场上还是平时能够成为背靠背的同伴,把没有血缘的不同个体通过这种方式连接起来……不分种族,不分性别,不分年龄,不分文化,成为血兄弟的人彼此分享命运,同甘共苦,团结而平等……至少据说是这样。” “那么,就像你说的,核心成员……?”雷蒙德想了一下,“比如说这间行会的负责人就是?” 大叔点了点头:“还有不少,比如……呃,算了。” 雷蒙德已经跑出去了。 56、巧遇 雷蒙德当初来到这个世界,就是从奥萨斯城出发,去认识它的。那时候他不会骑马,只能骑着一匹速度缓慢四平八稳的矮脚马,那时候他手无缚鸡之力,还需要一位女士花钱聘请佣兵跟随自己。 现在他骑着一匹黑色的良种马独自在官道上飞奔着,唯一担心的问题是由于即将到来的战争,驿站里可能没有足够的马匹供他更换和赶路。 他本来犹豫了一下是否要就这件事再问过老梅,但这边目的地和归期不定,而同时佣兵行会的大部分人已经出发,最终他还是决定追赶和寻找行会的主要成员。就算其他的人他弄不清楚,贾辛图的行会会长,红发的女精灵Pephennas他还是记得的,这么重要的事情,她不可能不参与。 显然他对于驿站换马的担忧是有道理的,驿站里的驻守人员也已经大大的减少了,似乎旧共和国的贵族动员能力不错,又或者这里的人本身就对这场战争极为重视,许多人都加入了队伍,跟随金龙北伐。 雷蒙德甚至有些怀疑是否有许多并非正规部队出身的民众混在当中,而这样的队伍本身的纪律性和战斗力都必须打上一个问号。 由于时间紧张,但又没有马匹可以更换,他只能在驿站花了些钱买了草料,让马休息了两个小时。接下来又是漫长的追赶,最终坐骑也几乎到了极限,打着鼻响,口吐白沫,最后摇摇晃晃的栽倒在地。 雷蒙德安抚性的摸了摸这匹黑马,它的其中一块铁马掌已经跑掉了,前腿在栽倒的时候关节也磨出了血。这只安静的食草动物无辜的大眼睛里流出了眼泪。 雷蒙德叹了口气,掏出匕首,打算替他结束痛苦。 “这是匹好马,应该再给它一次机会。”一个女声从他背后传来。 他回头看去,一队人马正要从他旁边经过,说话的是队伍中穿斗篷的女子,兜帽遮住了她的脸,逆光之下雷蒙德无法辨认来者的身份。 “好久不见,大法师的学生,雷蒙德先生。”显然这位女士比他先认出了人。 “……莱亚小姐?”雷蒙德反应不算慢,会这样称呼他的人并不多,“这可真是太巧了。” 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莱亚下马,打了个手势,跟随她的人也下马来,其中两个人上来帮助查看倒地黑马的情况。雷蒙德站起来朝她走过去,他收起匕首,在衣服上擦了擦手,伸出手来:“好久不见。” “你还好吗?”莱亚脱掉手套与他握了握,“我真没想到你会在这里,我本以为……” 说到这里她停了一下,似乎也不确定到底应该以为雷蒙德在哪里。 雷蒙德礼节性的笑了一下,他现在更需要知道的是佣兵行会的动向和马库斯的情报。正当他开口打算问问莱亚的时候,检查过黑马的人过来告诉莱亚,马的伤不轻,但也不是没救,如果能照顾得好还是可以恢复状态。 莱亚点点头,笑着对雷蒙德说:“你看,我说它值得第二次机会吧。” 雷蒙德没有太多心情顾虑这个,他只好直接告诉莱亚自己在赶路,马受伤了自己不可能去照顾它。莱亚想了一下,将黑马交给那两个人,又问了问雷蒙德的去向。 “那么,看来我们命运的道路再次产生了交汇。”莱亚牵过一匹马,把缰绳递给雷蒙德,“我想我们又可以同行了,雷蒙德先生。” 雷蒙德反而犹豫起来,尽管理论上来说,要赶赴前线的莱亚的目的地与他相差无几,但是他更愿意穿过帝国——这样更节省时间,为了以防万一他也更愿意去贾辛图打听一下消息。 莱亚看出了他的犹豫,并且感到疑惑。 雷蒙德最终还是向她解释了自己关于马库斯的担忧。 “马库斯?”莱亚歪着头思索了一下,继而向雷蒙德确认,“是一开始我替你雇佣的那名佣兵?” 雷蒙德有点惊讶了,这次是惊讶于莱亚看起来居然不知道马库斯是谁。 他对莱亚的提问表示了肯定。 “你……为什么要找他?”显然莱亚是真的不知道马库斯的真实身份,一脸的搞不清状况,“你们后来,在我走了之后,又产生了什么交集吗?” “不是你让他一路护送我的吗?”雷蒙德反问。 “是啊,护送到骑士团团长大人手上为止。”莱亚回答,“我一开始就这么跟他说的。” 如果在以前,雷蒙德大概又要大惊小怪一番,但到了如今这地步,这几乎又是微妙的意料之中的事情。 “所以,你和他的协议,仅仅只是让他护送我们到科劳肯城。”雷蒙德看向莱亚,后者点点头。 “那你当初选择雇佣他是为什么?”这世界上没有那么多连续的巧合,如果有,一定是事先计划好的预谋,“完全是在佣兵所里随机挑选的?” “不,是我父亲的朋友事先替我联系的。”莱亚摇摇头,“有什么内情吗?” “你知道马库斯 菲尼克斯吗?”雷蒙德向她揭示谜底。 “那个人就是马库斯 菲尼克斯? 本人?”莱亚的表情显得有点难以相信。 “正是他。”不知道为什么雷蒙德甚至有了一点沾光的感觉。 “那么他后来和你继续在一起?他有什么目的吗?”莱亚好奇的问。 “我也不知道……”雷蒙德摇头,他确实没能分析出马库斯跟从自己能得到什么好处。 “好吧。”莱亚拍拍他,显然是认为他不想说或者不能说,“那你现在打算去哪里找他?” “……贾辛图。”雷蒙德还是决定早点说清楚,老实交代的好。 “……”莱亚脸上露出了明显的不悦,看来她还是和当初一样对帝国极为不满,她沉默了一下,最后皱着眉头说,“其实你应该和阿格里提斯团长大人在一起。” …………他自己飞走了没等我能怪我啊! 莱亚没管雷蒙德写在脸上的腹诽,继续说道:“阿格里提斯大人在为共和国而战,共和国也需要你,你应该去他身边。” 雷蒙德知道自己不应该把关系搞僵,他现在没有马匹,而莱亚愿意提供,他应该好好哄着她,可是就算理智再怎么提醒他,他也忍不住要在这个当口发火—— “没有你们的阿格里提斯大人,事情也不会搞成这样!”他下意识的环住胳膊,继续说道,“如果不是他,黑龙说不定根本不会进攻共和国,如果不是他,马库斯也未必会被兽人抓住,如果不是他,卢克也……!” 说到后来他住了嘴,深呼吸了几下。莱亚惊讶的看着他。 雷蒙德等了一会儿,确定自己能控制态度,才再度向莱亚开口:“对不起,这些都不是你的错……” “你哭了。”莱亚说。 57、会面 有许多因为自己的错误而造成不可挽回损失与伤痛的当事人,常常会责怪他人或者社会。 这样的人雷蒙德曾经见过不少,在家里因为孩子高烧不退坚持用土法捂被子喝热水结果把孩子拖死,送到医院孩子早就心跳停止了的母亲,不检讨自己,责怪自己,反而责怪医生不能救孩子,责怪社会没有爱心。 不照顾小孩导致小孩游野泳淹死的父母,不检讨自己没有负起监护人的责任,却整天坐在河道管理局门口撒泼打滚。 雷蒙德曾经认为他们的面目丑陋不堪,毫无理性,并且软弱的让人对人性失望——连承担责任的勇气也没有,通过将怨气转嫁向他人来逃避自己的错误。 现如今,自己这样把一切推给老九,在一个姑娘面前失态的斥责他,又比那些他曾经鄙视过的人好到了哪里去? 这一切,都是他自己的责任。一直以来,他都把自己放在一个比老九更低的位置,然而,真理,应该如马库斯所说的那样,“所有人都是平等的”,无论种族。他总是认为龙比人更强,即使老九的决定他并不完全赞同,甚至有时候根本不知道他决定如何,却也依然选择服从对方——这是他自己的错。 他完全可以不同意,也可以反抗,但是惰性和胆怯战胜了理智和勇气。 如今的一切,卢克的死,马库斯的被抓,甚至从一开始——被卷进二龙相争的混乱命运中,主要要负责的还是他自己。 雷蒙德的脑子乱成一团,负疚感让他瑟瑟发抖。 莱亚对着他突如其来的情绪反应有点不知所措。 “我要去贾辛图。”雷蒙德挤出了这句话,“即使必须走着去。” 他不能再次妥协,再次让看上去更强的人为自己的命运负责。 莱亚似乎被他的态度吓了一跳,叫过一名副官商量了一会儿,才同意了雷蒙德的要求,分给他一匹马之外,派了两名随从跟随他。 雷蒙德不在意莱亚到底是为自己的安全着想还是单纯怕他跑了,他翻身上马,夹紧马肚,打马上路。 只有奔马时快速掠过的景物和迎面刮来的风让他感觉稍微好些,卢克的事,马库斯的事,就像两条虫子一样在他大脑中不断的侵蚀着思维。 他努力的不去想,只在辨认道路的时候才稍作停留。 他们在帝国境内换过一次马,之后就再没有停过的直奔贾辛图。 雷蒙德在这期间几乎没有合过眼,到达贾辛图之后他又直奔佣兵会所,几乎是停在那弓箭与长剑的标识下的瞬间,他松了口气,之后一头栽下马,失去了意识。 他感觉自己应该并没有昏迷多少时间,醒过来的时候,竟然看到了眼泪君。 雷蒙德四下看了一下,房间很陌生,窗外华灯初上,却人声熙攘——看来确实是在贾辛图了。 眼泪君凑过来关心的看着他,雷蒙德双手捧住他的脸仔细观察了一会儿,才几乎是有点哽咽的说:“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那天在风雪中,出于各种顾虑他并没有跟上逃亡的眼泪君。而之后卢克又出了事,使得他几乎没有办法再考虑这件事,现在看到眼泪君平安无事,也算是心头的石头放下一块。 “我没事。”眼泪君柔声说,“谢谢。” 雷蒙德不解的看着他,谢谢是指什么? “我……并没有做什么。对不起。”他沮丧的道歉。 “谢谢你雇人来找我。”眼泪君说,“谢谢你给我写信。我以为没人会在意。” “……这些都是应该的。”雷蒙德心情有点复杂的看着他。 “没有什么是应该的。”眼泪君笑了一下,凑过来轻轻吻了他一下。 “你是怎么回来的?是他们找到你的吗?”雷蒙德问他,“我……听说你们被兽人抓住了。” 他决定还是不要提卢克的事了。 “嗯。”眼泪君点点头,我在途中逃走了,“马库斯帮了我。回来的路上遇到了几名斥候,他们按照你的描述认出了我……” “真是万幸……”那样大的暴风雪,能活下来,成功的找到来路,实在是不容易,雷蒙德忍不住赞赏的摸了摸对方的头。 “后来我把当时的一些详细情况告诉了他们,他们听过之后又问了一些细节,就把我送回来了。”眼泪君似乎不介意雷蒙德摸他,并没有反抗揉他头发的手。 雷蒙德把手收回来,摸着下巴想了一下,“那你回来得也太快了……” 就算不考虑在北方逃亡的时间,边境离贾辛图就算日夜兼程的骑马,开足马力也要好几天。他问询的看着眼泪君。 “那是因为佣兵当中有一位是赤铜龙。”眼泪君解释,“她送我回来的,当然比普通的方式要省时间的多。” 雷蒙德挑起眉毛,“佣兵行会可真是……人才辈出。居然连龙也来当佣兵?” “……其实你也见过她。”眼泪君一只手托着下巴,看着雷蒙德,“她是贾辛图的行会会长。” “Pephennas?”雷蒙德的眉毛挑的更高了,“可我记得她是一名精灵!天啊,这个世界上还有人仅仅只是外表所显示的样子吗!” “有啊,我啊。”眼泪君俏皮的笑了起来,补充道,“其实一开始我就感觉Pephennas并不是普通的精灵……” “是啊她不是少数族裔吗……”雷蒙德小声插嘴。 眼泪君摇摇手指,“我不是指这个。Pephennas的名字的意思是‘没有过去’,精灵一般不会起这个名字。所以当时我就觉得她很可能是想要隐藏身份……” 不会外语真吃亏啊,雷蒙德腹诽着,接着他问眼泪君Pephennas在哪。 “她送我回来之后又立刻回到北方了。”眼泪君说,“有大批的佣兵正在朝那个方向集结。” “这个我知道。”雷蒙德说,但是他更想知道Pephennas是否知道马库斯现在的情况,又是否知道该去哪里寻找他,“我得去找她。” “Pephennas曾经说过她会去向龙神寻求帮助……”眼泪君有点不确定的告诉他,实际上他对雷蒙德的决定也充满了不确定。 即便Pephennas去过德拉根尼亚,现在多半也已经赶赴北方了,雷蒙德心里计算着龙的飞行速度。 雷蒙德站起身来,在房间里踱步,盘算着下一步的计划。他需要一些更清楚更详细的一线信息。 眼泪君以为他要马上动身,伸手拉住他:“自从你给学院写过信之后,波希已经到这里来打听过好几次你的消息了,你不考虑再等一下,见见他?” 58、战友 提到学院,雷蒙德首先想到的并不是波希,而是魔法学院的老院长多米尼克。不知道他是否知道马库斯现在的处境,又是否知道他的哥哥的事情。 “你不会要这么大晚上的跑去找他吧……”眼泪君看出雷蒙德有朝外走的趋势,试着拦住他,“就不能等到天亮?” 雷蒙德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告诉他现在情况特殊,非常时期,非常手段。也许等过这几小时,就错过了非常重要的事情。 他一向认为能抓紧的时候还是要抓紧,毕竟一不小心就阴差阳错错失良机的事情还是挺多的。 虽然战争的阴云在北方边境密布,拉卡塔帝国的首都却与平时并没有多少不同,甚至连宵禁都没有实施。这使得雷蒙德和眼泪君得以顺利的骑马顺着大道赶到巴瑞凯德学院,而不用偷偷摸摸的遛墙边躲阴影。 莱亚派给他的两名侍从被他施放了睡眠术扔在佣兵会所。 到了学院,七拐八拐的他还是有点不认识路,但是显然眼泪君记忆力非常好,很快就找到了魔法学院波希的住处。由于波希毕竟是草原大王的儿子,平时还有随从随侍左右,住的地方也算不错,单间且离老师们的住处不远。 波希见到雷蒙德自然是高兴异常的,热情的扑上来把雷蒙德撞的倒退三步不说,还积极的想要向他展示新学到的法术。 雷蒙德只好在他热切的注视下勉强的观赏了这倒霉孩子用一个方向控制略微糟糕的魔法飞弹把自己房间的书桌炸成两半的经过。 “唔……老师的小龙呢?”波希东张西望的问,“就是会喷火的那个。”他用肢体做了一个飞着喷火的姿势。 “……呃,它不在。”雷蒙德不太想谈这件事。 “啊……?”波希的狗狗眼露出失望的神色,但是很快他又恢复状态,从柜子里翻出点心给雷蒙德吃。 雷蒙德看着满屋子转来转去的波希感觉就像在看一条非常开心的追着自己尾巴的金毛,他忍不住笑着叹了口气。 “北方要准备开战了,你……或者你父亲有什么打算吗?”说了几句无关的话,雷蒙德切入正题,“学院本身有什么动静没有?” 波希虽然表现的对这种事情不感兴趣,但也不是一无所知:“父亲和帝国和阿格里提斯都各有协议,那是他们各自的事情吧。”他挠了挠头,“我的话嘛……反正他并没有说什么,大概就是要我好好待着了。” 他想了想又说:“学院倒是没什么动静,这件事上帝国的态度本来就暧昧不清嘛……” 雷蒙德点点头:“那你们院长多米尼克呢?他也没什么动静吗?” “啊……这个嘛……”波希有点茫然的眨了眨眼睛,“我平时并不常常和院长接触,对他的动向不太了解。他怎么了?” 这个问题导致一直坐在旁边默不吭声的喝奶茶吃点心的眼泪君都停下来看着雷蒙德。 “呃……”雷蒙德皱起眉头,他不认为有些信息适合这种场合下被简单的公开,“我有一些他可能会感兴趣的消息……” “是什么?”波希睁着大眼睛无辜又好奇的问。 “他现在在学院吗?”雷蒙德决定还是不予回答。 “应该吧……”波希不确定的说,雷蒙德对他问题的无视似乎完全没有干扰到他的积极性,“我去问问老师们。” 然后他就跑出去了,留下眼泪君和雷蒙德相顾无言。 “院长会感兴趣的消息?”眼泪君把茶杯放回书柜上,桌子被波希劈碎之后矮书柜负担了摆放东西的职责。 “嗯……比如说马库斯的消息之类的……”雷蒙德犹疑着回答。 “可是连佣兵行会的许多人都知道了马库斯的事了,你觉得魔法学院的院长信息能有多滞后?”眼泪君对他潦草又敷衍的态度有点不满,“还是你知道什么别的情况?” 雷蒙德正要辩解,外面传来一阵相当大声的谈话,大概内容就是“小混蛋这么半夜三更的你把我拖出来是要怎样!”“如果不是非常重要的事情信不信明天让你坐1000个杠上引体!”“就算和院长有关我也……” 然后这个声音停了下来,魔法学院魔武双修的巴尔德老师站在门口,看着眼泪君和雷蒙德,他挠了挠那头乱糟糟的稻草黄的头发,似乎想要努力回忆起来人的身份。 可惜的是半晌之后,他只能面色无奈的说:“抱歉,我肯定我们在哪里见过……” “我叫雷蒙德,我们是……马库斯的朋友。”雷蒙德自我介绍,又指了一下眼泪君,“这是Ningaear。” 巴尔德点点头,“我想起来了,那时候院长室,你们都在场,”然后分别与他们握了握手,“波希说你想见多米尼克院长?” “嗯,我有些关于马库斯的消息,也许他会想知道。” “啊……”巴尔德做出明白了的样子,“什么消息?” 看来巴尔德绝对是和波希同频度非常高的师生,雷蒙德腹诽,他只好回答说:“我希望见到院长再说明。” “我可以转达嘛……”显然巴尔德没有波希那么好打发。 “这……也和院长的亲属有关。”雷蒙德决定还是透露一点,支支吾吾可能过不了关。 “院长的亲属?”巴尔德追问,“哪位亲属?出了什么事?” “我觉得还是单独向院长说明比较好。”雷蒙德坚持。 “那不可能。”一个女声插了进来。 雷蒙德循着声音望去,一位深色头发的女性站在门口,他对这名女性还有些印象,是波希入学的时候见过的其中一位老师。然后他发现门外似乎站着更多的人,外面夜色有些暗沉,他看不清来者的面目。 眼泪君吹了声口哨,走到雷蒙德的旁边小声提醒:“看来我们被包围了。” 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一种有些危险的气息,雷蒙德安抚性的握住他的手,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不可能是什么意思?”雷蒙德的目光绕过巴尔德,投向先前说话的那位女士,“院长出了什么事吗?” “院长很好,至少目前很好。”门口的女士回答他,“现在,希望你能好好回答你面前那个黄毛笨蛋刚刚问过的问题。” “嘿!”巴尔德不满的叫起来。 “如果我依然坚持要见院长呢?”雷蒙德默默准备法术,他感觉周围空气中危险系数一下子提高了好几个等级。 “那就……”女士面露不善。 “那就让你见!”巴尔德突然把话接了过去。 然后被那名女法师踹了一脚。 “但是不能单独见,所以就算你不说,你要说的话最后还是会被我们知道。”巴尔德一边拍着屁股上的脚印,一边故意卡在雷蒙德和其他人中间,“够了!萨曼莎!别再踢啦!”他最终无奈的抱怨着,一边徒劳的躲开萨曼莎的攻击。 “你们把院长怎么了?”雷蒙德问他,如果不是巴尔德突然出声,大概他已经和萨曼莎打起来了,这个女人的左手噼里啪啦的闪着闪电效果的法术痕迹。 波希显然也松了一口气,大概是为自己保住了宿舍吧。 “没怎么,他好好的。”巴尔德说,萨曼莎似乎踢够了他,一扭身出了房间了,“我们就是希望他能冷静下来思考问题罢了。” 说着他一抬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显然是邀请雷蒙德一起出去看看院长。 雷蒙德没有犹豫。 “校长做了什么不冷静的事吗?”雷蒙德在路上问,他们又开始在黑灯瞎火的学院里穿梭。 “他听说了马库斯的遭遇之后,就想着单枪匹马的去救人。”巴尔德摇摇头,“就算把帝国和学院的态度放到一边去,我们也不可能答应啊!他都那么大年纪了!” “而且还是个路盲!”另一个人也附和道,雷蒙德转头看去,印象中这个人似乎叫做卡敏,很年轻的一位老师。 这几个人走在他们旁边,理论上应该是在押送他们,但从气场和行为上却完全没有胁迫的味道,更像是一群老朋友下班以后去小酒馆喝一杯的感觉。 那我恐怕要带来坏消息了。雷蒙德想着,也许他的消息只会让老院长更为冲动。 59、伤痕 雷蒙德最终还是选择老实的将卢克看到的事情在院长以及其他人面前说了出来。 院长对这件事的接受程度比他想的要好很多。这个老人只是呆滞了一会儿,并没有出现他想象中的歇斯底里或者过于激动的否认之类的反应。在他反应过来之后,只是又向雷蒙德确认了一些细节,显然这个事实对老人来说属于雪上加霜的打击。 其他人的反应则不尽相同,巴尔德忙着安抚院长,似乎是害怕他情急之下晕过去一般小心的照料着,大个子科尔老师则对兽人女王的这种行为完全义愤填膺——甚至一拳把墙壁上砸出一个坑来,萨曼莎却依然对雷蒙德持有怀疑态度,连带着怀疑他所提供的线索。 “我必须去找他,去找马库斯……”院长低着头,用手掌撑着额头,“他需要我的帮助。” 比起上次见面的时候,原先那个健朗的老头已经不见了,现在的多米尼克看上去不仅衰老,而且衰弱。也许人年纪大了对于精神打击的承受力更低了。 巴尔德也许正要说点什么劝阻他,他却抢先一步继续说:“我早就说过了,学院如今不需要我,你们有五个副院长,随便哪一个都能做好我的职务。我要到需要我的地方去,不是这里,不是待在这里一事无成……” “我已经为这个国家做的够多的了。”他抬起头来,眼圈发红,“是时候让我为自己做点什么了,难道还要等到我腐朽成一具枯骨,什么也做不了了……” 其他人一时间都没有说话,萨曼莎抱着胳膊,有点不耐烦的用靴尖敲打着地面。 “就算这样,你们也要阻止我吗?”多米尼克站起来,抚平了一下衣袍上的皱褶,似乎是已经下定了决心。 “我们不能放任你一个人深入危险地区。”萨曼莎皱起眉头,“提议还是和原来一样,如果你一定要这么做,至少我要和你一起去。” “你们有你们的责任,学院需要你们,学生们也需要。”多米尼克摆摆手,“况且这是我的私事。” “那么我们又一次陷入了僵局。”萨曼莎歪了歪头,并没有要退让的样子。 “也可能我老了……”多米尼克说,“但不要以为我真的就没有办法对付你们。” “好了,不要谈什么对付不对付的。”巴尔德快速的站到萨曼莎前面挡住她,“不如大家都各让一步,我们也不要全部都非得跟着院长,院长也酌情让两三个人和您一起行动怎么样?” 站在他背后被他的阴影笼罩着的萨曼莎不满的想把他拍开,但巴尔德却没动。 “我们这个魔武双修的分支学派,就是您一手扶持起来的。我们对您的感情和对这个学派的感情一样很深,学院的事固然是我们的责任,但是您要是一个人身陷险境让我们坐视不管,也是不可能的啊……”巴尔德说着,一边给想要打断他的萨曼莎打了个“闭嘴”的手势,“马库斯菲尼克斯是战斗英雄,我们的先辈,要救他,我们也希望能出一份力。我看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我和科尔跟您走,学院的事务让剩下的老师分担一下,这样就不耽误教学了。而有我们跟着,其他人也能更放心……” “放心个鬼!”萨曼莎终于忍不住打断他,用力捶了他一拳,“无论如何我必须去,其他人都无所谓……” “你这种状况才不适合跟着院长……”巴尔德小声说,萨曼莎非常非常用力的白了他一眼,让他把后面的话咽回去了。 多米尼克院长并没有立刻表态,他似乎也觉得有些进退两难。 “咳……”雷蒙德清了一下嗓子展示自己的存在感,“我觉得巴尔德的提议还是不错的,我想您也不愿意真的就此和他们动手吧。” 这帮人啊,根本就是因为关心对方想要保护对方,以至于都快要打起来了。雷蒙德甚至觉得有点羡慕。 巴尔德一见马库斯的朋友也支持自己,赶紧又为自己多说了几句。萨曼莎在一旁生气的插嘴说他和雷蒙德互相勾兑里应外合不安好心。 最终院长还是同意了这个各退一步的提议,并且表示天亮之后再和副院长交代一下学校事务自己就打算出发了。萨曼莎二话不说就回去收拾行李了,巴尔德在背后看着她直摇头。 在场的其他人虽然对最后决定下来的名单多少都有意见,但也陆陆续续的回去了。多米尼克对雷蒙德和眼泪君说了一些抱歉的客气话,并表示如果他们愿意,可以从自己的私人收藏里挑几件东西作为答谢和致歉。雷蒙德摇摇头,他只希望能够和多米尼克一起出发,去救马库斯,毕竟这件事里有他的责任。 老院长对于他的这个要求并不是太惊讶,他拍了拍雷蒙德的肩膀以示理解,又有些遗憾的说今天实在是天太晚了,没来得及安排接待,只能暂时委屈他在自己的临时客房住一晚。 “我的书房里也有一些卷轴和魔法物品……”老院长说着,指了指走廊斜对面的房间,“你要是有什么需要的,可以找找看。明天出发前我会再让巴尔德过来找你。我还有一些别的事要准备……晚安……” 雷蒙德看着老头的身影消失在走廊里,他小声喃喃自语着:“他该不会趁夜晚偷偷溜走吧……” “我看是不会。”眼泪君趴在窗口,语带戏谑的回答他,“你能想到的,那帮肌肉法师也能想到……” 雷蒙德凑到窗口,果然外头有好几个堵门的,全部都像盯梢的便衣一般关注着这栋建筑物的出口。 雷蒙德的下巴搁在眼泪君的头顶上,他几乎是连日奔波又精神紧张,居然在这时候感受到了疲倦。 “抱歉。”他说,把胳膊环在眼泪君的肩膀上,保持着脑袋靠在对方头顶的姿势,两个人就这样在黑暗的房间里看着窗外学院里的灯火和远方天幕中的黯淡星光。 “为什么?”眼泪君的脑袋动了一下,似乎想转过头来,但是因为被雷蒙德压住了,最终还是只能保持原样。 “……还挺多的。”雷蒙德长叹了一下,握住眼泪君的手无意识的把目光焦点集中在上面,“比如说,刚刚多米尼克问我们要不要答谢的时候,我不应该代替你一次性回绝的。”是啊,也许眼泪君会需要些什么,他这样被卷进这次旅途,却最终什么也没得到。 “我刚刚有说过什么吗?”眼泪君轻轻笑了一声,“如果我有不同意见当时就会说出来。既然我当时什么也没说,当然是默许你代替我回应了。” 雷蒙德沉默了一下,他似乎总是没有办法正确的定位到这个半精灵的想法和举动,就像无法捉摸一个青春期又天真却又在渴望成熟的少年的内心一样——他的心态已经有点太老了快要搞不懂他们了。 “那你以后打算怎么办?”雷蒙德想了一下,自己也没有什么可以给他的,实际上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身无长物,一切都是别人给的,他无奈的说,“有什么我能帮你的地方你可以告诉我。” “我不是早就说过了吗……”眼泪君有点不耐烦,他爬起来挣脱了雷蒙德的压制,转过身背靠着窗台面向后者,“你能不能别一再质疑我的生存能力?” “我不是这个意思……”雷蒙德当然不会质疑他的生存能力,实际上,他相信眼泪君的生存能力远远甩开他好几十条街。 “你说能帮我是什么意思?如果我提出要求你就会满足?”窗外的微光照进来,眼泪君的脸大部分都在阴影中。 “嗯,只要我能做到。”雷蒙德点点头。 “那如果我说别管这些破事了明天早上我们一起离开这里,找个安静的地方生活呢?”眼泪君几乎没有等他回答,“你能做到,可是你不会愿意的,对吧?” 雷蒙德从他这句话里听出了一些他熟悉的东西,害怕知道答案所以先急着自我否定,害怕被拒绝所以先放弃,那种隐隐的厌烦,憎恨,以及委屈…… “我愿意,”他说,“我愿意和你找个安静的地方生活。” 眼泪君没有什么表示,两个人默默相对。 “但是?”过了好一会儿,眼泪君才打破沉默,他的声音里有一点不甘心和戏谑。 “但是这件事有我的责任,我不能不负责任就此走开。”雷蒙德说,“如果我就此走开,就不再是我。一个不负责任的人,没有资格和你一起平静的生活……” 他希望自己能够把这种想法解释的更清楚一点,他有他的原则和底线,为自己的行为负担责任在他看来是任何一个健全的人都应该做的——即使满世界都是逃兵,也不该影响他对此的坚持,能撼动自己的只有自己,其余的都是借口。 “你还真是不管做什么都够坚持的……”眼泪君似乎笑了笑,“一开始如果不是你坚持要负责,大概我们根本不会彼此了解吧。一般情况下,大多数人只会把被打伤的小偷扔在路边吧?” “我以为我走的才是正常的程序?”雷蒙德回想起认识眼泪君的过程,自己完全只是想把他交给执法机构而已。 眼泪君摇摇头:“那条金龙不是第一个打伤我的,我母亲几乎从没管过我,所以我从小就在卢思特混日子。老实说,要在人类社会活下来,比在精灵中容易的多,因为他们总有更多的欲望……精灵的血统对于他们来说既有新鲜感,又合胃口,即使在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也能很轻易的被青睐……” 说到这里,他似乎想到了什么让人厌恶的回忆一般,冷哼了一声。 雷蒙德正想着要如何接口,眼泪君又继续说:“人类在该有的地方,秩序往往漏洞百出松懈不堪,却在奇怪的地方有奇怪的秩序,比如说,在卢思特,你不能独立的成为一个童X妓,会有一些凶悍的人来管理你,如果你试图反抗,他们会把你打断手脚扔进河里。而这些人,不仅会把你交到那些让人生厌的嫖X客手中,事后从你手里抢走大部分嫖X资,还会教你偷窃,行骗……一切能让他们获得更多财物的手段……” “并不是所有人都是这样……”雷蒙额有气无力的辩解,眼泪君的人生比他想的更糟糕,他甚至不知道是不是该在这个时候辩解或者更应该顺着对方的话大骂这个狗屁世界。 “也有正直的人,”眼泪君对他的辩解倒是没表现的太不满,“曾经来过一任地方官员,清理了街面上的所有混混和城市中的黑道,同时还禁止了童X妓行业,让人把一帮孩子找来登记名册,寻找亲属,提供食物,甚至也派人教我们识字。卢思特的街道都变干净了,治安也变得很好,我也不需要为了一碗食物而去冒险……老实说那段时间我学到的文化知识甚至比我母亲教给我的都要多。” “然后他被抓走了。据说是贵族之间的斗争。”眼泪君叹了口气,“他花了五年让卢思特变得安全,干净,而文明。而卢思特只花了十五天就堕落回原来的样子,乱糟糟的市容,小偷和混混躲在街道的阴暗处,就像他们从未离开过,当然,还有童X妓,也回来了,从那以后,一切照旧,毫无希望……” “你总还遇到过其他的……好人吧……?”人类社会是顽固的,这点雷蒙德深有体会,甚至连文明本身也只能无奈的螺旋发展。 “好人?”眼泪君的语气里有着不同意,“如果你指对我友好的话,绝大多数是因为外表……仅仅因为外表就决定对待他人的态度,也会因为其他更肤浅的原因而改变态度,这样的人可能上一刻对你笑,下一刻就狠狠的伤害你。可是你跟他们不一样……” 雷蒙德没说话,偏见的形成不是一朝一夕的,也不是朝夕之间就能改过来的。而一个人所处的环境和职业,则能决定他对社会的接触面——作为医生,他曾经接触过从重刑犯到高官,新生儿到耄耋老者这样极宽范畴的人,有人因为贫困而扭曲,有人因为疾患而疯狂,但同样也有怀抱希望,乐观向上的人,美丑从来都是不论贫富贵贱的,世界永远不会是单一的。但是,选择猥亵儿童的则没有一个是好货了,无论地位如何,这些人都扭曲而肮脏,向孩子出手的,永远是人类世界中最丑恶的一部分的集合体…… 眼泪君在人生的开始阶段,就被这个世界用最恶毒的方式来折磨,雷蒙德觉得没有人有资格要求他客观公正。 他实在找不到什么合适的语句来安慰对方,最后只能伸出手放到对方肩膀上轻轻拍了拍。 眼泪君把他拉到怀里紧紧抱住,脑袋埋在他颈侧,“我要你,”他低声说,“和我在一起。” 60、母亲 “我已经答应过你了啊。”雷蒙德拍拍眼泪君的后背,“你不相信我?” 眼泪君点头,继续抱着他不放。 雷蒙德任由他抱了一会儿,忍不住说:“我有点困了,现在就睡觉好吗,明天还要早起……” “嗯。”眼泪君答应着,但是丝毫也没有要放开的意思。 雷蒙德伸手想松开他的圈着自己的胳膊,眼泪君放开了他一点,和他四目相对,然后凑过来吻他。雷蒙德一边应付着,一边小心翼翼的在眼泪君的推动下后退,后者明显是想把他推到床上。 最后他终于安全着陆倒在床垫上,没有因为黑暗中踩到什么活着撞到什么而绊倒。 眼泪君压到他身上继续一边吻他一边解开他的衣服。 雷蒙德其实非常喜欢眼泪君的吻,就像他在第一次见到对方的时候注意到的那样,这孩子的唇形非常好看,丰满而且柔软,碰触起来就像温暖甜美的青团,有一种身心皆被安抚的感觉。再加上他吻技熟练,实在让人有些沉醉。 只不过…… 雷蒙德有点勉强的把眼泪君推开了一小段距离,面露难色的看着他:“唔……我明天还要早起赶路,而且,现在也比较累了……” 眼泪君趴在他身上微微皱着眉头,表情还挺认真的想了一下,挑眉问他:“那,不要前戏?” 不是这个问题吧!雷蒙德在心里叫了一声,最后还是放弃了抵抗,眼泪君貌似怕他逃走,已经极为敏捷的把他的裤子扒走了。 觉得下半身有点凉的雷蒙德企图钻进被子里顺便卷成一团直接睡觉,却被另一个拖住拽出来,“等下会很热的。”眼泪君压到他身上。 我知道。雷蒙德心想,我只是不想明天一早因为晚上操劳过度而出糗罢了。 眼泪君的手划过雷蒙德的腹肌,肚脐,耻X毛,然后挑逗着他的阴X茎,满意的感觉到对方在自己手中勃X起之后,他把另一只手的手指放到嘴里舔湿,然后顺着雷蒙德的股X沟探下去。 “你好像后面更加敏感……”他用手指在肛X门周围调皮的轻轻画圈,雷蒙德的括约肌在这样轻微的酥X痒和温柔的按摩下不可控制的收缩了几下,“已经想要了吗……” “嗯。”雷蒙德点头。反正逃不过,还不如快点做完早点睡觉。 眼泪君把一根手指伸进来,幅度不大的进出了一会儿,让肠道适应,然后又是第二根,这次他往深处抵触了一下,探寻摸索了一会儿,认真的注意着雷蒙德的反应,然后在对方不可抑制的发出一声浅浅的呻X吟的时候,满意的笑了。 雷蒙德伸手抚上眼泪君的脸,用拇指勾画着他唇角的笑意。这家伙可爱起来果然很诱人。 当他的肠道能适应三根手指顺利进出之后,眼泪君抽出手,扶住雷蒙德的腰,挺身进入他体内。眼泪君显然不打算太快放过雷蒙德,一开始他只是缓慢有节奏的进出着,每次都只是在直X肠深处轻轻一碰又退出,或者在半道反复研磨,弄得雷蒙德欲爽而不能,只能抬起腰主动迎合上去。 眼泪君显然对他的热情反应很满意,配合着他加快了节奏和摆腰幅度,有意识的调整着角度和力度,一次一次的撞到前列腺。雷蒙德一只手扣住他肩膀,另一手逐渐开始绞紧床单,因为借助在院长的客房,他实在是不敢大声呻X吟,只能咬着嘴唇从鼻腔里发出小声的呜鸣。 逐渐有液体从他上翘的阴X茎头的尿道外口中渗出,体内一点被撞击的越来越酥麻酸软,前面却越来越感觉肿胀。终于他抓住眼泪君的胳膊,用变调的声音小说:“我快要X射X了……” “嗯?是吗?”眼泪君笑起来,腾出一只手用力摩挲着雷蒙德的嘴唇,然后俯身吻上来,“我也是,一起吧。” 雷蒙德把手指插X进他的头发里,吮吸着他的唇瓣和温暖湿润的口腔,摆动腰尽力配合,两个人的小腹贴合摩擦着,在最后一刻,眼泪君把手伸下去,用掌心轻轻包住雷蒙德的阴X茎头,雷蒙德射在了他手心里。眼泪君也在他体内释放了出来。 两个人喘着粗气紧贴着,雷蒙德的脑子又一次因为高X潮而停摆了一会儿。眼泪君舔了一下手指上的精X液,又轻轻舔着雷蒙德的嘴唇,这种有点痒的感觉让雷蒙德忍不住弯起嘴角,然后用心的回吻身上的人。 温存够之后雷蒙德找了块布把两个人都清理了一下,把企图从背后黏上来的眼泪君塞回被子里让他赶快睡觉。 然后他自己也爬进被子闭上眼睛。旁边那只再一次很自觉的挤过来,企图爬进他怀里。 “好热。”雷蒙德轻轻推了他一下。 “嗯。”眼泪君鼻音浓重的轻哼了一声,非但没有退开,却像撒娇一样往雷蒙德那边蹭了蹭。 “你这到底是哪来的习惯……?”雷蒙德无奈的说,这家伙真是像猫一样不亲人,却又像猫一样粘人,你想关心他的时候他毫不客气的跑开,他愿意的时候又能躺在你的膝盖上不走。 眼泪君的手指懒洋洋的在雷蒙德身上移动着,从左侧锁骨中线往下,停在第四肋间。他用手指沿着肋间的皮肤划动着,“这之下,是你最重要的内脏,只要它受到伤害,你就会死去,”他微微笑了一下,“可是你却让我离它这么近……像这样毫无防范……” “我能听到它的声音……”他继续小声对雷蒙德说,声音沙哑又慵懒,“这种单纯的声音让我觉得好安静……” “第一次你这样做的时候,我就觉得你可真够……心胸宽广……”眼泪君接着说,“如果当时我要对你不利,你根本没有任何机会反抗。” “可你没有那样做……”雷蒙德说,他已经有点半睡半醒了。 “因为那样对我没有任何好处。”眼泪君小声嘟囔,“我又不是什么以杀人为乐的变态。……你应该更小心些,尤其是这种时候……” “我一直都很……”雷蒙德本来想顺口回答他,但是无端想到之前被老九坑到的经历,又有点底气不足,“……呃,注意。我一直都很注意的,别担心。” “嗯。”眼泪君倒是没有追究他的态度,摸索着伸手握住他的手,十指相扣,抵着他的额头,“我不想失去你……” “……不会的。”说完这句话之后雷蒙德稍微清醒了一点,他实在不觉得这么重的承诺适合在这种时候轻飘飘的不经过脑子说出来,他有点心虚的亲了眼泪君一下,“快睡吧。” “我以前几乎什么都没有拥有过……”半精灵的精神显然比雷蒙德希望的要好。 “什么也没有,就什么也不会失去。”雷蒙德打断他,比惨他是赢不了眼泪君,但有些共通的问题上他能够理解,“有的时候获得什么,反而会让人惴惴不安,思前想后,担惊受怕的顾虑,因为害怕失去……” 眼泪君低声笑起来,挪动了一下肩膀,调整了一下姿势,有点高兴的说:“你果然是不一样的。其他人发现我的处境的时候,总是语带同情的安慰我‘哦,你还有你的母亲’‘不管怎样,你还有妈妈爱你’……” 他的笑容逐渐带上了嘲讽的意思。 “并不是所有的女性都愿意和适合成为母亲。”雷蒙德早就发现了,其实眼泪君在这个问题上有相当深的执念,只是表现起来很微妙,因为缺乏而渴望,却故作坚强而否定这种渴望的感情总是这样别扭而羸弱,“也许她为了别人的错误而痛苦,但是你没有必要为了她的错误而惩罚自己。” “我没有……”眼泪君小声否认。 “每个生命的诞生都是被迫的,”雷蒙德说,“对新生命来说这是全凭运气的事。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有慈爱负责的双亲和温暖和睦的家庭。但这从来不是孩子的错,认亲这点之后,就会明白怨怼完全是浪费生命,你应该让自己活得更好,而不是被他们影响的更糟……” 眼泪君有点惊讶的看了他一会儿,绿色的眼睛在黑暗中看起来就像两汪深水,“你这听上去有点像经验之谈……” “嗯……我的母亲,她……非常爱她的工作。从来也不想生孩子。但是,在周围人的压力下,她还是生了我。——这算是和周围的人的斗争中失败了吧。总之,在怀孕七八个月的时候她都还在照常工作,为此还和我奶奶闹了很多矛盾。” “我出生之后她很快就回去工作,没有多少时间照顾我。她对我的关心,仅仅限于最低的法律义务。她曾经对我说过怀孕是她一生中最可怕的经历,一想到有一个未知的生物在她体内侵蚀她的血肉,她就惶恐到心烦意乱。……如此一来,我们之间的相处也是不难想象的。其他孩子有会抱他们,哄他们,对他们笑的母亲,我只有一个说话永远用命令语气的长官。一开始还会觉得好奇,羡慕,嫉妒,但是到了后来就麻木了,甚至认为这样也好,我不需要护着我的老妈子,我能成长的比同龄人更快……” “至于后来,当她发现我不符合她的期望的时候,非常干脆的完全放弃了我。她认为生下我是她被逼无奈下犯的一个错误……” 雷蒙德说到这里,停了下来,他发现眼泪君已经闭上了眼睛,呼吸均匀,睡着了。 “晚安。”他用嘴唇碰了碰对方合上的眼睑。 61、田野 让雷蒙德比较欣慰的是,他本来害怕的睡过头并没有发生。第二天一早启明星都还没落下去,院长家院长里和走廊里乒乒乓乓一阵搬东西的声音,还有嘈杂的人声。 虽然他既没有睡醒又觉得有点乏,但还是应声起来了。眼泪君也被弄醒了,揉着眼睛穿衣起床。 外头大概是来给院长送行和帮忙的,一群人进进出出忙个没完。雷蒙德甚至在其中发现了波希,后者一看到他就放下手中的东西蹦跶着跑过来,雷蒙德差不多快要看到他身后摇来摇去的尾巴了。 “呃……”雷蒙德按了按太阳穴,他缺觉有点严重,看到波希这种几乎闪亮的活力更觉头疼,“你们一大群人这都是在忙什么?看到院长了吗?” “我们来送院长和三位老师!”波希回答,“没看到院长,但是巴尔德老师在院子里吃早饭。” 雷蒙德点点头,又问:“那这一大堆东西是怎么回事?” 这根本不是送行这是搬家的节奏啊。 “是老师们的行李啊。”波希说得理所当然的样子。 雷蒙德忍不住要怀疑这帮人去救马库斯的诚意了,最终他还是决定先去找巴尔德了解一下,毕竟昨天院长说过会让巴尔德来找他。山不就我,我去就山。 巴尔德正在往一块干硬的烤面包上涂奶油,他面前放着一碗麦片。看到雷蒙德和眼泪君过来,他摸出一节长棍面包递到他两面前,大方的说:“要吃自己切。” 雷蒙德没有接他那节多功能干面包棍,他怀疑巴尔德把这节面包背在背上的首要功能不是当储备粮而是用来当凶器的。 “你们这一大早的阵势可真够大的……”雷蒙德说着,眼睛看向那些还在搬东西的人。 “院长着急啊,只能多几个人出来整理和搬运了。”巴尔德回答的理所当然,他喝了一口面前的牛奶麦片粥,上唇上沾上了白胡子。 “那院长呢?”雷蒙德比较关心这个。 “萨曼莎跟着他呢……”巴尔德摆摆手,好像在挥走什么强有力的骚扰一样,“这个女人,哼,只要被她盯住,就完啦。” 雷蒙德还没来得及答话,巴尔德又好像想起了什么一样,一拍脑门:“对了,院长说你有什么需要的带你去学院的装备库里找。我差点都给忘了……” 他转头四下看了看,波希正在不远的地方替他扛东西,巴尔德提高嗓门叫他:“波希!快,你快带马库斯的朋友去看看有什么他需要的!” 接着他又转过头来抱歉的说应该早些想到的。雷蒙德跟他客气了两下,跟波希走了。 巴瑞凯德的魔法学院里,消耗品真不少。分门别类的摆放着各种卷轴,每一种都有十几份甚至更多。当然,还有许多附魔物品,小到耳钉,大到全身甲。只可惜时间紧迫雷蒙德来不及挨个细细辨认和鉴赏。 学院的装备库如果要说有什么特色的话,大概应该是量大。雷蒙德看了一圈下来,发现并没有什么特别罕见或者出挑的物品,但就像他一开始注意到的那样,很多物品都不止一件,而是好几件,有一种量产的感觉。他挑了两个对魔法攻击有加成的戒指,和一副能够防御元素伤害的斗篷,以及一些可以快速施放的卷轴。波希就像一个赔女朋友逛街的男友一样,手上捧着雷蒙德从架子上取下来的东西,老实的跟在后头。 “唔,我这样拿这些东西没问题吧……”雷蒙德想到装备库门口坐着登记的两个工作人员,实际上院长的整个行为都有公器私用的嫌疑啊。 “没问题。”波希摇摇头,“学院的这些东西更新的很快。有时候做几次战地实习我们就要用比这多得多的素材呢。” 他似乎怕雷蒙德不相信,又补充说:“我们专门有一个派别的老师和学生,专门制造这些东西呢,卷轴啊,附魔武器啊什么的,不用的话,都没地方堆了……” 原来如此。雷蒙德点点头,看来学院根本就是一条龙,从生产到消耗都自己包了,可以独立完成整个魔法产业链啊。不过,话又说回来,他打开一张卷轴看了看,有点担忧的思考着是不是这里头有学生不成熟的实验品…… 雷蒙德挑完东西,在外间柜台登记出入库的情况,眼泪君跟过来,把一件斗篷和一把匕首放在他那堆卷轴旁边。雷蒙德把这两件东西和自己的堆到一起,波希和负责登记的人核对完,雷蒙德拿上东西往外走。 到外头,他把斗篷和匕首拿出来递给眼泪君,嘱咐他要小心些。 眼泪君奇怪的看着他,过了一会儿用难以置信的口气说:“你不会以为我不打算跟你去吧?” “可这是我的责任……”雷蒙德说,“而且很危险。” “马库斯也救过我,我也希望能救他,至少扯平这个人情。”眼泪君说,“再说,放任你离开我,找不回来了怎么办?” 雷蒙德想告诉他女王和兽人都非常的残忍,这次行动并不是什么安逸的旅行。但他想到眼泪君也许根本就是明白这点的,又或者不会听他的劝告反而会认为自己质疑他的独立判断力,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只点了点头,回去和巴尔德汇合。 巴尔德已经吃好了早饭,拉着他们去和院长集合。学院里一个小广场上挺着一辆四驾的马车,前后两排,四匹黑色大马已经被套上驾辕,拉着一辆看上去周正的车厢。 巴尔德解释说院长不宜骑马,再加上有行李要放,所以备了马车,并且示意雷蒙德和眼泪君也与院长同乘,因为“我知道你们传统的法师都受不了长途骑马奔袭的……”。 然后雷蒙德就在自己的抗议声中被巴尔德塞进了车厢,院长正坐在里头写着什么,抬头朝雷蒙德和眼泪君点点头,又低头忙自己的事了。 雷蒙德伸出头往外看了看,巴尔德爬上车厢前面打算驾车,被接着爬上那个位置的萨曼莎一脚踹了下去,后者牵动缰绳号令一声,队伍出发了。 雷蒙德对于院长带着规格看起来不低的车架出发的行为感到有点担忧——这么光明正大的公器私用没问题? 院长继续在他的小本子上写写画画,面对雷蒙德的疑问,头也没有抬的说:“我当院长二十多年了,这二十多年是一边和官僚以及文书工作打交道,一边拼命抽时间出来关注学院的教学。巴瑞凯德的这套程序系统之下,是允许我带教师进行这样的田野训练的。” 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还真是微妙啊,雷蒙德靠在窗口看着外头,首都附近路况很好,萨曼莎驾车也很平稳,窗外的风景正在有条不紊的移动着。雷蒙德看到巴尔德骑着马跟在后方,他把头探出去一些,早晨的风立刻吹乱了他的头发,巴尔德旁边有一位,想来应该是科尔法师,他块头巨大,让人忍不住担心他随时能把下身的马匹给压死。说实话,那匹正常高度的马,在科尔的陪衬下,更像是能被人夹在腋下带走的大型玩具。 雷蒙德忍不住笑了起来,把脑袋转回车厢里,想让眼泪君也看一下这有趣的情形,才发现后者已经好整以暇的靠在座位上睡着了。 62、救援 雷蒙德本以为院长年纪大,这趟路会跑得比较缓慢。事实却是,除了中途停下来换过两次马,他们完全可以说是日夜兼程。而远离贾辛图之后,边区糟糕的路况真是颠得人恨不得把喂都吐出来,在这种情况下,雷蒙德宁可骑马,他实在是对老院长的耐受度太佩服了——在这种情况下多米尼克居然一路能集中注意力干他手头的事,或者完全不受路况影响的打盹。 无论是流言还是官方的局势判断,都影响的很快。边境没有因为即将到来的战争而出现大量流民的唯一原因就是帝国已经开始戒严了。雷蒙德上次跟着老九跨越边境山脉的时候注意过,其实通向北方有相对比较容易通过,海拔较低而且经过了一定人工修整的山路,尽管北方已经不再是一个拥有正常外交的地区,帝国依然在这些点上设立了哨卡监视着出入境的状况。对于院长来说,如果要从正式的哨卡出境,大概有点困难。 对于越境这个问题雷蒙德也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和建议,比如说去找佣兵合作,毕竟他们的斥候就有效的进入了北方。 多米尼克不是很同意他的这个提议,他的看法是尽管佣兵们热情很高,也和他有着同样的目的,但是人多嘴杂,哪怕兽人显得没有自我意识,女王可不是没有大脑,如果没有情报网,她不可能支撑整个种族盘踞北方如此之久。 再加上,这里头还有黑龙尼德霍格的搀和。 提到尼德霍格,雷蒙德倒是想到另一头龙,不知道他现在正在哪里鬼混,和他的旧共和国联合军玩的开不开心。 “那么您具体的打算是什么呢?”既然不打算和佣兵合作,也没法走官方通道。 “几十年前我参加战争的时候,曾经在这一带发现过一条小道,不是很好找,但路程和气象环境算是不错。”院长拿出本子,翻到空白页,在上面简单的手绘了示意图。 而巴尔德和科尔则已经开始卸下马车上的装备,萨曼莎拆开其中一个包,开始往自己身上穿软胄甲。 “这条路的缺陷就是太过狭小,马车没法通过,——恐怕骑马也不行。”院长把小本子揣回怀里,又看了看雷蒙德,“老实说,一旦越过天堑之后,恐怕就无法回头了。你知道,我们正走在一条危险的路上……” “我的决心和您一样坚定。我也自然有承担一切后果的觉悟。”雷蒙德打断他,他明白多米尼克的好意和担心,因此也必须把态度摆的鲜明而坚决。 多米尼克点点头,不再说什么。大家一起重新整顿过行李,不得不说近战流的法师们行头比普通的法师更为复杂,除了因为要考虑均衡性而必须在近战防御与灵巧中仔细权衡重量的铠甲,还有不少辅助用魔法物品——药水,卷轴,配饰,武器……大概是为了弥补他们在施法方面与专精于法术者之间的差距吧。 雷蒙德和眼泪君也各自分到了一个装着必须品的背包。 队伍的穿山计划很简单,实施起来而已并不复杂,路上除了遭遇到一次糟糕的天气之外没有什么大碍。 到达北方之后,院长才把营救计划比较详细的告知雷蒙德——看来他对女王的情报网确实相当的担心。 这个计划看起来相当的简单,多米尼克研究过北方矮人的地下城和矿坑地道,通向关押马库斯所在的地下城的地道他已经找到了。现在他们要做的就是从矮人在其他地方挖的老旧的废弃矿坑通过,找到马库斯,救出他。 雷蒙德对于多米尼克能把这种复杂又危险的任务说得好像上街买个白菜一般容易感到很钦佩,虽然他很想指出这个行为的成功率怎么看都低得让人头疼,但是面对毫无异议的三位肌肉法师,他还是选择了闭嘴。 “就算大家能平安穿越鬼知道现在里头有啥的地道,成功到达你们说的地下城,抛开在那种人口密集的地方作为入侵者会不会被发现的问题——到时候要如何确认马库斯在哪?”眼泪君显然决定还是有话趁早说,“即使不考虑把他弄出来的路上很可能面对众多兽人的后续问题。” “米拉女王不会选择把她唯一的亲儿子囚禁的离自己太远的。那座地下城早就存在,详细的图纸我已经让巴尔德带上了,根据雷蒙德的描述,”多米尼克说着看了雷蒙德一眼,“基本上能确定女王行宫的位置……” 他招招手让巴尔德把一叠图纸拿过来:“这些都是帝国在战争时期的情报研究,后来也进行过一些增补和修订。” 多米尼克翻出其中一张建筑平面图,指点着向眼泪君说明方位。 雷蒙德出于好奇随便拿过那叠图纸看了一下,在没有卫星,没有高科技间谍技术的时空里,测绘工作只能靠人力完成,他翻出的好几张都看上去非常陈旧,图上有不少的修改和文字说明。但是,这些图远远比他想象中的更为详细和准确,在他的心目中,这种没有工业文明的地方,制图水平不会比17世纪的人类更高——城市能把大的功能区划清楚,比例基本不失调,就已经很好了。但这些图纸对于房屋的俯视平面结构都有详细的描画,街道走向,分支,建筑物间距,他甚至还发现了排水系统图。这一切图纸都有详细的比例尺。 “太了不起了。”他小声说。 “这些图的初始版本都是矮人制作的,参与制作者当中甚至有当时的城市规划师。”多米尼克说,“我们后来也一直对兽人的情况保持着警觉,做过一些……刺探。这些图纸的准确性还是有保障的。” 接下来他们在萨曼莎的带领下比较顺利的找到了废弃矿坑的入口。雷蒙德对地下通道没有多少好感,只好强行收起自己关于迷路一类的受害幻想,跟紧队友们。 旧通道里自然是一片黑暗,由于年代太过久远,原先的照明设计都已经损毁不堪使用。在一片黑暗中点亮自己照明是个非常糟糕的注意,可惜的是队伍里大部分人不像雷蒙德有黑暗视力,没法摸黑前进。 巴尔德走在最前方,谨慎又充满防备的探路,萨曼莎跟在他后面时不时的挑刺,然后巴尔德反唇相讥,萨曼莎反击,无限循环,倒是使得这了无生趣的地方充满了辛辣的幽默感。 院长走在他两后面,然后是雷蒙德和眼泪君,最为强壮的科尔垫后——原本眼泪君打算走在最后一个,院长却说垫后的必须是最强壮的,这是军事守则。 雷蒙德只能祈祷这个废矿中没有什么太过凶险的存在。 实际上他对巴尔德和萨曼莎的斗嘴本来是有些不满的,毕竟在这死气沉沉的地方不停的发出声响是一种暴露自身的行为,但后来见识过他们和从黑暗中冒出来的地精们战斗之后,他放弃了这种想法。 这帮家伙打起架来声音能把死人都震醒,跟他们讲低调就是腔调之类的毫无意义。 旧矿坑里的地精,雷蒙德甚至不确定他们是不是地精——和他先前见过的绿皮小怪物有很大的不同,除了他们都生活在地下洞穴里。 那些绿皮小怪物有正常的视力,会生火,会说话,他们与人类的差距仅仅在于外表和思维方式。而这个矿坑中的地精,似乎是长时间的没见过光线,视力已经退化了,本来该是眼睛的地方,只有一道浅痕——更像是进化后留下的遗迹。他们的皮肤也不是绿色,而是白色半透明状,厚度不高,能够比较清楚的看到皮肤下面的肌肉组织和血管。同样的,可能是由于长期在黑暗中攀爬,他们的手臂比地精们更结实和灵活,也习惯于匍匐在地面快速行动,也许是为了增加在岩棉上活动的平衡性,他们甚至还有蜥蜴一般粗壮的尾巴。此外,雷蒙德感觉他们很可能不会说话,只会从喉咙中发出嘶嘶的声音。 这就像是那些被发现在没有光线的溶洞中的小动物一样,为了适应环境,变得和他们外界的亲戚们差距巨大。 他们主要的攻击方式还是肉体攻击,直接的撕咬,这种方式并不高效,基本上都在还没靠近的时候就被巴尔德或者萨曼莎或者其他任何一个人炸成了碎片。 可是雷蒙德却很担心,如果这里面的这些诡异的地精数量像黛西的窝点那么多,清理起来可就费劲了。而走在小小的光团下,黑暗中传来的诡异的沙沙声——多半是他们在活动,也让雷蒙德背脊发凉,就算知道他们看不见,可是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始终挥之不去。 一开始他们走的相当顺利,但是大约走到坑道最低处的大型空间的时候,巴尔德疑惑的咦了几声。 萨曼莎不耐烦的问他怎么了。巴尔德解释说这里的大小和向下的巨坑与他读过的地图与资料上不符。 雷蒙德寒毛都竖起来了,这听起来像是迷路了啊。 多米尼克让他们稍安勿躁,矿坑废弃之后发生过几次地震,在这个深度下地震引起塌方和地陷的可能性是很大的,因此可能在深矿原有的基础上多出一些大坑,但是矮人当初沿着岩壁修出的工事和栈道依然可以通行,大家只要小心的照计划走就好。 巴尔德大约是出于好奇,在一行人通过最大的深坑旁边的时候,捡起一块小石头,对其施放了光照术,然后扔下了大坑。 小石头坠落的时候,它所经过的区域被照亮了。 雷蒙德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深坑的岩壁上趴着许多白色的地精,大概是没有发现他们,并没有向上爬来的意思,而小石头带着那道光亮落了很久,最后悄无声息的消失在黑暗中。 其他人也看到了这个景象,一阵大气都不敢出的沉默之后,巴尔德才低声说了一句走吧。 可惜的是,在他们走出几步之后,大坑的方向传来了强烈的骚动声,显然是地精们发现了什么,那种越来越大的悉悉索索的嘈杂声犹如潮水一般涌来。 整个队伍都感觉大事不妙,何况他们正在栈道上,唯一的办法只有加快脚步,全员跑步前进,尽快离开这个鬼地方——即使要作战,也要找个更优越一些的地理位置。 尽管嘈杂声接连不断,但幸运的是也许他们跑的够快,也许栈道修的够高,还没有地精成群的爬上来攻击他们。也许是紧张又快速跑动的作用,雷蒙德逐渐觉得呼吸有些急促甚至跟不上趟,大概是由于靠近地下水源,空气里的湿度比较大,前方跑动的萨曼莎手杖上的光线也逐渐起了光晕。 他觉得嗓子好疼,舌根发苦,脚下的栈道似乎震动了几下,他顾不上细想。前方萨曼莎已经跑过转弯,光线一下子按了下来。 接着,他似乎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拽住,直接踏破了栈道的石板,垂直跌入了深渊,在黑暗中高速的坠落着。 63、逐光 有不少生命都有趋光性。 对雷蒙德来说,马库斯菲尼克斯,就像黑暗中的火凤一般,耀眼的奋力燃烧着。所谓的平等的理念,所谓的不为他人枷锁的想法,实际上在许多的衣食无忧自以为是的和平时期的青年少年中并不少见。 一个人的观点,理想,甚至信仰,不被现实磨砺和打击,不被时间考验和冲刷,不经历诱惑与坎坷,是无法看出其真识的。 倘若马库斯是个青年,激昂高呼平等,他只会觉得纯真的青春真是美好。倘若他是个政客,衣冠楚楚,口若悬河,卖弄平等,他只会觉得恶心。 一个经历过种族战争,政权更迭,失去过至亲,遭受过牢狱之灾,曾经流离失所,拥有财富和权力的人,他有太多的机会倒向黑暗,屈服于现实,随着历史洪流顺流而下,被仇恨和偏见蒙蔽,被金钱与权势腐化,无数的人就是如此放弃了自己曾经拥有过的美好理念,在现实面前一再退让。而他们甚至管这叫做成熟,这太可笑了。这不是成熟,只不过是由一个对世界认识不清的鲁莽青年,变成了一个一旦见识到世界残酷面就跪下叩头的软蛋。 能屈能伸,迂回作战的方式不是不可以有,但往往许多人屈之后不会再伸,迂回之后直接迷路,然后再也想不起当初的理由和目的。许多人年老之后大概能说出我当年也曾经有过怎样的抱负,但可以自豪的说坚持了一辈子现在也没变的却不是多数。 很早以前,雷蒙德认为追求个人平等是很简单的,毕竟这看上去无非是个主动的状态,使人人获得平等,才是困难的,仅逆天强者能为——而人类的社会结构和特性注定了不会有任何人成功,即使曾经有人接近这一状态。然而他的社会经历告诉他,追求个人的平等也是非常困难的,哪怕除去阶层之间直接的剥削和压榨这种必存的常态,性别之间的欺压,对不同种族的歧视,对不同性向的不容忍……甚至健全者对有疾患者的偏见,仅仅只是这些在和平年代,现代生活中,以非暴力的温和形式出现的不平等现象和不平等观点,都能时不时的刺痛他,让他生出愤怒,怨恨,气馁这样的情绪。 马库斯所经历的,对比起来,只怕是千万倍的残酷和偏执。而同时,兽人是他的母族,女王是他的母亲,他可以轻易的倒向下一个统治者的位置,统领兽人,奴役矮人;退一步说,即使不去成为北方的王储,拥有如此之大的佣兵联合会,征战几十年之后,可以坐下来享受安宁无忧的日子,又是何等的有吸引力。 多米尼克曾经回答过他关于马库斯和他的佣兵行会的疑问。就像《佣兵传》那本书中所说一样,马库斯一开始决定成立自己的行会,是由于他觉得佣兵的处境和管理方式实在太糟糕了。这些没有正规身份的散兵,由于没有长足的集体训练和合作默契度,在战场上时常被雇佣政权当做炮灰部队。而完成单一任务的佣兵,则时不时的有契约和劳资纠纷,他们往往风餐露宿,辛苦不已,最后却拿不到理想的报酬。当然,同样也有坐地起价,把顾客当肥羊的家伙存在。佣兵之间有时候为了抢生意,还会刀剑相向。 总体来说,大部分的佣兵都处在社会的下层——如果不是没有钱,缺乏资源,一般人不会选择这样出卖苦力,风险高,缺乏安定的生活方式。 马库斯的初衷,就是将佣兵这个职业变得更为规范化,让从事这个职业的人更有尊严。他的行会会以较低的价格对新手提供一些培训,在行会登记并获取任务的佣兵,在遇到雇主毁约的情况时,可以通过行会维权——当这个行会的势力开始蔓延到大多数城市的时候,大部分的维权都进行的非常顺利。 同时,像其他行会一样,他作为任务的中介方,会收取一定的报酬。不过,马库斯的行会的主要财力收入之一,还是佣兵本身的任务报酬。 一个不仅在思想上坚持原则,还在行动上推行的人,必然会获得一些自动向他靠拢的同道。加入马库斯行会的佣兵越来越多,在经过长时间的反复磨合之后,依然选择留在他身边的人,则成为了他的血兄弟。 血兄弟原本是兽人的一种身份认可,即为了让部族之间没有血缘的战士也如亲兄弟一样互相信赖,成为在战场上能够背靠背的忠实战友,而出现的一种特殊的认证。要让一名兽人认可你为血兄弟,让他的部族接纳你,要求是相当高的,你必须接受长期的考核,削弱你的个人主义倾向,提升为集体付出的觉悟,掌握好利己和利他的平衡——兽人不需要在战斗中会背离自己的同伴,生死一瞬的事情,容不得半点马虎。 仅从这一点上看,马库斯从来没有抛弃过自己血脉中兽人的文明。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出逃的兽人以及他们的后代,有不少加入了他的佣兵行会——他们本就是天生的战士,现在又无家可归。 但这并不意味着兽人在他的行会中就占有更高的地位,或者更容易成为他的血兄弟。他的原则始终是公平竞争,自由来去。精灵,人类,矮人,地精,兽人,甚至是龙,加入行会都必须按规则办事,不能恶意以种族,血统,性别,外貌,对他人进行挤压和歧视,否则这将是一场没完没了的恶性循环——精灵歧视人类矮人地精兽人,人类歧视精灵矮人地精兽人,兽人歧视精灵矮人地精人类,地精讨厌所有人,在龙眼里他们屁都不是。自然,不喜欢这种种族混合的环境,不喜欢这种公平竞争的守则,可以随时离开,自由的回到种族歧视的氛围中去。 一开始,非常的困难。要让大家彼此消除敌意,顾全大局,平等待人,就必须首先以身作则。在有利益在其中纠缠的情况下,坚持下来尤其的困难,怀有恶意对他进行攻击的人也从来不会缺,那些种族主义者,不希望佣兵抱团的管理者,上门挑衅,刁难,打压,甚至暴力袭击。但他坚持了下来,和一群志同道合的人最终走到了现在。 从多米尼克的诉说中,雷蒙德几乎可以看到马库斯是怎样一步步实践自己的想法,推动自己的理念。这让他感动,又惭愧不已。 他对马库斯的想法,已经逐渐由简单的事件因果,而变成了“我必须为他做些什么”。可惜如今他身坠万丈深渊,恐怕再也没法替他出一份力。 也罢,那就成为托起英雄的尸骨堆中的一块小小白骨吧。他疲劳的想着,闭上眼睛,身体早就变得麻木,似乎也在希望快点结束一般。 “现在就放弃的话,有点太可惜了吧。”他听到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64、黑瞳 雷蒙德一时不确定这究竟是不是幻听。 “你也可以醒了吧?”那个声音接着说。 雷蒙德皱起眉头,然后尝试着感觉了一下,身体因为冷而麻木,也可能因为长时间姿势不变而有些僵硬,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剧烈的疼痛和不适感,最重要的是,对于四肢和躯干他感觉到了明显的控制和感知……这几乎可以排除他现在处于濒死状态由于大脑缺血而沉浸在幻觉中的情况。 他睁开了眼睛,以确认自己是不是真的没有被摔成一包浆。 然后他就变得没那么肯定了。 他看到一双黑眼睛在盯着他看,在极近的距离上,这双黑眼睛的瞳孔是竖瞳。他想起自己梦境中,被老九称为他本我象征的黑眼睛,也一样是竖瞳。只是,梦境中的眼睛是独立的,没有任何承载物,而现在,这双眼睛长在了一个人的脸上。 这个人有着黑色的头发,额前的留海已经有点长了,因为环境潮湿,柔软又有垂感的样子。他肤色健康,有两道英挺整齐的眉毛,一双眼睛正专注的看着自己,鼻梁高而柔和,唇角正微微翘着。 雷蒙德被这个诡异的现象惊呆了,这个人和自己完全一样。如果要用戏剧化的方式来描述的话,那现在就是一个他自己蹲在另一个自己的旁边看着自己——尽管一般来说这种剧情里,他的视角都应该是从蹲在旁边的那个自己身上出发,然后发现,躺在地上的自己是尸体之类的…… 这又是什么新花样?这是被摔进了深层意识?又或者依然是死前梦境?雷蒙德撑着身体坐起来,另一个他配合的让出了一些空间。他打量起眼前的环境,与他下坠时的深坑完全不同。 这里感觉依然是山洞,几十米高的地方有一个天然的大洞,一道瀑布正从洞口倾泻下来,水流在下方汇聚成一条小溪,从一侧淌过。与他坠入的黑暗地洞不同,这里虽然水汽缭绕,光线却不昏暗,除了雪原上的日光从顶上的开口照进来之外,洞里还有一些照明水晶。 地上长着草和蕨类植物,岩壁上甚至还能看到一些根系抓住石块,朝着洞口生长的小树。 说是梦境中的桃花源吧,又粗陋了一些,但确确实实与他所记得的现实截然不同。 那另一个他正坐在他对面,托着下巴看着他。 “这是在哪里?”雷蒙德问对面的人。 “在我们该在的地方。”那个和他一模一样的人回答他。 “你又是谁?”雷蒙德问,他觉得自己不应该是个回答问题这么模棱两可的人,但是潜意识这玩意儿可真不好说。 “你心中明明清楚我是谁。”对面的自己轻轻笑起来。 “那么,刚刚是你跟我说不要放弃的?”雷蒙德问他。 “我还让你醒过来呢。” “那我们该怎么办?”雷蒙德不打算继续绕弯子,既然本我让他不要放弃,说不定有什么他还没反应过来的好主意,“怎么解决现在这个问题?” “什么问题?”对面歪着头问他。 “救马库斯的问题。具体来说,现在我们怎么出去,或者怎么去找马库斯。” “那其他人怎么办?”没想到对方不回答他,反而抛出另一个问题。 雷蒙德沉默了一下,确实,眼泪君,多米尼克,巴尔德,萨曼莎和科尔,现在都生死未卜——甚至包括自己在内。 “就不管他们了吗?”另一个雷蒙德追问着。 “那你说怎么办?”雷蒙德发现自己即将要陷入和自己互相推诿问题的深渊,这个可笑的场景让他忍不住扶额。 “也许我们应该去寻求帮助……”对方若有所思的考虑着。 “去哪?向谁?”雷蒙德觉得很可笑,自己现在既不知道身在何方,也不知道自身状况——最好的情况大概是人格分裂了吧。 “嗯……”另一个雷蒙德开始无意识的伸手去拔地上的草,显然在非常用力的思考,“……我觉得也许可以考虑一下阿格里提斯,毕竟他是龙……” “首先,我连他在哪都不知道。”雷蒙德打断了另一个自己。 “我知道。”那个自己说。 “我知道?”雷蒙德惊讶,看来潜意识收集了很多自己不在意的碎片信息,拼凑出了老九的行迹? “嗯,我们,知道。”另一个自己笑着点了点头。 “那他又为什么要帮我们?”雷蒙德想了想,老九没有帮助马库斯的理由,真要论起来,两者说不定还有些过结。 “因为我们是被命运选中的人,我们注定要……” “这是老梅瞎编出来骗人的话吧?”雷蒙德不等另一个自己说完,抢白道,“我以为我并不相信这种明显的神棍言论来着?” “你……我信不信不要紧。只要阿格里提斯相信,就足够了。” 雷蒙德眯起眼睛看着另一个自己,那个自己也在看着他,无辜的笑着。 “你到底是谁?”他问。 “我就是你啊。”另一个人回答。 “……” 雷蒙德一抬手朝对方丢出一个火球,对方坐在原地并没有躲开的意思,他赶紧又施放了一个生物侦测术。 两道魔法都成功命中了。 被火球炸中的他毫发无损,只是有点遗憾的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草,然后抹了一把留海,山洞里潮湿的空气让黑发顺服的往脑后倒去。 “哎呀,我还在想你什么时候才能发现呢……”另一个他笑着说,不再是刚才那种轻柔无辜的笑容,而是毫不掩饰的嚣张和嘲讽。 雷蒙德面对一瞬间就把自己的容貌气质变得邪气又犀利的对手有点哭笑不得。 “尼德霍格。”他确认着。 “是我。” 大概是由于知道了谜底之后,也意识到自己与对方无可弥补的实力差距,雷蒙德反而镇定下来。他开始在心里梳理龙的思维方式,也许自己可以绝处逢生。 “我本来以为你会表现得再害怕一点。”尼德霍格打了个响指,山洞里的光线暗了下来,似乎有一团黑雾堵住了顶上的开口。一张镶嵌着宝石的乌木座椅就这样凭空出现在他背后,尼德霍格一屁股坐下,靠到椅背上,一只手放到扶手上,抬起右脚,把小腿放到左边大腿上,表情玩味的看着雷蒙德。 “我说我们能先商量个事吗……”雷蒙德皱起眉头,“你能别再顶着我的脸了吗?” 他实在是受不了尼德霍格披着自己的皮做这些动作。 “我还挺喜欢你的脸的。”尼德霍格无视对方的肖像权,然后他又拍了拍大腿问,“要坐吗?” “不用了。”雷蒙德脸色铁青的回答他,“你究竟想怎样?” “……嗯,这个问题问的好。”尼德霍格上半身前倾,“你觉得,究竟要做到什么程度,阿格里提斯才会受影响?” “我不知道,也没兴趣知道。”雷蒙德回答他,“要比无情的程度,也许你们不相上下。我只想知道我同伴的下落。” “你的同伴?我不知道,也没兴趣知道。”尼德霍格学着他的语气,脸上带着讥讽的笑容,然后他诡异的停顿了一下,表情一变,微微皱起眉头,“你说他们能分得出你和我吗?”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雷蒙德想试试看套出其他人的情况,黑龙一定是知道的,“他们应该还在那个满是你的爪牙的矿道里吧?” “爪牙?”尼德霍格露出一个有点呆滞的表情,继而又夸张的笑起来,“人类!多么可爱的物种!思维永远那么局促!” 他笑够之后,又问雷蒙德:“你怎么会认为那些是我的爪牙呢?” “因为他们攻击我们,而你又正好出现在那里?”这样一说出来,雷蒙德觉得自己在逻辑上也有点牵强了——黑龙完全可以说他是路过嘛,当然,这可能性实在是太小了。 “攻击?”黑龙挑起眉,笑意还没从他脸上退去,“如果我要养什么攻击你们,你们早就被撕成碎片了。” 然后他叹息了一声,带着笑意继续解释着:“你们人类就没有见过攻击入侵者的家畜?” 雷蒙德明白过来这句话之后,嘴角抽搐了一下:“那是你养的家畜?”他们在无意中走进了黑龙的食品仓库?!! “肉质鲜美。”尼德霍格舔了一下唇角,“可惜我最近胃口不好,似乎一不小心让他们长得太多了点。” 雷蒙德想起了关于垂暮之龙的说法,尼德霍格的胃口大概会越来越差,直到死去。 65、说客 面对一个比你强大的多的多的生物和面对一个只比你强一些的,心态和危险程度真的是截然不同的。实际上,前者比后者某种程度上要更为安全一些,因为对于你的掌控力有百分之百,不但不担心你会对他构成威胁,还随时能结束你的小命,他完全有可能不急于将你赶尽杀绝。相反,后者因为感受到了你的威胁,很可能会考虑尽快抹杀你的存在以保全自身。 雷蒙德又和尼德霍格套了几句话,不得不接受了黑龙对于自己的队友确实毫不关注的事实,如同他对于他自己那过多的食物一样缺乏兴趣。 比较诡异的是,这个世界上的生物——包括龙这种大脑挖出来够他吃三周的生物,都对老梅那个关于他的神棍预言抱着“宁可信其有”的态度。尽管雷蒙德本身对于这个预言是嗤之以鼻的。 既然解决不了多米尼克小队的问题,雷蒙德把重点移回救援马库斯上。他现在唯一可能在黑龙面前还有效的武器就是嘴炮了,苏秦张仪二位曾经非常励志的仅仅凭借这个技术就改变了战国时代的局面……一边想着先贤给自己打气,雷蒙德一边整理思路。 “你应该放我去救马库斯,不仅如此,你还应该帮我救他。”雷蒙德说,“这和阿格里提斯有关。” 尼德霍格坐在椅子上,无动于衷的看着他。雷蒙德被顶着自己外貌的黑龙盯的有点不自在,走动两步,转身过去看着瀑布。 “马库斯的利益与阿格里提斯有矛盾。”他背对着黑龙,知道对方能听见,“阿格里提斯曾经用北方的沃土与帝国交易,以换取帝国的支持。而马库斯……北方是他与所有兽人的家园,一旦失去,兽人将永无故土,他势必会反对阿格里提斯的这个行为。” 他等了一会儿,山洞里只有瀑布哗哗的水声,黑龙没有任何动静。雷蒙德转过身,对方依然像刚才一样盯着他看。这下他有些怀疑黑龙到底有没有在听了。 “将马库斯释放出来,他和阿格里提斯之间必然会爆发冲突。”雷蒙德忍不住强调,“在你与后者的争斗里,这对你有利。马库斯他掌握着庞大的佣兵机构,他们的战斗力不会比阿格里提斯纠集起来的军队要差……” 尼德霍格动了一下脑袋,指节轻轻在椅子扶手上敲了两下。他从鼻子里发出一声闷笑,一边嘴角勾了勾:“真的?我在你的判断里智力只有这么点儿?” 雷蒙德几乎是本能的倒退了两步。 “马库斯 菲尼克斯。”在雷蒙德能想到什么托词接口之前,尼德霍格继续说,“很明显他对他的死鬼老娘的意见非常大。在以往的战争中,他可是站在帝国一方攻打兽人,就算他最终会反对人类帝国对北方的侵占,那也势必不是在即将来临的战争中临阵倒戈。还是你以为他和你一样蠢?” “不是……”雷蒙德小声辩解。 “其次,”黑龙打断他,“北方属于我,对我来说,米拉这个巫妖女王带领的受过死灵诅咒的兽人寄居在此,比马库斯 菲尼克斯和他的团伙要更有用的多。” “……”雷蒙德哑口无言。 “第三,”黑龙继续分析,“即使是阿格里提斯的提议,这笔交易的主要控制者可是拉卡塔帝国。就算撇开那自以为是的小黄龙的毫无实物抵押的承诺,就算能真走到兑现交易这一步,是否占领,全凭帝国决定,到那个时候,你以为马库斯菲尼克斯会去和谁对抗?并不打算占有北方的阿格里提斯,还是有实际行动力的帝国?” “不,他……” “最后,”黑龙加大音量把雷蒙德的反驳压下去,“我可不认为我会输到失去领土。” 对,没错……雷蒙德故意混淆概念的理论,其实是建立在北方失陷的前提下的。而黑龙的角度看,自己根本不会输,他所说的就像几个人在争一个根本没拿到手的苹果一样可笑。而且对黑龙充满了挑衅。 连山洞里的雾气都变得危险起来。 雷蒙德僵硬的站着,他现在随时有可能被黑龙吃掉。辩才哪有那么好当,现在想来,苏秦张仪二位职业说客,本就没得到善终。以为几句嘴炮就能打动邪恶的强大生物?呵呵。 这种紧张感让他失去了时间感,每一秒都走的那么艰难而漫长。然后,他听到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那是胃肠道排空之后发出的饥饿的警钟。他几乎以为自己完了,必然要被饥饿的黑龙拿来塞牙。 “你这是饿了?”黑龙提醒他,刚才那种压迫感减轻了一些。 “是。”原来是自己的肚子在叫啊!雷蒙德从来没有如此的为这件事感到高兴过。 “吃点什么?”黑龙把右手手肘搁在椅子扶手上,抬起手,掌面朝上,似乎打算做点什么。 雷蒙德生怕他变出一个灰白色地精然后请自己吃刺身,赶紧说:“我带的背包里有干粮!”然后他意识到自己的背包已经不见了,又只能悻悻的补充说没有干粮光喝水也行。 尼德霍格又一次打了个响指。尽管不是时候,雷蒙德还是觉得龙打响指这个技能太拉风了,尤其是现在看上去就像他自己在使用这个技能。一个旅行背包出现在尼德霍格旁边,当然,又是凭空,在它落地之前,黑龙伸手一把接住了。 “这个背包?”黑龙问。 “应该是……”雷蒙德小心翼翼的回答,他不敢走上去确认,尽管知道这几步的距离根本挡不住黑龙,但出于本能,视觉上的安全感控制了他。 黑龙打开背包,抽出半截巴尔德特制长棍面包,一手握住,在另一只手掌上拍击了几下,撇着眉头说:“这是食物?看起来可不怎么样。” 不过他还是把面包扔给了雷蒙德。 “你的这个包里,有不属于你的东西。”黑龙在包里摸索了一会儿,“以你的水平,制作不出这样的魔法物品。我能感觉到,它牵连着相当强大的魔力。” 然后他翻出一面手镜:“这是什么?” 正在抠面包的雷蒙德顿感大事不妙。这面手镜是他临走的时候顺手带上的,一路上太忙根本没拿出来用过。 “很重要?”尼德霍格观察着他的表情,“很重要。” “嗯……咳……”雷蒙德清着干涩的嗓子,他不知道如何应对。这真是一个糟糕的时刻。 然后他眼看着黑龙翻过镜子看了看后面的说明,又翻回去,使用魔晶启动了镜子。 安静了一会儿之后,一声气急败坏的咆哮在山洞里响起来—— “你这个小混蛋跑哪去了?!!马上给我回来!!!!” 然后,几乎是眨眼之间,雷蒙德看到镜子生出一团白光,包住了尼德霍格,带着黑龙一块儿消失了。 整个过程不超过一秒。 山洞里只剩下哗哗的水声了,空气里的雾气开始变得干净而清透。 雷蒙德呆滞的拿着半截巴尔德特制长棍面包,机械的走到那把空荡荡的乌木椅子面前,就在刚刚,一头危险的黑龙还坐在上面。 似乎是为了确认一下,他伸手摸了摸椅背,然后是座位。接着他坐了下来,一边嚼着干面包,一边思考要怎么离开这个鬼地方。 他尽量不去想正和黑龙共处一室的老梅。 66、脱逃 从顶上的洞窟离开是一个很直观的法子,但是雷蒙德对于徒手攀岩完全没信心,更不要说岩壁潮湿滑腻,洞口还有道瀑布这个问题。 另一个方法则是跟着水流走,这个方法在目的地上有非常大的冒险性。水网就像陆地的血管,而自然地质的环境常常比人体更为复杂,也就意味着水网的走向,伴行,交汇所形成的路径有可能让人迷失其中。 洞口落下的瀑布,在山洞里形成了溪流,大概是由于地面本身的高低倾斜和底部河床的宽窄变化,在到达山洞的一头的地方,水大约已经齐胸,雷蒙德观察了一下,水道显然还通向其他空间。他决定从水中潜过去试试。 伟大的自然征服者,荒野之神,熊格里尔斯曾经教导过我们:“下水之前记得把衣服脱掉,保持干燥,否则你从冰冷的水里上来就只有又湿又冷的衣服穿了。”雷蒙德不敢不听熊大大的教诲,他认真的把衣服都脱下来,塞进整理过的背包里,又用背包同捆的油毡布小心的把包裹包严实,绑在自己身上。 在给自己施放了一个水下呼吸术之后,他潜入了水中。 水流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急,在黑暗中他顺着通道游了一段距离,通道的另一头越来越宽,但水下依然无光,看来不管另一端如何,势必不是通向山洞外部。水温很低,雷蒙德庆幸自己的非常人体格,否则恐怕没几分钟就要因为低体温症而阵亡。 终于,四周一下子变得开阔,应该是彻底从通道中出来了,雷蒙德试着往上,浮出水面。这里应该是另一个山洞,这次则没有洞顶的开口,没有外界侵入的光线,也没有照明用的水晶。洞里只有一小块高出水面的斜坡,其他部分都浸泡在水里,由于没有光线,水面也看起来黑沉沉的,雷蒙德无法估计水深,他试着朝斜坡游过去,爬上岸,坐着休息了一会儿。 他的手指接触到地面的泥沙,有一种奇怪的粘腻感,接着他发现自己所坐的位置旁边有一副生物的残骸。从骨骼看来,似乎是那种奇怪的地精。雷蒙德再往周围看了看,斜坡浸没在水里的部分,也有一架骸骨半裸X露在外头。这些已经没有生命的尸体并不能对他造成什么威胁,雷蒙德比较担心的是是否黑暗的深水中会隐藏着什么危险。 然而,担心归担心,永远坐在这里只会导致他最后也变成一副枯骨,他再次潜入水中,并试图探测水底。这个洞相当的宽敞,深度也足够,雷蒙德垂直下潜了一会儿才发现了一节骸骨,从胸腔骨架上看,这应该是一匹马或者牛,大半截被埋在一堆硬币里,只露出了一半的肋骨,一把剑穿过肋骨的间隙,立在硬币堆上。 水底的硬币铺了一地,有些还堆起了小山丘,除此之外还有各种宝石,轻轻一碰就腐朽的人形生物遗骨,半腐化的尸体,各种来历不明的生物残肢,——仅仅从无机物多样性上来说,比老九的收藏差远了,但从生物遗体多样性上来说,则完胜老九几十条街。看来这里是尼德霍格的卧室了。雷蒙德觉得有点希望了,从习性上来说,黑龙习惯于使用多个相同的洞穴筑巢,而洞穴一般有一条对外的水路进出通道,他要做的就是找到这条通道。 雷蒙德在水底摸索了一番,发现除了他刚才过来的通道之外,这个山洞至少还有两个通道,两者都是同样乌黑一片没有光线透过来。这让他比较为难,水下比陆地上更难以分辨方向,而且到现在为止他的运气算是好的,并没有遇到什么敌人——这也许是由于龙不喜欢在卧室里留守卫的关系,其他的空间里,说不定就没那么好运了。 他正在一筹莫展的时候,有一个声音似乎在叫他,并非指名道姓的那种,而是纯粹为了引起别人注意的那样。 “喂!那边那个人类!”那个声音说,“往这儿看!往这儿看!” 雷蒙德警觉的四下张望,刚才他并没有发现任何的智慧生物的踪迹,当然,黑暗中的深水里他的观察力也许要打个折扣。 “不,不,别看那边,看这儿!这儿!”那个声音继续说,声波在水下的传播与在空气中不同,雷蒙德对于声源的定位有点摸不准。 他保持在原地悬浮着没有动,目光在洞底的深水中搜索着,有时候以不变应万变更好——要是真有什么特别凶残强大的生物,他变不变都是一个死字。 “在你的右前方!”那个声音不肯放弃的指点着他,“看,这儿!一把剑!” 雷蒙德的目光转向那把剑,似乎就是他刚才注意到过的插在动物骸骨上的那把。 “对了!就是我!”注意到雷蒙德看了过来,那把剑感到很高兴,“天哪,真是太好了!我还以为自己要永远被困在这儿了呢!” 雷蒙德有点惊讶,他倒不是不知道有这种可能,但这是他第一次见这样会说话的剑。他犹豫了一下,朝自己施放了护甲术,游到剑的旁边。 “我叫马萨耶夫!”剑自我介绍道,“你叫什么?” “雷蒙德。你是剑灵吗?”雷蒙德知道有一些黑暗的力量能把活物的灵魂依附在武器上,这是非常残忍的行为,那些生物会被长期的困在无机器械上,直到毁灭。 “嗯,你可以这样理解。”剑说,“好了,把我拔X出来吧,让我们去外头玩玩!这里面都快闷死我了!” 雷蒙德不是太肯定这么简单的把剑拔X出来的安全性,不过剑说的话让他很感兴趣:“到外头玩玩?你知道怎么出去?” “当然!”那把剑说,“我对这里很熟悉!……难道你迷路了?哈,你可真走运!” “也许吧。”雷蒙德说,“关于这里你知道多少?这儿还有什么其他人吗?” “一切!我知道这里的一切!”马萨耶夫用卖弄的口吻说,“只要你把我拔X出来,我能带你出去!” “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在骗我?” “听着,伙计!”马萨耶夫对于雷蒙德的优柔寡断有些不耐烦,“我在这儿被关了整整一千年了!一千年!你知道我有多烦吗!外面的世界!天啊!这一千年里我没有一天不想出去的!这鬼地方什么也没有!只有这些金币银币铜板和死尸……呃!”他厌弃的发出一声感叹。 “你为什么不让尼德霍格放你出去……”雷蒙德说,“我的意思是,这里是他的巢穴吧?” “就是他把我关在这里的!”马萨耶夫大声的抱怨着。 这句话激起了雷蒙德一点小小的同情,但是他需要了解更多:“他是怎么把你关在这里的?” “他……杀了我,”马萨耶夫说到这个问题语气有些艰涩,“然后我竭尽全力的把灵魂附到这把剑上……他发现之后,就把我困在了这里。” “你自己把灵魂附到剑上的?”雷蒙德有点惊讶,对大多数生物来说这恐怕是件很痛苦的事。 “嘿,别评判我!”马萨耶夫说,“我只是不想那么年轻就消亡罢了!” “听起来有点苟活的意思……”雷蒙德小声说。 “喂!我还在这儿呢!”马萨耶夫抗议着。 雷蒙德等了一下,那把剑还是待在原地不动,尽管它说话的语气有些生气。看起来它确实是没有帮助就动不了。 他伸出右手握住剑柄,没有异样。然后用力提了一下,并没有能抽出来。 “加把劲!用两只手!”马萨耶夫给他打气。 雷蒙德双手握住剑柄,用力往上拔——水的阻力比空气大多了,如果在地面上,也许他能轻易完成这个动作,现在,他恐怕比亚瑟王拔出石中剑更费力。 但无论如何,这把剑被抽了出来,完全暴露在水中的时候,马萨耶夫还发出了一声很贱的满足的叹息声。这让雷蒙德有一种莫名的被人占了便宜的感觉。 “好了,现在呢?”他拿着马萨耶夫仔细观察着,这是一把样式朴素的单手剑,属于你看过之后瞬间就会忘记的类型,唯一独特的地方大概是在水下泡了这么久竟然还锃亮如新——这大概是马萨耶夫附在上面的缘故。 “我们去旅行!去冒险!”马萨耶夫滔滔不绝的说,“这一千年我都在期待着这一刻!重新回到外面的世界去!跨过高山!穿越大河!奔驰在草原上!在森林中游荡!在城市中制造混乱!去斩杀精灵!欺骗人类!夺取王位!屠杀地精半身人和矮人!哦,天啊,我真是想念他们的……” “你听起来挺邪恶的。”雷蒙德说着,手一松,做出要把他扔回硬币堆里的动作。 “不,不,别!”马萨耶夫赶紧说,“你要愿意,我们也可以做些别的!” “洞里还有其他生物吗?”雷蒙德对做些别的没什么兴趣,他当下的主要目的还是出去,“我的意思是,会攻击我的那种。” “也许有一些,”马萨耶夫说着,看到雷蒙德的脸色变了变,他又赶紧补充,“你可以用我杀死它们。” “怎么用?”雷蒙德好奇剑灵有什么特殊的招式。 “砍啊。” 马萨耶夫被扔回了硬币堆里。 “别这样!”它躺在硬币堆里大叫着,“只要你足够小心,完全可以避开它们!我可以指导你!” “具体点。”雷蒙德抱着胳膊。 “我看你刚才有施放法术对吧?”马萨耶夫快速的说着,似乎怕雷蒙德真的把他扔下不管,“你会隐形术吗?” “你知道隐形术在水里只会导致水体看起来很奇怪吧。不仅如此,它还有时间限制,并且在被攻击之后会立刻失效。”在静水中也许没多大问题,但流水中有一个隐形的障碍物的话会非常的明显,雷蒙德觉得这把剑智商不太高。 “……你可以给我施放隐形术。”马萨耶夫说。 “为什么?”这个要求莫名其妙。 “这样你用我砍别人的时候会是一个意想不到的突然攻击!” 雷蒙德觉得这把剑确实是低智商。 “算了,”雷蒙德说,“你告诉我怎么走能出去就行。” “你必须带上我!”剑说。 雷蒙德想象着这把剑如果是个有胳膊的小孩,大概正张着双臂躺在硬币堆上嗷嗷叫着让人拉他起来。 他把剑拿在手里,按照对方的提示选择着路径。马萨耶夫也许是寂寞了太久,一个人也能滔滔不绝,说着它对外面世界的向往,对天空,陆地,森林,海洋和城市的期待。雷蒙德觉得它这样话唠很可能会引来不必要的关注,可是它找不到让马萨耶夫闭嘴的办法。 有时候,预感这东西,总是好的不灵坏的灵。深水中还真有其他生物,两条似乎是守卫着龙穴的深水龙蛇发现了他,朝他围过来。 雷蒙德根本不擅长在水中作战,他惯用的火球和闪电在水里都是作死类法术。他集中注意力成功施放了冰墙术——所幸,这个法术在水中的效果远比普通情况要好的多,两条龙蛇都在瞬间被冻结的水封住了身体。 “砍它们!砍它们!”被他放在自己后背和背包之间的马萨耶夫叫唤着。 雷蒙德恼火的把它拔X出来,问它还有没有其他地方可以走,要走的通路被封死了。 马萨耶夫思考了一下,告诉他自己还知道一条小路,只是出去的位置和龙洞的常用出口不同,而且路上要狭窄的多。 “带路。”雷蒙德说,能出去总好过在这里等着两条龙蛇挣脱出来撕了自己。 马萨耶夫说的小路其实并不小,是大致上能容纳两到三人的洞穴通道——当然,比起黑龙挖出来的通道,确实可以说狭窄。雷蒙德在这条通道里游了好长一段距离,最终才确信马萨耶夫没有骗人。 他已经能看到外面的光线了。 从小通道游出来之后,显然是一条大河,水流比较急,雷蒙德被冲的往下游移动,他看着河面上的光线,欣喜的向上游去。 向上。 向上。 向上。 然后他停住了,在距离外界空气三十多公分的地方。 冰层。 67、宝剑 落到冰封河面上的冰洞里,对脆弱的人类来说,是一种几乎必死的危险行为。就算是荒野的征服者熊格里尔斯这样不科学的存在,也必须在有安全绳的情况下,才进行逃生演示。 这种行为之所以危险,主要原因除了水下缺氧,水温过低之外,还有一个因素就是冰层下流动的河水会飞快的把坠入者冲的远离原位,导致他无法再浮出水面,而救援也难以展开。 现在雷蒙德就是由于最后一种原因而相当苦逼。 他试着把马萨耶夫插入冰层来稳定自己的位置,但换来的只是后者的尖叫抗议和徒劳无功……如果他是站在冰面上,也许还有些可能,但在水底——抛开水的流动性不谈,阻力就足够化解他的力量。许多事情,一旦位置倒过面来,情形就可能天差地别,如果他此时在冰的另一面,他有二十几种方法轻松的在河面上制造出洞来。 他几乎是有点绝望的一边用马萨耶夫刮着冰层随水飘荡,一边寄望于下游河流能够不结冰——至少不要像现在这样封死河面。他出来的时候天色就已经逐渐的开始昏暗了,现在更是早已入夜,四周又变成黑漆漆的一片。 “有人来了。”一直在表达对于所受到的待遇的不满情绪的马萨耶夫突然说,“很多。” 雷蒙德四下看了看,没有任何人的影踪:“在哪?你怎么知道?” “我是说河面上。冰层在震动。”马萨耶夫回答他。 雷蒙德的注意力集中起来,如果能引起河面上的人的注意,也许他可以从冰层下被救出来。 大喊大叫是没有用的,幸亏现在天已经黑了,只要能制造出大量光线,就有机会。 以冰层的厚度和河面的宽度,普通的光亮术不一定有效。 就这么几分钟时间,连雷蒙德都感觉到冰层上有人正在通过了。而他自己又朝下游被冲出去了一段。 情急之下雷蒙德施放了闪光爆(Flashburst),这是一个和火球术消耗差不多的法术,效果类似于闪光弹,可以造成眩晕和目盲。施放的瞬间他闭上眼睛,还是觉得自己被闪了一下,而背上的马萨耶夫也惨叫了一声,看来作为一把剑它的感光性还是不错的。 雷蒙德很后悔当初没有学昼明术,这个法术比闪光爆要温柔的多,几乎没有杀伤力——能让施放对象发出白昼一般的光芒,并且使半径18米以内的区域亮如白昼。当时他觉得这个法术过于鸡肋,似乎完全没有任何用武之地——单纯要照明的话,简单的入门级法术光亮术足够了。 尽管雷蒙德自己也被闪到了,但这个闪光爆绝对已经达到了预期效果,河面上显然有人发现了他,他看到冰面上有几队人在移动,有条不紊的朝下游跑去。为了避免河面上的人把自己跟丢了,雷蒙德这次在自己身上放了一个光亮术。 十几分钟后,在下游的某个位置,他看到了冰面上一个相当宽大的矩形裂口,显然是人为凿开的。他欣喜的朝那个方向游过去,浮出水面呼吸着外界的空气。 “哦,天哪天哪天哪!”马萨耶夫说,“他们这是怎么了?” 冰洞的四周站满了兽人,在雷蒙德反应过来之前,两名腰上拴着绳子的兽人跳进水里,一左一右挟持着他,把他推向冰洞的边缘。岸上的兽人把他拖了出来,扔在冰面上。 雷蒙德顿时觉得自己愚不可及,兴许是被马萨耶夫这把蠢剑给传染了——跨过北方河流的大部队,有八成以上的可能是兽人。而他刚才在冰面下的时候,却根本没有考虑到这点。 雷蒙德刚要爬起来,一把刀架在他后颈上,他只能在压迫之下保持着半蹲的姿态。河面上兽人数量很多,似乎是大部队在行军,从盔甲来看,恐怕是精锐部队——那个把刀架在雷蒙德脖子上的兽人全身黑甲。 队伍在他面前有序的分出了一条通路,就像摩西分开红海一样整齐——甚至更为安静。女王从中间走来。 雷蒙德想到上一次见到她的情形和下场,紧张和恐惧让他的胃都要绞起来了。 “你是什么人?”女王在离他五步之外停了下来,雷蒙德偷偷看她,她眼中幽蓝色的火焰似乎并不是错觉,在黑暗中跳跃着。 “兽人巫妖?!”马萨耶夫不知死活的大叫,“这!可!真!是!太!棒!了!!我爱这个世界!!” 雷蒙德感觉自己的人生就这样被一把蠢剑给玩完了。 女王危险的沉默着,她的兽群却蠢蠢欲动,发出意义不明的低吼。 “这把剑……”女王犹疑的看着雷蒙德,“你是从哪得来的?” “尼德霍格那里。”雷蒙德老实回答,他吃不准马萨耶夫的智商和意向,撒谎要冒的风险比说实话更大。 “他把这把剑交给你的?”女王似乎不是太相信。 “那当然!”马萨耶夫抢白道,“巫妖,你的话太多了!” 看来马萨耶夫恐怕有更多的历史,只是现在实在不是追究的场合,雷蒙德顺着他的话点点头表示肯定。 女王又是一阵沉默,过了好一会儿,才问:“那么,尼德霍格大人现在在哪里?” “恐怕是和梅兰欧莱卡大法师在一起。”雷蒙德心想你要想见他当面对质恐怕有点难。 女王看了他一会儿,最后才说:“你没有撒谎。” 然后转身走开了。雷蒙德脖子上的刀也松开了。 他蹒跚着爬起来,有点不知所措,女王走开之后,周围的兽族也列好队跟上她。马萨耶夫在他身后又开始唠叨:“唉……我以前也想变成巫妖,可我父亲极力反对和阻挠。他老说什么这种行为有辱尊严,给家族带来不光彩……什么‘我们不应该向死亡寻求庇护,那是堕落的弱者的行为’……他又没死过,怎么会明白消亡的痛苦……” 雷蒙德没理他,他朝着兽人的大部队张望,暗沉沉的一群已经跨过了冰河,正在等待女王的号令。 而女王的阵中,似乎,有一架囚车……?他眯起眼睛希望看得更仔细,但距离太远加上这支队伍人手太多,实在不好辨认。 尽管如此,他的心跳也忍不住加快了,因为那很有可能是马库斯。 他跟上走远的女王,希望能走近一些确认一下,正在归队的兽人却似乎感受到了威胁,警觉的停下来看着他,一副随时要抽刀过来砍的模样。 雷蒙德只好尴尬的站着不动,马萨耶夫在他背后大声说:“从刚才起我就觉得奇怪了!为什么你不穿衣服!他们都穿着呢!我一开始还以为是我和外界脱离太久了不习惯现在的新时尚!” ……马萨耶夫你的思路和老梅很接近啊! 幸亏兽人习惯性的缄默和面无表情,所以气氛并不会更尴尬一点。女王从前方折回来,问询的看着雷蒙德,眉头之间的川字皱褶变得很明显。 “我……我们正要赶往南方,同路而已。”雷蒙德说,似乎马萨耶夫对女王有一定的震慑力,或者至少是影像,他必须搭上这把剑。 “我们要和兽人巫妖一起旅行?酷!”马萨耶夫兴奋的说,“酷酷酷!” 雷蒙德露出为难的表情看向女王,后者依然一言不发,但是挥了挥手。刚才剑拔弩张的兽人守卫收起武器,继续前进。 雷蒙德松了口气,刚要跟上,马萨耶夫插嘴说:“你真的不考虑把衣服穿上吗?” 似乎是得到了女王的默许,雷蒙德之后再跟在兽人的部队后头,就没有再被驱赶或者拔刀相向。但问题是他依然无法接近马库斯——是的,他已经确定了队伍中由两头血骑兽牵引的囚车里押运的是他。 血骑兽是变异后的兽人制造出来的奇怪物种,背部宽大,四肢发达,牙齿犀利,本身就具备攻击力,又可以作为坐骑。只是看上去移动速度并不比马更快。兽人的骑兵队伍主要使用这种变异生物。 雷蒙德没法接近马库斯的主要原因是女王的队伍实在太整齐了,任何一个人的突然插入都会导致秩序看起来极其突兀,所以偷偷溜过去是没可能的。而如果是普通的行军队伍,还可能趁休息时间接近他,兽人?他们这一天一夜的速度和步伐就没乱过。 与此同时,他也急于搞清楚马萨耶夫到底还有什么秘密。比如,他在成为剑之前,生前的身份到底是什么。 “你得保证不把我丢掉。”马萨耶夫说,“你挺有趣,也很强,也许我们会有一段愉快的经历。现在,用你的血起誓。” “起誓什么?”雷蒙德敷衍他,提到用血他感到很紧张,剑灵一般都是黑暗生物,与血相关的仪式和魔法一般都是一场邪恶的交易。 “起誓你不把我丢掉!带我去冒险!”马萨耶夫的剑刃反射着月光,“然后我就告诉你一切。” “好吧我不会丢掉你。”雷蒙德说,“告诉我吧。” “用血!用我割开你的皮肉,让我的剑刃沾染你的鲜血!”剑灵很激动。 “你嗜血的样子真可怕。” “……那好吧,割手指也可以。”这把剑真是容易让步,然后他又小声嘟囔着,“武器不就应该嗜血吗。” 雷蒙德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决定冒一下险。他小心的用剑刃割破手指的皮肤,一些静脉血冒出来,沾在了马萨耶夫身上。 剑灵发出一阵“噢……喔……这真是太棒了……你的血很美味……”之类的意义不明的感叹,最后又说:“好了,我记住了你血的味道,如果你违背约定,我会想办法追杀你,哪怕你进了坟墓!” 雷蒙德已经有点受够了这个时刻没有紧张感的家伙,他催促马萨耶夫快点履行承诺,回答他的问题。 已经获得了满足的马萨耶夫招供起来也挺快,事实是,生前的他,是一头龙。 他是尼德霍格的其中一个孩子,先天性发育畸形,生长不良——当然,马萨耶夫在描述的时候,用的是“我很特别”之类的词。他的翅膀骨架不健全,鳞片也无法硬化,更糟糕的是他的心脏脆弱,几乎无法供给他逐渐成长的肉体。雷蒙德想起来,这把剑当时插着的那具骸骨,并不是马或者牛,而是一头幼龙。 这是一个注定要早夭的孩子。马萨耶夫回忆起他小时候被父亲带着满世界转悠的往事,自顾自沉浸在甜蜜的氛围中。雷蒙德却从中看出知道幼子必死的黑龙,在尽力的替它圆满龙生——当然啦,这其中包括一些暴力和邪恶的行为。 “后来我希望变成巫妖继续活下去,可是他说这样没有尊严,我应该像任何一头高傲尊贵的龙一样坦然的死去,低等的生物才向死亡臣服。”马萨耶夫的口气变得有点落寞,“依附在剑上之后,他为了惩罚我,一直把我关在洞里……” 这是一个真正的孩子,死的时候也不过十二三岁,雷蒙德想说点什么来安慰他,结果在他想好之前,马萨耶夫又突然恢复了那种精力十足的口气,开始说起将来的观光计划。 雷蒙德理了一下思路,显然,尼德霍格虽然不同意孩子向死亡屈服,但是木已成舟的情况下,他对这把剑还是足够重视的。证据就是马萨耶夫虽然不认识女王,但女王却知道这把剑的重要性,大概也正是由于他持有这把剑,女王才把他当做了尼德霍格的同党或者手下。 只是不知道,这剑到底有多大威能,有尚方宝剑的效果吗。 68、解放 拿着尚方宝剑去对女王说,“奉天承运,陛下口谕,释放马库斯菲尼克斯,即刻生效”是件不太现实的事。 不仅雷蒙德搞不清楚这剑到底有多大威慑力,连剑本身也完全对此一无所知。 “你觉得你能让兽族女王听你的吗?” “兽族女王是谁?” “……”还是想点别的招吧。 在他想到解决方案之前,事情又发生了变化。女王的队伍抵达了一个类似是旧关隘的地方,而这里有少量兽人管理着一些矮人,他们看起来似乎是负责修工事的。地形上来说,这里是一段山脉与一座山形成的隘口,工事都是依山修筑的。 兽人部队非常有默契的分兵进入工事,搞得雷蒙德完全不知所措。他到底是该跟着兽人呢还是继续按他说的那样往南前进。 还好马萨耶夫有足够的好奇心,他大声嚷嚷着让雷蒙德带他跟上去看看,雷蒙德只能举着这把剑小心的,慢慢的,谨慎的试探着兽人的容忍度。一般意义上来说,军事行动万没有让陌生人随意贴身参观的道理,就算是被动的,那也必须得是在部队够乱的前提下,才能让人混迹其中。 他就这样慢慢蹭到离女王十几米的地方,他们正在工事修筑的临时城墙上,许多弓弩手正在这里准备。女王的卫队依然围绕着她,她的旁边是被从囚车上押解下来的马库斯。 马萨耶夫注意到一个看起来应该是巨型机械连弩的东西,几名矮人正在调试和填装,他嗷嗷叫着表示想要过去看看,而雷蒙德则更关心马库斯这边的情况。两个人拉锯了一会儿,最终以雷蒙德的失败而告终。 雷蒙德只能心不在焉的站在连弩旁边满足马萨耶夫的好奇心,不过负责监管的兽人也并不允许他们凑的太近,最终剑灵对这个新玩意儿失去了兴趣,让雷蒙德恢复了自由。 等他蹭回刚才的位置的时候,正好听到女王在对马库斯说话,她声音不大,也没有刻意放低,雷蒙德足够听得清楚。 “……无论你怎么想,这里都会是你所谓理想的坟场。”女王对马库斯说,“你就好好看着自己的理念在我的战场上化为灰烬吧。” 她说完之后似乎是等了一会儿,马库斯看来是不为所动,毫无回应。 女王似乎也不在意他现在的表态,往远方的原野上看了两眼之后走开了,留下两名守卫看守自己的儿子。女王的卫队离开之后,雷蒙德才看清楚,马库斯双手被铁链反绑,周围地面上有四个迷你锚桩一样的金属柱,从他手上和身上捆的铁链的尾端被分别锁在上面,使得他无法自由移动。 雷蒙德看着两名守卫的脸色缓慢的靠近,马萨耶夫倒是对这个五花大绑的囚徒有些兴趣,大声问着:“喂!你为什么会被捆成这样?你很厉害吗?” 马库斯目不斜视的看着前方的雪原,似乎完全没有听到,也没有注意到雷蒙德的存在一般。 雷蒙德明白,上一次马库斯表现出了对卢克的牵连和关注,代价就是卢克的性命。而今时今地,女王既然已经表态“要把你在意的东西撕烂给你看”,那么,他如果对雷蒙德表现出不正常的关注,他的母亲恐怕会立刻来个手起刀落。 实际上,雷蒙德自己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该怎么办才好。他没有能耐对马库斯说“嘿,别担心,我马上救你出去”,仔细想来,甚至他跟着到这里来都是一个目的模糊的决定,仅仅只是想靠近他,看看能不能帮上忙而已。现在看来,不要帮倒忙就已经是帮大忙了吧。 浅灰色的云层越来越厚,明明是下午,天光却变得暗淡。马萨耶夫哼哼唧唧了一会儿,突然提醒雷蒙德说:“快看,有人来了。” 雷蒙德对这把剑的感知系统感到很迷茫,他到底是怎么“看”到有人来的……他朝周围观察了一下,发现兽人依然保持着待命状态,并没有什么异样。马萨耶夫继续说:“在远处!雪地里!他们正朝这边过来,是要打仗吗!” 雷蒙德极目远眺,几乎是在视线的极限上,昏暗的天空下,白色大地上远远的出现了一排人影,确乎是在朝这个方向坚定的移动着。他赶紧转过头去看马库斯,对方也正集中注意力在看着远方的动静。 虽然他无法百分百的确定到底是什么人在朝这里过来,但是从女王之前的话来看,这些人很有可能是想来救马库斯的佣兵们。随着队伍的前进,军队的人数也逐渐变得清晰起来,也许这个团体的绝对数字不少,但是在开阔的雪原上,依然有些孤单。 雷蒙德看到他们的人数之后忍不住叹了口气,冷兵器时代的攻城拔寨,没有武器代差的情况下,攻城方至少要是守城方的十倍人数,才有比较多一点的机会取胜。兽族方面的工事犹如要塞,依山而建俯瞰平原,本来就易守难攻。他只能祈祷佣兵团队能有什么高妙的战术,来个翻盘式的大破女王军。 有的时候,作战目的真的能够影响战争的局面。如果对手的目的是消灭北方女王带领下的兽族,那么也许会有更多的主动权,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他们为了救马库斯,甚至不得不被牵着鼻子走,在女王选择的战场里作战。 队伍走到离兽人要塞大约700米的距离上,慢慢停下来,这个距离在弓箭的射程之外,但是站在工事临时高墙上的兽人已经全部准备好了射击。雷蒙德看到佣兵的队伍准备了大型的弩机和攻城梯,看来他们也料到了会有这样的局面。剑与弓交错的鲜红旗帜在风中展开,伴随着队伍中的鼓声,几声尖锐的呼啸划破北方的寂寥。 然后,这场对于双方来说,在某种意义上,都是为了同一个人的战斗打响了。 佣兵的前锋队伍在盾牌和施法者的庇护下尽量快的推进,顶着箭雨和矮人的大型爆炸弩。兽人方面法师显然是少于对方的,但是完全无缝的默契配合——守在射击口的兽人用的是三段式射击法,即三排人手轮流射击,第一排发射完毕之后退到后面填装——和重型机械弩机的火力,弥补了缺乏法术远程攻击的弱势。 雷蒙德还看到了那头给自己取名为Pephennas的赤铜龙,似乎是为了替后续攻城部队争取更多时间和机会,她积极的吸引了不少火力,有一支大型爆炸弩甚至差点穿透她的翅膀。佣兵们的进攻一直到天色完全黑下来也没有停止,只可惜仰攻着实不易,成效并不太高。但从另一个方面来说,他们能保留住那么多有生力量,也已经证明实力不俗了——普通情况下,按这阵势,山下早就死的一堆一堆了。但是投石器扔来的石头,法师的大火球,大型攻城弩依然在向依附于山上的要塞涌来。 雷蒙德就见到一块大石头以抛物线飞上城墙,把射击口后面的两名兽人砸死了。看来要塞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坚固,他非常担心马库斯被队友的流弹误伤。可是当他猫着身子溜过去想对两名看守马库斯的兽人讲讲理,让他们转移一下他们的王子的时候,两位兽人却以为他想要放跑囚犯,抽出刀来对他表示了极度的反对。 此时兽族阵中并不混乱,雷蒙德不敢和他们硬拼——在对方还有秩序的情况下,挑衅纪律,作战的对手就不是两个人,而是几乎所有人了。他甚至想过要出去给佣兵通风报信,告诉他们马库斯的具体位置,让他们在进攻的时候长个眼。 午夜过后,局势发生了关键性的改变。兽人要塞一侧的山体上发生了爆炸,造成了山体滑坡。这并不是由于佣兵的进攻引起的,显然是有人事先在山体内部埋了相当大当量的炸药,爆炸发生的瞬间,地面都颤抖着。接着断裂的岩层和松动的山石朝着在其下方的要塞冲击而去。就在其他兽人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要塞的其他位置又发生了爆炸,多处地面垮塌,墙体中断,要塞的防御能力瞬间大减。 女王显然也没有预料到这个问题,兽人军队第一次表现出了混乱,断裂的城墙上许多兽人离开了射击岗位——因为有些部分的城墙已经摇摇欲坠。雷蒙德看准机会用火球术炸飞了看管马库斯的其中一个守卫,另一个守卫扑上来要杀死他。 “这个给我!这个给我!”马萨耶夫兴奋的起哄。雷蒙德单手抬起剑反手格挡,另一只手企图给自己施放石肤术,但是在马萨耶夫接近兽人手中的宽剑的瞬间,它自身的剑刃突然变成了黑色,而雷蒙德的手也一半由于惯性一半似乎被牵引着,黑色的剑身切开了对手的武器,接着是对手的头盔,皮肤,肌肉,骨骼,大脑,然后又以反顺序穿透而出。剑身也快速的恢复了普通的金属色泽。 雷蒙德甚至没来得及给自己施放石肤术。 “噢……你永远不会想知道我刚才尝到了什么……”马萨耶夫的口气听起来有点懊恼,“它的味道可真糟糕。” 雷蒙德顾不得问他这么多,转过身用马萨耶夫去砍地上拴着马库斯的铁链,没想到铁链纹丝不动。 “为什么砍不动?”雷蒙德着急的冲剑灵吼,“刚才不是连钢刃都斩断了吗!” “刚才是刚才……那样做很累的知不知道……”马萨耶夫不满的回答,“没有剑喜欢砍钢刃,刚刚如果我不斩断它,你就要被它斩断了。” “少废话!你砍不砍?!”雷蒙德是真的着急了,连马库斯对他说了什么他都没听清。 “别着急,你让他们来。”马库斯又说了一次,声音里居然带了点笑意。 雷蒙德这才抬起头看了看他,然后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身后。几名矮人正站在他背后,手里拿着铁锤和钳子。专业的就是不一样,几个矮人动作熟练的把马库斯放了出来。这个时候城墙上已经有部分佣兵通过攻城弩射出的绳索而爬了上来,雷蒙德甚至有点分不清几个拿着锤子在和兽人近身肉搏的矮人是没了盔甲的佣兵还是本来在兽人奴役下的工兵。 “真是把好剑,”马库斯解脱之后拍拍雷蒙德的肩膀,“我真高兴你有这样的运气。” 雷蒙德有点不知所措的看着他,然后莫名其妙的,视线就模糊了起来,想要说的话通通都消失不见,心头一片空白,然后他本能的给了马库斯一个拥抱。 “你……”他哽咽着靠在马库斯肩膀上,断断续续,词不达意的说着,“真是太好了……你没事……我是说……还好好活着……还是马库斯……” “是的……是的……”马库斯拍着他的背安抚他,“谢谢。谢谢你来救我……” “不,这都是应该的……”雷蒙德说。 “咳……哼!”有一个有些沙哑又浑厚的声音打断了他,雷蒙德放开马库斯转过身去,赤铜龙正站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一边漫不经心的看着他们一边放低翅膀伸出前爪去扒射到翅膀前部的箭。 马库斯对Pephennas点了点头,后者同时用尾巴把一名企图背后攻击它的兽人给扫下高墙:“女王恐怕要跑了,她的三分之一人手都直接被大山给埋住了,我猜这多半是你的主意?” 马库斯不置可否,他朝赤铜龙走了两步,发现雷蒙德没有跟上,又回身拽住后者。 “我们的人现在情况怎么样?”马库斯问。 “还行,伤亡都在预计内。”赤铜龙坐下来,彻底收起翅膀,“我比较担心的是如果女王选择决一死战而不是逃走,她的血骑部队拼死冲锋,我们恐怕扛不住……嘿,这是怎么回事!” 她的最后一句多半是在抗议马库斯把雷蒙德扶上她后背的行为。 对于她的抗议,马库斯没有多做什么解释,只是紧接着也爬上她后背——唔,严格来说其实是脖子与身躯的衔接处,坐在雷蒙德前方。 然后他朝Pephennas做了个可以起飞的手势,赤铜龙展开翅膀,跃出高墙,朝着天空飞去。 69、后来 雷蒙德至今也不知道老梅是否真的预见到了所谓自己带来的“新的平衡”是什么样。如果他能知道结局,是否会后悔当初把雷蒙德连同这块大陆上的其他势力一起,推向命运的恶趣味。 尼德霍格是一头高傲自负,能够慷慨赴死,却又同时寄望于永生的龙。他对于永生的理解并非永远的以生命的形式而活着,而是影响这个世界,永远的把自己铭刻在世界的血脉中,被其他生命记住——哪怕是被憎恨和恐惧,从某个角度来说,也许这正合他的心意。 初衷上并没有搅合进战争的梅兰欧莱卡大法师就这样出其不意的被拉进了黑龙最后与世界的搏斗之中。这对大法师来说,多半是件非常糟糕的事,但对黑龙来说,却几乎是个惊喜。 他捣毁了大法师的庄园,又开始践踏城市。对于拿出起码一半兵力去北方远征的旧共和国来说,突然出现在后方的黑龙让他们慌乱起来——这些驻守的军队本来是为了防备帝国的趁虚而入的,万万没想到会有突然出现的黑龙攻击他们。 显然,如此惊悚的消息传的非常的快,离家远征的队伍也收到了,彼时他们几乎快要到达原定的目的地。这个时候的金龙阿格里提斯,做了一个在以后看来是相当严重的错误决定,他非常着急的返回旧共和国进行救援。 也许他这么做是出于对黑龙本能的敌意,也可能在战术上把结果想的比较理想。对龙来说,整个陆地比人类要小很多,而且单枪匹马的情况下,也不需要讲究太多纪律。 军队的纪律直接与其战斗力挂钩。旧共和国的军队本来就是由不同的贵族拉起来的,远征军经过长途跋涉之后,如果能一鼓作气投入战场,也许效果还不错,但作为精神依赖的金龙一回师救援,再加上家乡被袭,和长途奔袭的疲劳,折返的纪律性就很成问题了。 然后他们被草原和帝国毫不留情的伏击了。两翼受到突袭的旧共和国军很快被打散,那些还能组织好队形形成小股战斗力的,在拼死抵抗之后也许最终能流落回家乡,但是大部分都成了帝国和草原铁骑的刀下鬼。 与此同时,旧共和国内部也在发生内讧,被黑龙攻击的城市和领地,领主向其他地区求救的时候,往往会遭到拒绝。无他,一开始分兵驰援的地区直接被帝国从背后爆菊,正在帝国的武力下改旗易帜。 尼德霍格并不在意阿格里提斯的阻挠和攻击,他最专注的,是破坏一座又一座城市,杀死更多的人。建立一座城市也许需要几十年,但龙要毁掉它,也许半天都用不了——尤其是当守城的人类意志已经彻底崩溃的情况下。他从不全部赶尽杀绝,总是给他们逃走的希望,这使得人类放弃的更快。 最终,尼德霍格的攻击在大法师和金龙的配合之下停止了。而旧共和国已经满目疮痍,只剩苟延残喘,帝国如他们所担心的那样趁虚而入,实打实的占领了不少地区。 北方,被死亡侵蚀的女王失去了兽人的荣耀,最终在与马库斯的战争中选择了撤退,然后她发现自己已经没有地方可去——由于她挖空大本营中的精锐与佣兵作战,被就地起义的矮人给端了老巢。在雷蒙德被黑龙抓走之后,反复权衡之下依然决定继续前进的多米尼克等人,顺着地道摸到地下城的时候,正赶上了矮人的反抗运动,在搞清形式之后,战斗法师们果断的加入了矮人一方。 北方的战争没有持续太久,女王的主力被消灭之后,剩下的被感染的兽人分散躲藏于地下。几个月后,第一批流落在外的兽人回迁,开始重建新的城镇,马库斯菲尼克斯本人,打下了第一根木桩。而同样在外流浪的矮人则与他们被奴役了多年的亲戚们重逢了,一部分矮人决定搬到地面上,地下有太多不美好的回忆。佣兵工会部分其他种族的生物也加入到他们的建设中来,有些甚至选择定居于此。 对于他们来说,幸运女神是眷顾着北方的。因为此时的帝国正忙着和一息尚存的旧共和国开战,无暇北望,只要北方势力不对其主动攻击,恐怕他们不会出手。对于帝国不断扩大版图的行为,精灵王国则虎视眈眈。也许范围更大,更持久的战争终究会在遥远的未来爆发。 由于远超预计和承受力的海量伤亡和经济损失,旧共和国的人类不再信任金龙——任何时候的普通人永远都是这个样子,他们需要切实的利益而非虚妄的高贵幻影。当金龙能给他们带来更好的发展的时候,他们爱他并信赖他,当金龙无法阻止黑龙的破坏之时,他们果断的抛弃了他——哪怕金龙曾经拿出自己的小金库充当他们的军费。 对于阿格里提斯来说,这件事是个教训——就像某个人曾经告诉过他的那样,人类远远不是他所以为的那样,他们更简单,也更复杂。而这一次,历史没有选择他。作为一头年轻的龙,他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很多的事要学。在拒绝了某几位领主提出的让他帮忙抗击帝国的吞并的要求之后,他消失了一段时间。 梅兰欧莱卡大法师的庄园被毁坏,他珍爱的魔宠梅兰欧莱卡兽也失去了踪影——废墟里只有梅兰欧莱卡兽脖子上的附魔项链。大法师带着这根项链开始云游四方。直到有天他痛哭流涕的在一位帝国富商的家里发现了吃的脑满肠肥的梅兰欧莱卡兽,后者在他面前的地毯上随意而亲切的拉了一坨屎。没人知道大法师为什么大哭不止。 波希的父亲波尔吉特大王在参与伏击旧共和国的部队时,被流矢所伤,很快就因为伤口感染而去世了。波希在帝国的护送下回到草原,诛杀了意图夺位的叔叔伯伯,以及异母兄弟,顺利继承王位。也许草原很快就会统一。 多米尼克是留在北方的非土着之一,尽管北方的天气对于他的年龄来说有些过于严酷,但他却认定那里才是他退休养老的地方。“炉火,烈酒,还有老朋友。”他说。 萨曼莎辞去工作,来到北方照顾老院长。让人毫不意外的是,巴尔德也辞去了工作,他说:“北方更有发展前景,瞧,他们会需要学校的,而我正好是个老师。”当然,所有人都知道这才不是主要原因。 即使世界翻天覆地,永远不变的唯有德拉根尼亚。性格迥异的银龙双胞胎马尔维纳斯和福克兰依旧把守着神域的大门,接待着前来朝拜的芸芸众生。 由于靠近精灵国国境,卢思特城逃脱了被黑龙毁灭的命运。几个月之后,一个神秘人出资雇佣了大批佣兵开始整顿城市的秩序,最终连城市的管理层也出现了变动,新的秩序逐渐的被建立起来,相隔了五十年,这座城市又一次出现了收容孩子们的孤儿院。在新管理者的操纵下,卢思特与周边城市结成了自由贸易联盟,也许一个新的政权会诞生。而他们与遥远的北方保持着良好的贸易往来。 为了完成对剑灵的承诺,雷蒙德四处旅行,直到他遇到骑着梅兰欧莱卡兽的老梅。 ——正文完—— 后记 有些东西为了不破坏阅读感所以没有立刻进行说明。这边先补充一下。 关于名称。 1 梅兰欧莱卡大法师全名的意思是拉丁文的大熊猫的学名。 2 卢克和莱亚是星球大战的双胞胎主角(正传)。奥萨斯和拉卡塔都是星战地名,前者是共和国建立的一颗学者行星,后者是后来黑暗帝国的前身。 3 老九那个巨长的名字全部都是阿波罗的别名(我只是选了一部分,这位大神真是有一大堆别称)。 4 卢思特是巴黎的古称。旁边和精灵相隔的天堑河流名称分别是犹太语和阿拉伯语中对约旦河的称呼。 5 马库斯菲尼克斯和他全家,以及他的朋友多米尼克和多米尼克的朋友的名字全部来自游戏《战争机器(gears of war)》。包括马库斯,亚当,米拉,多米尼克,卡洛斯,萨曼莎,巴尔德,科尔,卡敏,安雅。帝国首都贾辛图的地名也来自这个游戏。人物关系有参照该游戏的设定,比如说马库斯他爸是他爸,他妈是他妈……。 钟摆战争这个名字也来自该游戏,但跟这游戏没啥关系。 我最想说的是,千万不要去搜这个游戏的截图,因为它画风一点都不耽美。在这游戏第三作发售预告视频的时候,我和我的小伙伴热烈的讨论着这游戏终于有一个帅哥了。几天以后我们一脸便秘的发现那是个妹子…… 6 波尔吉特大王的名字从博尔济吉特改过来。博尔济吉特是历史人物。波希的名字当时说过了。 7 马萨耶夫是一个地名。我认识它是从《刺客信条(assasin‘s creed)》里,主角所属于的山中老人的老巢就建立在此地。山中老人是真实存在的历史组织。 8 精灵名字全是在辛达精灵语精灵名称表里查的,辛达精灵语是托尔金大爷创造的那套。 9 马尔维纳斯和福克兰是同一座岛的两个名字,马尔维纳斯是阿根廷对它的称呼,福克兰的命名则来自大不列颠。 10 我看过美剧《人人都爱雷蒙德》。——所以这个名字其实不是随便取的。我还曾经考虑过叫主角克里斯来着。 其他的……大概放到各人的POV里补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