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艾伦：我怎么觉得从头到尾你都是在骗我？ 帕特里克：到底是什么让你产生了这种错觉，我的礼物看起来不够真诚么？ 总而言之，这是一个狗仔记者和一名悬疑小说家之间的故事，中间的纠纠结结只想说明一个问题。 爱情里的终极秘密就是没有人能藏得住爱。 换个稍微萌版的文案给大家，毕竟文章有些严肃~ PS：感谢深白浅黑工作室的姑娘帮忙做的封面~ 内容标签：惊悚悬疑 西方罗曼 都市情缘 搜索关键字：主角：艾伦，帕特里克 | 配角：阿多尼斯；温弗雷德 | 其它： Chapter1 阴郁的早晨 艾伦推开薇塔餐馆的门时，天色已经阴沉的像下午三四点，湿漉漉的空气给人一种难以言说的压抑感，他不由得将肩上的相机包的封口拉严实，以免受潮损害机器性能。 从昨晚八点到今天凌晨两点，为了抓拍最近风头正热的影星安格斯回国的照片，他在机场足足等待了六个小时。根据他们报社得到的内部消息，安格斯在墨尔本正在拍一部新戏，收片之前同他的前任绯闻女友塞西莉亚，也就是影片中的女主角闹翻，转而与配角尤朵拉打得火热。而这次回程，两人更是一路甜蜜相伴，将戏份做的十足。 作为娱乐圈有名的花花公子，安格斯几乎每部戏就会换一个女友，所以新绯闻倒是在大家的意料之内，唯一令人感到意外的是安格斯与塞西莉亚现在的关系简直可以用水火不容来形容，这是以往都不曾出现的状况。以安格斯圆滑的处事风格，与他交往的或者只是作为赚取噱头的绯闻女友，她们在谈及安格斯时，都无不赞叹安格斯是个绅士，而塞西莉亚则是唯一的一个例外，这也就引起了所有媒体的关注，各家都想抢在前头挖出内幕，艾伦不得不在老板奥古斯丁的威逼利诱下兢兢业业的守了一整晚。 艾伦将包放在桌上，冲餐馆的老板娘薇塔打了个招呼。薇塔餐馆是艾伦所在的焦点报社附近口味最好而且价格很合理的一家，薇塔是个已经将近六十岁的很精神的老太太，她做的小牛排是店里的招牌菜，酱汁调配的很粘稠又咸淡适中，牛排的火候也掌握的到位，当然这得益于薇塔三十年的厨龄。很可惜现在是早上八点，离午餐还有很长一段时间，艾伦有些无聊的翻了翻餐馆的新菜单，这个时间还有点早，餐馆中并没有多少人，大部分桌子都还空着，老旧的木桌在昏暗的灯光下微微的反着光，他用手指轻轻的在上面敲打着，骨骼看起来修长又纤细，是遗传了他的妈妈。 老太太看到熟人总是很热情，当然，对于艾伦这种年轻而又俊俏的小伙子更是喜爱的不得了，艾伦和薇塔的孙子一样，有着一头柔顺的金发，和一双很柔和的蓝眼睛，笑起来的时候就变成两个弯弯的月牙，是很讨喜的长相。她把餐盘里的食物装的很满，用一个煎蛋换掉了熏肉，这是艾伦早餐最喜欢吃的。现磨的咖啡倒进杯子里就让整个餐馆都飘着浓郁的咖啡香，她笑咪咪的把早餐端到了艾伦面前，把手在围裙上擦了擦，然后揉了揉艾伦的脑袋，艾伦冲她调皮的笑了笑，然后拿起叉子大口吃起来。他用餐时每口吃的都很饱满，但是却没有发出任何失礼的声音，脸上挂着像小孩子一样愉悦的神情。但是由于昨晚睡得太少，眼睛下面还有着很明显的青黑色。艾伦花了不到二十分钟解决了早饭，昨天拍到的照片在他清晨到家后，就用Email发到了社里，这会倒不用着急了。 薇塔奶奶忙完了后厨的工作，又端了三个芝士球给艾伦，她看着艾伦眼睛下面的黑眼圈，用夸张而又不满的语气说：“天啊，奥古斯丁是打算要了你的命吗？”艾伦正要答话就被另一桌客人的点单打断了，他冲着薇塔奶奶比了一个大力士的姿势，表示自己的小体格还是很经得起折腾的，引来薇塔奶奶爽朗的笑声。 坐在拐角处的客人显然不是这里的常客，薇塔奶奶报完菜单后，他要了一盘和艾伦吃的大同小异的早餐，同样没有熏肉，也是赠送了几个芝士球当小甜点，艾伦瞟了瞟他，他正用双手解系在脖子后的围巾结，这种打法特别又少见。艾伦十分出神的盯着他的手指，看着它灵巧的从结中将一段围巾拉出，然后倏地整个围巾就展开了，那种冷灰色的羊毛围巾，作为非常合适的过渡色，将他整个人的面容显得十分柔和。微卷的栗色软发，和一对明亮而又深邃的祖母绿色的眼睛，外加天生微微勾起的嘴角，给人一种狡黠的感觉。艾伦突然有些手足无措起来，这张面容他再熟悉不过了，他家书架二层的每一本书的扉页上都印有这个人的相片，悬疑侦探小说家帕特里克·斯特林，他是艾伦最喜欢的作者。 薇塔奶奶把香喷喷冒着热气的早餐端给帕特里克时，艾伦终于做好了思想斗争，他想要一个签名，因为他的工作的原因，很难赶上帕特里克的签售会，这是个难得的好机会，以一个书迷的身份，而不是一个抓拍记者，这然他稍微安心了些，他并不想引起帕特里克的任何不愉快。在艾伦的印象里，帕特里克除了在新书宣传和签售阶段意外，就很少出现在公众的视线中，他的书以扑朔迷离而着称，结局往往出人意料，这也是他的新作一经出版就立即售罄，而旧作经久不衰的原因。 在离帕特里克还有几步远的距离时，这位年轻的作家突然放下叉好的煎蛋，抬起头来，眼睛一眨不眨的盯住艾伦。艾伦感觉有些吞吐困难，他深深吸了口气，正要说话，就见帕特里克嘴角的弧度增大了，他是那种天生笑靥的人，真正笑起来更为迷人。他用右手食指轻轻点了点旁边的椅子，示意艾伦坐下来，然后拿起自己的围巾，侧过身，好让艾伦看仔细，然后系了个和刚才一模一样的结。 艾伦觉得脸烫的不行，没想到自己盯着他看竟然被发觉了。帕特里克倒是很自然的把围巾放下，然后拿起叉子继续用餐，他看起来不太喜欢溏心的煎蛋，用刀子把蛋白的部分切下来吃掉，而把蛋黄堆到了盘子边。艾伦窘迫的坐在边上，看着帕特里克用餐，一直到他吃完，两个人也没说一句话。 艾伦在心里又默念了几遍准备好的台词，然后深吸一口气，帕特里克正用餐巾擦嘴，看着艾伦的眼睛里透出玩味的笑意。“刚才盯着我看的时候也没见你不好意思，怎么现在反而一句话都说不出了。”帕特里克放下餐巾，用有些调侃的语气说着。艾伦脸上好不容易下去的红晕就又上来了，虽说不好意思，但也却镇定了下来。“很抱歉斯特林先生，打扰到您用餐，我想要您的一个签名。”艾伦小声嗫嚅道，“我家里有您出版的所有的书。” 帕特里克接过笔和本子，却没有进行接下来的动作的意思，艾伦有些困惑的看着他，然后就听到他说道：“你的名字。”艾伦说完名字后，帕特里克才刷刷的写了起来，除了写了“致艾伦”和他的签名外，还写了短短的一句话：“和你一起用餐很愉快”。再次让艾伦的脸变得通红，他这才反应过来，大作家原来有戏弄别人的爱好。拿到签名，艾伦说了谢谢，然后把它小心的收在相机包里，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张自己的名片递给帕特里克，有些郑重的说：“我是焦点报社的记者兼摄影师，期待着以后有机会能采访到您，希望您惠存。”帕特里克勾勾嘴角，没说什么，艾伦笑着向他摆摆手，又和薇塔奶奶拥抱了一下，然后快步走出餐馆。外面已经开始下起毛毛细雨，他将领子竖了起来，又把相机包裹在胸前护好，快步向公司走去。 还没等艾伦坐稳，奥古斯丁就顶着同样可观的熊猫眼，抓着一份样报过来了，他估计熬了个通宵，眼睛里布满了血丝，看样子有些疲惫，但神情倒是很兴奋，他翻到印有艾伦抓拍的那页，很高兴的拍了拍艾伦的肩膀，看样子颇为满意。照片中的塞西莉亚距离安格斯有三四米的距离，艾伦给了她一个清晰的面部特写，他很注重看人的眼睛，眼睛是人身上很难去刻意控制的一个器官，因而也就更容易透露出人的情绪。这张照片里，塞西莉亚的表情很平静，但是眼神却很复杂，并不是那种带着恨意的眼神，而给人的感觉倒像是一种鄙夷和蔑视，说的再直白些就是厌恶。作为老牌的以八卦取胜的报纸，焦点报社在这方面做了大文章，他们翻出了安格斯之前所有的绯闻新闻，以及走得比较近的圈中好友，大胆的猜测安格斯的性向问题，当然这也并不是完全的空穴来风。早在前两年，曾有记者拍到一个极像安格斯的人的背影，他和另外一个男人亲密的在路灯下拥抱，新闻登出后，安格斯的经纪人代表他进行了坚决的否认，紧接着安格斯就与圈中的一名女模特传出了绯闻，成功的转移了大众的视线。一些有经验的老牌记者愤愤的表示，这就是在欲盖弥彰。 焦点日报凭借它敏锐的八卦直觉成功的创造了新的销售业绩，这期报纸几乎刚上架，就被抢购一空，杂志社的电话也被打爆，很多女粉丝激动地表示不相信这是事实，要求报社给予她们的偶像一个清白。艾伦看着奥古斯丁粗暴的挂掉电话，嘟囔着“这些疯女人”，下意识地就往距离奥古斯丁最近的一间办公室躲去，他可不想在社长心情暴躁的时候去触霉头。奥古斯丁眼疾手快地抓住他，突然变得十分和蔼。“伙计，相信你会喜爱你接下来的这趟活的。”他不怀好意的说着，又看了看艾伦变得有些难看的脸色，继续说：“最新消息，超模克里斯汀最近搭上了你的大作家帕特里克，蹲点的这种美差我觉得非你莫属，你觉得呢？” Chapter2 尴尬的见面 到达帕特里克的家楼下时已经接近下午五点钟，艾伦坐在车里，他中午忙着赶一个图像处理，到现在还没有吃午饭，只得匆匆在社旁的快餐店买了外带的汉堡和饮料。艾伦瞄了一眼放在副驾驶位的快餐，一点胃口都没有，但考虑到他可能要在这里挨到后半夜，还是匆匆咬了几口汉堡。伦敦的冬天总是显得特别萧瑟，到这个时间天都已经黑透了，因为怕引起别人的注意，艾伦关掉了车内所有的灯，只开了暖风。车是社里的，已经有些年头了，密封性并不是特好，艾伦坐在车里，还是觉得关节有些发凉。他将衣服尽可能地拢了拢，把注意力转移到一直没有什么动静的公寓门口，这可真的成了完全的狗仔了，艾伦自嘲地想着。 大概过了三个小时，艾伦已经冻得浑身的骨头都痛，他有些烦躁的看了下表，打算下车买杯热饮。在离帕特里克的公寓不到一百米的地方有二十四小时的便利店，艾伦买了热可可，这种甜腻的饮料最适合用来补充热量，他付好钱，正要转身离开，就在门口遇到了帕特里克和克里斯汀，他下意识地把头低下，然后侧身让两个人先通过。两个人聊着天，但是声音很小，艾伦只能隐隐捕捉到一些词语，是和克里斯汀最近参与的时装秀有关的内容，帕特里克显然对这些内容不是很感兴趣，艾伦看着他微微蹙起的眉头，与克里斯汀兴奋的神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难道他还指望着她能和他谈威尔基·科林斯或柯南·道尔？ 艾伦赶在帕特里克和克里斯汀从便利店出来前就钻进驾驶座并且调整好了相机，这让他有微微的罪恶感，但愿大作家并不记得他这个小人物，他开始无比后悔那天冒然给了帕特里克名片。帕特里克和克里斯汀出来时手上多了一个方面袋，隐隐约约能看得出是一些薯片类的零食，艾伦调整角度，开始抓拍。作为职业的摄影师，他自然懂得在哪个角度按下快门会有最好的效果，艾伦抓拍了十几张，其中不乏两个人凑近说话时的那种微微暧昧的细节，这算是很圆满的完成了任务，艾伦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作为一名忠实的书迷，他懂得他现在的行为导致的结果无疑是将帕特里克送往风口浪尖，这是他不希望看到的。但是作为一名职业的记者，他也懂得这绝对是一条十分劲爆的新闻，因为帕特里克的私人新闻几乎完全空白，特别像这种感情新闻。他赶在两个人进入电梯时又抓拍了一张，帕特里克的脸在橘色的灯光下显得很温和，他微微侧过头倾听着克里斯汀，露出一种宛如热恋中的人的那种微笑。艾伦心里突然涌上了强烈的愧疚感。他未能等到午夜以确定克里斯汀是否会离开还是留宿，就驱车返回社里交差去了，反正无论真实情况是怎么样，明天的杂志都会登出克里斯汀留宿在帕特里克家的新闻。 还没等到艾伦的车开回社里，奥古斯丁的电话就打来了，艾伦刚接起来，就听到奥古斯丁那边刺耳的吵闹声。“艾伦你马上到嘉顿大街116号来。”奥古斯丁几乎是用喊的音量来盖过周围的声音，艾伦隐隐听到相机的快门声和记者的提问声。“安格斯被谋杀了，马上来，把你手上的工作停掉。”没等艾伦说话，奥古斯丁那边就掉了线。 艾伦赶到案发现场的时候，一群愤怒的女粉丝正试图冲破警察的封锁，整个现场乱的不成样子，派来的警官明显没有考虑到名人效应的棘手性，说白了也就是警力不够充足，他们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和那群伤心的已经失去理性的女人们打交道，专业的法医和现场侦查人员应该还在路上。艾伦和奥古斯丁碰了面，大致了解了现场情况，这里应该是安格斯的众多房产中的一间，安格斯的经纪人汤尼因为从早上就打不通安格斯的电话而不得已到他的各处房产来寻人，他们本应乘坐晚班飞机赶去西雅图去参加一部新电影的开机仪式，安格斯经常去的住所被搜遍后才找到这处来。 汤尼明显还处于惊魂未定的状态，他的脸色白的像张纸，整个人也不住的打着哆嗦，他被两个警官搀扶着，正打算离开现场，应该是已经在警车上做好了笔录。艾伦迅速跟了上去，现在想进入现场拍照已经是不可能的了，但通过汤尼了解更多的情况还是有希望实现的。由于安格斯曾经接受过焦点杂志社的专访，艾伦也大致和汤尼混了个脸熟，他在汤尼准备打开车门的时候从背后叫住了他。汤尼有瞬间的惊愕，但很快反应过来，恢复了平时稳定的状态，看样作为明星的经纪人也要练就强大的心理承受能力。艾伦和他说话时，他甚至已经很好地控制了自己发抖的身体，但是眼神还是有些闪躲。今天晚上估计很难套到实话了，艾伦心里想着。 “很抱歉我现在回答不了你任何问题。”汤尼先声夺人。“明天警方应该会对案件的情况进行公布，到时候有什么问题请联系警方吧。”汤尼说着就准备离开了，他的手又开始轻微的颤抖，看样子维持刚才镇定的假态已经耗掉了他最后的力气。艾伦记得汤尼是在安格斯小有名气的时候开始和他合作的，相对于安格斯的张扬，汤尼作为经纪人有着难得的沉稳，这与他的年龄着实很不相符，因为他甚至比安格斯还要小两岁，安格斯今年满打满算也才26岁。除了那些与安格斯绯闻不断的女艺人之外，汤尼就应该是安格斯最亲近的朋友了，他们合作了整整三年。“真的很抱歉打扰到你，对于安格斯的离去我们也感到很惋惜。”艾伦放低声音使它听起来柔和些，然后继续说：“但我想安格斯如果知道第一个发现他的人是你，他也会赶到慰藉的，毕竟你是他最好的朋友。” “那你觉得第一个发现他的人还能是谁？”汤尼用手撑住车门，突然朝着艾伦大声嚷起来。“他的狗屁新女友？那群婊（河蟹）子天天都只琢磨着怎样借着他爬的更高些，她们从来就没爱过他。”汤尼的声音带着哽咽，在这个充斥着各种哭闹以及闪光灯的现场显得无限悲怆，他的眼泪顺着脸颊几乎是不间断地向下流，汤尼都没有用手去擦一下，艾伦突然就想起了两年前的那则不光彩的同性绯闻报道。“那个和安格斯拥抱的男人是你吗？”艾伦用仅有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小声问到，尽管在这个嘈杂的现场，即便他大声叫喊，也未必会有人留意这里。 汤尼楞了一下，他泪眼朦胧地看着艾伦，这个问题显然在他的意料之外，随即嘲讽而又尖酸的说道：“这可真是八卦杂志的风格，即便人已经死了，还要狠狠地踹上一脚。”他打开车门，迅速打着火离开了现场。 奥古斯丁这边已经或多或少的同警员套了些情况，正用电话和社里赶工的文案进行交谈，见到艾伦沮丧的表情变料到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新闻。奥古斯丁拍了拍艾伦的肩膀，示意他一同回社里，他将自己开来的车交给另一名和他一起来的报社记者，改乘艾伦的车。艾伦表面上听着奥古斯丁发表的对这次事件的看法，脑袋里想的却是汤尼泪流满面的神情，他机械的开着车，觉得自己的话似乎就像一根刺，毫无怜悯的插（河蟹）进了汤尼的心脏，尽管这并不是他的本意。 他的空想状态并没有持续太久，奥古斯丁很快就发现了他没有仔细听自己刚才说的话，他用右手在艾伦的脑袋上打了一个结结实实的弹指，清脆的声音和明显的疼痛感让艾伦晃过神来。“你是想着要给安格斯陪葬吗？我可没有活腻了的想法。”奥古斯丁不满的抱怨着。 艾伦歉意的朝他笑笑，打起精神开车，奥古斯丁又把之前和他说的话大致重复了一遍，警方那边基本已经可以确定是情杀，而嫌疑犯就锁定在安格斯的各位女友以及绯闻女友身上了。“警方估计得有的查了，安格斯的女友用手指头数都数不过来。”奥古斯丁有些调侃的说。“估计过几天会召开记者招待会，这几天我们提前把要问的问题准备好，以便到时候可以拿到比较好的新闻。” 作为娱乐圈里的花花公子，大概会有数不清的女孩子为安格斯的死而痛苦流泪，除掉那些视安格斯为偶像的女粉丝，还会有几个人像汤尼一样是真正意义上的哭呢，艾伦默默想着。他摸了摸自己的相机，突然想到今天拍到的帕特里克的相片，大概这条绯闻暂时不能够引起广大八卦爱好者的兴趣了，便松了口气。 Chapter3 窘迫的午餐 隔天各大媒体的报道便像雪片般铺天盖地的席卷了伦敦整个大街小巷，焦点社用了整整一个版面大幅地回忆了安格斯的生平，并对他的死因进行了合理猜测，与此同时还登出了安格斯圈中的好友对他的缅怀致辞，其中不乏安格斯的各位绯闻女友。艾伦惊叹于奥古斯丁的办事效率，他用了一个晚上就可以将一个人的一生很完全的展现在大众面前。不得不说的是，在众多言论中，焦点报社的这种相对客观并且尊重逝者的报道更容易被大众所接受，那些心碎的女粉丝突然就从半个月前的敌人，变成了焦点报的支持者，她们虽然都了解艾伦是有名的花花公子，但是除此之外，安格斯是个很优秀的演员，他热爱他的演艺事业，抛开他的私生活，仅作为一个演员来讲，安格斯是值得尊敬的。艾伦向后翻了翻，发现帕特里克的偷拍则占据了很小的一块，登出的照片则是他和克里斯汀两人等电梯的那张。果不其然，上面写的是名模克里斯汀留宿在帕特里克家。艾伦撇撇嘴。 好怀念薇塔奶奶做的小牛排啊，艾伦揉了揉有些花的眼睛，关掉了电脑，还好没有错过午饭时间。他匆匆穿好风衣，又用手拨弄了一下之前因为修图烦躁而抓乱的头发。外面是难得的好天气，阳光柔和的照在身上，让整个人都感觉轻快起来。 薇塔奶奶见到艾伦就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这让艾伦这位二十二岁的小朋友心情好的笑弯了眼。“托米昨天给我打电话说今天也要来吃午饭，我把座位都留好了，你去那桌一块吃吧。”薇塔奶奶笑眯眯的说着。托米就是薇塔的宝贝孙子，比艾伦大两岁，现在在国王出版社担任编辑，平时来看薇塔奶奶都是匆匆忙忙的，很少有时间留在这里吃个饭。因为薇塔奶奶的介绍，两个人也算是比较熟，况且中午的时候餐厅的人很多，很难找到空座位，艾伦点点头，在事先空出的那桌坐下了。 七分熟的小牛排上桌时，艾伦感觉到自己饿的已经没有知觉的胃又恢复了活力，他专注地将牛排切成适合食用的大小，丝毫没有留意已经有两个人在旁边的座位坐下了。托米坐在艾伦的对面，有些好笑的看着这个和牛排较着劲的大孩子，他刚进门的时候就已经看到了艾伦，那头和自己一样的金发实在是太显眼了，如果说艾伦是自己的弟弟应该也不会有人怀疑。 艾伦抬起头时就对上了托米笑眯眯的蓝色眼睛，他用交叠的双手支撑着下巴，一副饶有兴致地样子。“午安，小艾伦。”他用右手揉了揉艾伦的头发。自打和托米认识以来，这就是托米最喜欢对艾伦做的一个小动作。艾伦有些尴尬的看着托米，正要开口，薇塔奶奶就把新榨的芒果汁和蔬菜沙拉端上来了，托米站起身吻了吻奶奶的脸颊，然后给薇塔奶奶介绍一起来的朋友。“亲爱的薇塔，这是帕特里克·斯特林先生，很有名的侦探悬疑小说家。”艾伦这才看到帕特里克正坐在了自己左手边，一想到刚才失礼地只顾着切牛排，就有种想挖个洞钻下去的心情。 帕特里克将手里的报纸折好，然后很有礼貌的握了下薇塔奶奶的手，艾伦眼尖的发现那是今天的《焦点日报》后，有些悲哀的想，为什么每次都是以这种窘迫的局面同帕特里克见面。好心情似乎一下就耗得一干二净，看着自己切好的小牛排，艾伦突然觉得一点胃口都没有了。 “哎呀，亲爱的小艾伦，这不是你最喜欢的作家嘛。”薇塔奶奶朝着艾伦嚷嚷着，艾伦缩了缩肩膀，尽量减小自己的存在感，实在是太尴尬了。帕特里克转过头来礼节性的冲艾伦笑了笑，那双祖母绿色的眼睛眨了眨，又让他想起了半个月前第一次见面的场景，艾伦几乎有种想落荒而逃的冲动。 托米点的正菜很快就上桌了，是两份和艾伦吃的一样的小牛排，帕特里克将餐巾叠好放在腿上，他用刀叉的姿势很优雅，相对于帕特里克标准来讲，托米则要随性的多，看样子应该是和帕特里克很熟。三个人用餐的时候都很安静，只有托米问了问艾伦的近况，帕特里克则维持着沉默一直到用完正菜，他的手掌要比艾伦的大些，纤长又不显得女气。 薇塔奶奶上甜点的时候艾伦就已经想溜了。“社里下午还要出个外景，你们慢慢吃，我先走了。”艾伦向托米和帕特里克抱歉的说道。“我做了你最喜欢的焦糖布丁，吃完了再走吧。”薇塔奶奶没察觉艾伦的异常，热情的挽留着。“就是啊，也不差这一会儿了吧。”托米也跟着挽留道。艾伦不好驳了托米的面子，只得又坐下了。“帕特里克比较讨厌甜食，他那份你就帮他吃了吧。”托米说着就把另一份焦糖布丁推给了艾伦。帕特里克则不置可否的挑挑眉，然后又抓过放在一旁的报纸继续看，这让艾伦深刻的体验了一把什么叫做如坐针毡。 食不知味的用勺子舀着布丁，艾伦心里暗暗祈祷着帕特里克千万不要留意那则新闻。 “照片拍得还不错，有时间把原版的那份传给我吧。”帕特里克突然发声，他看着艾伦噎住的样子，嘴角的笑意更大了。“我说小艾伦今天总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原来是因为这个啊。”托米已经把报纸抢过去，匆匆扫了眼。“不过这则新闻和安格斯的比起来真没有含金量。”托米不忘打趣帕特里克。“哎呀，我们大作家魅力值都已经盖过安格斯了呀，要知道艾伦可是焦点社的得力干将，竟然在你家楼下熬了一个晚上而没去凶案现场。”艾伦听着托米的调侃，心里想着反正事情已经暴露了，再解释就和掩饰没什么区别了，也就干脆的闭上嘴不说话。 “不过这上面并没有登艾伦的名字啊，你是怎么知道照片是他拍的？”托米仔细看了下，报纸上确实没有登名字，便疑惑地看了看帕特里克。大作家耸耸肩，有些无赖似的说：“我也不知道是他啊，反正是一个报社的，向他要也能要到。是吧，小艾伦？” 又被耍了，艾伦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还没等他说话，帕特里克又继续说：“不过你们报社还真是不严谨，你们难道没有先查一查我和克里斯汀的关系么？克里斯汀姓斯托克，和我的母亲的姓氏相同，你说我亲爱的舅舅看到这则新闻会怎么想呢？” 艾伦有些脸色惨白的转过头看向帕特里克，斯托克家族作为房地产业的商业巨头，自然不是他们这种小报社能得罪的。“喂喂，你够了啊，小艾伦的脸都被你吓白了。”托米用手捏了捏艾伦的脸，让他僵硬的面部肌肉放松些。 帕特里克低声笑了起来，他的绿眼睛因为笑容而微微眯了起来，明显对艾伦的反应很是愉悦。“你每次见我都一副小心谨慎的样子，我又不会吃了你。”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既然新闻都已经登了，那不如给我一个澄清的机会吧。” 艾伦困惑地看着帕特里克，似乎有些没听明白，过了几秒钟，才不敢置信似的磕磕巴巴地说：“您，您是打算接受我们报社的专访吗？” “你说呢？”帕特里克把风衣展开，开始往身上套。“不过我猜你一定没有在我家楼下等一整个晚上，对么？” “这就是所谓的侦探小说家的直觉么？”艾伦有些无奈的说。 帕特里克用手捏了捏艾伦小朋友的脸，对他的这种态度似乎很满意。 托米开车载着帕特里克回家，艾伦则直接回了报社，他迫不及待地抓住正要去倒咖啡的奥古斯丁，有些兴奋地说了帕特里克接受了专访邀请的这件事。奥古斯丁显然没有对这件事产生多大的热情，他拍了拍艾伦的肩，然后转了个话题说：“明天下午安格斯的经纪公司要召开记者招待会，你和我一起去吧，最好能找到汤尼了解一下事发现场的情况。我们派到苏格兰场的记者没有打探到什么实质性的消息，警方那边消息封锁的很严，估计这件谋杀案没有那么简单。” 说到这里奥古斯丁顿了顿，眉头稍微舒展了些。“不过靠了些内部关系，我们打探到了一个事件目击者，今天下午就让克尔温和奇诺先去探探情况，看能不能有收获。”他说道。 艾伦听到没派自己去，便松了口气。因为汤尼的缘故，他多少是有些不想参与这次事件的报道的，至于明天的事，既然奥古斯丁都要亲自出马了，套话的重任自然交给他，也就没有自己什么事了。正庆幸着，就看见办公室的珍妮拿着一张传真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奥古斯丁看了一眼，神色变得激动起来。“拿上相机，我们有新活了。”他边往自己的办公室走边和艾伦说。 纸上是用花体字写的一句话：游戏开始，欢迎各位继续报导。 艾伦心里突然涌出了一种不好的预感，这句话他太熟悉了，它出自帕特里克最新出版的那本书——《隐形人》。 Chapter4 匿名者的礼物 艾伦和奥古斯丁达到伦敦警视厅的时候，那里已经聚集了十来个记者，而且还能看到源源不断的有车向这个方向驶来。艾伦仔细辨认了一下在场的记者，各家媒体几乎都来全了，看样子都是收到了奇怪的传真。 警视厅厅长罗德很快就出现了，他的神色显得很疲惫，看样子这个案子很让警方头疼。他接过一部分麦克，在胸前捧好，又让一个警员帮着捧着拿不下的那些，然后清了清嗓子。“首先我对大家对这次的事件的关注表示感谢，对于安格斯的谋杀案我们已经派专员进行深入调查，但是如大家所见，进展并不是很大，就目前的调查结果可以说，安格斯被发现的现场不是第一犯罪现场，现在我们的办案人员还在积极寻找第一犯罪现场，但是嫌疑人应该很有经验，我们搜寻到的线索也仅限于几个目击者的描述。”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扫了一下各家媒体，又继续说：“我想各位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应该是收到了匿名的传真，目前我们还不能判定传真是否和安格斯的案件有直接的联系，我们的技术人员也正在追踪传真的地址，有最新的消息我会马上通知各位，请各位耐心等待，也希望有相关的知情人士提供破案信息，谢谢。” 罗德拒绝了媒体单独采访的要求，媒体也就很快的散了。回报社的路上，艾伦和奥古斯丁谈起了那则传真的内容，奥古斯丁并不热衷于侦探悬疑小说，因而对帕特里克的书并不熟悉，在听到传真的内容来自帕特里克的书里，倒是难得的激动起来。“伙计，我们可以继续作一期大的专题了，和帕特里克商量一下专访的时间吧，尽量赶在其他媒体约访前。”艾伦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又将帕特里克推向了大众视线的焦点。 第二天的《焦点日报》继安格斯事件的报道后又制造了一个销售记录，匿名的传真，安格斯的谋杀案和帕特里克的新书，以及罗德的发言被微妙的联系了起来，本来就进展缓慢的案件侦查似乎变得更加扑朔迷离。值得一题的是，帕特里克的新书《隐形人》因为各种媒体的影响力，以遥遥领先的销量位居销量榜首，这算是唯一能给艾伦一些心理安慰的事了。 安格斯的经纪公司也如期的举办了记者招待会，汤尼并没有出席，安格斯的尸体定于两天后下葬，法医已经进行完了全部的鉴定内容。除了还在查案的警察外，一切又都和平常一样了，就好似夜空中突然“嘭”的一声绽放的礼花，除了留下一点硝烟的味道外，什么都不剩，而那仅有的一点味道，也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终归消失不见。这就是现实。 艾伦开始着手准备帕特里克的专访，因而出外景的任务都转到了社里的其他成员身上，奥古斯丁打算将专访时间排在圣诞节前夕，这样算下来也就还剩不到一周的时间，为了防止突发事件，艾伦决定提前给帕特里克打个电话进行预约。电话铃响了大概有五六声还是没人接，艾伦看了看表，下午三点半，估计帕特里克可能没带电话出门了，正要挂断，那边却突然接起来了。帕特里克的声音带着浓浓的睡意，看样子还没清醒，艾伦说了两遍自己打电话的意图，他才说要查查行程，然后确定时间。 作为文字工作者，这样日夜颠倒的生活再是平常不过，没有一个写手能够保证灵感召之即来。清醒着的帕特里克明显没有带着困意的时候可爱，看看艾伦的脸色就能看出来了。“哎呀，我应该感谢你们报社的报导让我的书的销量稳居榜首啊，是不是，小艾伦？”帕特里克应该还没有从床上起来，艾伦听到细小的被褥摩擦声，看样是翻了个身。“真是谬赞了，如果我们的报导有这样的影响力，应该是我们的荣幸。您看，趁着您的书销量正盛的时候，我们在趁热作一期专访，势必销量会更好的，根据您的时间表，下周什么时候您比较方便呢？”艾伦不动声色的转移话题。电话那边帕特里克低声笑了起来，然后说：“小艾伦，你转移话题的嫌疑太明显了。”他顿了顿，又说道：“我猜你们报社应该打算将专访在圣诞期间登出，作为圣诞特刊吧？既然都把我当圣诞礼物送出去了，那我要个回礼应该也不算过分吧。”帕特里克的声音带着明显的不怀好意，艾伦的脑袋里顿时回忆起他在打坏主意时候勾起嘴角的样子，背后一阵发凉。“圣诞期间最闲的就是平安夜了，我们就约在那天吧，专访地点就我家好了，你之前在楼下等了一个晚上，地址一定记忆犹新，就这样定了，你知不知道吵醒睡觉的人是很没道德的行为吗，小艾伦？”没等到艾伦说话，帕特里克就嘟囔着“好困”什么的把电话给挂了。 艾伦举着只剩忙音的电话，颇有些哭笑不得。他自己孤家寡人一个，倒真的不在意平安夜怎么过，反倒是帕特里克作为斯特林家族的独子，竟然不回家过节，实在有些令人意外。奥古斯丁在听到专访时间时，也显得很吃惊，不过很快就很欣慰的对艾伦说：“啊，本来还想着让你来我家一块过节，不过想必和自己喜欢的作家一起过节会心情更好吧，艾伦，这可是圣诞节的大礼物啊，你该怎么感谢我？”艾伦无语的翻了个白眼。奥古斯丁倒是没在意，他递了一颗巧克力球给艾伦，又继续说：“莉莉的堂妹在圣诞节后应该会来我家小住，到时候一起吃个饭吧，给你俩介绍介绍。”这话说出来就是傻子也听明白是什么意思了，艾伦的脸刷的就变红了。莉莉是奥古斯丁的妻子，之前去他家的时候艾伦也是见过的，是个栗色卷发的大美人。对于一个22岁的大小伙子来说，谈一段轰轰烈烈的恋爱是青春的必修课，而我们的小记者，明显就是个还没开窍的小雏鸟。 “如果你把看侦探小说的时间分出来点花在女孩子身上，我打包票没人能拒绝你。”奥古斯丁调侃地说。艾伦却觉得他有些言过其实了，自己的情况自己最了解，一穷二白的穷小子，还是个孤儿，有哪个姑娘肯和自己过一辈子呢。不过对于奥古斯丁的好意他却是没法拒绝的，他点点头说：“你不说我也要到你家去蹭饭，好怀念莉莉做的烤火鸡。”“哎呀，我怎么会忘了你是贪吃鬼。”奥古斯丁一副了然的样子。 因为正赶上节日，艾伦觉得不带点礼品去会显得很失礼，便买了一瓶红酒。他到的很早，在车里犹豫了一会儿，本来这一周都过得很正常，临到见面反而紧张了起来。 帕特里克接到艾伦的电话就赶了下来，他穿的很随意，一看就是居家装。米色的桃心领针织衫和卡其色的条绒裤，鼻梁上还架了副无框眼镜，看起来都有一种慵懒的感觉，艾伦本来提着的心突然就安全的回到了胸腔。帕特里克接过艾伦手中的红酒，扫了一眼，又弯起嘴角说了谢谢。帕特里克的家里很整洁，家具不多，但看起来都十分舒适，屋子里飘着浓郁的烤火鸡的味道，看样子是刚刚烤好，他便把火鸡从烤箱中端出来边说：“刚才还想打电话问你到哪里了，你就正好打来了，这个火候食用正好，我们随意些，边吃边谈吧。”除了火鸡外，帕特里克还做了蔬菜沙拉，杏仁馅饼和布丁，对于两个人来说已经是很丰盛的一顿饭了。 艾伦帮着摆好餐具，帕特里克把那瓶作为礼物的红酒也启开了。“对于红酒我没有什么研究，我一般不喝酒，如果不和口味，希望您不要见怪。”艾伦有些忐忑地说。帕特里克将两人的杯子里都倒了三分之一左右，带着笑意说：“少喝一点对身体也有好处，一会交谈也会更自然些。”他像朋友似的拍了拍艾伦的肩膀，示意他放轻松。 火鸡烤的火候适中，外面有些焦，里面的肉质又很鲜美，加上涂抹的酱料的特殊，唇齿留香。红酒入口后有种新鲜的水果香，很是爽口。一杯酒下去，对于艾伦这种不常喝酒的人来说就足以达到脸红红的程度了。看着他的样子，帕特里克不禁笑出了声。艾伦有些困惑的看着帕特里克，那双祖母绿色的眼睛在鹅黄色的灯光下闪闪发亮，他看着那张脸越凑越近，然后耳边就能感受到温热的呼吸。“CANTINE FERRERO，你今天买的那瓶红酒，它在中国有个浪漫的名字，叫‘暗恋’，这是我收到的最好的圣诞礼物，谢谢。”帕特里克的声音从来没有这样轻，每一个字都像是羽毛一样轻轻拂过，艾伦觉得一阵悸动，他的脸更红了，那羽毛拂过的地方是他的心。我一定是喝醉了，艾伦想着，他有些微晃的站起来。“真的很抱歉，您看我不懂红酒，也……”艾伦没说完，就看到帕特里克已经笑到弯了腰，知道又被耍了，却突然觉得松了口气。 “抱歉抱歉，我看你实在是太紧张了，就想缓和下气氛来着，你不要介意啊。”帕特里克嘴上说着，但是嘴上未收敛的笑意出卖了他的内心想法。不过他又正色说到：“那个中文名字是真的，可不是故意说着逗你玩的。”艾伦就又觉得脸上热了起来。 采访工作最终没能在饭桌上同步进行，艾伦怕占用帕特里克太多时间，在用餐结束后就把话题转移到专访上来，帕特里克倒是难得的配合。要问的问题并不是很多，大多数都和他的作品相关，艾伦在之前已经整理的差不多的文稿上直接进行录入，打算再稍微整理下就发到社里。最后的一个问题就是和神秘的传真相关的，帕特里克回答的倒是很随意，他猜测可能是自己读者的恶作剧，倒没有和安格斯案件联系起来的意思。艾伦把文档存好，打算回家再整理一下，又看了下表，八点四十，就打算告辞了。帕特里克倒也没可以挽留，只是把自己做的焦糖布丁打包了一份让艾伦带回家，艾伦又很真心的夸赞了帕特里克的厨艺。 结束了专访心情很好的小艾伦在圣诞节当天中午才从被窝里爬起来，迷迷糊糊的冲了个澡，艾伦像往常一样打开电脑查看邮件，为了保护隐私，他的工作邮件地址和私人的是分开的，私邮里大多都是圣诞贺卡，艾伦一一回复后又查看了工作邮箱。里面有一封未署名的陌生邮件，艾伦打开后发现含有一个压缩文件包，就下了下来。文件夹里只有五张照片，艾伦随意地点开了一张，惊讶的连嘴都合不拢了，照片上的两个人赫然是安格斯和汤尼，背景是昏暗的路灯下，两个人忘情的拥吻着。艾伦有些手抖得把剩下的四张浏览完，全部都是两个人的私照，其中一张是两个人躺在一张床上，很亲密的互相抱着。 邮件里还有一行字：圣诞快乐，希望你们喜欢我的礼物。 Chapter5 第十三只小熊 艾伦翻到手机时才发现上面已经有好几个未接来电了，都是奥古斯丁的，本以为圣诞节不会有新任务手机也就调成了震动，昨晚睡得太沉竟没有感觉到。艾伦赶快回拨，等到奥古斯丁接起来时已经响了好几声了，电话那边很嘈杂。“把那几张照片都放上去，另外把两年前的那条新闻也挖出来。”艾伦听着奥古斯丁在电话里和旁边的人说到，就猜到他已经在社里了，这次的照片大概和上次的传真一样又是群发到各家媒体的。“让你接个电话真困难，就那么不想加班吗？”奥古斯丁语气有些不好，又接着说：“今天我们必须找到汤尼，我刚才已经给他打电话了，但是没人接，一会儿我去趟他家，你就直接去安格斯的经纪公司，看看能不能搜集到一些关于他俩的消息。就这样吧，时间紧迫，我们要赶上明天早上的头条。” 迅速地刷了牙冲了澡，艾伦把相机和录音笔以及记录本等物品匆匆忙忙的塞到包里，也不顾头发还没干，就跑下了楼。因为是圣诞期间，路上的行人都很少，艾伦跑出一条街区才看到一辆空着的出租车。等到达经纪公司是也已经用了将近半个小时，已经有小部分的媒体聚集在门口要求采访汤尼，保安人员正费力的阻拦着。艾伦把风衣的帽子拉起来，又将包裹在大衣里面，悄悄绕开了那撮人，往公司的后门方向走去。还没等他走到，一辆白色的宾利就从后面开了出来，艾伦眼尖的认出是一个月前汤尼开到凶案现场的那辆。因为风衣的帽檐很大，他又低着头小心裹着装相机的包，这会儿看上去倒不像是记者，反而像是哪个在躲避狗仔的明星。车里的人大概以为是本公司的艺人，开到他身边时速度就慢下来。艾伦看准机会，没等车里的人反应过来，就拉开车门把自己甩到了后座上。 汤尼回过头时就看到艾伦顶着一头乱蓬蓬的金发倒在后座上，那双漂亮的蓝眼睛弯弯地向他说“嗨”，看着他有些危险的眼神，又接着说：“你要是想把我从这扔下去，我就把那群人都招过来，看你怎么办。”汤尼就只能苦笑着让他先把车门关好，白色的宾利悄悄地从后面开了出去。 车子停下时已经离市区很远了，艾伦看了看窗外，是一片别墅区。汤尼示意他下车，然后把车开到了车库里锁好。“这里确切来讲是安格斯的一栋房产，但是买的时候是划到我的名下的，安格斯每个周末都会过来和我一起过。”汤尼自顾自地说到，又转过头看向艾伦。“你来找我，大概想听的就是这些吧。” 他开了门，又点亮了客厅的灯。“别那么局促，我也好久没有来过了，不过以前这里存货很丰富，大概还能找到些喝的，你等等，我去煮点东西，我们坐下来聊。”汤尼笑道。艾伦粗略地打量了一下房间，所有的物品和摆设都很精致，看得出主人挑选的用心。装饰架上难得的没有放红酒，而是摆放了一排胖墩墩的陶制小熊，如鸡蛋大小，每一个形态都不一样，但看得出是一个系列，很漂亮。艾伦随意拿了一个在手里把玩，突然发现小熊的底座上面刻有时间，是1998年12月14号。好奇地翻了翻剩下的小熊，才发现每个上面的年份都不一样，但是月份和日期是相同的。 “那是安格斯送给我的礼物。”汤尼已经煮好了咖啡，腾起的水雾在他的脸前氤氲缭绕，让他的面容显得不真实起来。“12月14日是我的生日，如你所见，安格斯每年都会送一个。你要放糖和牛奶吗？”“啊，不用麻烦，我和你一样就好了。”艾伦放下手里的小熊，走过来坐到沙发上。“那上面总共有12个陶偶，我和安格斯认识的时间要比这还要久。”汤尼喝了一口咖啡说。“我们两家是邻居，从小就在一块玩儿，我妈妈喜欢女孩子，但家里又没有，所以我小的时候大多数时间里穿的都是裙子，安格斯也一直以为我是女孩，直到7岁上小学，我把头发剪短了，他才知道我是男生。”说到这里，汤尼狡黠的眨眨眼，然后想起什么又叹了口气，继续说：“大概是小时候总装女孩子的缘故吧，我想我大概连自己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男孩子都不知道。我发现自己是真正意义上的喜欢着安格斯的时候已经是15岁了，安格斯当时在学校里小有名气，他是校橄榄球队的前卫，和啦啦队的队长杰西卡在交往。本来是没打算和他说的，但是后来发现他也送了杰西卡那种小熊。”汤尼用手朝装饰架那边指了指。“觉得很倒胃，就把之前他送的那几只还给他了。后来没过多久我家就搬家了，走之前安格斯来问我为什么不理他，我想着反正以后也见不到了，就诚实的把自己喜欢他这件事说了，当时安格斯的表情比吞了一只苍蝇还难看。后来再见到他都已经是他成名后了，也就是他以花花公子着称的时候，因为一些工作上的事他和他之前的经纪人闹翻了，公司就让我去接手。我们时隔六年后的第一次见面就是在他家卧室。” 汤尼说到这里朝艾伦笑了笑，说：“别误会，和他滚在床上的可不是我，我是作为搅局的去抓人的。至于后来我们是怎么又纠结到一块儿的，就可以略过了。”汤尼顿了顿，又说道：“两年前的那个同性绯闻报道并不是没有拍到近照，而是公司压了下来。明天公司应该就会召开记者会，到时候你可要嘴上留情啊。” 艾伦有些意外的看着如此看得开的汤尼，照之前他所说的来看，他和安格斯的关系怎么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谈起来轻描淡写。汤尼看出艾伦的疑惑，笑了笑然后说：“安格斯和我在一起两年，去年我生日那天我们分的手。”听到他这么说，艾伦更困惑了。“你们不是彼此相爱吗？”“是啊，我是很爱他。”汤尼低着头，看不清是什么表情。“这样的结果对于我们两个人都好。分手前我们是恋人，分手后我们是亲人，无论怎样，我们都总是在一起。” 艾伦从别墅出来的时候已经快到傍晚了，他为汤尼和那排小熊照了合照，并答应会把电子版的照片发给他。预约的出租车已经很准时的停在了门口，汤尼没有穿外套，他静静的倚在门边，朝艾伦笑了笑，那是一种等待的姿势，艾伦停下脚步，将这一刻映在底片上。 接下来的工作就要轻松的多了，一回到社里，艾伦就把录音笔和相关的采访记录交给奥古斯丁查看，所有的工作按部就班地进行着，如果一切正常，明天的早报就势必会掀起新一轮的风波。 等到最后定稿并且交付印刷时，天已经蒙蒙亮了，艾伦望着窗外空无一人的街道，对比着灯火通明的办公室，微微的有些感概。社里的每个人都是一副瞌睡的不行的样子，奥古斯丁破天荒的给大家放了半天假，除了留下两个抽签运气不好的倒霉蛋继续值班。艾伦摇摇晃晃的从社里出来，就直奔薇塔餐馆，现在他太需要一份热乎乎的早餐来缓一缓疲惫了。 薇塔奶奶亲了亲艾伦的面颊，有些心疼的看着他的熊猫眼，用热可可取代了往常的咖啡。餐馆里除了他们俩和几个打工的服务员再没有其他人，吊着的电视机传出早间新闻的声音，薇塔奶奶坐在他旁边，看着艾伦大口大口的吃着茄汁黄豆。 “本台最新消息，与之前安格斯谋杀案相关的安格斯的经纪人汤尼，今早被发现在自家别墅服药自尽，已排除他杀可能，目前警方已经封锁了事发现场，具体调查情况正在跟进中，希望知情人士提供相关线索。” “哐啷”一声，艾伦手里的勺子掉到了地上，他几乎不敢相信的抬起头。薇塔奶奶察觉到他的异常，赶紧抓住他的胳膊。“小艾伦，怎么了？天啊，艾伦，你醒醒。”艾伦昏迷前脑海中最后的影像就是汤尼在夕阳里的笑容。 等到艾伦醒来都已经是当天下午了，他感觉到有人用热毛巾在帮他敷手，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就看到帕特里克坐在床边，脸上一点笑意都没有。艾伦有些惊讶的看着他，嗓子里干涩的厉害，怎么也说不出话。帕特里克把水杯端过来，让他喝了点水，艾伦这才发声说了谢谢。帕特里克把艾伦的手机拿给他，说有人给他发了邮件，还有几个未接来电和短信。奥古斯丁之前来过，但是艾伦还在昏迷中，社里那边又走不开，就给艾伦发了短信嘱咐他好好休息。未接来电除了奥古斯丁的就是帕特里克的，看样子应该是薇塔奶奶联系了他最近联系过的人，今天出了这么大的事，别指望着奥古斯丁能走开，自己现在在医院估计都是帕特里克的功劳。 艾伦有些窘迫的看着帕特里克，他的脸色现在还没缓过来，右手上还吊着葡萄糖，怎么看都是个重病患者，倒让人生气不起来。“真的太感谢您了，打扰到您休息我感到很抱歉……”不等艾伦说完，帕特里克就揉了揉他的脑袋，轻轻柔柔的像是哄小孩子一样地说：“你先好好休息，什么都不要想了。”他帮艾伦垫了垫枕头，让他靠着能更舒服些，然后出去打电话叫外卖。艾伦听着帕特里克的声音，觉得很心安，他点开邮件，发现竟是汤尼发来的，是一张照片，汤尼和一只陶瓷小熊的照片，只不过这只小熊还没有上色，上面还有些红色的手印，有点像凝固了的血。汤尼把小熊举在脸侧，整个人表情都很柔和。艾伦分辨了一下小熊的形态，是之前在汤尼家都没有见过的，是一只捧着爱心的表白熊。照片下面是汤尼写的留言：这本应是安格斯今年送我的生日礼物，只不过我再也没机会收到了，他是我从案发现场拿到的，安格斯把它握在手里，我向警察撒了谎，自私的把它留下了。我一直都知道他也很爱我。谢谢你，艾伦。 帕特里克打完电话推开门看到的就是艾伦愣愣的看着手机，眼泪像止不住了一样顺着他苍白的脸颊流下来，他转过头呆呆的看着帕特里克，那双蓝眼睛像是一汪湖泽，即便在此时雾蒙蒙的情况下，帕特里克还是能清晰的看得见自己的倒影。他走过去，揽住艾伦的肩膀，宽慰似的亲了亲他的额头，在他耳边清晰而又柔情地说：“亲爱的小艾伦，你快把我的心哭化了。” Chapter6 不在场的疑犯 汤尼的自杀掀起了新的一波舆论，甚至有些媒体已经开始将汤尼写成了嫌疑犯，而安格斯的死因则是汤尼嫉妒他和其他女星的绯闻。焦点报社的专访因为与安格斯的案件和汤尼的自杀相关，而被警方中止了刊登。而从未进过警局的好孩子艾伦也头一次体验了一把当嫌犯的感觉。 艾伦最惊讶的还是来做笔录的竟然是厅长罗德。罗德看起来大概有五十岁左右，鬓角的头发已经由原来的栗色变成了灰褐色，但是并不显老，整个人看起来很精神。罗德递了杯红茶给艾伦，然后笑着说：“放轻松年轻人，我知道你和这件案子没什么关系，只是想了解一下昨天的情况。”艾伦把昨天他如何找到汤尼以及和他的谈话描述了一遍，罗德皱了皱眉，打断了艾伦的描述。“他和你说每年安格斯都会送一只陶瓷熊给他是吗？”“是的，底座上还会刻上汤尼的生日。”艾伦有些困惑的看着罗德，又接着说：“是12月14号，我在他家见得那几个都是这个日期。” 罗德揉了揉太阳穴，然后示意身后的警员拿了两个证物袋过来，艾伦一眼认出了其中之一就是昨天汤尼发来的照片上的小熊。“这是我们昨天再汤尼家找到的，另一件则是在安格斯的一处房产找到的，现在已经确定为凶案的第一现场。”他把两样物品递给艾伦，小熊上的红印果然是沾了血的指纹，艾伦把另一件证物翻过去，看了看上面的日期，突然脸色惨白。他有些不敢相信地又看了看，12月11号，和汤尼的小熊的日期差了三天。 “我们已经对汤尼家的那十二个小熊做了技术鉴定，发现上面的日期有改动的痕迹，原本的就应该是12月11号。”罗德看着艾伦肯定地说道。“而且经确认，汤尼的生日确实是12月14号，也就是说这个小熊并不是送给他的，汤尼撒了谎。”罗德说着叹了口气，又接着说：“这两件案子的疑点就在这儿，以我们现在所掌握的资料，汤尼是安格斯的恋人，这点毋庸置疑。法医检验确定的安格斯被杀害的时间段里，汤尼有充足的不在场证据，之前我们也排除了与安格斯有过接触的其他嫌疑人。安格斯的两处住宅都没有钱款的丢失，也没有打斗的痕迹，看样子应该是很熟悉的人。但是根据目击者的证言，他们并没有看到安格斯在被害当晚与其他人有过接触，我们的线索中断了。而且根据你对汤尼的专访，可以看出他在有意的引导舆论方向，他为什么要这么做，现在也没人能回答了。” “安格斯是被勒死的吗？”艾伦突然出声打断了罗德的话，警察厅长明显楞了一下，然后用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艾伦。这个年轻人用两只手捧着温暖的热饮杯，但好像那些热量已经不能温暖他了，他整个人都在不停地颤抖。“我想之前匿名的传真和照片应该和这两件案子有关，警长，你看过《隐形人》这本书吗？” 站在后面的警员得到罗德的示意，马上出去了，罗德站起身，走到艾伦旁边把他从椅子上扶起来。“好了，今天就到这吧，年轻人你做得很好，感谢你提供的线索，如果有需要，我们还会联系你的，我看你的精神状态不好，回去好好睡个觉吧。” 刚打开门，就看到帕特里克从对面的房间走了出来，艾伦愣了愣，然后走过去和他打招呼。帕特里克神情未变，友好地点点头，然后两个人一块走出警视厅。“时间不早了，一起吃个午饭吧，然后送你回家。”帕特里克用左手将围巾很随意地挂在脖子上，用另一只手开车门。艾伦倒也没拒绝，坐在了副驾驶位上。两个人都很默契地避谈昨天的情况，艾伦是觉得有些窘迫，而帕特里克看样子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 大概只是用安慰小孩子的方法来安慰我吧，艾伦这样想着。 帕特里克把车停到了一家意大利餐厅前，门前的侍者很快迎上来为两个人挂好衣帽。“中午好，斯特林先生，还是老位置吗？”餐厅的经理笑咪咪的问道。帕特里克点点头，示意艾伦跟上。两个人入座后，帕特里克先要了两杯冰茶，然后便耐心的看着艾伦看菜单。艾伦把菜单从头翻到尾，然后很小心的瞄了瞄帕特里克，正好迎上帕特里克饶有兴致的眼神，便有些尴尬的低下头。 “他家的海鲜意大利面做的很正宗，我一般来都吃这个，你要不要试一试？”帕特里克合上菜单询问道。艾伦连忙点头，作为一名报社的小记者，像这种比较高档的餐厅，除了有采访活动，他自己一般是不会来的，在这里一顿就要吃掉半个月的薪水，除非他疯了。帕特里克点好了海鲜以及肉食，最后又点了甜品，才把菜单交还给侍者。 “我母亲是意大利人，是这间餐馆的常客，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经常领我来这里吃饭，从小斯特林变成斯特林先生。”帕特里克边说边伸了个懒腰，他看着艾伦正襟危坐的样子，不由得勾了勾嘴角，说了句抱歉就起身出去了。不一会儿就有侍者进来说斯特林先生换了位置，请艾伦带好随身的物品一起过去。 艾伦有些摸不着头脑的跟着侍者，很诧异的发现位置换到了大厅。比起单间的安静，大厅里明显要稍微热闹些，他们旁边的座位也有一些正在用餐的客人，艾伦不知不觉就放松了下来。 在快吃完时，帕特里克接了个电话，他有些歉意的冲艾伦点点头，然后起身走到门外。帕特里克回来时和之前没什么异样，两个人吃了甜点，又招来侍者结了帐，便穿戴好衣帽一起出了门。刚走到门口，一位中年人便迎了上来，他朝帕特里克和艾伦鞠了躬。帕特里克点点头，转过身和艾伦说：“刚才接到电话说是家里有突发事件，很抱歉不能送你回去了。”艾伦反倒不好意思起来。“啊，本来就已经很麻烦您了，怎么好再让您送我回去。” 帕特里克笑了笑，然后说：“那我就先走了，让安迪代我送你回去吧。”他像往常一样用手揉了揉艾伦的头，然后又嘱咐了那个中年人几句，就直接把车开走了。 艾伦被安迪安全的送回家，草草地洗了个热水澡就倒在了床上，以他现在的这种状态，能支撑到这个时间段已经是相当不容易了。 等到艾伦清醒时，外面的天色已经微亮了，他看了看床边的闹钟，凌晨三点半，他睡了整整十三个小时。简单的洗漱了下，艾伦给自己泡了杯玉米片，然后打开电脑浏览新闻。伦敦警视厅已经于昨天下午发飙了对这两起案件的调查声明，确定了之前的传真和照片与案件的相关性，警方初步推断犯罪嫌疑人可能为帕特里克·斯特林的书迷，作案手法十分老练，应该是蓄谋已久，但作案动机尚未明确。至于安格斯和汤尼的关系，倒是没有提及。 除此之外就是千篇一律的杂七杂八的新闻，艾伦把最后一口玉米片倒进嘴里，随手关了电脑，生平第一次他开始讨厌起自己的职业来。 警视厅那边已经给焦点社通知，昨天停印的专访内容算是解冻了，艾伦到达社里看到的就是一片繁忙，奥古斯丁朝他笑着点点头，继续处理自己手上的工作。等到全部交付印刷已经快到凌晨五点了。奥古斯丁端了两杯咖啡过来，递了一杯给艾伦。“今天的销量估计又要破纪录了，这可算是独家专访啊。”如果让你知道汤尼说的都是假的，这才叫大爆料，艾伦心理想着，但碍于警方那边的调查不能说出来。 “斯托克家族旗下的新的子公司今天剪彩，追踪报道的事就交给你吧，这个比较轻松，拍几张照就行。”奥古斯丁看样还是有些顾及艾伦的身体状况。艾伦这边倒没表示异议，做了个OK的手势，他正巴不得派给他一些轻松的活。 剪彩定在上午九点半进行，艾伦提前一个小时到达现场，已经有大量媒体开始抢占最佳的拍摄位置。艾伦停在红毯的拐角处，百无聊赖地等待剪彩仪式开始。这种新闻对于报社来讲就是走个过场，特别是因为之前焦点社误报过克里斯汀和帕特里克的绯闻，这次更像是示好行为。参加剪彩仪式的各界人士陆续到场，艾伦的相机快门也没停过。最后到场一辆劳斯莱斯不禁让艾伦眼前一亮，看样子应该是斯托克家族的人到了。靠近红毯这边的车门打开，下来的是一位大概五十岁左右的女士，衣着简单而不失华贵，她朝各家媒体轻轻点点头，然后挽住旁边的人的胳膊。艾伦将角度抬高，这才发现和这位女士站在一起的是帕特里克，这还是头一次看到他穿西装的样子，头发大概也打过发蜡，他的神情要比平时严肃很多，但是嘴角还是有微微的弧度，显得很礼貌又有距离。两个人走到红毯的拐角处时，艾伦稍微蹲下些，想捕捉两个人的全身像。帕特里克像是有感应一样，缓缓的将目光对准了艾伦的相机，艾伦几乎有种不真实的感觉，他看到帕特里克笑了，是那种真正意义上的笑，连眼睛都是带着笑意的，他的手不受控制的在这个瞬间按下了快门。 Chapter7 吊桥理论 剪彩仪式在九点半准时举行，艾伦打算再拍几张嘉宾落剪的动作就回社里交差。在对面的嘉宾席中并没有看到帕特里克的身影，大概已经先自己一步溜走了，艾伦私心地打算将刚才拍的那张带着笑意的帕特里克的照片留下来，就和上次偷拍他的照片一起发给他吧，当作赔礼，一想到西装革履的帕特里克伏案写小说的极为不搭调场景就觉得的好笑，这几天都紧张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艾伦脚步轻快的朝街角的巴士站走去。小的时候，因为能出来的次数很少，所以对看见的景物都印象深刻，如果和阿姨一起出来还能坐趟巴士，都够他回味一个礼拜的了。 人总是在越小的时候越容易满足，随着年龄的增长，见到的事物越来越多，胃口也就变成了无底洞，填不满也掏不空。 还没等艾伦穿过马路，身后的一辆黑色宾利就朝他按了喇叭。车窗的反光让艾伦只能隐隐约约看见一个轮廓，然后车窗就放了下来，帕特里克从里面稍稍探出头，朝后扬了扬，示意艾伦上车。艾伦坐到副驾驶位时发现帕特里克已经将领带扯了下去，衬衫最上面的两个口子也解开了，看样子应该是很反感西装带来的约束。因为离得近，艾伦甚至能闻到帕特里克身上的香水味，是那种木质柑苔调的味道，而之前他身上总是一股衣物洗涤后的清香。 帕特里克把车子掉了个头，然后询问艾伦是否要回社里。因为剪彩的公司的位置处于新开发的郊区，交通并不是特别便利，目前的巴士线路只有一条，艾伦倒也不想麻烦帕特里克特地送他回社里，便说：“您在市区内把我放下，我坐个巴士回社里就行。”帕特里克微微侧头瞥了艾伦一眼，并没有说话。 气氛突然就有点冷了下来。大概是自己刚才话里的意思太过见外了，艾伦心里想着。但是如果说帕特里克算是自己的好朋友，是无论如何都有些牵强的意味的，回忆起他每次与帕特里克见面的窘迫局面，艾伦就有种想撞墙的冲动；可是如果说他俩不是好朋友，那么之前帕特里克在医院的陪护行为又不能给出一个恰当的理由作为解释。他是真心很想和帕特里克做朋友，但是介于自己的身份，又多了一层尴尬与崇拜的成分在里面，便不自觉地想拉开距离。 一路上的车辆和行人都特别少，帕特里克开的很平稳，车里的暖风开的又很足，艾伦便有些昏昏欲睡了，直到帕特里克突然停了车。艾伦迷迷糊糊的看到路边停了一辆黑色的车，看样子是抛锚了，车主走到了帕特里克那边轻轻敲了敲车窗，在艾伦的那个角度只能看到车主的黑色风衣。帕特里克示意艾伦不用动，便打开车窗。 等到艾伦醒过来时，发现自己倒在地上，嘴上被粘了封带，他稍微动了下便发现自己的手脚都也已经被绑的结结实实。他弯起膝盖，用身后的手做支撑，费力的让自己先坐起来。帕特里克倒在离自己四五米远的位置，头发有些凌乱的盖着脸，看样子是还没醒过来。艾伦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他陷入昏迷前脑海里最后的影像便是车外的人顺着窗缝用喷雾喷向他和帕特里克的场景，现在的这种情形只有一种可能，他们被绑架了。 艾伦一边用膝盖一屈一伸的向帕特里克靠近，一边打量着周围的环境。这里大概是一间废弃的仓库，没有开灯，唯一的光源就是从被用木板钉上的窗户的缝隙中透进来的，空气里有着刺激的汽油的味道，大概是以前用来放油桶的地方。 “唔唔，唔唔。”艾伦有些着急的冲着他的耳朵喊着，因为嘴上贴着胶带的缘故，能听见的只有模糊的唔唔声，帕特里克皱了皱眉头，眼珠转了转，但是仍没有要清醒的意思。艾伦又用肩膀艰难的碰了碰他，然后像下定决心似的侧过身，用脚踢了帕特里克的小腿。虽然没用十分力，但是为了确保痛感，艾伦也下了七八分力。帕特里克低声哼了一声，有些挣扎地睁开了眼睛。他祖母绿色的双眸显得有些困惑，但很快就变得清亮起来。他阻止了还在费力坐起来的艾伦，然后慢慢移过去，用背后的双手摸索着搜寻艾伦的脸，有些吃力地撕掉了艾伦嘴上的胶带。 “帕特里克，你还好吗？”艾伦赶忙出声问，他的声音都在发颤。帕特里克翻了个身，神色很平静，他朝下看了看，示意艾伦撕掉自己嘴上的胶带。艾伦费力地用手在帕特里克脸上摸索着，他的手抖得厉害，在摸到胶带后尝试着撕了两次都没有成功，急得额头上都沁出汗来。不料，帕特里克倒是低声笑了起来，因为隔着胶带，声音都变得有些模糊，艾伦先是一怔，转而就听出了帕特里克是在笑，刚才的紧张突然就被急速膨胀的气恼所取代。帕特里克还没反应过来时，脸上便有了一个柔软的触感，紧接着能感受到是一个啃咬的动作，“嗞喇”一声，胶带已经咬在艾伦嘴上了。两个人不由得都怔了怔。 “谢谢。”帕特里克看着艾伦低声说道。艾伦没吭声，昏暗的光线很好的隐藏了他的脸红。 “我们得想办法快点出去，这里很不安全。”帕特里克嗅到空气里的汽油味开口说道。他用力挣了挣绳子，发现系的很结实。“艾伦，你背过去，我看下系的结。”艾伦扭了扭，转过身。等了半天都没听到帕特里克出声，艾伦正想回头，就感到手边的呼出的热气，不由得身体一僵。“不用担心，绳结不麻烦，应该能解开。”帕特里克说完便低下头用牙齿开始拽绳子。 艾伦一动不敢动的跪坐在那里，听到自己怦怦的心跳声在空旷的仓库里格外明显。等到帕特里克说好了的时候，他甚至不知道过了多久。手上有种疼痛的麻痹感，大概是被帮了太久。 “脚上的结应该和手上的一样，我教你解开。”帕特里克的声音和平时没有什么不同，在这种紧张的气氛下便显得格外沉稳。他清楚地描述着应该把那根绳子从哪里穿出来，又应该拽哪根绳子。艾伦十分专注的听着，手上的动作丝毫不敢有差错，现在的时间对于他们来说太宝贵了。 两个人身上的绳子都完全解开大约用了十分钟，帕特里克鼓励似的揉了揉艾伦的头。仓库的门被锁上了，没有钥匙估计很难撬开。帕特里克在门边摸到了一条浸过油的绳子，是通向外面的，他的神色变得紧张起来。艾伦看到帕特里克的动作顿了一下，然后抓住他快速离开门边，向窗户那边跑去。此时也顾不上木板上突起的木刺扎不扎手了，两个人费力的扳着钉在窗户上木板。 就在两人与死神抢着时间的时候，外面也不是风平浪静的。除了媒体，甚至警局都收到了新的匿名邮件，一张照片，上面是昏迷的帕特里克和艾伦。凶手还留了一句话：猜猜看谁的动作比较快？罗德厅长气得当场就摔了水杯。 各家媒体已经围住了伦敦警视厅，而帕特里克的母亲也匆匆忙忙从剪彩仪式那边赶到警局。焦点社里则是一片死寂，奥古斯丁的眉头一直皱着就没有展开过，一些和艾伦很好的姑娘们都已经开始悄悄地抹着眼泪。 警局的技术部门正奋力的寻找绑架地点，而行动组已经先一步找到了被遗弃在一条废巷里的帕特里克的车。车内很整洁，都没有翻动的迹象，艾伦的相机正安安静静的放在副驾驶座位上。 帕特里克和艾伦合力才撬开两块木板，再撬开一块，就能留出容一人钻出去的空间了。帕特里克让艾伦先歇一歇，自己仍费力的撬着木板。艾伦勉强冲帕特里克笑笑，然后就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借着透过来的光线，艾伦看到自己的手已经开始渗血了，帕特里克的状况估计比自己还糟。 空气里突然就多了一股烧焦的味道，门口出现了一个红色的火点，是那条绳子烧起来了，地上应该还有些没干涸的油，借着火势迅速燃了起来。艾伦突然就感觉有些脱力，他艰难的拽了拽帕特里克，示意他朝门口看。帕特里克察觉到艾伦的不对劲，急忙转头看向门边，难得的骂了句脏话。他更用力的撬着木板，一边说着：“不要担心，我们会平安出去的。” 等到第三块木板被撬下来时，火势已经蔓延到了油桶那边，帕特里克有些粗暴的把艾伦塞在窗缝间，然后在后面用力的把他朝外面推去。艾伦也知道现在情况十分危险，他必须快点出去，以便给帕特里克争取到更多逃生的时间。他用力扒着墙，朝外面努力的拽着自己的腿，然后突然就栽到了地上。 “快点跑！”帕特里克冲着他大声喊道，他正费力地向外钻着。艾伦急忙拽住帕特里克的胳膊，拼命地把他朝外拽。帕特里克用手推了他几下让他走，他也没松开。因为帕特里克的身形较艾伦的要结实些，钻出来就要更费事。 帕特里克刚落地，就马上拽起艾伦狂奔，在两人还没跑出多远，仓库就爆炸了。 等到警方找到他俩时，看到的就是帕特里克将艾伦护在身下的场景。当然这已经算是万幸的了。 艾伦醒过来时，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医院的病床上，他试着活动了一下胳膊和腿，不出所料，都是酸痛的，手已经被处理过了，上了药还包了纱布。艾伦小心的用手腕将自己撑起来，然后下了床，他有点担心帕特里克，最后是帕特里克把他护在身下的记忆他还是有的。 还没等艾伦蹭到门口，帕特里克就外面推门进来了，看到艾伦站在那里不由得一愣。两个人的手上都缠着厚厚的纱布，还大眼瞪小眼的场景别提多好笑。 帕特里克一句话都没说，他祖母绿色的眼睛平静而又温和的看着艾伦，然后用还裹着纱布的手揉了揉艾伦的头。窗外的阳光正好照射到艾伦站的位置，给他穿的病号服染上一层光晕，时间就好像定格在这瞬间。艾伦看着笑意从帕特里克的嘴角慢慢晕开，一直扩散到眼睛里，祖母绿的颜色比平时都清亮，就像两颗宝石一样，然后猝不及防的听见自己失控的心跳声。 Chapter8 壁花少年 因为两个人除了擦伤外只受到了些惊吓，院方在处理完伤口后就表示可以出院了。帕特里克的母亲恳切地邀请艾伦到自己家中休养，尽管警方那边还没有查出绑架事件的原因，但是很明显和艾伦应该是不相关的，而且在调查了艾伦的身世后，这更让这位做母亲的感到很愧疚。 奥古斯丁那边也对这次的绑架有着隐隐的自责，毕竟任务是他分配的，而且艾伦还是在工作时间里涉险，所以很慷慨的放了艾伦一个礼拜的带薪休假。 艾伦最终还是没能推辞掉斯特林夫人的好意，跟着帕特里克上了同一辆车，斯特林夫人乘了另一辆车走在他们前面。 达到斯特林家族的宅邸时已经接近傍晚了，淡金色的阳光打在墙壁上，为这座古老的宅院添上一抹柔和的色彩。刚到门厅，就有管家迎上来帮忙拿大衣和配饰，帕特里克小声的吩咐了几句，门厅里的仆人倒是都散去了，这倒是让艾伦松了口气。 “我带你去客房看一下，然后再去我的房间，晚餐还要过一会儿才能好。”帕特里克将衬衫的袖子很随意地向上挽了挽，室内地空调开得很足，艾伦刚才因为紧张不觉得，这会倒感觉出有些热了。 主宅总共有四层，二层均为客房，帕特里克并没有让艾伦留在二楼，反而将他领到了三楼西侧的一间卧室。房间里很整洁，看得出每天都有人来进行整理，但却能感觉得到很久没人住过了，无论是床还是其他家具都是用红松木制成的，打磨的十分光滑。架子上摆了几个用废木料做成的小兔子，一个个都长得胖嘟嘟的，看起来十分可爱。 “还满意吗？”艾伦回过头就看到帕特里克倚在门口，神色柔和。艾伦笑着点点头，表示自己很满意。 帕特里克的房间就在这间客房的隔壁，说是卧室，倒不如说是书房和卧室的整合体。房间的三面墙都是通顶的书架，上面整整齐齐的摆满了各种书，帕特里克的床仅仅占了很小的一部分空间，最令艾伦惊讶的是帕特里克的床竟然还没有自己睡得客房的床宽。 挨着床的那面墙上贴着一排帕特里克小时候的照片，从小婴儿一直到十几岁的样子。艾伦看着十几岁的帕特里克，少年的身材很纤细，他就站在这个房间里，手里拿着一本打开的书，身体背对着镜头，只有头是侧过来的，看样子是拍照的人从背后突然叫住他然后抓拍的。笑容很浅但笑意十足，那双祖母绿色的眼睛和现在一样清亮，像是被泪水刚刚洗过一样。 “那是我十二岁的时候照的。”帕特里克看着艾伦专注的样子，勾了勾嘴角。“拍照的一定是你的亲人吧，你的神色十分自然又带着点亲昵。”艾伦很肯定的下了结论。帕特里克倒是愣了下，他看了看照片，又看了看艾伦，有些狡黠地说：“摄影师的直觉真是准的让人惊讶。”反倒弄得艾伦不好意思起来。 两个人没能在帕特里克的房间里待多久，就有仆人敲门请示说晚餐已经准备好了，是否现在用餐。等到两个人下楼到了餐厅，斯特林夫人已经坐在座位上了。餐桌应该是现换成的小型的，上面满满的摆了七八盘菜式，显得有些拥挤。大概是怕艾伦觉得拘束，也没留仆人在餐厅。艾伦偷偷瞄了一眼帕特里克，看到他神色自如，便跟着一起坐下了。 饭后斯特林夫人便匆匆忙忙地要回房处理一些文件，临走时她笑眯眯地摸了摸艾伦的头，嘱咐他随意些，就和在自己家一样，看得出是很喜欢他的。 这突然的闲适倒让艾伦和帕特里克无所事事了，按照以往这个时间，一个应该在报社加班，另一个则是刚刚清醒了没多久，只是这会两个人都举着用纱布包裹的熊掌，如果还能灵活的敲键盘，那就太神奇了。 正当两个人都有些尴尬的时候，本应在房间里的斯特林夫人又下楼走了过来，她朝艾伦笑了笑，然后和帕特里克说：“明天是阿多尼斯的生日，里德主宅照例要举办生日晚宴，届时公司那边应该走不开，你就代我去参加吧。”她说完突然又看了艾伦一眼，然后加了句：“让艾伦和你一块去吧，都是同龄人，一起玩儿也热闹。”帕特里克点点头算是答应了。艾伦在旁边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对母子的关系似乎有些冷淡。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上了楼，艾伦本来打算直接回客房，走到门口却被帕特里克拽住了。“你不会这么早就困了吧？”帕特里克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明显的不高兴的神情。艾伦赶紧摇摇头，表示自己很精神，这才让帕特里克的嘴角又弯了起来。“那我们去看电影吧，反正也是闲着。” 放映室和其他娱乐室一样被安排在二楼，既方便客人使用，又可以保持三楼的相对安静，尽管整栋楼的隔音效果非常好。帕特里克又让厨房准备了些小点心和热饮，艾伦把自己整个人都陷进沙发里，非常的舒服，一切都很美好，除了帕特里克挑选的影片以外。 准备的食物几乎是原封不动的又被端了出来，艾伦惨白着一张脸走了出来，他身后是面色如常的帕特里克。大概喜欢写悬疑小说的人都喜欢自虐，艾伦鄙夷地想着，他现在都有种背后阴风阵阵的感觉，很想冲个热水澡放松一下神经。 艾伦和帕特里克说了晚安，便急匆匆的冲进浴室，因为时间还早，他洗澡的速度就较平时稍慢了些。水流顺着头发急速的卷着泡沫，泡沫又顺着身体滑下去。艾伦洗的差不多的时候才突然想起来自己并没有带换洗的内衣，他把浴巾在腰间匆匆忙忙系了个结，边擦头发边推开门，打算一会儿再问一下帕特里克房子里是否有烘干机。 卧室的灯已经熄灭了，艾伦不禁愣了一下，想不到斯特林家的设备竟然如此先进，还可以自动节能。他随手把搭在沙发上的衣物拾了起来，打算先在床上躺一会儿。凭着下午的印象，很容易确定床的位置，艾伦刚刚迈出两步，就被人从背后用胳膊卡住了脖子，刚洗完澡身上带的热气瞬间就被抽走了。艾伦有些艰难的吞咽了一下，他能清楚地听到背后的人的呼吸声，带着潮湿的热气刚好打在他的耳朵上，就仿佛置身于刚才的电影中一样。 “帕特里克？”艾伦带着颤音小声地问了句，然后有些忐忑的等待着回答。背后的人半天没有吭声，两个人就这样不动声色地僵持着。就在艾伦感觉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僵的时候，帕特里克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因为眼睛看不到，耳朵就变得格外敏感，艾伦甚至都可以感到自己的耳朵热的发烫了，他有些气恼的问道：“你怎么没敲门就进来了？” 刚刚耍过人心情很好的帕特里克有些无赖地说道：“我敲了啊，看你半天没有回应，担心你出事便进来了。”他拿过一套睡衣递给艾伦，又接着说：“新的内衣已经帮你放在了床边的抽屉里。”反倒让艾伦不好再说什么。 帕特里克见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便准备走人了，他揉了揉艾伦还湿嗒嗒的头发，然后说：“晚安。”艾伦在帕特里克刚出门的瞬间就迅速把门锁上了，外面的脚步声停滞了下，然后便听到帕特里克笑出了声，紧接着是隔壁房间关门的声音，艾伦这才疲惫的走回床边坐了下来。他突然有些明白为什么斯特林夫人提议让他过来住几天的时候帕特里克很是赞同的神情了。 刚打开床头灯，艾伦就发现了自己的相机正安安静静的躺在床边的柜子上，里面的照片完好无损，不过似乎也派不上什么用场了，毕竟绑架案要比剪彩仪式有嚼头多了。 拉开抽屉，随意的拿了一条内裤出来套好，艾伦便想着吹吹头发然后睡觉，他的神经现在有些脆弱，经不起再折腾了。吹风机并不在浴室，艾伦只得在柜子里翻了翻，这间房子里的私人物品少的可怜，抽屉里差不多都是空的，艾伦拉开最下面的抽屉时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令他意外的是，他看到了另一张帕特里克的照片，和之前在他书房的那张一样的年纪，穿着一样的衣服，只不过背景换成了窗边，艾伦仔细分辨了下，发现竟然是自己住的这间房。 照片里帕特里克的神情有些严肃，给人一种僵硬的感觉，艾伦有些好笑的看着他满脸不情愿的表情，大概是在闹别扭。他把相框平整的放回原处，关上了抽屉，又摸了摸自己半干的头发，便躺下睡觉了。 因为平时都是八点多就开始工作了，昨晚又睡的早，艾伦睁眼看表的时候才七点一刻。本想再赖一会，结果门外传来了敲门声，不出所料是帕特里克。艾伦不得不对帕特里克的适应能力表示极为钦佩，他的时间钟调整的非常好，现在整个人都看起来神采奕奕。两个人吃早餐的时候并没有看到斯特林夫人，艾伦问起，帕特里克说她已经去公司了。 饭后艾伦在帕特里克的监督下，勉强试穿了一套帕特里克的西装，他比帕特里克大概矮了七八公分，身形也较瘦些，衣服穿在身上难免有些松垮。最后不得不开车到市区买了套合身的，艾伦看着上面的标签，大概应该抵自己两个月的工资了。而大手笔的帕特里克连价钱都没看，直接刷卡走人。 晚宴开始的时间是晚上六点，艾伦和帕特里克赶到里德主宅的时候还差十分钟的样子。接待他们进门的是里德夫人，年纪和斯特林夫人相似，妆容很精致。看起来斯特林家族和里德家族应该关系很好，里德夫人看到帕特里克便让身边的管家代替她迎接客人，和帕特里克一起进了会场。 艾伦有些尴尬的跟着两个人，果然还是不应该来。 里德夫人招来了自己的侄女，看得出帕特里克和她也是熟识，艾伦趁帕特里克回过头寻找他的时候赶快凑过去小声说自己先去外面透透气，然后就溜了。 外面的天色已经全黑了下来，空气冷冽而清新，艾伦深深吸了一口气。里德家族的花园修剪的很漂亮，冷杉和松树都被修剪成齐整的圆锥状，矮的灌木则都是圆球型。银色的月光像纱网一样笼罩着整个花园，既肃穆又安谧。 “想不到有人竟然和我一样，偏爱出来受冻。”艾伦这才发现有人站在台阶下面，看样子是刚从花园里走回来。听声音大概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借着屋内的灯光，能隐隐看到他及肩的长发，大概是谁家溜出来的小少爷。 少年的步子很轻快，三步两步就垮了上来，屋外的挂灯像是商量好了一样霎时全都亮了起来，照亮了艾伦惊讶的神情。少年的脸简直可以说是完美的艺术品，艾伦做了这么久的摄影师，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完美的比例，那双棕褐色的眼睛就像会说话一样，他栗色的头发很柔顺的垂下来，一边被憋到了耳朵后面。 大概是经常被人这样盯着看，少年也没觉得不好意思，反而友好的朝艾伦笑了笑。 “终于找到你了。”还没等艾伦说话，肩膀就被人勾住了。不用猜都知道是帕特里克。像往常一样，帕特里克揉了揉艾伦的头发，然后侧过身，转向少年。 “晚上好，阿多尼斯。” Chapter9 猫系男子 身为宴会的主角，竟然偷偷溜出来不招待客人，这于情于理都是极不礼貌的，可是看着阿多尼斯的神情又似乎是理所当然的。他轻柔地侧身朝艾伦那边跨了一步，就像和着乐章一样。“一会儿见。”少年的嗓音清清亮亮，和着柔软的呼吸声瞬时贴近艾伦的耳朵，又悄无声息的离开，艾伦反应过来时只看见阿多尼斯穿着灰色大衣的背影，和无声的脚步。 帕特里克对于阿多尼斯的爱理不理似乎已经习惯了，他皱着眉看着艾伦的西装的上衣袋，然后从中取下一枝青翠的冷杉，枝头上还有几枚绿色的果实，看起来十分精致。艾伦这才反应过来，刚才阿多尼斯的小动作是什么，他连自己的丝帕是什么时候被掉包的都毫无察觉，果然是个奇怪的小鬼。 “我们也进去吧，晚宴应该马上就要开始了。”帕特里克把那枝冷杉又插回艾伦的衣袋里。 应邀而来的客人应该已经到齐了，即便放着爵士乐也没能盖过谈论的喧哗。帕特里克不动声色地和艾伦移动到靠近大厅左侧的角落，大概对于他来讲应付这些身上满是香水味的女士也是件头疼的事吧。 阿多尼斯并没有让他们等待很久，他从楼上下来的时候已经换过了衣服，一套白色的礼服，袖口的金色扣子看起来闪闪发亮，头发则是很随意的扎了起来。里德夫人示意乐队暂停演奏，整个厅堂的视线便都集中在了她身上。她首先感谢了各位到场的宾客，又对里德先生没能在场招待表示歉意，她有些爱怜地搂过自己的小儿子，然后亲了亲他的额头，祝他生日快乐。 艾伦盯着蛋糕上的二十的字样，无比惊讶的看向帕特里克。帕特里克倒是一副料到的模样，大概是早已经习惯了。 接下来的舞会倒是要让寿星开场，阿多尼斯难得的露出了一个笑容，然后凑到里德夫人耳边小声说了几句，里德夫人看样子有些惊讶，倒是也没说什么。艾伦看着阿多尼斯拿出一枝冷杉的树枝，就突然涌出一种不妙的感觉。阿多尼斯打了个响指，全场的灯光便一下子都熄灭了。 宾客的惊呼声顿时迭起不止，然后就是阿多尼斯清凉的声线。“请各位不要紧张，我将在黑暗中选择我的舞伴，请您在原地站好不要移动，我可不能保证我的夜视水平不会踩到人哦。”阿多尼斯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笑意。“五分钟后就会重新开启电源。” 虽说是关掉了屋内的电源，但是花园那边还是会有光线透过窗子映进来，因此室内倒也不能算是完全黑暗。艾伦眯起眼睛看了看身边的宾客，大家的表情也都是惊疑不定，看样子应该是阿多尼斯临时起意。整个大厅只能听见呼吸声，而且还是那种夹杂着紧张感的呼吸声。艾伦正打算回头寻找帕特里克，眼睛就被蒙住了，掌心冰冰凉凉的，艾伦几乎瞬间就打了个寒颤，因为他并没有听到任何脚步声。 随后又是一声响指，会场的灯悉数亮起，艾伦听到身边惊讶的呼声，眼前的手掌缓缓移开。阿多尼斯优雅的移到艾伦面前，有些抱歉的说道：“没想到是位男士，那就由我来跳女步吧。”艾伦看着阿多尼斯棕褐色的眼睛，里面干干净净的映着自己的影子，以及夹杂着一点小小的抱歉的意味。阿多尼斯看着呆住的艾伦，有些调皮的微微歪了下头。“这位先生，我能和您一起跳支舞么？”他有些狡黠地说道，并没有伸出手来邀请。 如果再静止不动就是太不给人面子了，艾伦做了个“请”的姿势，然后向阿多尼斯伸出手，乐队应时地奏起了一曲华尔兹。跟随者小寿星的舞步，更多的宾客忘记了之前的紧张，融入到音乐中来。对于艾伦这种没有参加过大型宴会，甚至可以说只要是参加了就是来做采访任务的人来讲，他能在刚才将电影里的桥段模仿出来已经是极限了，至于跳舞这种需要天分的艺术，实在是不适合他。 阿多尼斯倒是很细心的发现了艾伦的窘迫，他不动声色地将艾伦带离了大厅中央，转到宾客相对较少的地方。艾伦一只留心自己的步子，倒是没发觉身边的人变少了。其实他倒是不用担心踩到阿多尼斯的这个问题，阿多尼斯的直觉几乎像猫一样精准，而且即便是躲避也做的像跳舞一样优雅，仿佛是会移动的雕像。 一曲终了，阿多尼斯倒是没有继续邀舞的念头，侍者很应时地端来倒好的香槟，两个人这次倒是步伐一致的朝花园的方向走去。 阿多尼斯把大门合上的瞬间，世界似乎清静了不少。两个人都没有穿大衣，浸着夜色倒显得单薄起来。“难得有人在我生日的时候陪我在外面受冻，敬你。”阿多尼斯笑眯眯地举起杯，轻轻碰了下艾伦的杯壁，一口饮下，调皮地朝空中吐了口气，凝结的水汽白花花的一片，很快就消散在黑暗中。 “啊，真的好冷啊。”阿多尼斯小声嘀咕着。他轻轻活动了下脚腕，然后说：“我跳段拿手的舞给你看吧，正好暖和暖和。” 艾伦没想到的是阿多尼斯跳的竟然是踢踏舞，节奏也由开始的单一逐渐变得很复杂，最令人惊奇的是无论再微弱的舞步都能听得清清楚楚，甚至盖过了屋内传来的演奏声。阿多尼斯的白色礼服映着银白色的月光，在空气里划出微蓝，就好像是跳跃的精灵一样。他最后做了一个旋转，结束了整段舞。 “好久都没跳过了，有些生疏，还好不至于献丑。”阿多尼斯抚了抚衣角冲着还有些惊愕的艾伦笑了笑。“我们回去吧，一会儿找不到我大概有人又该着急了。”几乎是一瞬间，刚才还在欢乐跳着踢踏舞的青年就摇身一变成了宴会上礼貌却疏离的主人。 两个人出来了大概只有十分钟，宴会还在正常进行着，除了大厅中央还在跳舞的人之外，其他的人都分散在各个角落，小声地交谈着。阿多尼斯将两个空酒杯放在托盘上，又走过来问艾伦是否要吃点东西。 艾伦在进门的时候就在寻找帕特里克的影子，他的目光穿梭在人群中，最后也没有找到合式的着陆点。大概帕特里克又被某位夫人或是小姐拉去聊天了吧。室内地暖气让人有些昏昏欲睡的感觉，艾伦打算去趟洗手间用水拍拍脸清醒一下。 刚转过身，艾伦便感觉到胸腹部的一股凉凉的湿意，很不幸，一位只顾着聊天的女士将一整杯的香槟洒在了他身上。“真的很抱歉先生，我真的不是有意的。”可惜了帕特里克买给他的这套西服了，这是他脑海里浮现的第一个念头。 阿多尼斯倒是很快就过来救场了。“没事的女士，我们为客人准备了备用的衬衫和西装。”他拉起艾伦，朝着那位女士微微点了下头，然后就上楼了。 他们俩个在三楼西侧的一间房前停下来，阿多尼斯看了看有些肢体僵硬的艾伦，然后笑着说：“不必那么拘束，这样好似我们的待客礼仪很不合格一样。”他随手点开壁灯，然后在衣柜里找出了一件新的衬衫递给艾伦。“换上吧，没穿过的，尺寸有可能有点小，但总比你身上那件湿乎乎的要好得多。” 衬衫和阿多尼斯身上穿的应该是同一款，看得出是特别定制的，连领口都用金线绣有里德家的标志。艾伦里面还穿了件白色的贴身背心，本来帕特里克不建议他穿的，这会儿倒是方便换衣服，而不会觉得尴尬。衬衫稍稍有些紧，本来也可以看出阿多尼斯的骨骼要更纤长些。他将西装外套也一并穿好，阿多尼斯还很细心地帮忙翻了翻领子。 “走吧，去我的房间。”阿多尼斯随手将那件脏了的衬衫丢在衣篓里。“一会儿让他们洗一下，等干了再给你送过去。你可给我找了个绝佳的理由，咱们短时间内不用去会场晃哒了。” 相对于斯特林家族内敛的风格来讲，里德家就应该是那种外放型的。整栋房子用大量的水晶灯最为光源，而且又是哥特式风格的装修，显得很奢华。阿多尼斯的卧房面积倒不是很大，一进门的那张非常大的实木床看起来就很舒服。“书房有单独设立，所以这个房间只当卧房用。”阿多尼斯把自己陷在大床上，歪着脖子和站在门边有些手足无措的艾伦说道。 真的是卧房，出了一张床，连多余的椅子都没有。艾伦心里想着。 “你要不要也躺下来休息下，床很大也很软。”阿多尼斯朝着艾伦眨眨眼。 “啊，不用了，我还不累。” 除了床，墙上还有一排架子，应该是用来放书或者装饰品的。艾伦发现阿多尼斯的收藏品都很有意思，那种很精致的微缩的古堡，或者是微型的乐器，他甚至还有一颗鹦鹉螺。走到房间的最里面，艾伦才看见最后的一个格子里放的是一只胖乎乎的陶瓷熊，和在汤尼家看到的那种几乎一模一样。 艾伦不动声色的测了侧身，回头看了下，阿多尼斯很安静的躺在那里，甚至都没有关心他在干什么。 那只胖胖的小熊就像汤尼生前最后拿到的那只一样，是一只爱心熊，只不过汤尼的是半成品，而这只是成品。艾伦尽量不发出声音地将小熊拿了起来，缓缓地吸了一口气，然后把它翻了个个。 他的手不受控制的抖了起来，那上面赫然写着12月11号和落款的一颗红心。 Chapter10 泄密的心 艾伦感觉到自己的心跳骤然加快，那种心室里的血液不断外涌的感觉非但没有给他带来温暖，反而让他觉得浑身发凉，心脏的跳动声甚至都已经通过血液穿透了耳膜。他有些惊讶于自己此刻还有足够的冷静将那只小熊悄然无声地放回原处。 艾伦小心翼翼的回过头，看到阿多尼斯在床上睡得很安稳，大概是真的困了，连呼吸声都变得既沉又缓。这倒是让艾伦松了一口，他踮起脚尖朝门口移动，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必须马上找到帕特里克。 鹅黄色的灯光在阿多尼斯的脸上打了一层薄薄的光影，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一幅十八世纪的油画，艾伦有些可惜地摆了一个相框的手势，无声的按下快门。 总共不过七八步的距离现在看起来仿佛变得十分遥远，艾伦感觉自己摸到门把手的时候大概都是五分钟之后的事了，至于手脚的灵活性大概是在他把门关上后才瞬间恢复的。当然没有透视能力的艾伦是不会知道在他将门关上的同一时间，原本呼吸沉缓的阿多尼斯突然睁开了眼。 里德家的建筑是那种很原始的对称风格，举办晚宴的大厅在一楼的西侧，凭借当记者的良好的方向感，这种简单的线路倒是不成问题的。宾客都集中在一楼，二层和三次为了配合宴会气氛倒是将走廊的壁灯全部点亮，走廊里静悄悄的，因为铺着地毯，只能微微听见艾伦的脚步声，这不禁让艾伦有些头皮发凉。他几乎是用小跑的速度到达一楼，一位女仆正端着大份的布丁从厨房方向走过来，被艾伦吓了一跳，险些丢掉手里的托盘。 好在是有惊无险，女仆的年纪应该和艾伦相仿，两个人几乎是同时长吁了一口气。 艾伦说了抱歉后急忙折回晚宴大厅，开始在人群里寻找帕特里克，此时舞会已经结束，所有的宾客都散落在各个角落，反倒是给寻找添加了难度。在这种宴会上男士的衣着颜色都比较相近，而且帕特里克的发色又不够特别。艾伦从大厅的一侧转到另一侧一无所获的时候，几乎都要开始咒骂帕特里克的栗色头发了。他有些急躁的翻了翻自己的衣袋，因为出外景时很多时候要等待新闻人物的出现，而且报社提供的内幕消息也未必准确，在耐心耗尽之前艾伦总会犒劳自己一颗糖。在帕特里克刷卡购买的西装里面翻到糖的概率为零，不过比翻到糖更为惊喜的是艾伦摸到了自己的手机，他都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将手机放到衣袋里的了。 快速的穿过人群，艾伦急切的推开通向花园的那扇门。帕特里克的名字醒目的出现在最近联系人列表里的最上面，艾伦有些忐忑地按了通话键。 电话声大概响了能有足足一分钟，帕特里克都没有应答。艾伦只得挂掉有重播了一遍，还没等那边接起，手里的电话就被人从后面抽走了。 阿多尼斯看了看通话状态上方的名字，然后果断的挂掉了电话。 “帕特里克现在大概很忙，我们亲爱的里德夫人想将自己的外甥女介绍给他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阿多尼斯说完有些玩味地看了看艾伦，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意，又继续说道：“打扰别人的好事可是会遭报应的。”这句话他说的极轻，就仿佛是耳语一般。那扇门将两个人同屋内喧嚣的世界暂时地隔离开来，即便在外面大声的喊叫可能都不会收到屋内的任何反应，就更不用害怕被人听到了。艾伦看着这月夜下的精灵，突然觉得毛骨悚然。 阿多尼斯将手机在自己手里转了个个，然后又很优雅直接放回艾伦的衣袋里。 “走吧，我突然想到了一个打发时间的好点子，相信你一定不会失望的，就作为冷落了客人自己睡大觉的补偿吧。” 等到阿多尼斯将七八个同龄人聚齐的时候，艾伦看着他们彼此熟络的样子突然觉得十分尴尬，大概都是从小玩到大的朋友，游戏倒是很古老了，小时候玩的那种捉迷藏，不过介于女孩子们碍事的晚装，这次的游戏规则倒是稍微改变了些。阿多尼斯让仆人打开了二楼东侧的八间客房，然后让参与游戏的四位女孩子依次站在正对着的两扇门之间，然后又将艾伦介绍给他们，剩下的三个男孩子的名字倒是都很容易记。阿多尼斯简要的介绍了下游戏规则，四位女孩子负责自己身体左右两侧的两扇门，选取一名男生作为猎手，剩下的四人进行躲藏，两个人不可以躲到同一个房间，也不可以分别躲到同一个女孩子负责的两扇门内。猎手将在这八扇门中寻找躲藏的人，并且可以向女孩子们进行询问，首先要猜测房间内的人，如果猜对，则可以选取两扇门中的一扇打开进行寻找。如果猜的不对，则不可以开启两扇门中的任何一扇，只能向其他的女孩子们进行询问，被抓住的人就会充当下一轮的猎手。如果在询问了三位女孩子后仍没有猜对，则继续担任下一轮的猎手。 五个青年进行了随机抽签，结果阿多尼斯很荣幸的充当了猎手的角色。 每个人有三十秒的选取时间，四个青年对了对眼神，很快就选好了躲藏的房间。艾伦藏在了第三个女孩左手边的那扇门内，帕特里克仍然没有回电话，而且对于阿多尼斯的话，艾伦持半怀疑态度。已经可以听到阿多尼斯的询问声了，离自己很近，大概是在问第二个女孩，他屏息听着，但是没有听见开门声，大概是没猜对。紧接着就听到了有人用手指轻轻叩打着门的声音。 阿多尼斯为了给门内躲藏的人造成紧张感，正坏心的用手轻轻叩打经过的每一扇门。几位姑娘大概都已经见识过这位乖戾的小少爷的整人手段，都偷偷的抿着嘴，不让自己发出笑声。 如果让艾伦看到此刻阿多尼斯的神情，恐怕之前已经降值的印象分就要跌破零点了，他是真正在享受着捉弄别人的乐趣。 好在叩门声很快就消失了，艾伦掏出手机继续给帕特里克打电话，电话那边还是无人接听。 还没等他这边挂断，艾伦就感觉到有人在转动门把手，心里不由得暗叫糟糕。本来参加这个游戏就不是自己情愿的，如果当上猎手再遇到背运估计就是个死循环。 他稍微用了点力气顶住门，继续等待着电话那边的应答。 门外的阿多尼斯有些好笑地又推了推被抵住的门，几位姑娘也都围了过来。“出来吧艾伦，我猜到你在这个房间里了。” 在艾伦本想挂断的瞬间电话突然接通了，很意外的没有任何嘈杂声，帕特里克的声音很温和的穿了过来。 “小艾伦，你在哪儿？” 那种如释重负的感觉突然就涌了上来，艾伦小声的说自己在二楼陪着阿多尼斯玩游戏。帕特里克那边倒是楞了一下，然后说马上来找他。 艾伦侧了侧身，让门打开，门外的几个青年早就等的不耐烦了，正打算使劲撞门。看见艾伦走出来，都纷纷说他赖皮，以为艾伦不想当猎手。当然他们这也是说出了艾伦的心声。 阿多尼斯的注意力倒是和旁人不太一样，他在艾伦打开门的瞬间就将视线集中在艾伦手上的手机。然后狡黠地冲艾伦笑了笑说：“和女朋友聊天也不必这么争分夺秒啊，好歹给我这个寿星点面子吧。” 对于艾伦这种喝可乐都很少中奖的人来说，接下来的游戏环节已经开始遵照他的死循环定律发展了。艾伦在第四次沦为猎手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力不从心了。几位姑娘倒是都小声的给艾伦打气，甚至还说可以帮他赖皮一次，告诉他其中一人的位置。 其实艾伦内心倒不关心能不能将躲藏的人找出来，从结束和帕特里克的通话到现在大概已经过了半了小时了，帕特里克还没有赶过来，里德主宅估计从一楼慢悠悠的晃到五楼，都用不上半个小时，那么唯一能解释的通的理由就是帕特里克应该是被谁缠住了，还脱不了身。 那只一样的陶瓷熊的事还没有和帕特里克说，艾伦隐隐觉得阿多尼斯与其说是打发时间，倒不如说是看住自己。就只这样想了一下，艾伦就觉得寒气从脚底往上涌了。 艾伦谢绝了几位姑娘的好意，然后打起精神继续猜，他走到第二位姑娘身边，刚想询问，就听到啪的一声，整个里德主宅又陷入黑暗之中。四位姑娘的尖叫声瞬间让艾伦觉得头皮发麻，他在黑暗中揉了揉自己的耳朵，然后听到四扇门依次打开的声音，阿多尼斯在大声的喊着自己的名字，紧接着，就被一个人拽了过去，艾伦的后背抵着身后的人的胸膛，能听见他稍微急促的呼吸声，以及被调快的心跳。 这和之前帕特里克捉弄自己时的频率一致，艾伦甚至都惊讶于自己在这种惊乱的场合还能想起那天的情景。 然后他听见自己缓慢而又坚定的说出身后的人的名字：“帕特里克。” Chapter11 双面人 这种混乱的局面大概只持续了不到五分钟，然后就有女仆端着烛台小跑着上楼来寻找他们，管家也已经派维修人员去查看断电的原因。阿多尼斯借着烛光看清了站在艾伦身后的帕特里克，脸上闪现出一丝戏谑的神情。 因为有了阿多尼斯之前的一次故意断电，这次的意外事故倒是让各位宾客都镇定了不少，甚至有一部分人还以为是余兴节目，直到管家解释说是因为线路老化引起的短路现象才恍然大悟。 等到再次通电都是半个小时之后的事了，三楼的这一行人到达一楼时就看到里德夫人正在给大厅里的所有宾客致歉，因为此时已经接近午夜，大部分的宾客也都有了去意，对这点小意外倒也不是很在意。主宾互相寒暄了一会儿，大厅里也就剩下了和里德家族关系比较近的一些亲朋。 帕特里克看了看手表，刚想示意艾伦离开，里德夫人就和贝拉，也就是里德夫人的外甥女走了过来。 里德夫人对这次宴会的意外表示了歉意，希望帕特里克不要介意。帕特里克倒是很有风度的又和里德夫人交谈了几句，然后借口自己的朋友伤势未愈不便多留，提前告辞。 里德夫人这才注意到帕特里克身边的艾伦，她仿佛极为熟络般走过来拉住艾伦的手，嘱咐他好好休息，又感谢了艾伦一番，反而倒弄得艾伦有些不知所措。贝拉刚想上前和帕特里克说什么，就看到帕特里克有些疏远似的微微点了点头，然后拉起艾伦朝门外走去，很明显的厌恶情绪。 门廊的吊灯已经关掉了，只剩下有些昏暗的壁灯像垂暮老人的眼眸一般，温和而又包容地静静看着他们。月亮已经在夜幕中绕过了一道看不见的弧线，斜斜的照进门来，阿多尼斯背对着光线，拉长的影子无声的映在地上。 帕特里克连看都没看他一眼，拉着艾伦从他身边经过。反倒是阿多尼斯先开口说了话，还是那种带着戏谑的口吻。“看起来骑士已经打算抛弃公主而另寻王子了吗？” 艾伦有些诧异的听着阿多尼斯说的话，迷茫地看向帕特里克。帕特里克倒仿佛什么都没听到一样，自顾自的拉着艾伦朝前走。艾伦不禁回过头，映入眼帘的是浸在月光中的阿多尼斯，他那双漂亮的眼睛狡黠地冲艾伦眨了眨，转身隐没在黑暗之中。 帕特里克的步伐一直到快到停车场时才缓下来，艾伦只顾着低头紧跟，到没注意前面的人什么时候停了下来，结果就很自然的撞到帕特里克的身上，鼻梁传来的疼痛感让艾伦直吸冷气。 本来还围绕在帕特里克身边的低气压反倒因为这点小插曲缓和了下来，艾伦不知道帕特里克和贝拉之间发生了什么，只是隐隐觉得帕特里克不太喜欢这个姑娘。他揉了揉被撞红的鼻子，刚想开口，就感到一只暖暖的手取代了自己的手敷在了鼻子上，便一下子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帕特里克轻轻捏了捏艾伦的鼻骨，检查了下是否撞伤了，然后揉了揉艾伦被风吹的有些凌乱的头发说：“我去把车开过来，你在这里等我。” 两个人再经历了今天的这场生日晚宴，回程中都显得恹恹的，艾伦单单应付一个阿多尼斯就够手忙脚乱的了，至于帕特里克那边想必比自己还要更辛苦。等到两个人到达斯特林主宅，除了为两人留门的老管家以及少数几个仆人，整个大宅都已经安睡在了夜色中。 艾伦和帕特里克互道了晚安，就各自洗漱进入了睡眠，倒是一夜好眠，第二天早上起床艾伦都感觉自己神清气爽，他得出的结论是果然自己不能太闲，换句话说就是挨累的命。 至于那个相同的陶瓷小熊的事情，艾伦说了之后，帕特里克倒是显得很凝重，毕竟在这个世界上相同的东西很多，而且当时以艾伦超常的心跳，他也无法保证那个小熊和汤尼的小熊是完全一样的。 剩下的几天假期就在斯特林主宅内胡吃海喝中度过，这一切都是美好的，当然除了陪帕特里克进行有损身心的活动以外。所以等到艾伦过完自己的假期回到报社的当天，奥古斯丁和其他同事都惊讶的发现艾伦的脸变圆了。为了以表心里的不平衡以及帮助艾伦减肥，奥古斯丁当即发放了新的外景任务给艾伦。 艾伦百无聊赖地等在一家私人别墅外面，这是名模桑席·欧兰德的住宅，据报社的小道消息，桑席最近和影星内斯特·本森被狗仔偷拍到一同在一家意大利餐厅用餐，两个人的因为共同为一家时尚杂志拍摄封面而结识，看样子应该是互有好感。而内斯特最近刚刚传出和自己的妻子闹离婚，这是他的休整期，除了之前接触过桑席之外，似乎也没有别的女星可以为他的离婚做导火索了。 桑席前几天出席了一个在法国举办的时装展，今天就是回国的日期，而据机场前线的记者的消息称，航班还没有抵港。艾伦眯起眼睛看了看从室内映出的灯光，他从下午三点左右就已经在这附近蹲守了，车子被停在了最近的停车场，以免被发现。所以我们的记者同志正勇敢的站在寒风中，与低温进行着斗争。相机里已经有了大概十几张内斯特进入桑席家的照片，他买了大量的食材，看样子今晚的晚餐一定很丰盛。 艾伦搓了搓有些冻得僵硬的手指，私人别墅区的坏处就是附近几乎找不到便利店，就不要幻想着还有一杯温暖的热可可了。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大块巧克力，这是帕特里克的书迷邮寄到出版社的零食，只不过很可惜的是，我们的大作家从来都没有透露过不喜欢甜食的喜好，所以无论是太妃糖还是巧克力最终都被艾伦收入囊中。 巧克力的热量很快的就让艾伦稍稍觉得暖和了一些，他祈祷着桑席早点回来，好让自己能够早点收工，他现在很想到中国餐馆吃一碗热乎乎的云吞面。正当艾伦还沉浸在美食的幻想当中，一辆黑色的别克悄悄地靠近了别墅，与此同时艾伦收到同事的短信，说是在机场没有堵到桑席，怀疑她已经通过另外的一个通道离开了。 艾伦打起精神注视着黑色别克，车停下不到一分钟后，果然就看到一个穿黑色风衣的女士从车里走了出来，从身形来看应该就是桑席本人。 艾伦悄声地靠近别墅，看到桑席从后备箱里拽出一个大的旅行箱，看得出应该很沉，桑席有些吃力的将它从车上拎下来，然后“砰”的一声合上了后备箱。屋内的内斯特应该是听到了外面的声音，已经将门打开了。艾伦躲在阴影里看到内斯特将衬衫很休闲地挽上了一块，然后伸手接过桑席的拉杆箱。 两个人很甜蜜的站在门口拥吻，艾伦的相机也不停地进行着抓拍，三个人都进入了完全忘我的境界，谁都没有注意到另一个女人是什么时候接近内斯特的。透过相机镜头，艾伦看到那个陌生的女人有些歇斯底里地用手抓挠着内斯特和桑席，她的眼泪和头发粘黏到一起，让她此时的面目倍显狰狞，显而易见，这位女士就是内斯特的妻子。 内斯特似乎是没有预料到自己的妻子会找到这个地方，他一边护住桑席，一边试图抓住这个有些疯狂的女人。他的手臂和脸上都被指甲抓伤了，严重的地方还在向外渗着血。最后的场景是内斯特终于恼羞成怒，他一掌劈向自己的妻子的后颈，那个可怜的女人几乎立即就软绵绵的瘫倒在地。内斯特有些歉疚地向桑席道着歉，桑席倒是一脸的平静，仿佛只是个局外人一样。 温馨的烛光晚餐算是泡汤了，内斯特几乎是落逃般将自己的妻子塞进车，烟尘滚滚地离开了桑席家。艾伦看了看自己手里的相机，任务算是圆满达成了，还额外看了一场不太愉快的戏，他打算等桑席进门然后就离开。 “出来吧，记者先生。”艾伦听到这一声时几乎身上的寒毛都立了起来。他屏住呼吸有些不确定似的又看了看四周，确定没有人和自己一样在这里蹲点。那么只有一种可能，自己暴露了。 “还要我亲自来找你吗？啊，这样显得太生疏了，我是不是应该说，出来吧，艾伦。”艾伦几乎是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眼前的桑席，像宝石一样的蓝眼睛直直的看向自己所在的方位，那声音再熟悉不过，是阿多尼斯。 艾伦僵硬地站在原地，听着越来越近的高跟鞋声，眼睁睁地看着桑席，啊不对，是阿多尼斯，慢慢走到自己面前。 阿多尼斯伸出自己涂着碧绿色指甲油的手，轻轻地摸了摸艾伦的脸，然后笑眯眯的又凑近了些，近到艾伦能闻到他身上的女士香水的甜腻的味道。 “我一直觉得我们会再见面的，但是没想到这么快。”阿多尼斯用手指卷了卷自己的头发，然后摆出了一个魅惑的笑容：“欢迎你进入我的第二种生活。” Chapter12 死魂灵 几乎是浑浑噩噩地被阿多尼斯拽进了他家的别墅，艾伦机械地陷在沙发里看着阿多尼斯很自然地扯下项链和耳环，又单手解开了一个比较复杂的系在手腕上的绳结。他随手把风衣搭载了沙发上，又开始解系在后颈的裙带。艾伦有些尴尬地低下头，然后听到阿多尼斯的轻笑声。 比起艾伦的不自然，阿多尼斯显然已经习惯了更衣的时候有人注视着，不得不去说，他天生就是适合或在镜头下的人。 酒红色的短裙也被他退到了脚踝，阿多尼斯瞟了瞟还在低着头的艾伦，有些坏心地悄悄朝他靠过去。虽然没有任何声音，但是阿多尼斯身上的香水味却是掩盖不了的。艾伦闻到越来越浓的香水味，有些错愕地下意识地抬起头，然后就看到只穿着底裤的阿多尼斯有些无辜的看着他，因为现在艾伦还没有完全适应阿多尼斯的双重身份，所以他的第一个反应是迅速用手掌死死捂住双眼，然后不停的大声的说着“对不起”。 阿多尼斯显然没有料到艾伦的反应会是这样，他大概愣了两秒钟，似乎有些勉强的往下压了压自己明显上翘的嘴角，但是没有成功，最终还是笑出声来。 等到阿多尼斯洗完澡，换上浴袍悠闲地坐在艾伦身边的时候，艾伦还是没从刚才的尴尬中恢复过来。 此时的阿多尼斯其实和艾伦第一次见到他时已经完全一样了，除了那双涂了碧绿色指甲油的手以外，他有些嫌恶地往脱脂棉上沾了些洗甲水，然后将手臂伸的离自己远远的，这样来回不停地折腾了十次，总算还原了一双素净的手。 等到他又仔仔细细的把手洗了一遍出来的时候就看到艾伦有些手足无措的站在沙发前，阿多尼斯有些好笑地看着艾伦把他的手指搅到了一块，又做了一次深呼吸。 艾伦在心里打了好几遍草稿，他已经做好了今晚上的照片全部作废的准备，现在倒是只期望阿多尼斯能够不继续追究，否则自己记者的饭碗，怕是要保不住了。他尽量使自己的语气维持在平常的状态，然后开口说道：”对于今晚的事我表示很抱歉，打扰到了您的正常生活，今晚上拍到的所有照片我保证不会有一张外流，并且会全部删除。”说道这里，他稍微顿了顿，又继续说道：“如果您想追究我的法律责任，我也不会对今天的事情有所推脱，对于打扰到您的生活，我再次表示道歉。” 说是不忐忑那是假的，艾伦等了半天都没听到阿多尼斯的声音，都不敢往他那边看一眼。作为职业的娱记，这还是头一次被明星抓包，而且还是被抓的死死的那种。 又紧张又饿以及各种综合因素的最终结果导致的是艾伦的肚子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你不饿么？一下子说了那么多。”阿多尼斯又仔细看了看自己的手，确认的确干净了之后很随意的拽开一把餐椅。“过来陪我吃晚饭，吃完饭我们再谈今天晚上的事。” 内斯特做了很精致的意式千层面还有煎三文鱼排，奶油蘑菇汤的卖相看起来也相当不错，只是很可惜当事人那颗浪漫的心应该已经破碎的只剩血淋淋的玻璃渣了。 阿多尼斯坐在艾伦的对面，很随意地将一只脚踩在餐椅上，他给自己盛了一碗汤，少量的意面以及一小块鱼排以及占据了四分之三盘子的沙拉，然后抬头瞥了一眼对面，见艾伦还像是没缓过神一样呆呆地坐在那里，不由得笑了笑，然后拿过餐盘帮他盛东西。 “看样子我要是什么都不说，估计你是没心情吃这顿饭的。”阿多尼斯把餐盘放在艾伦面前，然后又恢复了刚才随性的姿势，喝了一口汤，然后边切鱼排边说道：“首先放下你悬着的心，对于增加曝光率的事情我从来都是来者不拒，所以不用担心你的饭碗保不住的问题。啊，当然你不能把我的真实身份写进去，否则到时候就不止是我会找你麻烦那么简单了。” “除了我的贴身助理以及经纪公司外，没有人知道桑席就是我，当然就更不可能知道桑席其实是个男人的事了。”说道这里，阿多尼斯像是心情很好似的，做了个“嘘”的手势。“你要替我保密。” 看到对面的艾伦终于松了一口气，阿多尼斯又将话锋一转，说道：“不过，你还是要为你的行为负责，因为你已经严重的侵犯了我的隐私。” 艾伦本来已经放到肚子里的心，又再一次的悬了起来。 阿多尼斯用右手作支撑，轻轻的将自己的重心移到对面，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艾伦，然后缓缓说：“作为赔偿，我要你告诉我有关帕特里克的一些事。” 他很优雅地又将自己缩回椅子里，然后开始享用晚餐，之后没有再说任何一个字，也没再看艾伦一眼。 艾伦桌面下的手已经攥的骨节发白，他不知道阿多尼斯想要问什么问题，而且也不希望因为自己的失误而将帕特里克牵扯到这件事当中。 就在他还在纠结着该怎么和阿多尼斯协商时，阿多尼斯已经解决了他那份从份量上看起来十分可怜，但是质量毫不含糊的晚餐。他有些好笑的看着艾伦写着满脸纠结的脸，然后起身倒了两杯热饮，给艾伦杯热可可，他自己的则是红茶。 “你大概是唯一一个见到桑席还愁眉苦脸的人了。”阿多尼斯有些自嘲的说道，一脸被你打败了的神情。 “其实我只是想问一个问题，我生日那天你和帕特里克离开后，帕特里克有没有什么怪异的行为？” 艾伦仔细的想了想，然后有些谨慎的说：“他就是看起来有些疲倦，其他的一切都很正常。” 阿多尼斯眯起眼睛，有些探究地看了看艾伦，最后倒是什么都没说，似乎是相信了艾伦的说法。 艾伦如释重负一般飞快的穿好自己的风衣，这个地方他一分钟也不想多呆下去了。结果他刚刚走到门口，就被阿多尼斯从后面按住了肩膀。本来艾伦以为是阿多尼斯反悔了又想销毁照片，结果阿多尼斯只是帮他翻了翻领子，然后笑眯眯的和他说：“代我和帕特里克说向温弗雷德问好。” 身后的门终于关上的那一刻，艾伦才有了一种把心真的安放回原位的感觉。他快步朝着自己停车的方位走去，一边打电话给奥古斯丁通知他任务已经完成。 因为增加了内斯特护着桑席而与其妻子扭打的照片，焦点社的报纸销量比预想的不知要好多少，整个办公室的情绪都异常高涨，除了有些萎靡不振的艾伦以外。 作为艾伦的老熟人，虽然艾伦什么都没有说，但奥古斯丁显然是预料到昨天的任务应该完成的异常艰难，但看着艾伦一副我什么都不想说的模样，他也只能宽慰似的拍了拍艾伦的肩膀。 阿多尼斯的短信几乎是在焦点报刚刚上市的十分钟之后就发过来了，艾伦不知道他是怎么拿到自己的电话号码的，不过对于阿多尼斯来说，这实在不是件难度系数高的事情。短信上阿多尼斯称赞了艾伦的拍摄技巧，并且打算在焦点日报做一期专访，澄清一下他和内斯特的传闻。 这对于焦点社来说可谓是一个大独家，但是对于艾伦本人，他对阿多尼斯已经处于了避尤不及的状态。所以艾伦还没有考虑好到底要不要将这个消息告诉给奥古斯丁，他甚至都可以想象的到奥古斯丁听到消息时那种满眼放光的神情了。 艾伦有些烦恼地抓了抓头发，衣带里的手机突然就响了起来，他随手抓起来按了接听键。电话那边在艾伦开口后半天都没有说话，只能听见那边有隐隐约约的说话声，他有些烦躁的看了下电话号码，是个陌生号，正当他打算挂掉的瞬间，阿多尼斯的声音悠悠的响了起来，他说：“好久不见，温弗雷德。” 艾伦几乎瞬间想起了昨晚阿多尼斯最后和自己说的那句话，他屏住呼吸仔细听着接下来的对话，但是除了一些好似风声的声音以外，再也没有任何交谈声传过来。大概过了五六分钟，艾伦觉得再听下去也不会有什么价值才挂断了电话，大概是阿多尼斯不小心按了拨号键。 按照阿多尼斯意思来看，温弗雷德应该是帕特里克很熟悉的人，但是从上一次帕特里克对阿多尼斯的态度来看，帕特里克本身是有些厌恶和里德家有联系的。而且自己认识了帕特里克这么久也从来没听帕特里克说过有关于温弗雷德的事情。 艾伦一边摸索着把手机塞到衣袋里，一边打算继续打个瞌睡，结果还没等手机挨到衣袋，就再次响了起来。他有些烦躁地抓起来然后提高了音量以便那边能听见手机里的动静。“阿多尼斯，把你的手机屏幕锁好，不要再拨到我这里来了。” “你刚才在和阿多尼斯通话吗？我怎么不知道你们两个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熟了？”帕特里克有些调侃的声音从电话那端清晰的传了过来。 “啊，实在对不起，阿多尼斯刚才不小心打错到我这里，我还以为他又不小心打过来了。”艾伦有些尴尬地道着歉。 不过帕特里克似乎并没在意这个，他问了问艾伦晚上是否有时间，在得到确定的答复后便约他到斯特林住宅吃晚饭，据说是斯特林夫人最近突然开始喜欢中国菜，雇佣了一位中国厨师。 果然美食的魅力是无法阻挡的，艾伦站在斯特林主宅大门外的时候，突然觉得一整天的阴霾突然就被吹散了。帕特里克吩咐管家直接让艾伦到书房来找他，结果艾伦刚推开门，就被满地大大小小的包裹惊呆了。 按照帕特里克的说法是最近他所在的出版社稍稍透露了一下大作家十分喜爱吃甜食的爱好，然后粉丝就很贴心的从全球各地搜罗了各种甜食寄了过来。 艾伦在拆开包装的时候有些忐忑的想到，如果粉丝知道这些东西最后都进了自己的肚子里，估计自己会死的很惨吧。 帕特里克则是在一旁饶有兴致地看着粉丝写给他的信。书房的吊灯在他的脸上投下浅浅的阴影，将整个面容刻画的更加立体，艾伦看着帕特里克完美的侧脸想着，如果是让他去拍海报也一定不会比专业的模特逊色吧。 门外的敲门声不合时宜的打断了屋内的静谧，老管家看了看艾伦，有些迟疑的将一封信交到帕特里克手上，满是褶皱的脸上写满了郑重。 信封上的字秀气而清晰，艾伦一眼就看到收信人写的是温弗雷德·斯特林，这才恍然大悟温弗雷德竟然是斯特林家族的。 帕特里克的脸上看不出和之前有任何不同，他用眼神示意管家先出去，然后拆开了信封。 艾伦想到上午发生的电话事件以及阿多尼斯的嘱托，便和帕特里克从头说了一遍。 帕特里克看了看小巧的信纸上寥寥可数的几个字，有些失笑。那上面写着：我很想你。 “总有些人喜欢痴人说梦。”帕特里克的声音低低的传过来，听起来颇有些寂寥。艾伦正有些担心的想站起身走过去，就看到帕特里克在灯光的阴影里突然勾起了嘴角。“想知道温弗雷德是谁吗？” 他的声音压抑着，像是极力的保持着自己稳定的状态。 “他是我的双胞胎弟弟。”艾伦似乎已经猜到了帕特里克接下来要说的话，他有些惊恐的站了起来，想安慰一下这个看起来十分伤心的大孩子。 结果帕特里克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他抬起头，朝着艾伦微微笑了下，声音有些发颤。“他在十年前就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了。” Chapter13 野孩子 艾伦小心翼翼的靠近帕特里克，对于他这种从小就呆在孤儿院成长的人来说，安慰别人是件很棘手的事，毕竟很多时候连自己都没法宽慰。他在离帕特里克大概还有一步的距离停下来，缓缓地蹲下来，握住了帕特里克搭在膝盖上的手。 帕特里克有些惊讶地抬起头，随后就很释然的揉了揉艾伦柔软的头发。其实对于他来讲此刻只要有个人安静的陪在身边就够了，毕竟再怎么感同身受，都不可能完全体会另一个人真实的痛苦。 斯特林夫人推门而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副场景，室内没有开灯，还没有褪尽温度的阳光给两个人打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帕特里克的面容显得很柔和，仿佛把头枕在他膝盖上的是温弗雷德一样。她朝身后的管家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悄悄的又把门带上了。 帕特里克在门被关上的瞬间似乎不经意地瞟了一眼那边，然后不动声色地微微勾起了嘴角，他轻轻拍了拍已经进入浅眠的艾伦的头，用嘴型说了声“好眠”。 室内的暖气开的很足，地毯也软软的，所以艾伦是被自己脖子上的酸痛感弄醒的。他闭着眼下意识的揉了揉脖子，紧接着就有两只手靠过来，力度适当地帮他揉捏起来，他便放松了脊背，斜斜地倚了过去。 “好些了吗？”帕特里克看着艾伦舒服的似乎又有了睡意的时候才开口问道，他的腿现在已经有些麻了，如果艾伦还要拿他当人肉枕头的话，实在是难以承受。 “嗯，很舒服。”艾伦迷迷糊糊地接应着，然后突然自己弹开，睁开了眼睛。“啊，真的很抱歉，我怎么就睡着了。”他有些窘迫地急忙站起来。 帕特里克倒是没介意，他冲着艾伦招招手，然后说：“过来扶我一把，我的腿被你枕麻了，站不起来。” 等到两个人走到餐厅的时候，斯特林夫人已经吃完晚饭回到房间去了，老管家赶紧吩咐厨房将预备好的饭菜端上来，并又询问了要不要吃甜点。令艾伦惊喜的是，晚饭真的是地道的中国菜，帕特里克见艾伦的胃口很好，又特地让后厨做了一盘煎饺上来。等到艾伦终于停嘴的时候，才发现餐桌上大部分的食物已经都被自己吃掉了。 帕特里克用筷子的姿势很标准，不像艾伦，如果用筷子夹不住，就改用叉子直接插。 等到艾伦从斯特林主宅出来的时候，除了帕特里克给他的一大袋的甜食外，还有一个精美的食盒，里面是后厨剩下的煎饺。帕特里克细心地嘱咐佣人包好，带给艾伦当夜宵。 帕特里克本想把艾伦送回去，但是看到艾伦拼命掩饰的鼓鼓的肚子时，还是忍着笑意在市中心把他放下，让他慢悠悠的走回家，权当饭后散步，不过好在艾伦的公寓离市中心也就半个多小时的步程，真的走回去也不算很远。 所有的路灯都已经亮了，路上的行人也不是很多，因为不着急回家，艾伦的步子也比平时放慢了很多，所以半个小时的路程生生的被他走了五十分钟。 他把左手上的袋子也挂到了右手上，然后从裤袋里掏出钥匙，把两个袋子随手放在玄关的柜子上。在他打算关门的时候，突然一只手从门外伸了进来。艾伦下意识的用身体倚住门，那只手却灵活的缩了回去。走廊的灯光昏暗的闪着，让他有些看不清门开的人的脸，但看得出应该是个女人。 “把女士拒之门外可是一种极为不礼貌的行为。”阿多尼斯清清凉凉的声音和着回声，一字一句的传到艾伦的耳朵里。“还要我继续敲门吗？还是说你有兴趣和我一起见见外面的狗仔，然后再传个新绯闻出来。” 本来艾伦是不打算给阿多尼斯开门的，但是听到最后一句由于内心的愧疚感，还是驱使他打开了门。 阿多尼斯看样子应该是刚刚出席了一个晚宴，香水味也没抵得过他身上的酒味，他的妆有些花了，特别是嘴上的口红几乎一点没剩。他看着艾伦盯着自己的嘴，有些好笑地凑了过去，趁艾伦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就亲了过去。 即便是艾伦反应地再快，还是被蹭到了唇角。阿多尼斯看着艾伦有些嫌恶的擦着脸，然后突然就大笑了起来，他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的刺耳，像是要把五脏六腑连带着一起笑出来一样，最后甚至还笑的蹲坐在地上。他的笑声大概持续了两三分钟都没有停，到后来甚至已经不能称之为笑声了，艾伦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今天的阿多尼斯有些不大对劲。 阿多尼斯把脸埋在手掌中，艾伦费了些力气才将他拽了起来，这才发现阿多尼斯精致的眼妆现在看起来已经和熊猫眼没什么两样了。睫毛膏以及眼线液在脸上无规律地交错分布着，看起来像是马戏团的小丑，不过艾伦此刻可没有什么心情笑，因为阿多尼斯他哭了。 艾伦几乎手忙脚乱的拿来纸抽，他现在有点分不清阿多尼斯倒是是不是还清醒着了。虽然说对于他能找到自己家来自己并不惊讶，但是如果他是在醉酒的情况下还能找过来，那艾伦就是真的要惊叹于阿多尼斯良好的方向感了。 阿多尼斯的裙摆几乎都被他坐在了屁股底下，高跟鞋在进门的时候已经甩掉了一只，另一只还在脚上挂着。虽然说看起来不沉，但实际背起来还是很有存在感的。当艾伦气喘吁吁地将帕特里克放到沙发上时，他甚至觉得自己刚才还饱胀的胃一瞬间瘪了下去。 他有些脱力的靠着沙发坐了下来，然后就感觉到阿多尼斯在拽自己的衣领。 艾伦有些无奈的回过头，就看到阿多尼斯的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自己。“我饿了。”阿多尼斯小声说。“给我找点东西吃。” 当把煎饺拿过来的时候，艾伦心里都几乎有种谢天谢地的欢呼声。阿多尼斯也不管自己的手是否干净，就要拿煎饺往嘴里塞。还是艾伦好声好气地让他先等一等。他拿了沾了温水的毛巾，小心的帮阿多尼斯擦了擦花掉的脸，然后又擦了擦手，就像在孤儿院的时候，自己最喜欢的那个嬷嬷总为自己做的那样。 阿多尼斯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自己，艾伦甚至怀疑他是否还知道自己是谁，当然也就别指望他能好好的吃东西了。想到这里，艾伦有些认命地从食盒里拿起煎饺，喂给阿多尼斯。 大概是有些油腻的缘故，阿多尼斯吃了两个之后就明显放慢了咀嚼速度，艾伦这才想起阿多尼斯好像比较喜欢吃蔬菜沙拉这种清淡一些的食物。他把剩下的半个放回餐盒，打算看看冰箱里是否还有甜玉米。结果在他要起身的瞬间，阿多尼斯像是着了魔一样，突然一把抓住他的胳膊，然后紧紧地抱在怀里，有些可怜的看着自己。 刚才还在心里翻腾的小火苗瞬间就被熄灭了，艾伦有些好笑地看着自己被紧紧箍着，已经出现了红色印子的胳膊。现在的阿多尼斯看起来就好像是大型宠物犬一样，艾伦本打算像帕特里克一样，伸出手揉揉阿多尼斯的头发，但可惜的是阿多尼斯今晚上为了参加晚宴，特地做了盘起的发型。于是伸出的手就半路改了方向，捏了捏阿多尼斯的脸。 “我不走，你不用那么使劲的拽着我。”艾伦轻声的哄着阿多尼斯。 阿多尼斯有些怀疑的看着他，并没有松手，反倒是加了一分的力度，弄得艾伦有些哭笑不得。 他用另一只空出来的手轻轻拍了拍阿多尼斯的头，然后又重复了一遍：“我不走，就在这陪着你。” 阿多尼斯这才有些放心似的松了胳膊，但还是将他的胳膊抱在怀里。 两个人就这样大眼瞪小眼的一个坐在沙发上，一个坐在地板上。艾伦见阿多尼斯还没有松手的念头，索性也放松身体倚在沙发上。他把头仰在沙发上，稍微侧了侧，让自己能看见阿多尼斯的脸，然后开始说话。 “给你讲一个我小时候最喜欢的故事吧，我估计你应该也听过的，大兔子和小兔子的故事。” 黑夜把艾伦的声音衬得很柔和，甚至让人难得的觉得很心安。艾伦想起自己小的时候在睡觉前总是会缠着嬷嬷讲一遍这个故事，嬷嬷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然后用有些苍老的声音很温柔的轻轻说道：“就要进入梦乡的小野兔紧紧地抓着大野兔的长耳朵，以确保它正听着自己的话。小兔子说猜猜我有多爱你。” 故事不是很长，但却总让人觉得很温暖。艾伦有些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等到自己发觉的时候故事已经接近了尾声。 阿多尼斯整个人侧躺在沙发上，头几乎挨着艾伦的头，两只手还是箍着艾伦的手臂不放。 艾伦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也没有什么反应，应该是已经睡熟了。他把自己的胳膊小心翼翼的从阿多尼斯的怀里抽出来，然后又回到自己的房间给他拿了一床被子盖在他身上，整个人才松了一口气。 他把被角仔细的帮阿多尼斯掖好，看了看时间，竟然已经快十点了。本想着去洗澡，结果走了一半又想起来阿多尼斯还带着隐形眼镜，不得不又折回来。 艾伦小心的将阿多尼斯的头稍稍放下一些，然后用一只手撑开他的眼睛，另一只手轻柔的帮他把隐形眼镜取出来。因为之前没有帮别人取隐形眼镜的经验，而且又怕弄疼阿多尼斯，所以等到两只隐形都取出时都已经过了半个小时了。 不过取出来大概第二天阿多尼斯也别想着还能戴了，自己这里没有什么护理液可以用来浸泡的。 艾伦又把阿多尼斯的头扶好，然后打算起身离开。结果还没走远，就听到阿多尼斯有些急迫的呓语。“别走，温弗雷德，我再也不捉弄你了。”说完倒是又翻了个身，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似的。 等到艾伦洗完澡吹干头发，已经和以往入睡的时间都差不多了。躺在床上，便想起刚才还没讲完的故事。 故事的最后一句话，艾伦现在还可以记得清清楚楚。大兔子在确认小兔子睡着了之后，然后轻轻说：“我爱你，从这里到月球，然后——再绕回来。” “晚安艾伦。”他对自己小声说，就像嬷嬷曾经对自己说的那样。 Chapter14 画梦人 一整个晚上都在不停的梦到自己小时候的事情，弄得艾伦早上被闹钟吵醒的时候整个人都有些神情恍惚，直到用冷水冲了脸才清醒许多，这才记起来阿多尼斯还在客厅的沙发上这件事。 因为不知道阿多尼斯到底醒没醒，艾伦放缓脚步悄悄地走到门口朝客厅看了一眼，结果很惊讶的发现客厅里根本没有人。 艾伦有些不敢相信地又使劲揉了揉眼睛，一切看起来就好像昨晚从来都没有人来过一样，然后艾伦后知后觉的发现，昨晚他盖在阿多尼斯身上的被子以及剩下的半盒煎饺也人间蒸发了。当然最令艾伦觉得身上的寒毛都立起来的原因是，他昨晚竟然连一点声音都没有听到。 因为担心阿多尼斯的情况，艾伦还是打了电话过去，接电话的倒不是阿多尼斯本人，大概是他的助理，在被告知阿多尼斯正完好无损地躺在自己的私人别墅里睡觉时，艾伦终于松了口气。 冰箱里大概还有剩下的一点牛奶，艾伦倒不觉得很饿，所以就没打算出去吃早饭。他从碗橱里拿出一盒玉米片，倒了多半碗在碗里。翻冰箱的时候倒是看到了一大盒焦糖布丁被摆在很显眼的位置，上面是一张硬质卡做的便签，艾伦看了看上面的字，突然恍然那天被送到斯特林主宅的那封信的寄信人应该就是阿多尼斯。 他把阿多尼斯的便签小心收好，因为觉得要让这个乖戾的小少爷真诚的感谢别人一次实在是稀罕事。 社里那边奥古斯丁倒是打了电话过来说今晚有大型的商业慈善晚宴，邀请了各大商业巨头以及众多明星，这是个绝好的挖掘各种新闻的机会。奥古斯丁弄到了入场卷，特地给艾伦放了一天假，让他准备好合适的服饰以便一同出席。 艾伦翻了翻衣柜，果然出席这种场合帕特里克上次买给自己的西服再合适不过了。虽然参加阿多尼斯的晚宴被不小心溅上了些香槟，但不仔细看也不是很明显。至于衬衫，倒是随便选一件就好。 奥古斯丁在接近傍晚的时候开车来接艾伦，看到艾伦穿的西装倒显得有些惊讶，这种衣服从质地上就可以很明显的区分地位。原本想着如果艾伦没有合适的衣服，自己还带了备用的一套过来，这会儿倒是排不上用场了。 艾伦把微型相机固定在自己的右手袖口旁边，相机的颜色和西装倒是很相近，不仔细看也看不出来。里面的衬衫有些小，这让他在活动的时候有些不方便。没错，艾伦穿的衬衫还是阿多尼斯的那件，因为在试了自己所有的衬衫后，都觉得搭配起来很奇怪。 两个人一路畅通无阻直奔会场，此时已经有不少宾客已经在随意交谈了。艾伦不动声色地扫了扫周围的人，发现并不止他们一家报社混了进来，平时都穿着随意的记者们，到这时反倒都颇有些上流社会的感觉。 奥古斯丁在进场不一会儿就和艾伦分开了，两个人各自寻找有价值的新闻点。 艾伦看似很随意的走到侍者旁拿了一杯香槟，实际上已经紧张得有些冒冷汗了。他刚刚看到桑席·欧兰德，也就是阿多尼斯女装时的身份，朝自己这边走来，便在心里暗叫一声“该死”。 他本以为按照昨天阿多尼斯的醉酒程度应该不会出席今天的这种宴会，但实际上好像是他低估了阿多尼斯的复原能力。 仅仅是一个白天，阿多尼斯就已经完全恢复到神采奕奕的模样了。 阿多尼斯从艾伦身边走过，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艾伦，这让艾伦倒是松了口气。作为圈中最近较红的人物，桑席自然受到了大部分男士的热烈欢迎，几乎是所有见到他的男士都会彬彬有礼的上前打招呼。 艾伦看着阿多尼斯如鱼得水般游刃有余地周旋其中，他总能在别人的行为变得轻佻前不动声色地将其化解掉。趁着他和一位商业巨头谈笑的时候，艾伦转头朝大厅的另一侧走去。 刚走到一半的时候艾伦就眼尖的发现了帕特里克，脚步顿时就收住了。帕特里克和其他的一些商业家族的继承人在一块聊着天，他今天换了一套银灰色的西装，很是显眼。 艾伦转而朝自助餐区走了过去，一边还想着如果阿多尼斯生日宴那天他也穿着这套西装是不是就好找多了。 奥古斯丁那边看样子是已经有了新发现，他站在离一位商业家和一位明星不远的地方，似乎在整理自己的西装，只有艾伦知道，奥古斯丁的微型相机一般喜欢固定在衣领附近，这个动作是在找合适的角度。 早知道就让奥古斯丁和别人一起来了，艾伦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有帕特里克和阿多尼斯在场，要让他毫无破绽地完成本职工作着实有些困难。 反正两个人其中一个能拿到有意思的新闻点就行了，艾伦一边盛着水果一边自我安慰着。他找了个偏暗的角落，静静地看着这些沉浸在物欲横流中的人，竟然觉得有些可笑，可笑的是自己此刻身着高档的西装，在这里受到相同的尊敬，所有的人都以为自己象征着新的商业先机，而一旦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一定又会变得避之唯恐不及，这才是真正的上流社会。 就在艾伦有些晃神的时候，阿多尼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帕特里克这一小撮人中间来了，大概是纨绔子弟的一派作风，这几个人倒也没有因为不熟悉而显得尴尬，反倒都是一副熟络的样子。 帕特里克有些疏离而又不失礼节的微微朝后推了推，拉开了和阿多尼斯的距离。阿多尼斯倒是不以为意的又朝着他凑了凑，旁边的几个人便适时的起了哄。 帕特里克挑了挑眉，然后微微翘起了嘴角。艾伦突然就有种阴风阵阵的感觉，这个表情他太熟悉了，每当帕特里克想捉弄人的时候都会有这种表情出现。 艾伦很荣幸的同在场的所有人见证了阿多尼斯摔倒的全过程，谁也不知道本来好好在后面的裙摆是什么时候绊住他的左脚的。 阿多尼斯半天没从地上站起来，这倒让艾伦有些担心了。周围的人也都觉得有些尴尬，急忙都蹲下想扶阿多尼斯起来。结果阿多尼斯倒是不在意的笑笑，然后把两只鞋都脱了下来。 他用有些妩媚的声音柔柔的说道：“行动不便，今晚我就先离席了，请大家见谅。”然后顿了顿，用稍微显得可怜的眼神看着帕特里克，又继续说：“亲爱的斯特林先生，能否载我回去呢？” 艾伦本想着之前的恶作剧不用猜都知道是帕特里克干的，这会儿就更不可能答应阿多尼斯的请求了。结果出人意料的是，帕特里克答应的相当爽快。 他把自己的身体作为支撑点让阿多尼斯靠过来，然后很自然的搂着阿多尼斯的腰。 这会儿的两个人看起来就像是一对璧人，说不出有多养眼。 全场的目光在短暂的聚集在这一块区域之后又四散开了，本来大家都是抱着各自的目的来参与，也就不必太关心其他人的事情。 艾伦看了看身边的人，发现没有人在关注自己，便悄悄地跟了上去。 阿多尼斯的脚应该扭得有些严重，走起路来已经有些不能吃劲儿了，但是还是一声不吭地跟着继续走。帕特里克的眉毛皱了皱，大概是觉得自己玩的有点过火了。 所以大作家下意识的做了一个很绅士的动作，他把阿多尼斯横抱了起来。 艾伦看着阿多尼斯脸上有一抹惊讶的神色闪过，随后他的眼神就变得迷离起来，两只胳膊也松松的挂在帕特里克的脖子上，两个人看起来就像一对恋人一样。 结果接下来的事就是完全出乎艾伦的意料了，阿多尼斯突然勾下了帕特里克的脖子，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两个人都像是在亲吻。 这个场面的给艾伦带来的震惊程度远远超过了他自己的预期，他甚至在帕特里克和阿多尼斯分开的时候还没有缓过神，站在原地维持着呆呆的样子。 拍照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的清晰，以至于帕特里克和阿多尼斯错愕地回过头时，看到的就是已经石化的艾伦。而真正拍照的人已经开始借着夜色的掩护开始狂奔，甚至没有人看清他的脸。 帕特里克看到艾伦的那刻明显楞了一下，但是却什么都没有说。他自顾自的回过头，然后抱着阿多尼斯朝停车场的方向走去。 阿多尼斯倒是无声的朝艾伦眨眨眼，他嘴上那抹鲜红的唇彩在灯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刺眼。 艾伦觉得自己的心突然就开始往下沉，那种从高空坠落的感觉那么的鲜明，以至于他不得不蹲下来轻轻揉着自己的胸口。他最后浑浑噩噩的跟着奥古斯丁回了报社，一声不吭地在报社的休息室倒头便睡，倒是吓坏了奥古斯丁。 第二天流言报的销量明显盖过了焦点报的头条，艾伦看着流言报上面帕特里克和阿多尼斯的照片，心里不知道是种什么感觉。毫无疑问，昨天的那位偷拍者就是流言报派出的混进宴会的记者。 奥古斯丁接了一个电话后，有些兴奋的拍了拍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的艾伦。 “桑席·欧兰德的经纪公司刚才给我们打电话说是打算在我们报社开一起专访，这可是件美差，伙计，打起精神来。” 艾伦一听到桑席的名字头就大了，他必须得承认，帕特里克和阿多尼斯现在是他最不想见的两个人。本想申请让其他的报社摄影师去拍照，但奥古斯丁有些神情古怪的和他说那边指名要求要艾伦去拍照。 专访时间定在两天后，这两天里奥古斯丁几乎用尽了所有理由动员艾伦去拍照，而结果明显是姜还是老的辣，艾伦这个小雏鸟最后还是乖乖的去了。 摄影棚里总共摆了七八台彩色电视机，每台的节目都不一样。阿多尼斯还没有到，艾伦有些百无聊赖地盯着电视，而实际是在放空。 “最新消息，演员安格斯的谋杀案有了最新进展，警方在现场遗留物上面找到了不属于安格斯的指纹，但是目前指纹有些破损，技术人员正在努力的进行修复，详细情况，请关注本台新闻。”艾伦看着被当作证物摆出的爱心熊，就突然想起了汤尼。 他拿起手里被弄得皱皱巴巴的糖纸打算扔掉的时候，才发现阿多尼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了。他的脸色有些惨白，眼睛死死盯着电视，像是要把它钻出个洞一样。而他的手紧紧的攥成拳，上面的骨节清晰可见。 Chapter15 蔷薇色的脸颊 阿多尼斯的失态大概只持续了不到一分钟，然后就迅速回到了自己伪装的十分完美的身份里面，这让艾伦觉得他不去做演员着实可惜。 工作人员将准备好的高脚椅摆到七八台高低不一的电视中央，阿多尼斯就已经穿戴完毕从化妆间出来了。现场的口哨声瞬间就响了起来，艾伦放下手中的相机，这才看到阿多尼斯的穿着，是那种贴身的猫女装，脸上还带着黑色的面具。 大概是为了效果看起来更魅惑，阿多尼斯今天的眼睛变成了和帕特里克一样的翡翠绿，就好似黑夜中的猫眼一样，只不过在场的人都没发现，艾伦并没有看阿多尼斯的眼睛，而是只盯住了他的嘴。 和几天前在宴会上看到的一样，那种鲜红的像血的颜色。 大概拍了有三十几张，艾伦觉得应该可以了，便喊了停。助理急忙走过去，给阿多尼斯披上大衣，毕竟温度还不到可以只穿着单衣的程度。 艾伦把照片导入电脑，叫阿多尼斯和他的经纪人一起来挑选作为专访的封面照。大家的观点倒是出奇的一致，选的是阿多尼斯被突然转到他背后的艾伦叫住时拍的那张。 照片上的阿多尼斯的眼神显得有些纯真而且困惑，但是整体又散发着妩媚的味道，倒真符合猫女郎的身份。 艾伦见已经敲定，便打算收拾装备回报社了。剩下的专访工作应该是由奥古斯丁亲自安排的，这会儿到没有自己什么事了。他把相机小心的收好，然后和阿多尼斯的经纪人打好招呼，便匆匆离开了摄影棚。 摄影棚的位置离最近的巴士站大概有五分钟的步行距离，艾伦赶着回去修图，连脚步都要比平时快一些，结果走到拐角处，艾伦不经意的瞥到不知道什么时候停在摄影棚外不远处的黑色宾利。 帕特里克站在车门旁，栗色的头发被阳光染后倒像是亚麻色了。艾伦看着他绅士地为阿多尼斯拉开车门，目光眷恋而又柔和。阿多尼斯靠近他的耳边说了句什么，然后两个人就都笑了。 艾伦这才发现，原来最美好的事物即使你不用相机去定格，它也会在你心里留下深深的烙印。 阿多尼斯的底片几乎找不到大的瑕疵，这也为艾伦的工作减轻了不少负担，只用进行一些未处理就可以直接作为封面登报了。下午的天色变得有些阴沉，艾伦有些出身的望着窗外，连奥古斯丁叫他都没有听见。 奥古斯丁应该已经结束了桑席的专访，整个人看上去都轻松了不少。他拍了拍艾伦的肩膀，询问了下照片处理的情况。 “今晚到我家来吃饭吧，莉莉最近新学了意大利菜，我昨天尝了尝还挺不错的。”奥古斯丁笑眯眯地说，然后把手里的采访资料交给其他人去重新整理以及排版。 艾伦在进门就看到除了奥古斯丁的妻子莉莉外，还有一位年纪和自己相仿的女性，不用猜也知道奥古斯丁的意图了。奥古斯丁冲艾伦挤挤眼，让他表现的好一点，好给女士留个好印象。 莉莉的堂妹安妮是个比较外向开朗的女孩子，有一双和莉莉长得很像的眼睛，笑起来还有两个漂亮的酒窝。 饭后奥古斯丁和莉莉到厨房洗餐具，故意留下艾伦和安妮独处。 两个人坐在沙发上，艾伦甚至可以闻到安妮身上的女士香水，那种甜蜜蜜的水果香和花香的混合香，然后就不合时宜地打了个喷嚏。他有些尴尬地看了看安妮，窘迫地不知道该如何道歉。 好在艾伦的电话及时解救了他，艾伦有些心存感激的掏出电话，发现上面显示的是帕特里克的名字，突然觉得还不如就像刚才那样继续尴尬下去。 艾伦用眼神对安妮表示抱歉，然后走到阳台接起电话。 “小艾伦，你在哪儿？”帕特里克的声音带着回音，明显是在比较空荡的地方。 艾伦刚想答话，就被奥古斯丁大声的招呼打断了。“艾伦，过来吃布朗尼，这可是安妮最拿手的，特地从家里带过来的。” “安妮是谁？”帕特里克饶有兴致地问道。 “同事的堂妹。”艾伦小声说。“我现在在外面，等我回家再打给你吧。” 在和安妮互留了电话后，艾伦才从奥古斯丁家离开，临走时，奥古斯丁很是欣慰地拍了拍艾伦的肩膀，看样子安妮对艾伦还是很有好感的。 艾伦爬到自己家所在的楼层时，才发现走廊的灯不知道什么时候坏掉了。他仔细的摸索着锁孔，在拧开门的那一刻终于松了口气。 就在他整个人放松的瞬间，便被人一下子拽进怀里。同时艾伦也发现自己在认识了帕特里克和阿多尼斯后，心理承受能力有着大幅度的提高，心脏的跳动速度在不到一分钟就平稳了下来。 但冷静下来并不意味着安全，只是稍稍降低了危险的程度而已。 身后的人身上并没有什么酒味，这让艾伦稍微放心了些，毕竟应付一个酒鬼时间很麻烦的事。 “这位先生，如果你是等人的，那么我想你多半走错了楼层。”艾伦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放的很诚恳，他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被传回耳朵，带着很大的回音。 艾伦突然就想到了之前帕特里克电话里的回声音效，他试探性的叫了声帕特里克。身后的人还是安安静静，只能听见他平稳的呼吸声。 帕特里克现在怎么会有时间来找自己呢，艾伦自嘲的想着。 “先生，请你立刻把你的手从我身上移开，我保证不追究你任何的行为责任，如果你还是不移开，就别怪我……” 身后的人低声笑了起来，艾伦这才松了口气。“有什么事进来说吧，先把手拿开。”艾伦语气平稳。 帕特里克却发了小孩子脾气，他又稍稍加了些力气，让艾伦不能掰动他的胳膊。 “你上一次还都能认出我的，为什么这一次就不确定了？”帕特里克的声音多少带了些委屈的意味，让艾伦哭笑不得。而他下一句说的话更让艾伦大跌眼镜。“你身上有女士香水味，难道刚才你在和谁约会么？” 黑暗里艾伦看不见帕特里克的神情，可是直觉告诉他此刻帕特里克的那两条好看的眉毛一定皱了起来。他有些宽慰似的轻轻拍了拍帕特里克的胳膊，然后点亮了玄关的灯，给帕特里克找好了拖鞋。 刚才被从背后抱住的时候，感觉到帕特里克身上很凉，大概是在走廊里等了很久。艾伦冲了热果汁，这个时间再喝咖啡就有些不合适了，两个人本身作息都不规律，喝完咖啡估计可以一整晚都不用睡了。 帕特里克接过果汁的时候有些玩味的从上到下扫了一遍艾伦，看得艾伦浑身上下都觉得不对劲。 艾伦搓了搓手，然后有些结结巴巴的说自己刚才是在奥古斯丁家吃完饭，然后认识了莉莉的堂妹。 帕特里克听完倒是恢复了神色自然，然后又继续等着艾伦，示意他往下说。艾伦这才想起自己还没有回答帕特里克的第一个问题。 热果汁缓缓地冒着水汽，让帕特里克的面容也变得有些朦胧了起来，艾伦突然就想起今天上午看到帕特里克到摄影棚来接阿多尼斯的场景，那个时刻帕特里克是清晰的而又耀眼的。艾伦忽然觉得以自己的身份，能够认识帕特里克已经是一件很荣幸的事了，就像一句话说的那样，有了签名就想要合照，有个合照还想要拥抱，人总是不知道满足。 帕特里克看了看艾伦陷入沉思的神情，叹了口气。他站起身，走到艾伦身边，轻轻的揽住艾伦的肩膀。 “我大概猜到你今天看到什么了，而且宴会那天晚上我欠你一个解释。”帕特里克轻轻说，他把另一只手放在了艾伦的头上，轻轻的摸着他的头发。 艾伦显然有些没有意料到帕特里克的举动，他有些尴尬的从帕特里克怀里挣脱出来，然后连连摆手。“真的没有误会什么，你瞧，本来我们两个是两个世界的人，你把我领进你的世界看看风景，已经是件很令人满足的事了。” 帕特里克有些无奈的笑笑，又重新把艾伦搂紧，他的声音通过胸腔的震动，一字不差的传进艾伦的耳朵里。 “就是因为这样，我才很喜欢你啊。” 一句情话有多种表达，但选择对方的弱点来表示喜爱无疑是最令人温暖的一种。 艾伦的脸瞬间就红了，他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帕特里克稍微直起身，将头低下，想看看艾伦的表情。艾伦反而把自己的脸又往里面侧了侧，躲着帕特里克的眼睛。最后不得已还是帕特里克用两只手固定了艾伦的头，让他看向自己。 现在艾伦根本就不敢看帕特里克的眼睛，所以他不知道自己的脸现在此刻的颜色堪比盛放的蔷薇。 帕特里克微微挑了挑嘴角，然后俯下身，以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轻声地说：“能够让我遇见你实在是太好了。” 他亲了亲艾伦的脸颊，然后有些狡黠地问道：“这是不是意味着我今晚就可以留下来了？” 在帕特里克的软磨硬泡的攻势下，艾伦不得不认命地又拿出一床被子，本来打算自己睡沙发，然后让帕特里克去睡床，但是一出口就被帕特里克否决了。 艾伦的床要比单人床稍微宽些，但是对于两个大男人来说，还是显得有些挤。帕特里克倒是很自然的将自己的手臂放在了艾伦的颈后，然后侧过身楼住他，艾伦这才想起帕特里克还有个双胞胎弟弟的事，大概小的时候两个人也曾经挤过一张床吧。 因为怕惊扰了帕特里克的睡眠，艾伦几乎都不敢动，这样挺尸的结果是他一直折腾到后半夜三四点钟才睡着。等早上迷迷糊糊醒过来，才发现帕特里克早已经不在床上了。艾伦看着自己身后稍稍陷进去的那一块床铺，才让自己肯定这不是个梦。 客厅里传来电视机外方的声音，但是因为怕吵到艾伦，所以声音很小。艾伦悄悄地走过去，看到帕特里克正在看早间新闻。 “据警署最新消息，安格斯案件的证物的指纹修复已经完成，警方目前已经锁定嫌犯，这起凶杀案将取得重大突破性的进展。想要了解最新消息，请继续关注本台的追踪报道。” 艾伦见他看的认真，便不做声的转身去洗漱，当然，他没有看到帕特里克脸上突然浮现的一丝微笑。 Chapter16 蛛网 两个人早饭是一起到薇塔奶奶的餐厅吃的，两个人点了一样的，然后坐在桌旁闲聊着。 餐厅里除了他们这一桌外还有两桌客人在吃东西，不过都是落单的。艾伦用目光丈量了下自己和帕特里克的距离，然后不动声色的朝外面挪了挪。 帕特里克有些心不在焉的用指节敲打着桌面，刚才看早间新闻的精神头已经看不见了，现在整个人都有种昏昏欲睡的感觉。 两个人迅速的解决掉早饭，艾伦又亲了亲薇塔奶奶的脸颊，才一起离开。 尽管艾伦一直说着不必要，但是帕特里克还是把他送到了报社门口，然后调皮地冲艾伦眨眨眼，小声说了句晚上来接他，就成功地让艾伦红了脸。 奥古斯丁一大早就派记住去了警署那边，以便追踪案件的最新进展。看到艾伦来了，他有些坏坏地挤挤眼，然后做了个打电话的动作，询问艾伦是否给安妮打了电话。艾伦这才想起来昨天因为帕特里克的突然到访，他把安妮嘱咐的到家打个电话给她的事忘得一干二净，这会儿不得不发个短信进行解释。 最新一期的样报已经拿到手了，大概因为是桑席的独家专访，这期报纸的销量又不会差了。艾伦翻到专栏，想仔细看一下阿多尼斯对于最近的绯闻事件的解释，奥古斯丁那振聋发聩的电话铃声就响了起来。 派到警署的记者说安格斯的案件现在已经有了最新进展，犯罪嫌疑人已经被抓捕归案。奥古斯丁急忙拍了拍艾伦的肩膀，示意他跟过来一起看情况。等到他们到达警署的时候，果不其然，已经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一圈的记者。 奥古斯丁和艾伦和之前派过去的记者接上了头，然后了解了之前的情况。艾伦看了看同事拍到的疑犯的照片，是个瘦的有些病态的男子，脸色显得有些苍白，整个人都显得恹恹的，大概已经逃亡了一段时间了。 虽说此刻有些不成人形，但艾伦还是从这个人身上发觉了一丝奇怪的地方。他又仔细翻看了这几张照片，终于明白了自己莫名的熟悉感来自于哪里。这个疑犯有一双和阿多尼斯很像的眼睛，虽说没有阿多尼斯的清亮。 由于警署被大批记者包围，罗德警长不得不亲自出面与各家媒体进行沟通。警方这边承诺及时向媒体通告最新的案件进展，这才让大部分的记者慢慢散去。 虽说和自己没什么太大关系，但是直觉高速艾伦总有哪个地方有些不对头，可他又暂时想不起来。帕特里克晚上来接艾伦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还皱着眉头冥思苦想的小记者。 帕特里克有些好笑地走过去，发现艾伦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根本没注意他已经到了附近。他伸手轻轻摸了摸艾伦的头发，这才让艾伦如梦初醒般抬起头，然后有些不好意思地冲帕特里克笑了笑。 晚餐是在帕特里克的公寓解决的，帕特里克最近大概有开了一本新书，眼镜就没离过身。艾伦知道今晚大概帕特里克又要熬个通宵，所以饭后就没多久留，以便让帕特里克早点进入状态，写完文稿好去休息。 艾伦一个人晃晃悠悠的走回家，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本想看个电影就睡觉，但是却整个人提不起来兴致，他的思绪不知不觉又飘到白天的案件上来。之前所有和安格斯有关的事情像电影画面一样急速的在脑海里翻过，就在某个瞬间，艾伦突然想到了自己遗漏了什么。 没错，那只在阿多尼斯家见过的爱心熊。 艾伦自己在脑海里将安格斯的案件和帕特里克被绑架的案件放在一起时，却又发现有些地方还有着很大的漏洞，这两个案件，从目前所有的线索来看，应该是同一个幕后主使操控的，但是几乎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联系。他困惑的在纸上划着，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等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艾伦有些惊讶自己竟然睡在床上，他昨天连自己什么时候爬上来的都已经不记得了。 早上七点半，时间还早，帕特里克这会儿应该才刚刚入睡不久，艾伦一边泡玉米圈一边想着。 艾伦刚出门的时候就碰到了特地开车来接他的奥古斯丁，奥古斯丁一脸倦容，大概是还没太睡醒。他从驾驶位钻到副驾驶位，让艾伦来开车，自己再补一会儿眠。 昨天晚上临时下的通知，警署的新闻发布会定在今天早上八点半准时召开，所以奥古斯丁才急急忙忙从家里赶过来接艾伦。 两个人到达场地时，已经有不少媒体提前抢占了最佳的提问以及拍摄地点。艾伦因为早上牛奶喝的有些多，这会儿倒是急着上卫生间。一出门，就看到里的太太神情严肃的带着私人律师进了警署。 罗德厅长亲自出席了这次的新闻发布会，从他的神情来看，疑犯应该是已经招供了。艾伦和一众记者挤在一块，拍摄罗德厅长的发言。果然不出他所料，疑犯确实已经交代了作案时间，以及作案地点，并且交代了案件的背后指使人。目前警方已经在进行进一步的调查，争取早日将案情水落石出。 随后记者进行了相关案件的一些问题的提问，罗德厅长也都耐心地进行了解释。因为案件还在调查中，警方只能大概透露案情的走向，至于涉及到的相关人物，倒是一并拒绝回答。 所有的记者都没能从铁嘴罗德口中套出比较有用的信息，等到新闻发布会结束时，一个个地都在抱怨。 艾伦示意奥古斯丁去车里等自己，然后又钻进了卫生间。 里面安安静静的，大概就只有他一个人。艾伦现在开始怀疑自己早上喝的牛奶已经不是过量的问题了，而是大概变了质。等他按下冲水按钮后刚想开门，就听到两个警员一前一后的进来了。 艾伦凭着记者敏锐的直觉，悄悄地站在那里听着他们俩个在说什么。结果不听不要紧，一听还真听到了大的爆料。 等那两个警员从厕所出去的时候，艾伦还没把刚才听到的消息消化掉。 他终于把最开始的线索全部都串到了一块，现在整个人有些发抖。如果刚才警员的话确定无误，那么他现在一定要见到帕特里克。 艾伦有些歉意的将自己的相机交给奥古斯丁带回社里，然后就请了假直接打了的士去帕特里克的家。 门铃大概响了有五六声，帕特里克都没有开门。艾伦整个人都觉得凉了，他哆哆嗦嗦地掏出手机，按出帕特里克的号码，然后不停的祈祷着让他接电话，接过电话那边也是一直转到语音信箱。 他有些绝望地把头抵在门上，结果门却突然从里面被拉开了。 帕特里克睡眼朦胧的站在门口，头发也乱乱的，在看清了门口的人是艾伦显得有些惊讶。不过很快就伸手将艾伦揽进了怀里，然后亲昵地在艾伦的额头上亲了亲。 “我们昨天不是才见过嘛，这么快就想我了？”帕特里克一边揽着艾伦往里面走一边说着。 他应该是已经感受到了艾伦的紧张，这会儿正用手轻轻的拍打着艾伦的后背。 艾伦的手一直抓着帕特里克没有松开，他张口的第一句话就是让帕特里克不要再和桑席来往了。帕特里克反倒噗的一声笑了出来，然后有些调侃地说：“这么早来敲门难不成就是为了吃醋的么？这醋吃得也太晚了些。” 这会儿艾伦已经没有刚才那么冲动了，他整个人冷静了下来，开始和帕特里克说今早上在警署的卫生间听到的内容。 从那两个警员的谈话中，艾伦已经知道了部分嫌疑人的口供，其中有一条便和阿多尼斯有关。 艾伦还记得其中一个警员有些语气嘲讽的说着：“当了演员就意味着自己是神了，还不停的念着阿多尼斯，我想他一定是疯了。”这句话让艾伦第一时间想起了阿多尼斯家的那只熊，以及阿多尼斯看到之前有关那只爱心熊的新闻时的反应。 艾伦考虑了再三，然后有些慎重的和帕特里克说了桑席就是阿多尼斯的事。 帕特里克倒是惊讶了一下，大概也没有料到阿多尼斯的双重身份，不过他宽慰艾伦说，桑席只是和自己做了一个交易，两个人都是在互相利用。帕特里克利用桑席躲避里德太太的联姻，而桑席则是借以转移她之前和内斯特·本森的绯闻。 这倒是让艾伦稍稍放了心，他这会儿才觉得自己冒冒失失的打扰了帕特里克的睡眠有些失礼，急忙又开始道歉。 帕特里克轻轻地揉了揉艾伦的头发，然后柔声说道：“小艾伦这么担心我，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我内心的这份喜悦。”他顿了顿，又继续说：“你要放心，如果我连自己都保护不好还怎么保护你呢？” 艾伦以自己的工作还没完成为借口，有些勉强的拒绝了帕特里克留他一起吃午餐的邀请。他现在正在为自己之前的不理智而懊恼着，帕特里克倒是也摸清了艾伦的性格，也没有过多的挽留。 艾伦走到楼下的时候又突然回过头朝帕特里克挥了挥手，他漂亮的金色头发在阳光下闪着光，一双蓝眼睛像宝石一样。 帕特里克站在窗前，看着艾伦的背影微微勾了勾嘴角。 伦敦今天有微风，正好透过窗户吹进来，从这个角度望过去，可以看到帕特里克书桌上摊开的草纸，被风卷着正哗啦啦的作响。 不过如果你走近，你会发现，那上面根本不是什么小说的手稿。 构图精密细致的一张蛛网，看不到它的主人，大概正在某个阴暗的角落等待着猎物的到来。 Chapter17 最危险的地方 伦敦的天空就像一张婴儿的脸，上一秒还是晴空万里，下一秒有可能就突降暴雨。艾伦有些郁闷地收拾装备和奥古斯丁一起去现场，想都不用想，今天的这身衣服估计都要被扔进洗衣机。 焦点报社里的每个人今早在查看邮件的时候都发现了一封来自匿名人的信件，内容很简单，一张伦敦郊外的风景照，除此之外没有任何文字。奥古斯丁凭着敏锐的观察力辨认出照片的现场应该是在伦敦郊外的某个渡假地。根据前几次的匿名信，这很可能是一个重要的暗示。 一路上都能听见警笛声，毫无疑问，警方应该也收到了同样的信件。艾伦看着车前的雨刷上聚流而下的雨水，突然觉得天空像是一张悲怆的脸。 经过雨水的滋润后，土地变得潮湿且松软，他和奥古斯丁避开警方派出的调查员，朝着照片里的湖泊艰难的走去。奥古斯丁一边走一边咒骂着，他的皮鞋旁边沾上了大量的泥，连裤角都没能幸免，看起来狼狈不堪。 相比之下，艾伦要走的稍微轻松些，毕竟还穿着运动鞋。两个人穿过树林的时候雨就变得小了些，等到达湖泊边上时，已经就只剩毛毛细雨了。奥古斯丁撤掉了雨伞，示意艾伦呆在原地，他用望远镜极为细致的将湖面的各个角落进行了观察。 艾伦撑着黑色的雨伞站在一边，因为怕淋湿了相机，这会他已经把相机包收进了自己的风衣里面。 大概过了一分钟，奥古斯丁突然大叫一声“糟糕”，然后示意艾伦跟上自己，两个人朝湖的东面深一脚浅一脚的快速移动着。艾伦不知道奥古斯丁透过望远镜到底看到了什么，但是很明显的是，他现在的神色极为严肃。 快接近目的地的时候艾伦才透过细细密密的雨丝看清楚奥古斯丁的发现，是一具浮尸，两个人神色紧张的慢慢接近尸体，这才发现尸体是头朝下漂在水面上，最令人觉得恐惧的是，浮尸的背部还有一句应该是用红色的非水溶性的涂料写上去的话。 艾伦突然就觉得有些腿软，奥古斯丁在他要瘫坐到地上之前，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 “上帝也无法宽恕你的罪行。”艾伦小声嗫嚅道。 这句话同样出自帕特里克的小说《隐形人》。 从另一个方向已经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奥古斯丁回过头看了看，警方的搜索队已经找到这边来了，有些无奈的苦笑了下，看样子他和艾伦是走不掉了。 等到艾伦和奥古斯丁从警局出来，已经快要天黑了，警方在现场发现了两人后，就立即对现场进行了封锁，并且对两人进行了搜身。接下来就是取证和询问，在排除了两人的作案嫌疑后才把他俩放出来。 走出警局的时候，艾伦有些无奈的想到自从认识了帕特里克自己来警局串门的次数就在明显增加。 两个人都饥肠辘辘，在路边随手买了快餐汉堡，就狼吞虎咽起来。在询问了警方后，奥古斯丁获得了可以报道今天的案件的特批，这倒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奥古斯丁让艾伦开车，自己则在副驾驶位打电话，联系紧急加班人员。等到两个人回到报社的时候，灯火通明一切就绪的样子倒是让人很欣慰。 果不其然，第二天的报纸一面世，就迅速被抢空，所有的人都反应读完凶手留下的那句话会从心底觉得发凉。网上很快就有人识别出这句话的源头，然后将之前的匿名信很自然的串了起来。毫无疑问，帕特里克再次被推向了风口浪尖，有的人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帕特里克在背后操作，以获得更高的销量。 但更多的人则是认为这几可能是位疯狂的读者，同时举出帕特里克之前也遭遇到了变态凶手的绑架，死里逃生。两方各执一词，互不相让。 而我们的大作家在艾伦打电话过去的时候还正在心安理得的睡大觉，等到艾伦走到帕特里克家楼下的时候才觉得事情远远比自己想象的严重得多，凭着敏锐的直觉，艾伦已经发现了这附近至少藏着十多名狗仔，而他们的目的极其一致——帕特里克。所以不是我们的大作家心安理得，而是他根本没办法出门。 艾伦拿着备用钥匙打开门时，里面一片昏暗，连窗帘都是拉的严严实实的，完全不像是正午的感觉。他把买来的食物分类在冰箱里放好，然后轻手轻脚的朝帕特里克的卧室走去。 帕特里克还在睡着，整个人都缩在被子里，团成一个团，只露了头在外面。艾伦有些好笑地看着他睡的乱翘的头发，刚伸手过去，就被帕特里克一把拽过来搂在怀里。因为不敢确定帕特里克是不是在开玩笑，艾伦一动都不敢动，结果帕特里克轻轻拍了拍他的背，然后带着睡意的小声嘟囔道：“乖。” 大概以为自己是他的弟弟了，艾伦突然就觉得心底酸酸的。他把自己的胳膊环过帕特里克的腰，然后稍微靠的近了些，把自己的脸贴在他胸口。 就在一瞬间，帕特里克微微睁开了眼，然后勾起了一个似有似无的笑意，又把眼睛阖上了。 警局在报道出现的第二天就公布了调查结果，死者的身份已经确定，本·布朗，52岁，最出人意料的是他年轻的时候竟然是里德家的管家。艾伦一边吃午饭一边看着新闻报道，据尸检报告，死者应该是死于三天前，死因是溺水，以排除自杀嫌疑，警方正在搜集相关的破案信息。 因为帕特里克也被牵扯在其中，虽然大部分的人都是站在帕特里克这一边的，但也不乏少数的思维诡异的人对其进行恶意中伤。帕特里克已经决定在焦点报社开第二次的专访，对这次的事件进行澄清。 专访地点定在靠近焦点报社的一家咖啡店，奥古斯丁熬了一个通宵准备好了各种各样的刁钻的问题，显然，这是一个大卖点，对于销量一直进行着不懈追求的社长是不可能放过这个大好的时机的。艾伦有些无奈的看着那一大篇的问题，只能在心底默默地为帕特里克祈祷。 不过作家到底是作家，艾伦在结束了自己的拍摄工作后有些好笑地看着奥古斯丁有些吃瘪的脸，帕特里克圆滑的绕过了所有的疑问点，把话说的漂亮又不失风趣，但唯一的遗憾是没有大的爆料。 奥古斯丁和帕特里克握了握手，然后又让艾伦也来和大作家告别，甚至还打趣的说艾伦是帕特里克的忠实读者，弄得艾伦脸都红了。临走时帕特里克还小声的在艾伦耳边说了一句话，让艾伦脸上的温度半天都没消下去。 艾伦今天换了一件短的风衣，浅驼色的，因为之前穿的那件被雨淋湿，洗掉了还没有干。帕特里克的声音贴着耳垂，一丝丝的爬到耳朵里，他说艾伦今天的风衣很适合他。 结束了一个大任务，奥古斯丁和艾伦都松了口气，两个人正打算在咖啡厅再喝点东西，社里就打来了电话，说是警方那边有了新通告，之前安格斯的嫌犯迫于压力交代了背后的主使者，新闻里正在播出。 两个人飞快的从咖啡店冲出来，隔壁就是薇塔奶奶的餐馆，这两个风风火火的人倒是吓了薇塔奶奶一跳。 新闻里正介绍着那名嫌犯的信息，艾伦发现这名叫艾德里安的嫌犯竟然是一名有行医执照的心理医生。他的脸色比之前看到的更加惨白，整个人也瘦了一圈。经他供述，他的老板通过邮件和他联系，他并没有见过真人，每个月会定期将一笔钱转账到他这里。 之前安格斯用假名字来他这里做过心理咨询，不过眼尖的他很快就认出了大明星，为了能留住这个金主，更是使劲了浑身解数。他甚至通过深度催眠去探寻过安格斯的隐私，以便更好地从他身上榨取钱财。 就在安格斯来自己这边咨询的第二个礼拜，他就收到了匿名的邮件，邮件的寄信人答应他每个月给他一笔客观的钱物让他留住安格斯，并且对其进行心理催眠，以便使其遗忘一段记忆。 在金钱的诱惑下，他开始对安格斯进行高强度的催眠，但是结果却不尽人意，最后才起了杀意。 警方正在根据他提供的银行账户进行追踪调查，稍后的新闻将会继续跟进。 奥古斯丁有些失望的叹了口气，说道：“这也不算是大的进展了，安格斯都已经走了好几个月了，才查到个皮毛。”薇塔奶奶给两个人端来了两杯冰茶，艾伦感激的朝她笑笑。 艾伦刚才看完新闻其实是不乏疑问的，艾德里安在之前的所有话题里都表现出恹恹的状态，明显的不配合，只有在谈到他幕后的老板时才显得有些精神。艾伦仔细看了他的眼睛，在说道那个匿名人时，他的眼睛都在发着光，这是一种高度的崇拜状态。 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人才能让别人死心塌地的为他工作，哪怕是杀人都在所不辞。 帕特里克的电话倒是适时的打了过来，大概现在外面又聚集了狗仔，他的声音显得有些无奈。 “晚上过来的时候买一些奶酪，家里的快吃完了。” 艾伦轻轻应声，回头看了看奥古斯丁，他正和薇塔奶奶聊着天，无暇顾及这边。 可是如果奥古斯丁回头就会发现，艾伦的眼睛亮晶晶的，嘴角都是藏不住的笑意，毫无疑问，那是一种陷入恋爱的状态。 Chapter18 博尔特 等到艾伦结束了报社的工作时候，已经过了晚饭时间了，期间奥古斯丁已经接到了两次莉莉催他回家的电话。艾伦起身舒展了一下关节，这才感觉到一股难以忽略的饥饿感。 拒绝了奥古斯丁的好意邀请，艾伦匆匆忙忙赶往离帕特里克家最近的超市进行采购。考虑到帕特里克最近的处境，艾伦不由得在购物车里多放了一些储备食品。 不出所料，公寓附近还是潜伏着数量不少的狗仔，艾伦有些头疼的想揉揉自己的太阳穴，然后才下意识的想起自己手上的两大包购物袋。从楼下望上去，屋内漆黑一片，倒像是没人在家的样子，帕特里克应该已经拉上了遮光帘。 这个时间倒是很惊奇的没有住户在楼内走动，从电梯到走廊，都空荡荡的，只能听到艾伦自己的脚步声。 艾伦将左手拎着的购物袋倒换到右手上，然后按了门铃，等了半天都听到有朝门口方向的脚步声，这才翻出备用钥匙，打开房门。因为担心帕特里克正在睡觉，他尽量把门锁转动发出的声音降到最低。 室内并没有开灯，但仍能看清所有物品的轮廓，那是窗外的灯光透进来的结果。 “帕特里克，你在吗？”艾伦一边小声询问着一边朝着卧室走去。平摊在床上的被子证实了艾伦的猜想，帕特里克并没在家。艾伦伸手探了探被子里的温度，凉冰冰的触感意味着距离被子的主人起床的时间已经很久了。 虽说这并不是帕特里克的做事风格，但此刻艾伦却不得不承认自己被大作家莫名其妙地放了鸽子。拨了电话过去，那边响起的是用户已经关机的提示音，这让艾伦更加觉得蹊跷。摸了摸已经瘪下去的胃，艾伦觉得吃饭才是此刻更重要的事。 把买来的食品规整好并且匆匆为自己做好一顿晚饭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的事了，艾伦随手打开电视，打算看一档娱乐节目，才发现电视机正处于和碟片机接通的状态，可见帕特里克走的相当匆忙。介于帕特里克偏爱惊悚片的爱好，艾伦并没有观影的意愿，但是此时电视里已经接着上次的观看记录继续播放了。 从画面的质感不难推断出这影片已经有了一定的年头，艾伦低头叉了一大口面条，如果影片不是惊悚类的，他倒是不介意用它来打发时间。等他抬起头时，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少年的侧脸。少年安静地坐在草地上，一只纯种金毛猎犬把自己的脑袋枕在他的膝盖上，阳光透过层层相叠的树叶渗下来，在一大片阴影里晕开斑斑驳驳的色块，静谧得像一幅水彩画。 紧接着就是画面的切换，季节也由夏季转为冬天，艾伦凭借着记者敏锐的直觉，发现画面中的场景应该是里德家的花园，那些漂亮的冷杉树几乎和现在一模一样。 “温弗莱德，我们该走了。”镜头随着声音的方向回转，掠过一排葱郁的冷杉，艾伦惊讶的发现竟然还有人跟在少年的身后，不过一眼就能看出那是缩小版的阿多尼斯，金毛犬被阿多尼斯拽在身边，有些可怜的看着拿着镜头的少年，它试探性的向前动了动，马上又被拽了回去。接着就响起了一阵脚步声，里德家的管家出现在阿多尼斯的身后朝着少年微微鞠躬，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少年的镜头下意识的转向里德家的管家，艾伦看到的最后的一个画面便是年轻时的本·布朗的脸。 艾伦慢慢嚼着嘴里的食物，如果没猜错的话，他现在看到的应该是已经剪辑过了的斯特林家的家庭录像，凭借着斯特林家族和里德家族的世交关系，在录像里出现本·布朗并不是令人意外的事。 至此，画面定格，时间终止。 艾伦并不知道帕特里克是什么时候离开家的，但不难想象在这个没开灯的房间里，他曾不止一次的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坐在沙发上，从头到尾仔仔细细地看一遍这些剪辑，这是一种无声的怀念。 孤儿院的嬷嬷在垂暮之年时为了宽慰这些孩子，曾经这样说过：“生命并不会因为呼吸停止而终结，只要有人记得你，你就依然活着。”与其说温弗莱德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倒不如去说他一直都还村还在某些人的心里。 因为不确定帕特里克回来的时间，艾伦并没有留下等待。他把生活垃圾以及餐具处理好，便匆匆离开了。这之前，他已经收到奥古斯丁发来的短信，通知他明天去搜集一些本·布朗的信息，这预示着一个好端端的周末又要葬送在加班上。 艾伦考虑再三，还是在睡前给帕特里克发了短信，内容就是嬷嬷说过的那句话，他想帕特里克应该能明白话中的意思。 手机屏幕的亮光突然就照亮了小范围的空间，这里是帕特里克的公寓，和艾伦走的时候一样，没有开灯，唯一的光源便是现在收到短讯亮起的手机以及一个猩红色的小小的火点，那是香烟燃烧时发出的光。 帕特里克伸手滑动了一下屏幕，然后将剩下的半截香烟按灭在烟灰缸里，在室内的唯一光源灭掉的瞬间，从嘴边勾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第二天早上艾伦刚到报社门口，就听到奥古斯丁在数落负责搜集消息的记者，问了同事才知道昨晚在里德宅邸举办了一场私人商业晚宴，受邀出席的名人很多，而焦点社因为信息搜集出了偏差，导致并没有记者进入到晚宴现场对其进行报道，结果就是其他的报社抢占了今早的销量榜首。 艾伦翻了翻其他报社对这次晚宴的报道，惊讶地发现帕特里克也出现在晚宴现场。晚宴是从下午六点钟开始，持续了三个小时，也就是艾伦走的时候，帕特里克刚刚从晚宴现场出来。照片里的帕特里克神情凝重，正微微侧头与旁人商谈着什么，身上穿的还是那套银白色的西装。 奥古斯丁在训完人后，整个人明显的平静了下来，他走过来时，艾伦还在看晚宴的相关报道。奥古斯丁看到版面上的帕特里克，微微皱了皱眉头，然后有些调侃的说道：“你亲爱的大作家看来要封笔了。”艾伦这才反应过来奥古斯丁已经站在自己身边了，他的神情有些困惑，仿佛完全没听懂奥古斯汀说了什么。 “斯特林夫人大概是打算将斯特林家族的事业转手交给帕特里克来打理了，你没发现帕特里克最近出席在各种晚宴以及公司的场合频频增加么？”奥古斯汀有些惋惜的说道。“以后估计是难以看到帕特里克的新作品了。”见到艾伦看起来有些闷闷不乐，奥古斯丁又赶忙拍了拍这个忠实的书迷的肩膀，宽慰地说：“我也只是根据最近的情况做的猜测，毕竟帕特里克那边没有公开声明封笔，就说明还是很有迂回的余地的。” 两个人收拾好装备，按照已经获得的本·布朗的住址信息驱车前往。本·布朗的住处位于郊区，大概离市区有一个小时的车程。奥古斯丁一边开车一边和艾伦口述已经搜集到的信息。 为了不那么显眼，两个人把车停在了距离本·布朗所居住的社区里的停车场，打算步行至他的住宅。这会儿微微下了一点细雨，整条路上能看到的路人屈指可数，所以当两个人把注意力同时集中在一位遛狗的老太太身上就很正常了，这种天气可不是遛狗的好时段。 如果说奥古斯丁是因为觉得很诧异，那么艾伦现在的诧异绝对不可能比他少。这只狗虽然已经显得有些年迈，光是走路都感觉耗费了它很多的力气，但是这并不妨碍艾伦把它认出来，那条红色的项圈虽然已经有些褪色，但是里德家族的标志却依然很耀眼。 “博尔特？”艾伦在奥古斯丁的惊讶的表情中轻轻呼唤了一声。金毛犬动了动耳朵，慢慢的走过来，很友好的蹭了蹭艾伦的腿。艾伦蹲下来，用手轻轻的摸了摸它的头，然后和奥古斯丁交换了一个眼神。 遛狗的老太太显然没有料到会遇到认识这只狗的人，她有些迟疑的走了过来，看着这两张完全陌生的面孔，有些小心翼翼的问道：“你们是本的朋友吗？”奥古斯丁迅速反应回答说他是本·布朗的远房亲戚，这几天来伦敦出差，顺便拜访。 这边老太太倒像是松了一口气一样，照她的描述，本·布朗走的时候把这只狗关在家里，结果一直没回来，最后是邻居们听到狗叫声报了警，才把这只已经饿了好几天的狗救了出来，寄养在她这里。谁曾想本·布朗竟然是出了意外，根据奥古斯丁搜集到的信息，本·布朗从搬到这里就一直都是自己住，没有结婚，也没有子嗣，唯一的朋友就是这只金毛犬。好在老太太也是个有爱心的人，一直帮着喂养和照顾，但是这只金毛犬有个奇怪的习惯，在雨天极为喜欢出来活动，长久下来，令老太太有些苦不堪言。 艾伦和奥古斯丁拒绝了老太太邀请他们去她家喝茶的好意，正想离开，但金毛犬很依依不舍得咬住了艾伦的裤脚，它用可怜巴巴的眼神看着艾伦，就和之前在录像中看到的一样，艾伦顿时就心软了。 几乎是鬼使神差一般，艾伦揽下了照顾这只金毛犬的义务，奥古斯丁在他背后做出了一副活见鬼的表情，要知道艾伦可是连养植物都会养死的人。 照顾到金毛犬慢悠悠的移动速度，两人一犬用了十多分钟走完了本就三四分钟步行的路程，才发现本·布朗的房子已经被警方封锁了，最令两人意外的是，罗德厅长也在现场。罗德厅长见到艾伦和奥古斯丁倒没有表示出任何惊讶，大概也想到了这几日会有大量的媒体循着蛛丝马迹找到这里。 奥古斯丁委婉的询问了一下案情调查的进展情况，罗德厅长有些苦涩的摇摇头，并没有说什么，看样子是还没有什么突破性的进展。因为住宅已经纳入警戒范围内，两人也不好耽误警员取证，便只得到附近走访了一些邻居。得到的说法都大同小异，谁都没有发现本·布朗失踪前有什么异常。 无功而返，这一路两人都异常沉默，奥古斯丁是感觉到这一系列的案情有些古怪，只不过还没有人看出这些案情的关联，而艾伦则是在意帕特里克并没有回复他昨晚的简讯。 在艾伦的坚持下，奥古斯丁把他在市中心附近放了下来，临走时又摸了摸博尔特圆滚滚的肚子，说：“是该领它好好锻炼一下。”艾伦的表情难以察觉的扭曲了一下。 等到奥古斯丁的车已经走远，艾伦才轻轻拽了一下博尔特。“走吧，领你去见一个你的老朋友。” Chapter19 钥匙与指认 艾伦在帕特里克公寓附近的餐馆买了两份快餐，出来的时候低头看了一眼乖乖在门口蹲坐等待着他的博尔特，又折回去买了一份肉排。这个时间已经接近午饭的尾声了，按照以往的经验，帕特里克应该还没有醒。 本来艾伦还担心帕特里克的公寓管理员不会放博尔特进去，但事实上他的担心倒显得多余了，管理员只是透过窗户扫了一眼，然后就收回了视线。 门打开的时候，帕特里克一副明显的睡眼惺忪的模样，懒洋洋的倚在门边，声音也比平时显得低沉，不过脸上的神色倒显得很柔和，他说：“早，小艾伦。”艾伦镇定的看了看帕特里克从头到脚仅存的一条平角内裤，难得的红了红脸，他本想说让帕特里克先换上睡袍，但是他身后的博尔特显然是个很没有耐心的家伙。 金毛犬用脑袋轻轻拱了拱艾伦的腿，让他往旁边移动一下，见前面的人没有动，便有些不满的低低的呜咽了一声。 帕特里克听到犬吠声，脸上露出有些惊讶的神情，不过还未等艾伦侧过身，他就已经叫出了博尔特的名字。 现在的场景就是，一个金发的青年呆呆的站在门口，看着屋内的一人一犬像久别重逢的老友一般抱在一起，显然他手里的早餐对他们俩来讲没有多大的吸引力。 帕特里克用手揉了揉博尔特的脑袋，发现艾伦还站在门口，他抬起手本想揉揉艾伦的头，却突然想起自己刚才摸过博尔特，中途便又把手放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柔柔软软的早安吻，和着一股淡淡的柑苔香印在了艾伦的面颊上。 “你先吃午饭吧，我去冲个澡。”说着，帕特里克又低头看了看已经开始试图往门口移动的博尔特，一把拽住了它。“别想着逃跑，你跟着过来，看看你都多久没洗过澡了。” 虽说是埋怨的口吻，但艾伦明显听出了帕特里克语气中带着的笑意，这让他的心情也莫名的跟着好了起来。帕特里克将博尔特拽进浴室后，又突然探出头来。 艾伦清清楚楚的记得当时看到的画面，午后的阳光细细密密的透过窗帘投下影子，帕特里克祖母绿色的眼仁显得格外明亮，嘴角也扬起了很清晰的弧度，虽然接下来的那句话却让艾伦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下。 “你要不要来一起洗？” 一人一犬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艾伦已经解决掉了自己的那份午餐，正在从橱柜里找能给博尔特用的食具。等他从厨房出来看到的就是金毛犬把自己的脑袋枕在帕特里克的膝盖上，而我们的大作家正神情专注的帮着它擦干身上的毛，擦完一边还轻轻拍了拍博尔特，让它翻个身。 艾伦站在厨房门口，安安静静地看着他仔仔细细的擦着，直到结束了最后一个动作。帕特里克并没有抬头，但却好像已经知道艾伦站在那里一样，自顾自的说了起来，他的声音很轻，但却又保证了每个词都很清晰，就好像是再给睡前的孩子讲故事一样。 “我大概已经有十年没见过博尔特了，从布朗先生从里德家离开起，我就再也没见到它，我甚至以为它已经死了。你一定很惊讶为什么我在听到它的叫声的时候就能分辨出来。”帕特里克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抬起头来冲艾伦笑了笑。“因为博尔特最初的主人是我和温弗莱德。” 金毛犬此刻已经舒服的闭上了眼睛，艾伦这才发现帕特里克摘掉了博尔特脖子上的项圈。 “博尔特被送走的原因是因为我母亲并不喜欢狗，确切的来讲，她讨厌所有的动物，觉得它们很脏。”帕特里克说到这，有些无奈的耸耸肩，他伸手摸了摸博尔特的脑袋。“该给它剪剪毛了。” 艾伦这才明白为什么刚才帕特里克本想摸摸自己的头的时候会在中途又把手缩了回去，大概他小的时候因为这类的事情被训诫过很多次吧。 照顾到博尔特的牙口并不如以前那么好，艾伦细心的将买来的肉排切成小块，整整齐齐的放在一个大碗里。不过我们的忠犬博尔特并没领情，它蹲在帕特里克脚边，眼睛里只有那个正在被咀嚼的汉堡。 艾伦不死心的把碗又朝着博尔特推了推，结果被帕特里克的半片汉堡上的面包抢占了先机，博尔特大口的咬着面包，视线都没有偏斜。天知道，就在没来这里之前，这只金毛犬是怎么用可怜巴巴的眼神望着他并扯住他的裤脚的，这个小叛徒！ 帕特里克看着艾伦满脸不甘心的样子，把食碗接了过来，放在了博尔特面前，果然不出所料，博尔特开始一块块的吃着肉排，仿佛刚才对这块肉排视而不见的不是它一样。 饭后，帕特里克倒是真找来了两把剪子，要艾伦一起来帮博尔特剪毛。博尔特很乖顺的站好，在帕特里克蹲在他身边的时候还轻轻用头拱了拱他。在帕特里克剪下第一撮毛的时候，艾伦还有些担心的按住博尔特，生怕它因为害怕而突然窜起来。不过事实上，博尔特根本连脚趾都没挪动一下。它好奇地看着艾伦，然后用它的舌头轻轻舔了舔艾伦的手。 在帕特里克的指导下，艾伦很快也帮着剪了起来，两个人一边掌握着手里的剪刀的方向，一边聊着天。帕特里克倒是神色郑重的和艾伦道了歉，为昨晚上爽约的事。虽然艾伦今早已经看了报纸，知道帕特里克昨晚因为公事失约，但从他口中亲自解释出相同的理由说不出来为什么，总要比自己看到报纸时更容易让人宽心些。艾伦也明白帕特里克的苦衷，他并不是热衷于商业圈的人，否则也不会自己住在这个小公寓里。 不过我们忠实的小读者艾伦紧接着就想到今早奥古斯丁断言，他有些忐忑的问了问帕特里克是否要封笔的问题。想必这个问题帕特里克已经在考虑了，因为在艾伦问完之后，他的神色没有显现出一点变化，反而像是已经准备好了，就等待着回答似的。 结果显然不令人乐观，不过好在帕特里克答应会写完现在还在进行中的书稿，至于什么时候正式封闭，他也不能确定，这取决于他什么时候要正式接手斯特林家族的生意。 “总会有新的作者写出更好的作品。”帕特里克一边帮博尔特修剪腿边的毛，一边说着。他的睫毛在眼下投射出一小片阴影，这倒令艾伦想起了每晚熬夜后帕特里克那总也不消的黑眼圈。如果站在为帕特里克的健康着想的立场上，封笔未必是件坏事。当然前提是斯特林家族的生意不要像写作一样耗费心血。 剪完毛的博尔特明显看起来要精神了许多，帕特里克有些好笑的从浴室拣出博尔特的项圈，从摘下的瞬间，博尔特就把它叼起来甩到了角落里。项圈应该是布朗管家给它后配的，加上里德家的家徽手感倒有点重。他有些坏心的把项圈朝着博尔特比划了一下，果然博尔特就缩到了艾伦的背后。看样子只有在这个时候博尔特才会想到自己，艾伦有些无奈的笑了笑。 就在帕特里克想要将项圈连带着里德家的家徽一同扔掉时，却突然神情严肃了起来。艾伦有些不明所以的看着帕特里克把里德家的家徽从项圈上摘下来，然后稍稍用力晃动了起来。在帕特里克开始晃动的瞬间，艾伦听到了从金属里面发出的细小的碰撞声，如果不是这样晃动，根本就可能忽略。 “里面有东西。”帕特里克轻轻说道。随后两个人用扳手以及其他工具终于撬开了中间是空心的家徽，出乎意料的是他们发现了一把钥匙，大小和家徽几乎一致，如果不是刚才的剧烈晃动，根本不会发出声响。 帕特里克又仔仔细细的查看了一下家徽的内部，发现除了钥匙以外，并没有留下任何字迹或者提示的图案。鉴于本·布朗的死，这把钥匙很可能是一个关键的破案线索。 就在两人还在研究这把钥匙的时候，敲门声却适时地响起了。帕特里克的公寓除了出版社的编辑以及艾伦，并没有其他人会来叨扰。而无论是艾伦还是编辑都清楚的了解帕特里克是个典型的夜间动物，所以在白天是不会无缘无故的来敲门的，况且两者之一正在帕特里克的公寓内。 帕特里克果断的将项圈和家徽踢到了沙发下面，而艾伦也把钥匙放进了自己的口袋。出人意料的是，门外站着的是两名警察，其中之一还曾经给艾伦做过笔录。 “打扰了，斯特林先生，我们现在怀疑你和安格斯案件有一定的相关性，请跟我们回一趟警局以便做进一步的调查。” 相比艾伦此时写满震惊的脸，帕特里克要显得镇定的多，他让两名警察在门外稍等，自己要换一套衣服。随机转身给艾伦使了个眼色，让艾伦把沙发底下的项圈以及家徽都带走。 艾伦在几秒内恢复了镇定，虽说还是有点微微的发抖。他有些责怪的对博尔特说：“让你淘气，把项圈丢到沙发下。”一边伸手将两样物品全都勾了出来。 紧接着就和帕特里克道了别，匆匆离开了帕特里克的公寓。在回程中他有些手抖的打了电话给阿多尼斯，不费力的要到了斯特林夫人的电话，简单的说了刚才的情况，让斯特林夫人有个心理准备。 接下来，就是焦急的等待。这么大的动作，是不可能没有媒体进行报道的。 不出所料，晚间新闻及时报道了安格斯案件的最新进展，警方已经根据之前心理医生提供的银行账户追查到了开户的银行，找到了办理这个账户的开户业务的营业员。 这个女人似乎有些畏惧镜头，但还是一口咬定帕特里克就是当天到银行办理开户业务的人。艾伦的心就突然沉了下去。 Chapter20 说谎者的下场 眼睁睁的看着天边出现了鱼肚白，艾伦这才发现自己已经一晚上没有合眼了，昨晚给帕特里克打了电话又发了短信，但是一概没有回应，警局那边应该是还没有放人。焦点社那边已经派出了记者在警局外连夜蹲守，以便捕捉最新的消息。 艾伦在床上翻了个身，身下的大床随着他的动作发出轻微的吱嘎声。 博尔特倒是敏锐的听到声响，从床边把头抬起来，用前爪轻轻地碰了碰艾伦的胳膊，仿佛在试探他有没有醒一样。艾伦索性从床上坐了起来，朝自己旁边轻轻拍了拍，博尔特便跃了上来，蹲坐在他旁边。 也不知道帕特里克昨天给它打了多少洗发液，直到现在博尔特身上还有着明显的味道，帕特里克的味道。艾伦把头轻轻埋在博尔特身上，金毛犬像是察觉到什么一般，仿佛宽慰似的用前爪轻轻拍了拍艾伦的头。 这给了艾伦一种安心的感觉，他渐渐陷入浅睡眠中，直到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把他惊醒。 “小艾伦，你还在睡吗？”帕特里克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倦，但仍然很柔和，这让艾伦几乎是一瞬间就从最后的一点睡意中清醒过来，而接下来的一句话直接让他从床上滚到了地上。 “我在你家门外，过来开门。” 博尔特抖了抖毛，显然是做了忠犬抱枕的后遗症。它轻快地从艾伦身边走了过去，大概是已经听到了帕特里克在门外的声音了。 艾伦有些忐忑的打开门，看到帕特里克除了有些疲倦外，并没有和平时有什么不同，终于松了口气。博尔特轻轻地用脑袋蹭了蹭帕特里克的腿，表示欢迎。 帕特里克什么都没说，只是轻轻地将艾伦揽在怀里，有些宽慰似的亲了亲他的额头。他这会儿大概刚从警局出来，就直奔艾伦家了，现在离的近了，还能闻到一股凉凉的烟草的味道。帕特里克也仿佛察觉了一样，稍稍拉开了一点距离，用手捏了捏艾伦的鼻子。 “在问询室呆了一个晚上，味道肯定不好。”他一边说一边用指腹轻轻滑过艾伦的黑眼圈，语气也染上了一层歉意。“让你担心了。” 帕特里克简短的描述了一下在警局的经历，令艾伦意外的是，警方并没有将帕特里克列入嫌疑人之内，这次调查也仅仅与他的那本书《隐形人》相关。 看到艾伦有些困惑的眼神，帕特里克不禁笑了笑，又继续说。 “那个出来指认我的女人身上的疑点很多，而且要把责任推到我身上，她也没有任何能够支撑的证据，而且你绝对不会想到，那个账户的开户人已经去世很久了。警方目前也只是将计就计，因为之前的三个案件留下的线索太少，如果这次的指认也是同一个幕后主使，倒是可能会有新的收获。” 帕特里克说完，有些困倦的打了个哈欠。 “我们可以先补个觉然后再继续说么？”艾伦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职业病又犯了。“不过这算是个机密，不能见报的哟，大记者。”帕特里克又调侃的补充了一句。博尔特安安静静的趴在一边，耳朵不时的抖抖，仿佛也在听着两人说什么似的。 知道事情的真相后，艾伦这会也终于将悬了一个晚上的心重新放回胸膛。趁着帕特里克洗澡的功夫，他给博尔特做了一顿丰富的早饭，大概是为了犒劳它今早上毫无怨言的充当了几个小时的抱枕。 帕特里克从浴室出来时看到的场景就是，一人一犬各占据沙发的一边在打盹，只不过一个是因为一晚上没睡，一个是因为吃得太饱。艾伦在帕特里克距离他还有一步的距离时惊醒，不过不是被我们的大作家，而是他的手机。 艾伦在接电话时，帕特里克就坐在他旁边，洗完澡的大作家看起来心情愉悦了不少，脸上都挂着浅浅的笑意，博尔特已经迅速的占领了有利的位置，这会帕特里克正用手轻轻地帮它按摩肚子。 不过电话里的内容就不那么令人愉快了，根据前线的记者反馈回来的消息，昨天进行指证的那名女子这会儿有些惊慌的又来到了警局。已经有记者得到了内部消息，她收到了一封匿名邮件，上面只有一行字：“说谎者必将得到其应有的惩罚。” 这句话对于电话这头的两个人来说，实在是太熟悉不过了，一个是原作者，一个是铁杆书迷，同样出自帕特里克的《隐形人》。 “还是有人忍不住了。”帕特里克在艾伦挂掉电话后没头没脑的小声嘀咕了一句。 早间新闻及时对案情进行了跟进，警方也开始对邮件的地址的追踪，舆论声也从上一条帕特里克被扯进来开始分成了两个水火不容的派别。有人认为这些对帕特里克的猜疑纯属是一派胡言，如果帕特里克真的有嫌疑，为何到现在都没有一条证据能够指认他的罪行。另一派则坚持帕特里克和这几件案子的相关性，他们甚至发出了“作家本身已经不满足于只在书里进行借刀杀人”的这种言论。当然，目前唯一可以值得庆幸的就是帕特里克的《隐形人》的加印。 而之前对帕特里克进行指认的女子也突然发表了致歉声明，表示由于自己的记忆失误，对帕特里克造成了声誉影响。在这之后，她拒绝谈论与这次指认相关的任何话题，仿佛就好像她从来什么都没说过一样。 就在舆论声以及社会的关注点全都通通指向这一个方向时，却出现了意料之外的事，凶手突然人间蒸发了。 焦点报社内，奥古斯丁正忙于应付一些女粉丝打来的投诉电话，她们的偶像在昨天的头条新闻里被爆出和几个女模特在一个宾馆鬼混的照片。艾伦则百无聊赖的处理着一些照片文件。 这距离那条似乎是预告的邮件发出时已经过了一个月。这期间他和帕特里克也尝试着寻找钥匙里的秘密，但很令人失望，目前为止还是没有什么进展。 而警方那里，这几起奇怪的关联着的案件就更别提理出什么头绪了，他们甚至真的开始怀疑会不会就是有人借着帕特里克的书来恶作剧。但凶手的作案手法实在是太老练，除了那几个奇奇怪怪的邮件以及传真，就没有留下任何实质性的线索。但至少此时他们已经找到了安格斯做那一系列陶瓷熊的地点，在他的某一处房产的地下室。 看似生活已经跳出阴霾，重回正轨。 帕特里克手里的新稿子也到了收尾的阶段，这期间艾伦大部分时间都在帕特里克的公寓留宿，原因之一是帕特里克已经开始了昼伏夜出的生活，博尔特无人照顾；原因之二更为简单，我们的小读者也想每天都见到大作家。 那条短信发来时，艾伦已经坐在沙发上有些昏昏欲睡了，博尔特更是已经呼吸沉稳的趴在他旁边。帕特里克从书房快步走了出来，倒是吓了他一跳。 短信内容还是和之前邮件上的内容一致，帕特里克已经尝试着打了电话过去，那边的提示音却提示说这是个空号。如果真的有人出了什么事故，那毫无疑问应该就是那名银行柜员。 艾伦给奥古斯丁打了电话，询问那名柜员的相关信息，很快就要到了她的家庭住址。因为不确定这是否是有人在开玩笑，两人打算先去看一下情况。 这个时间街上的人并不多，外加伦敦今天下了场雨，气温在晚间更是下降了好几度。帕特里克的脸色显得沉重而阴郁，这和他最近写作有一定的关系。艾伦曾问过这次的题材，但也只得到了“阴暗”这一个形容词的答复。 而在路途中帕特里克思量再三，还是决定让艾伦将这一情况反映给了罗德厅长。考虑到这次的短信只有帕特里克一个人收到，罗德厅长还是决定让两人先去看下情况，并派出警力对其暗中进行保护，在他们朝目的地行进的同时，警方已经调集了在附近的一些警力悄悄接近了那名柜员住的公寓。 走廊的灯忽明忽暗，这里是伦敦有名的脏乱街区，一个女子单身住在这里并不是安全的举措。 出乎两人意料的是，房门并没有锁，屋子内感觉到有些潮湿，而且有一种腐败的味道，像是好久都没人住过的样子，艾伦在门后找到了灯的开关，一瞬间，室内就恢复了明亮，就在开灯的瞬间，两个人几乎同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艾伦已经忍不住将晚上吃过的食物全部吐了出来，帕特里克的脸色也苍白的可怕，那名曾经指认过帕特里克的女子，此时赤裸的躺在地上，以一种极为扭曲的方式被绳索绑住，看样子，已经死了很久了，尸体上面都已经出现了大量的尸斑。 而墙壁上则是用猩红的大字写着：“送给你的礼物，我亲爱的帕特里克。” Chapter21 嬷嬷的信 罗德厅长派出的小分队在两分钟之后就迅速的赶到了现场，这让两人都松了一口气，帕特里克一边安抚着艾伦不稳定的情绪，一边对做笔录的警员描述了一下情况，并且将手机也交给了警员，以协助其追查短信的发送者。 艾伦在回去的路途中还在不停的发抖，他的脸色看起来糟透了，帕特里克中途还下车为他买了一杯热果汁，他也只是用手捧着，并没有喝一口。 等到回到帕特里克的公寓，艾伦冲好澡出来的时候才发现帕特里克并没有回到书房继续他的工作，此刻他手里正把玩着那把从博尔特的项圈上取下来的钥匙。 艾伦坐过去的时候，手上的浴巾倒被帕特里克抢走了。他轻轻的用浴巾擦着艾伦的头发，对于刚才的事只字不提。等擦完后，帕特里克还坏心的揉乱了艾伦的头发，他在努力的想让艾伦当做今晚什么都没发生过。 博尔特从窝里慢慢的蹭过来，不得不说犬类是一种很容易察觉人的情绪变化的动物，它用头轻轻的蹭了蹭艾伦的腿，然后趴在了他的脚边。只不过艾伦还是什么都没说，无论是帕特里克使坏，还是博尔特撒娇，在他那里全都没了反应。 帕特里克微微皱了皱眉，他隐隐觉得艾伦的反应很反常，作为一线的记者，在平日的报道中遇到死亡事件以及其他的突发事件是很正常的事，虽说心里有疑问，但艾伦此时的状态并不是进行聊天与倾听的好时候。他轻轻拍了拍艾伦的头，站起身来。 “给你热杯牛奶，早点去睡吧。”帕特里克边说着边走向厨房，却被艾伦从身后拽住了衣角。博尔特抬起头看了看两个人，完全不明白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状况。 “我今晚上能和你睡一张床吗？”艾伦的声音听起来小得几乎如蚊蚋，他低着头，也看不清神情。 帕特里克倒没觉得惊讶，艾伦应该是被吓得不轻，不过总算是开口说话了，这也让他稍稍放了心。 “今晚不赶稿了，你先去睡，我冲个澡。”帕特里克一边说一边拎起地上的博尔特，看样子也打算帮它洗一洗，金毛犬显然不乐意，在帕特里克将它拎起来时，就以一种“我是死狗一只，有本事你把我拖进去”的状态在地上蹭着。这令帕特里克不禁笑了起来，然后松了手。 金毛犬在帕特里克进入浴室时瞬间原地复活，还满意的抖了到毛。不过紧接着浴室里就传出帕特里克的声音。 “明天再给你洗也是一样的。”毫无疑问是带着笑意的。 艾伦在床上翻来覆去躺了十分钟之后，才听到帕特里克推门的声音。室内只有一些从窗外透进来的光，看不太清人的神情，只能隐隐看出轮廓。他翻了个身，将脸朝向窗户，看着经过的车辆在玻璃上投下的斑驳的光影。 大概过了两分钟，才感觉到身后的床下陷了的感觉，是帕特里克擦干了头发躺了下来，被子里本来刚才还觉得有点凉，这会儿也就渐渐的暖和了起来。这个时间其实距离两人能够安心入睡的时间还早得很，帕特里克虽然什么都没说，但很显然是知道艾伦还没有睡熟的。他不动声色的往艾伦那边移了移。 艾伦此刻还在睁着眼睛盯着窗户发呆，对热源的靠近丝毫没有反应，知道背后清晰的传来温热的触感，才发现帕特里克已经移动到自己身后了。这令他微微感觉有点尴尬，刚想往床边移动，就被帕特里克的胳膊圈住捞了回来。 帕特里克的体温大概要比他一两度，大概是因为刚冲过澡，艾伦甚至感觉自己的胸膛都被他的胳膊捂热了。 整个房间陷入了一种静谧，那些光斑像星星一样散乱而交错的移动着，在天花板上以及墙壁上划出一道道弧线。就在帕特里克以为今晚上艾伦什么都不会说的时候，艾伦突然发了声。 他的声音显得有点迟疑，音量也不大，像是从来都不曾和别人讲述过一样，更像是硬生生从头脑里封存的记忆中取出来似的，字字艰难。果然不出帕特里克的推测，艾伦今晚上的反常表现背后有着很大的缘由。 艾伦给帕特里克讲了他的身世，他并不是刚出生的时候就被父母抛弃，而是在他四岁的时候他的父母出了一场车祸，当时他并没在车上，而是在外婆家，幸运而又不幸的躲过了这场劫难。 当时是个雨天，艾伦父母的车被撞的完全变形后侧翻在路边，滚下了护坡，一时间没人发现。直到外婆打电话发现联系不上才匆匆忙忙报了警，警方也是沿途一路寻找才发现了已经无生命迹象的艾伦的父母。 艾伦对父母最后的印象停留在他和外婆去警局认领尸体的那一刻，两个人被雨水浸泡过，而且由于车祸骨骼发生了严重的变形。特别是在副驾驶座位上的艾伦的母亲，营救人员是将车身锯开，才把她的遗体完好的取了出来。当然这些是艾伦趴在门缝里偷偷看到的，他还清楚的记得当时外婆用手死死捂住嘴，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不停的顺着脸颊滴落的情景。 当时他还小，甚至有些认不出已经被水泡的变形的父母，但看到母亲扭曲的身体还是没来由的感觉到害怕，那种皮肤的灰白色让人从内心感到恐惧。 外婆出来的时候除了眼眶微红，神色都很正常，虽然什么都没有说，但艾伦却隐隐觉得自己的爸爸妈妈应该是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之后外婆一边要操心着案情的进展，一边又要照顾艾伦，本来就不是很硬朗的身体也终于累倒了。 艾伦在外婆下葬填上第一铲土的时候终于哭了出来，从警局回来到外婆去世，他始终没有问过自己的父母，更没有哭过，但此刻他却清楚的明白自己最后的一个亲人也离开了自己。 “我到孤儿院的第一天就是嬷嬷来接的我，她和我的外婆年纪差不多，而且很慈祥。一直到我成年后拿到了我父母和外婆给我的遗产之前，我都是在孤儿院里度过的。” 艾伦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然后微微把自己蜷缩了起来，他的头埋在被子里，声音听起来变得有些闷闷的。 “今天的那具女尸让我想起了我的妈妈，我已经很久没有再回忆起当时的场景了。” 帕特里克微微的叹了口气，然后用力的把艾伦扳向自己，这是他最坏的一种预想，但没想到竟然成了真，看来侦探小说家的直觉太敏锐也并不是一件好事。 艾伦的脸碰到了帕特里克的胸膛的时候才发现帕特里克并没有穿睡袍，就像那天他看到的一样，只穿了一条平角内裤。不过此时他的关注点当然不可能在这，因为帕特里克的声音透过胸腔毫不迟疑的传了过来。 穿过耳朵，融进血管，再顺着一路回溯至心脏，让艾伦的心跳声都跟着加速了起来。 “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我保证。” 第二天的早间新闻及时的报道了这起恶性案件，帕特里克无疑的又被卷入了大众舆论的中心。甚至有人愤愤地评论，这就是明显的欲盖弥彰。 警方已经通知帕特里克在下午取回手机，帕特里克正在赶昨晚上未完成的稿件量。艾伦百无聊赖地呆在报社，奥古斯丁在听说了他昨天晚上的经历后，很体贴的并没有带他出外景，而且没有询问他现场的任何情况，然而艾伦明确的了解所谓的外景一定和昨晚的案件有关。 他不由自主的又想起昨晚上那具扭曲的尸体，突然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头，可又说不上来是哪里出了问题。就在他冥思苦想的时候，办公室那边打来电话让他去签收一封信。 这令艾伦觉得很诧异，从小到大几乎很少有人写信给艾伦，而且现在网络科技如此发达，完全可以用电脑或者手机进行联络。艾伦仔细的辨别了一下信封上的名字以及地址，发现真的是自己，这才收了起来。 令他更意外的是这封信竟然是双重信封，也就是里面的才是真正写信给他的人，艾伦看到里面信封上的字体，手就突然开始抖了起来，这是嬷嬷的字体，他从小看到大，再熟悉不过了。 信纸看起来已经有一些年头了，应该是早就写好而一直没寄出来的。艾伦仔仔细细的从头到尾读了一遍，一股冷意从脚底一直延伸到心脏，他像是脱力般垂下了手，那封信也随之掉落到地上。 信的内容很简单，也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嬷嬷只是怀着好意告诉了艾伦这些年来一直有个陌生人对其进行了资助，因为考虑到资助人一直要求不要透露姓名，她就一直没有和艾伦说。 但资助人的名字却令艾伦从心底感觉到一股凉意，那上面是艾伦再熟悉不过的名字：本·布朗。 Chapter22 撒谎者的供词 帕特里克下午从警局回来给艾伦带来了案件的最新进展，根据最新的尸检报告，这名死者至少死于二十五天前，也就是说在她取消了对帕特里克的指认后不久，就遭遇到了不测。而最令人感到毛骨悚然的是那条短信竟然是从被害人的手机里发出来的，不过经技术检验，短信是已经提前设定好时间的。 这种说法令艾伦感到很困惑，如果被害人是在二十五天之前就已经被害的话，那他和帕特里克进入房间的那一刹那就应该闻到尸体腐烂的味道，但当时他们除了闻到那种物品潮湿发霉的味道，并没有其他的什么异味。 此刻帕特里克正在从脖子上将围巾解下来，他的身上还带着严冬的寒气，和着一股淡淡的柑苔味钻进艾伦的鼻子里。他手指灵活的从围巾结里抽出一段，然后整条围巾就倏地一下子展开了，就如同他们第一次见面的那样。 在把大衣和围巾都挂好后，帕特里克微微活动了一下肩膀，随意的坐在了地毯上。博尔特本来百无聊赖的趴在艾伦的旁边，看到有免费的枕头就毫不犹豫的从沙发上跳了下来。 “其实想达到这种效果并不困难。”帕特里克一边摸着博尔特的头，一边抬头和艾伦说着，不过看到艾伦仍然一头雾水的样子，还是无奈的叹了口气，心里想着：难道这就是铁杆粉丝的水准吗？ “让我们从尸体的姿势进行分析，想必这个小艾伦你印象深刻。被害人成婴儿姿势，四肢被牢牢的固定在躯干周围，这种捆绑法在一般的凶案现场并不是很常见，凶手如果单单只为了限制被害人活动，大可不必这么费劲的将其绑成这种姿势。所以这种姿势必然有其存在的原因。这样的姿势除了限制被害人的活动之外，唯一的好处就是体积小。” “你的意思是被害人是被装在了某种容器里？”艾伦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帕特里克揉了揉他的头，颇有些赞许的意思。 “接下来就来解释一下为什么我们在案发现场并没有闻到尸体的腐臭味。当时我们除了一股潮气之外并没有闻到其他的味道，所以可以肯定凶手为存放尸体做了充分的准备，而根据尸检报告尸体并没有从外面移动进来的痕迹。”说到这里帕特里克停顿了下来，他勾了勾嘴角，然后问道：“你确定我们要在晚饭之前讨论这类的问题？” 这和晚饭有什么关系，艾伦被问得莫名其妙。不过紧接着，他的脸色就开始变得惨白了。 帕特里克欣慰的看着这种效果，他在艾伦出声阻止他说出真相之前，就用平淡不带情感的音调陈述出了事实。 “被害人是被活活的塞进冰箱的冷冻室冻死的，在我们到达前的五小时，凶手到达被害人的公寓将尸体从冰箱里移出进行解冻，这就是最终的答案，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推断。” 艾伦在意料之中失去了吃晚饭的欲望，他在帕特里克从冰箱里拿出两块冻肉时还忍不住干呕了一声，当然这并不影响帕特里克和博尔特的食欲。 在一人一犬津津有味的进食过程中，艾伦给帕特里克讲述了今天收到的嬷嬷的信的内容，倒是让我们的大作家难得的皱了皱眉头，直觉告诉他这封信并不如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大概是时候寻找一下钥匙里的秘密了。 第二天早上的早间新闻及时跟进了案件调查的进展，果不其然，在法医公布的尸检报告中明确表示被害人的直接死因是冷冻死亡，脖颈处有淤青。警方推断凶手应当是用硬物将其击昏后用绳索进行了捆绑，然后将被害人塞进了冰箱的冷冻室。 此外墙上的红色大字所用的颜料和在本·布朗的尸体上发现的系同一种，也就是凶手很可能是同一个人，警方提醒广大市民注意人身安全，遇到可疑人员及时的上报。 消息一出就引起了一片哗然，一时间伦敦街头人心惶惶，晚上九点以后街上的行人量明显降低。 焦点社及时对案件进展进行了跟进，并且派出大量记者走访了被害人的邻居以及同事，当然顾忌到艾伦的心里承受能力，奥古斯丁并没有将其派出。 当奥古斯丁一行人惨白着脸回到报社的时候，艾伦才隐隐的觉得情况不妙。 根据采访过的人的描述，几乎近一个月以来都有人在晚间看到被害人曾经从自家公寓出现，这和尸检报告的死亡时间出现了极大地偏差。派出的记者都被吓了个半死，当然被采访的人的状况不用问都知道有多糟糕了。 此刻伦敦警察总署内也是一片繁忙，罗德厅长和调查专家组已经连续几个月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了，他们在报社记者跟进前就已经知道了现在的这种灵异的状况，正在调集全市的监控录像，企图寻找一些线索。 根据大量目击者的描述，见到被害人出现的时间都是晚间，所以可以肯定有人在冒充被害人进行活动，以消除警方的怀疑。而这个冒充者，有极大地可能就是凶手本人。 就在警员都致力于在监视录像中寻找新的线索时，终于传来了一个令人振奋的好消息，技术人员在被害人家中的水杯上提取到了不属于被害人的指纹，这无疑是陷入死局的案情的一个重大转机。 指纹比对后的结果却令在场的每个人都出了一身的冷汗，指纹属于本·布朗。 整个警局下令严锁消息，不能让比对结果流传出去，这种令人感觉到毛骨悚然的案件这么多年来还是头一次发生。艾伦和帕特里克很不幸的又被警局请进去喝了一晚上的茶。 相对于新晋警员的胆怯，罗德厅长显得镇定的多，他认为这是一起策划了很久的连环杀人案，但是目前所有的案件都没有一个明确的线索将其关联起来，这就对分析凶手的目的产生了极大地障碍，而且凶手是以什么条件选取的作案对象也无从所知，警方现在甚至都不能推断接下来会不会出现新的命案。 就目前比对的所有案件唯一发现最大的差异点就是只有一个案件存在着幸存者，也就是艾伦和帕特里克。两个人被要求详细的讲述当时绑架案发生的情景，帕特里克还被要求系了一个一模一样的绳结，罗德厅长敏锐的发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 两起绑架案的绳结并不一样，经过技术人员勘察，被害的女职员身上的绳结的绑法并不专业，而帕特里克还原的那个绳结明显是经过专业训练后的成果，被害人没有挣脱的原因是凶手是趁其昏迷时将她塞进冰箱的，也就是还未等她清醒，就已经丧命。 此外警方还在被害人家中的垃圾桶里找到了一封已经被撕碎的信，经过技术处理后，信的原貌也就呈现了出来。出人意料的是这封信仅有短短的一句话：我终日生活在忏悔之中。警方正在积极的对信上的笔迹进行对比。 凌晨两点左右，罗德厅长终于结束了各种各样的询问，艾伦已经困得想一头栽到地上了，帕特里克虽然面色如常，但他眼窝下面的黑眼圈显然不给面子的出卖了他。 就在两人准备开车回公寓的时候，帕特里克敏锐的从倒视镜里发现了一个人影，确切的说是一个女人，艾伦这会儿已经困得连眼睛都睁不开了，见帕特里克半天没打火，刚想说话，就被帕特里克捂住了嘴巴。 那个女人漫无目的的绕着停车场转了一个圈，在距离帕特里克的车有两米的距离时，借着高处投射下来的灯光，可以隐隐约约看清她的脸。帕特里克眯起眼睛，专注的盯着她看了一分钟，一边咒骂着一边拨通了警视厅的电话。 这通电话打过去的结果是，两人成功地在警察局挨到了天亮，而那个被抓住的女人正是之前所有的目击者看到的伪装者，这也就意味着案件在今晚可能会取得突破性的进展。 而几分钟前让帕特里克咒骂的真相也浮出了水面，这名嫌犯有严重的女装癖，没错，抓到的是个男人。 在白炽灯下，他的伪装也就没那么像女生了，这名叫杰森的男子几乎没用警方的逼问，就交代了他的犯罪事实，而谋杀被害人的原因仅仅是因为他是帕特里克忠实的书迷。 整个描述过程都没有人插嘴，所有的人安安静静的听着这个看起来不过二十岁的年轻人用沉稳而不带感情色彩的语调描述着杀人过程，仿佛他所说的仅仅是一个与自己毫无关联的故事。 说道杀人动机时，杰森难得的眉目柔和了起来，他像描述恋人一般诉说着对帕特里克的崇敬之情，这令在询问室旁边观察的罗德厅长皱了皱眉。 他手上拿着的是杰森的资料，这名二十岁的小伙子的职业是一名龙套演员，之前并无犯罪前科，甚至他应该和被害人都不相识。 此时令罗德厅长觉得困惑以及难以理解的原因只有一个：杰森在撒谎。 Chapter23 冷杉与少年 人在撒谎的时候总是会伴随着各种各样的小动作以及不容易被察觉的神情变化，一般的人可能会下意识的摸鼻子，或者目光躲闪，问询的人员仔细的观察了杰森的微表情，发现并没有什么破绽出现，而在接下来第二遍复述中，他们甚至还尝试着打断了杰森的描述，并且提出各种倒叙或者乱序的问题让他来回答，但均没有发生前后不一致的情况。 罗德厅长有些头疼的看着这个年轻人，很显然他在来警局之前就已经接受了专业的培训，这种一般用于普通人的测谎方法已经不适于用在他身上了。 技术人员已经搜集了杰森在这几个月内曾经联系过的人员名单，正在进行一一排查。 帕特里克和艾伦也结束了警方的询问，正在回公寓的途中，艾伦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嘟囔着：“这肯定是我一生中最难忘的一个夜晚。”帕特里克好笑地揉了揉他的头。 我们敬业的小记者在入睡前还不忘给奥古斯丁发去了最新的案情进展以及第二天的请假短信，然后明智的把手机关机，倒在床上。 第二天艾伦是被博尔特舔醒的，这只金毛犬将自己整个压到艾伦身上，正高高兴兴的舔着艾伦的脸。帕特里克应该已经起来给它喂过食物了，因为现在艾伦的脸上都是一股牛奶味。 “好了好了，博尔特，我可不是牛奶糖。”艾伦一边说着一边用手将大狗往旁边一推。 这会儿已经是正午了，艾伦算了算自己大概睡了七个小时。等他拉开窗帘时才发现伦敦今天的天气是小雨，博尔特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来到他脚边，这会正兴奋地摇着尾巴。 艾伦这才想起当时去接博尔特回来时也是个雨天，他摸了摸博尔特的脑袋。 “等我吃个午饭就领你出去，耐心等一会儿吧。” 正如之前所说，博尔特是一只非常聪明而且善解人意的金毛犬，但唯一的缺点就是喜欢雨天出去散步。 整个客厅都安安静静的，帕特里克的房门口也已经挂上了“码字中”的小牌子，站在门口甚至能听到轻微且连贯的敲击键盘的声音，艾伦因为昨晚熬夜的原因，这会儿并没有什么胃口，他从冰箱里拿出冰牛奶，泡了一点玉米球。 博尔特在听到艾伦的许诺后开心的绕着尾巴转了好几个圈，这会儿已经期待满满地蹲在门口了。艾伦担心帕特里克从书房出来找不到自己会着急，特地在餐桌上留了字条，并用水杯压好。 地面已经微湿，有些冷冽的气流和着泥土味钻进衣服里，让艾伦忍不住打了个喷嚏，穿的还是有点少，他在心里想着。 因为下雨路上的行人并不多，艾伦并没有给博尔特系上项圈，但金毛犬还是很乖的和艾伦保持着比较近的距离。 一人一犬沿着街边以不快不慢的速度游荡着，艾伦刚刚已经查看了奥古斯丁的回讯，那边很爽快的答应了请假的事宜，到令他稍稍有些意外。 艾伦在街边的甜品店里买了一些司康饼，这家的司康饼里面放了很多蔓越莓干，他和帕特里克都很喜欢这种酸酸甜甜的味道。博尔特在不远处的草坪上开心的奔跑着，艾伦看了看时间，打算再过一刻钟就领它回去。 甜品店内的电视机正放着最新的经济时讯，艾伦难得的看见了里德夫人的身影，不过不得不去说她的精神状态并不是很好，眼窝下面的黑圆圈在厚厚的粉地下仍然清晰可见，里德先生常年卧病在床，所有的事情都落在里德夫人肩上，其中的辛苦自然不必多说。 与此同时，警局那边仍然没有突破性的进展，杰森显然已经开始厌烦了对案件过程的无数次的重复，而且令警方困惑的是杰森声称那封被发现的已经撕碎的信以及在杯子上的本·布朗的指纹和自己无关，也就可以推断案发现场除了他之外还有另外的人也去过，而这个曾经去过现场的人就有重大的作案嫌疑。 而经技术人员仔细的勘察，现场除了受害人以及杰森的脚印外，并没有其他人走动的痕迹，凶手和之前的案件一样，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当下他们最需要解决的是找到杰森撒谎的理由，而且令他们更令他们感觉到惊悚的是被子上本·布朗的指纹。 就在所有的案件都悬而未决的时候，他们接到了一条最新的消息，本·布朗的房子失窃了。报警的是艾伦见过的帮着照顾博尔特的老太太，她已经连着好几天晚上看到本·布朗的房子里出现手电筒的灯光，开始时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直到昨晚她亲眼看到两个人鬼鬼祟祟的破窗而入，才终于相信是有人在行窃。 艾伦是在警方赶到现场之后的半个小时才到达的，奥古斯丁那边也接到了这条线索，因为之前两人和报案人有过接触，所以才决定临时派艾伦过去。本·布朗的房子周围已经聚集了三四辆警车，一些不明真相的群众也站在街边切切私语着。 还未等艾伦接近本·布朗的房子，就被人从背后突然拽住了，艾伦回头看了眼，发现正是报案的老太太，这才松了口气。老人示意艾伦别出声，让艾伦跟着她走，虽然感到很不解，但艾伦还是跟着她回到家中。 老太太显然是这几天受到了惊吓，艾伦眼尖的发现她家的窗户上都已经歪歪斜斜的被钉上了好多根木条，不用问都知道是老太太的杰作。老太太给艾伦端来一杯茶，自己也喝了一口，然后才开始说话。 “他们应该是在找一样东西。”老太太有些迟疑地说。 “我总觉得本·布朗有些怪怪的，从他搬过来就没怎么和我们这些邻居打过招呼，他有些不大喜欢见人，但从他的穿戴和举止来看却又应该是很有品位以及知识的人，年轻的时候也应该很英俊。” 老太太说到这里顽皮的眨了眨眼，接下来说的那句话到着实让艾伦呛了一口水。 “我们当时还怀疑他是不是同性恋，因为他在女人身上停留的视线从来不超过一秒钟。” 老太太唠唠叨叨地说了好多有关于本·布朗的琐事，大概过了二十分钟，才想起来叫艾伦来的原因。她从脖子上的挂绳上取下了一把钥匙，打开了屋子里的保险箱，取出了一个不太大的用牛皮纸包裹的东西。 “我想他们应该是在找这个。”见艾伦有些迷惑，老太太这才说出了本·布朗离开之前曾经拜托过她的事情，其一是如果他一个星期没有回来，向警方报警，并照顾博尔特。其二就是这个包裹，本·布朗交代她让她把包裹交到能够认出博尔特的人手里。 “人老了记忆力总有些不好，那天你把博尔特接走之后，我才想起来还有这个包裹的事。”老太太有些歉疚的说道。“好在你今天来了，但愿我没耽误到什么事情。” 艾伦接过包裹，发现很轻，很像是木制品。他轻轻拥抱了一下老太太，表示感谢，这倒令老人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接下来他并没有回报社，而是直接折回帕特里克的公寓，直觉告诉他这个包裹很可能包含重要的信息。 他甚至揣测本·布朗已经料到自己凶多吉少，而符合包裹领取条件的人其实屈指可数。但不知道为什么直觉总是告诉他这个包裹应该是属于帕特里克的。 博尔特在门口热情地欢迎了艾伦，帕特里克这会正在厨房泡茶，艾伦连外衣都没脱就向帕特里克说了事情的经过，然后将包裹郑重的递了过去。两个人坐在地毯上小心翼翼的拆开了纸包，然后发现里面竟然还很仔细的包裹了一层塑料膜。 是一个相框，上面很精致的雕刻了一排冷杉树，看得出雕刻者很用心。等两人将塑料膜小心的完全取下时，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对两人都在熟悉不过的相片。 温弗雷德和博尔特的合影。 同录像里唯一的区别是这是一张正面照，温弗雷德的脸上挂着一种柔和的表情，令艾伦情不自禁的也微微一笑，果然这个包裹是给帕特里克的。照片的唯一好处就是用于记录时间，而有些时刻无论隔了多久，甚至哪怕相片上的人或事物都已经消失了，在人们看到相片的一刹那，还是会感到温暖。 帕特里克用手轻轻抚摸着相框沉默了良久，才有些困惑的说：“这是什么时候拍的，我怎么都不知道。” 两个人仔仔细细的检查了包裹，发现除了这个相框外并没有其他的东西了，本·布朗甚至没有留下任何的字条说明这个相框的寓意，就在两人都感到奇怪的时候，博尔特悄悄从艾伦身后移了过来，突然叼起了相框，这把两个人都吓了一跳。 艾伦下意识的用手扯住了相框的一个角，但博尔特显然没有松口的意思。 只听到清脆的咔嚓声，相框被两人从中间撕裂了开来。博尔特显然知道自己犯了错误，已经悄悄地趴到了一边，艾伦刚想向帕特里克道歉，却见帕特里克的眼睛亮了起来。 相框中间有一个很小的空槽，仔细看不难发现是个钥匙的形状。那张照片已经随着艾伦和博尔特的争抢掉落在地上。 艾伦惊奇地发现照片背面竟然还有一行小字：我终日生活在忏悔之中。 “我想我知道钥匙的秘密了。”帕特里克声调愉悦地说。 Chapter24 完美演出 杰森在接受了将近十二个小时的盘问后，终于开始变得沉默。问询人员所有的提问他也用最简单的词语进行回答，这样能找出破绽的可能就更小了。 警局里的年轻警员都对罗德厅长迟迟不将犯罪分子公布出来的行为表示不解，这也多亏有经验的老警员从中劝导。杰森终于从问询室被带了出来，此时正值午餐时间，警局里很多警员为了办案方便，都买了快餐在自己的办公桌附近解决。 杰森经过时恰巧两名年轻的警员在谈论一些八卦消息，而消息的主角正是桑席·欧兰德，罗德厅长敏锐的发现杰森的脚步停滞了一下，这突然令他想起了在之前的几个月，桑席·欧兰德一直是帕特里克的绯闻对象。 名模到达警局的时候，引起了不小的骚动。桑席·欧兰德一直都是很多年轻人心中的理想型，特别是有些年轻的警员，根本都不敢抬头看一眼，这种粉红色泡泡的气氛并不适合警局，罗德厅长有些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 问询员仔细地询问了桑席和帕特里克之间的关系，这已经涉及到了个人隐私，但此案件危害性严重，桑席虽然有些惊讶，但还是坦白了他和帕特里克之间也仅存的互利关系。 而在仅一墙之隔的另一件问询室，杰森的面色突然变得惨白了起来，他从听到桑席·欧兰德进入问询室的声音开始，整个人就已经表现出了一种精神不稳定状态，这和之前他所呈现出来的沉稳大相径庭，而这恰恰验证了罗德厅长的猜想。 问询员又询问了几个问题后，桑席就离开了警局，而杰森也突然在问询室里大笑起来。桑席在门口听到笑声也停了下来，她眼神轻蔑的回过头和身后的助理说了一句：“这里确定是警察局么，在我眼里和疯人院也差不到哪去，怪不得办案效率这么低。” 罗德厅长坐在杰森面前时，这名只有二十岁的年轻人已经笑到声嘶力竭，身边的警员适时地递了一杯温水过来。 “说说吧，年轻人，到底是什么原因驱使你这么做的。”罗德厅长的声音显得很平静。 杰森抬起头时，脸上现出疲惫的神色，他已经苦苦支撑了一个月。不过在讲述案件经过之前，杰森给罗德厅长讲了另一个故事，有关于他和桑席的故事。 这名二十岁的年轻人在大学一直主修的是戏剧专业，在毕业后一直期待着自己也能成为荧幕上的大明星，可入行了两个月后，他就开始对这个行业绝望了，在成为跑龙套的角色之前，他一直都在主管片场的杂物清理，道具摆设，虽然辛苦，但始终坚信着自己的梦想，倒也不觉得很累。直到后来的某天，他在清理垃圾时无意听到了片场的几个演员的聊天，才知道自己想的太天真了。 桑席出现在片场的时候，他正好在帮忙整理道具，听到外面一片的欢呼声，才知道是名模到场了。本来广告的时间行程就很紧，结果当天的拍摄出了一点问题，计划内的男配角因为身体不适不能出演，导演只得在片场寻找合适的替补演员。 他一直在后台整理道具，这种美差本来就从来都和他无缘，结果当天他恰巧是走狗屎运的人。 桑席在导演寻找替补演员的时候到后台补妆，杰森正往前面搬运道具，在桑席经过的时候不经意的抬头看了她一眼，结果我们的名模很高兴的拽住他的胳膊，和导演说让他来做替补演员。 让我们来看一看杰森在没有化妆时的样子，有些微卷的栗色头发，棕褐色的眼仁以及一个微微有些弧度的嘴角，倒有五分像帕特里克。 结果这个害羞的大男孩几乎是面红耳赤的完成了广告的拍摄，好在这次的广告主题和暗恋有关，他微红的脸颊也就完美的和广告想表达的意思契合了，就连导演都惊叹于这次广告的效果很完美。 拍摄结束的时候，桑席很大方的请了片场的所有员工吃晚饭，而杰森作为这次的男配角很荣幸的坐在了桑席身边的座位，他脸上的红晕从被桑席拽住的那一刹那开始就没消下去过，好在席间好多人喝醉了，也分不清到底是醉酒后的红晕还是因为害羞。 “我想我大概从看见真实的她的那一刻就爱上了她。”杰森有些自嘲的说道。 也正是因为这次男配角的出演，才使得杰森有了更多试镜的机会。 “其实我跟踪过桑席，也看到过她和很多明星在一块，我甚至分析过她每一个表情，所以当她和帕特里克在一块时，我以为她是真心喜欢他的。” 这句话令罗德厅长有些惊讶，但他什么都没说，只是静静地听杰森继续讲述。 接下来所有的事情就都明朗化了，杰森在帕特里克卷入此案的时候就一直在关注着，直到那个女人出来指认帕特里克是开户人，后来又莫名其妙的推翻了供词。他的目的太简单，只是想单纯的为桑席做一件事，但却选择了一种最错误的方法。 “你看到桑席和帕特里克在一起难道不难过吗？”身边的警员终于忍不住插嘴问道。 “怎么可能，我从看到他俩在一起的时候，整个脑海里都是梦碎的声音，这时候我才明白她对我有多重要。”杰森低着头，看不清表情，但声音里透出掩饰不住的落寞。 “你是怎么判断桑席喜欢帕特里克的？”罗德厅长终于出了声。 “她看帕特里克的时候，眼睛里像是有闪烁的星星，而这种神情是她和其他人在一起时都不曾出现过的。” “那你知道你的破绽出在哪里吗？”罗德厅长有些惋惜的看着这个年轻人。 杰森并没有回答，他的嘴唇紧抿着，大滴大滴的眼泪从眼睛里涌了出来。 “你的演出很完美，甚至找不到任何可以击破的地方，而且根据所有的线索嫌犯是你无疑，可是有一点一直令我感到很怀疑，就是你的作案动机。” 罗德厅长顿了顿，叹了口气，然后接着说道：“如果要问为什么，那大概是和你判断桑席是否喜欢帕特里克一样的原理，你在说道帕特里克的时候即便表现的很迷恋，但你的眼神始终很冷静，帕特里克不是你的神，所以你也无法伪装成他的信徒。” “最后一个问题，为什么在已经打算投案了，却不说明真实的作案目的。” 杰森用手抹去了眼角的泪水，有些勉强地展开了一个微笑：“大概是我一直都不想让桑席知道我喜欢她这件事吧。” 当天晚间时刻警方就公布了嫌疑人已经落网的消息，而在说明作案动机时，罗德厅长沿用了杰森的第一口供，仅指出这是一起疯狂的书迷的疯狂行为，但案件中的信以及本·布朗的指纹却被他悄悄地隐藏未提，大概是怕引起更大的恐慌。但在新闻的末尾，警方也明确提出这起案件和之前的连环案并没有什么大的相关性，也就是之前的案件凶手另有其人。 艾伦有些困倦的枕在博尔特的身上打了个哈欠，帕特里克自从说知道了钥匙的秘密后就把自己关在书房里，甚至连晚饭都没出来吃，而两个相框破坏凶手因为心中有愧，自然不敢表达什么怨言。 奥古斯丁在晚饭之后打了电话过来，询问艾伦能不能联系帕特里克再在他们报社做一期专访，因为之前的专访是艾伦负责的，帕特里克的最近因为各种凶杀案的关联，风头正劲，如果能再弄一期专访，销量肯定也不会差。 在奥古斯丁软磨硬泡外加威胁利诱的攻势下，艾伦含含糊糊地应了下来，他虽然不想让帕特里克再次因为凶杀案什么的出现在大众视线内，但是就目前的形式来讲这也是完全不可避免的。目前最大的难题是怎么越过相框的问题而直接跳跃到专访，艾伦觉得自己肯定是疯了，这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在播放了新闻后，紧接着接档的是一起娱乐节目，艾伦意外的看到了桑席·欧兰德，也就是阿多尼斯，而坐在他身边的竟然是在几个月前被艾伦拍到的内斯特·本森，旧情人见面却丝毫不显尴尬的场面恐怕只有这些明星才能为大家呈现了。 不出所料，桑席和内斯特还是被问到了之前的绯闻，而且据说内斯特已经在上个月和自己的妻子离了婚，正对桑席展开重新的追求，他的眼里丝毫没有掩饰对桑席的迷恋。 令艾伦没想到的是，桑席完全没有给内斯特面子的意思，他连作秀似乎都懒得应酬，所有的回答都显得礼貌而又生疏。 这完全不是他的风格嘛。艾伦在心里默默地想。 主持人最后有些尴尬的问了问桑席的理想型，结果这位精灵般的名模竟然调皮的竖起食指说了一句“这是秘密”，令在场的人都哭笑不得。观众席间有人大胆的喊出了“帕特里克”的名字，艾伦发现桑席不但没有反驳，而且脸上还浮现出了羞涩的表情。 这绝对是见鬼了，艾伦情不自禁的用手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以证明自己看到的是真的。 就在艾伦抓狂的时候，帕特里克书房的门突然打开了，映入眼帘的就是艾伦正揪着自己的头发，眼神呆愣的看着电视的情景。 帕特里克挑了挑眉，并没有在意艾伦的神情，他手上拿了一张纸，上面密密麻麻的标志着方位，不难看出是一张地图。 “我想你会对这个更抓狂的，限你明天晚上之前背熟这张图上的所有位置。”帕特里克的声音充满了恶作剧般的愉悦。 Chapter25 夜访花园 艾伦仔细查阅了一下图上的各种标记，毫无疑问这应该是个观光景点，喷泉，林间小路还有亭廊，帕特里克的地图画的和用于观光的那种平面图很相似，甚至连路旁的树木都用简洁的笔画勾勒了出来，特别是在这张图的右上方的一部分区域，树木的棵数都能数的出来。 “你这几个小时不会就在忙这个吧？”艾伦小心翼翼的问道。 帕特里克并没回答，只是不置可否的挑了挑眉毛。博尔特从沙发上蹦了下来，偷偷瞄了一眼帕特里克，讨好般在他的腿边打了个滚。这招显然很受用，帕特里克嘴角浮现出一抹笑意，然后蹲了下来，揉了揉博尔特的肚子。 “明天我们还要带上博尔特，它对地形比较熟悉。” 看到艾伦满脸疑惑的神情，帕特里克叹了口气。 “我以为你已经猜到我们要去哪里了。”语气里的无奈显而易见。 我要是能猜到，畅销榜的作家就是我了，艾伦撇撇嘴，不过还是低下头认真地重新审视着整张图。 “这里难道是里德家的花园？”艾伦突然发现地图最下方的路线轮廓和自己之前在夜间看到的里德家的花园的构造很相似，但因为他只在夜间隐隐的大致看过一遍，还是很不确定。 “不愧是职业记者敏锐的方向感。”帕特里克的语气揶揄。 “我们要怎么进去？”艾伦突然想起之前在阿多尼斯生日会上令人胆战心惊的经历，嘴里的话都变得苦涩起来。 “当然从正门进去，明天晚上在里德家要举办一场慈善晚会。”帕特里克一边说一边低头闻了闻博尔特身上的味道。 “你该洗澡了。” 语气里的不容反驳令博尔特的耳朵瞬时耷拉了下去。 “明天我能抽身的几率并不大。”帕特里克一边说一边像想到什么一样揉了揉太阳穴。 “所以明晚之前你要把这张图上的所有方位都记熟，我也仅仅是凭少年时的记忆大致勾勒，并不清楚花园的格局是否发生了大的变化，博尔特到时候是很好的向导。”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恰好是帕特里克的侧脸，不得不去说他和温弗雷德的外貌几乎没有任何差异，甚至连嘴边勾起的弧度都完美的吻合。双胞胎真是很神奇，好比其中一人可以不用沟通就能感受到另一人的情绪，即使他们相距很远，他们大概从出生时就注定作为一个完整体而存活吧，失去任何一个都会变得不完整。 帕特里克等了半天都没听到艾伦的回答，不由得抬起头看过去，发现艾伦正出神地盯着自己。他有些好笑的凑了过去，发现对方仍然沉浸在自己的思维中，完全没有发现自己的靠近。 把艾伦从自他的我意识中抽离的是一个柔柔软软的吻，温度正中红心地从嘴唇传递到皮肤，在惊讶与害羞的作用下，几乎是瞬间艾伦的脸就红透了。 帕特里克重新坐回原位，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继续着刚才的话题，仿佛刚才的那个吻只是将艾伦的思维拉回来的恶作剧。 “钥匙的秘密应该就藏在这几棵冷杉附近，如果相框后面的孔是个暗示，那么我想就应该是这棵树。”帕特里克用手轻轻地在图中画的最为仔细的部分划了一圈，最后停在从左边数第五棵树上。 “不过这一切都是我的个人猜测，如果那里什么都没有，不要停留，立刻返回停车场。” 帕特里克的语气显得凝重了起来，虽然不知道原因，艾伦还是很听话的点了点头。 博尔特本来仰躺在地上，发现帕特里克已经和艾伦终止了交谈，正有向浴室前进的趋势，便很麻利的起了身，乖乖跟在了帕特里克身后，看得艾伦满脸惊奇。 帕特里克仿佛知道艾伦的想法似的，头都没回，声音就飘了过来。 “忘了和你说，博尔特每当犯了错误的时候一般都会装乖一个星期左右。” 帕特里克为艾伦细心的准备了夜视灯以及一把折叠花园铲，还有可以存放大体积物品的背包以及指南针，多功能瑞士刀，手套等小物件。当艾伦顶着鸟窝头念念有声的从卧室走到客厅时，映入眼帘的就是摆放的整整齐齐的一套工具。 本来艾伦自我安慰着这就是一次野营寻宝活动，但当他看到眼前的场景时，还是不由自主的紧张了起来，连吞咽都变得困难起来。 “帕特里克，你确定我们真的不是去杀人藏尸吗？” 晚宴的开始时间是晚上八点，那时候伦敦的天已经全黑了。帕特里克并没有让司机随行，而是自己开车，当然主要是为了掩饰后座上正忐忑不安的一人一犬。博尔特与其说是忐忑不安，倒不如说是重回故居的兴奋，很显然在这只金毛猎犬的记忆力还残留着里德家的回忆。 帕特里克在下车之前回过头，轻轻地在艾伦额头上亲了一下，然后又用力握了握他的手。 “温弗雷德和嬷嬷会保佑我们的。”仅仅这一句话就迅速平复了艾伦心中所有的不安，取而代之的是鼻腔中微妙的酸涩感。 艾伦在车内注视着帕特里克渐渐远去的背影，一边等待着行动的时机。停车场的照明灯在接近八点半时暗了下来，所有的宾客应该都已经入场了。艾伦深吸了一口气，轻轻拍了拍博尔特，示意它跟上来。 整个停车场静的都能听到呼吸声，艾伦小心的领着博尔特绕过警卫室，朝着花园的方向前进。 不得不说帕特里克的决定是正确的，博尔特在夜晚的确是一个探路的好帮手，几乎没费什么力气，他们就找到了花园侧边的一个小入口，这里离宅邸的后门很远，甚至都没有安装路灯。 艾伦小心的打开刚刚固定在头上的夜视灯，领着博尔特渐渐的隐没在茂密的灌木树丛之中。时间在黑暗中就显得格外漫长起来，艾伦一边走一边在头脑中不断地回想地图上冷杉树丛的方位。 这附近的树丛已经繁盛的挡住了供行人通行的小路，也就说明很久没人来过了，这让艾伦着实有些费解。凭借里德家的财力，雇佣几个优秀的花匠是再容易不过的了。他一边用手费力的扒开树枝，一边回头查看博尔特有没有跟上来。 除了树枝擦过衣料的刷刷声，以及博尔特因为走的路程有些远而发出的有些吃力的喘息声之外，这里静谧的像一片荒原。就在艾伦正费力的扒开侧面的树丛时，却突然听到了博尔特警戒的低呜声，这才发现在正前方不远处有一双泛着绿光的圆溜溜的眼睛，并且正朝着他和博尔特所处的方向靠近。 人在处于极度的恐惧时身体往往会变得僵硬化，艾伦在博尔特已经作势向前扑时才反应过来掏出了包里的折叠铲。一人一犬正高度警戒的时候，只听到“喵”的一声，面前的未知生物就已经轻松地跃上了树丛。 艾伦终于感到自己刚才悬挂起来的心又重新安稳的回到了胸腔里，这才发现就在刚刚短短的一分钟之内，冷汗已经浸湿了内层衣物。博尔特显然对对方突然的跃起表示不满，这会儿正有些不高兴的用爪子刨着地。 一人一犬虚惊一场后，继续打起精神朝着目的地行进。越往花园的尽头走，树丛就越密，艾伦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走错了方向。这样困难的走了大概半个小时后，艾伦终于惊喜的发现他们竟然到达了冷杉树丛。 博尔特显然对这里印象很深，它心情很好地绕着那几颗冷杉树跑了一圈。不过艾伦此刻的心情就没那么愉悦了，因为根据帕特里克的图纸，这一片的冷杉树应该有十棵，而现在他所看到的仅仅只剩了六棵，其中的四棵下落不明。 艾伦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仔细的观察了一下，发现这六棵树之间并不存在着可以再添加一棵树的缝隙，第五棵树无论怎样都还是在原位的，这才觉得放心下来。但麻烦的是，这样就完全不知道第五课树是哪一个了。 他用探照灯仔细的查看了一下地上的土，但令人失望的是并没有发现翻动的痕迹，看来那四棵树应该是很早就被人移走了，现在的方法就只有逐一查看了。 按照帕特里克的分析，本·布朗最可能隐藏秘密的方式就是将其埋在树下，艾伦看了一眼手表，已经快接近九点半了，距离宴会的结束时间还有一个半小时。他挽起袖子，打算先从左边的第一棵挖起。 博尔特这会儿已经过了开始的兴奋劲儿，像是探寻什么似的围着几棵树转了起来。 冬天的冻土挖起来远远比夏天的要费力的多，艾伦一边调整自己的角度，一边使劲挖着。呼出的热气在他的睫毛上凝结成一串水珠，在灯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 就在艾伦好不容易才将第一棵树周围挖了几个坑时，博尔特低声的朝着艾伦吠叫了一声，欣喜的摇着尾巴，它停留在一棵树前，看样子是发现了什么东西。 艾伦擦了擦额角的汗水，刚想走过去，衣袋里的手机却不适时的震动了起来。 是帕特里克发来的短信，只有短短的几个字，看得出发信人很着急。 “有变故，速回。” Chapter26 最后的线索 伦敦警视厅在傍晚时迎来了一位特殊的访客，这名中年男子看起来神色十分慌张，不时频频回头张望，但进入警局之后明显松了一口气，他声称手中有重大的破案线索，要见罗德厅长。 值班的警员在经过简短的询问后，立刻向上级汇报。罗德从外面匆匆赶回来时，警员已经将这名访客的信息整理好了。 沃克·华纳，43岁，超市货柜管理员，单身，有偷窃顾客物品的前科。罗德厅长大致的扫了一下，视线停在了沃克工作的地点，这家超市位于本·布朗的住处所在的同一街区。 问询室的门被推开时，沃克正心烦意乱的抖着腿，他的神色仍然显得有些慌乱，看样子情绪并没有稳定下来。 罗德厅长示意身后的警员给沃克倒了一杯红茶，然后自己在沃克对面坐了下来。 “你就是罗德厅长？”对面的人小心翼翼的询问道。 罗德厅长点点头，然后用手指敲了敲桌面，说道：“想必你应该看到了新闻里的悬赏，在你提供线索之前，我想声明任何的假线索都对你没有什么好处。” 沃克显得有些烦乱，他用手抓了抓看起来有些油乎乎的头发。然后从贴身的衬衣袋里抓出了几张折叠起来的纸，递给了罗德。 纸张展开后大概有正常日记本的大小，不过这也的确是一个人的日记。罗德在看到上面的字迹时，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最近的那起女职员被害案件中的那封被撕碎的信，无论从笔锋的转折，还是字形上的对比，都可以毫不迟疑的肯定这应该都出自同一个人的手笔。 而纸上的内容更令罗德厅长吃惊，他抬起头神情严肃地询问起这几张纸的来历。 在罗德的意料之中，这几张纸的确来自本·布朗的日记，只不过是沃克偷偷的撕下来的。根据他的回忆，在本·布朗被害的一个星期前，他曾经来过超市，而当天恰好是沃克当班。 沃克曾经不止一次的在超市见过本·布朗，自然知道他是老顾客，不用指导如何存储不方便带进超市的物品。只不过当天本·布朗的行为很反常，沃克亲眼看到他将一本日记大小的褐色封皮的本子塞进了储物箱内，然后拿走了条形码，却并没有进入超市。出于好奇，他悄悄地跟了出去，发现本·布朗将条形码装到了一个信封内，看样子是要寄出去。 直觉告诉他储物柜里一定有什么秘密，因为总有些顾客会将自己的物品放在储物柜内而忘记取走，所以负责储物柜管理的人都有能够开启所有柜门的钥匙。沃克这一整天都聚精会神的盯着储物柜的方向，超市的经理对他突然如此敬业的行为都大感惊奇。 不过令他失望的是，一直到晚上都没有人来打开那个柜门。超市在关门之前，按照惯例要清理储物柜里逾期一个星期未取走的物品，这对沃克来讲是个好机会，他借机拿出了那个褐色的本子，借机翻阅了一下，结果却意外的发现了一个秘密，也就是这几页纸上的内容。 “如果时光能倒流，我宁可当天什么都没看到。”沃克叹息的说。 等到再一次轮到他值班的时候，那个本子已经被人取走了，而这几日经过打探，他也大致了解了本·布朗过去是为谁工作的。这对沃克来讲是个发财的好机会，他在一个晚上用街边的公共电话拨通了这几天费劲打探来的电话，对方很痛快的答应了他的要求，并且约定好了见面的时间和地点。 沃克在第二天早上的新闻节目里得知了本·布朗的死讯，直觉告诉他这一定和他手中的这几张纸相关。他并没有按照和对方的约定到达指定的地点进行交易，并且开始密切的关注起警方的破案进展。而女职员的死终于摧毁了他内心最后一道自我安慰的防线，虽然警方已经查明了这起案件和之前的案件并无相关性，但他总是感觉自己的死期将至。 沃克把自己关在了出租屋里一个星期，终于在今天下定决心前来将这个线索交给警方，他甚至声明并不要警方的悬赏，只求能派出警力保证他的生命安全。 罗德厅长临走前，沃克还苦苦相求请警方将他关到临时拘留室，他已经一个星期没有睡好觉了，因为觉得不安全。 “一个星期算什么，我们都已经好几个月没睡过好觉了。”这是一个警员一边押送沃克去拘留室一边嘟囔道。 站在警局门口，罗德厅长抬头看了看天空，群星闪烁，像是一双双关切的眼睛，这预示着明天是个好天气啊。 在晚宴开场的一个小时内，帕特里克都疲于应付各种人的搭讪，特别是总有一些阔太太想将自己家的千金介绍给他。里德夫人一边和在场的宾客交谈，一边朝着帕特里克靠近，让他去楼上把阿多尼斯叫下来，算是毫无痕迹的为他解了围。 站在阿多尼斯的卧房门口，帕特里克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大概已经有十年没有像今天一样站在这个门口了，不过一般来叫阿多尼斯的并不是自己，而是温弗雷德。他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轻轻地叩响了木质的门，然后毫无悬念地听到阿多尼斯清凉的声音。 懒洋洋地躺在大床上的阿多尼斯显然没有想到敲门的会是帕特里克，他的眼睛里闪过一次错愕，不过很快就挂上了和以往相似的笑容。 帕特里克倒是难得的皱了皱眉，阿多尼斯并没有换上正规的礼服，相反浑身上下只有一套松松垮垮的睡衣，不用靠前都可以清晰地看到他的锁骨轮廓。 “里德夫人看你这么久没出现，让我来找你一起下去。” 阿多尼斯微微侧头瞥了他一眼，丝毫没有起来的意思。而帕特里克也不想在短时间内再重新被一群胭脂香水重新包围，他像是和多年前一样，朝窗口走去。 在他从床边经过时，原本懒洋洋的阿多尼斯却突然极为敏捷的扯住了他的领带，并顺势将他拽到了床上。现在的场景就是我们的精灵王子衣衫不整的跨坐在帕特里克的身上，不过两个人脸上却都没有尴尬的神情浮现。 阿多尼斯的体温像小时候一样一直偏凉，即使像现在这样暖气充足，他的手还是有些凉的渗人。帕特里克之所以能感觉到阿多尼斯的体温，是因为此时阿多尼斯已经用两只手覆上了他的脸。 像是恋人般温柔的抚摸，帕特里克从阿多尼斯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影像变得越来越清晰，这也就意味着阿多尼斯离他的距离越来越近。他身上是好闻的松针味道，就和小时候第一次见到他时一样的清新。 阿多尼斯的嘴唇轻轻地碰了碰帕特里克的耳朵，然后勾起了一个完美的弧度。 “刚才你进来的时候，我都在错觉是他回来了。我有时甚至都在想，当初死掉的为什么不是你。” 帕特里克叹了口气，他显得有些迟疑，但最终还是用手轻轻揽住了阿多尼斯，他的肩膀已经被一圈看得见的水渍浸湿了。 “当然我更多的时候在想为什么死的不是我。”阿多尼斯把头抬起来时，仍然有眼泪像串珠般顺着他的脸颊滑下，滴落在帕特里克的西装上。 “和小时候哭起来一样难看。”帕特里克的声音满是无奈。 这句话的后果是阿多尼斯用手背狠狠的擦了擦脸，然后将眼泪和鼻涕悉数蹭到了帕特里克的西装上。 不过这会儿阿多尼斯明显情绪好转了很多，就算帕特里克在场，他也仍毫不在乎的褪下了睡裤和上衣，然后从衣柜里掏出一套白色的礼服。帕特里克从桌上的纸抽里抽了两张纸，擦了擦阿多尼斯蹭在他衣服上的眼泪和鼻涕，不过毫无疑问的是这件西装算是毁了。 正当他和西装上的污渍做着斗争的时候，阿多尼斯悄然无声的站在他身边，手里是一条金色的领带。帕特里克随手将纸扔到一边，然后把领带仔细的绕在阿多尼斯的领子下，手指灵巧的打了一个三一结。不难看出他是系领带的好手，整套复杂的领带结系完也不过用了一分钟。 阿多尼斯照了照镜子，虽然连道谢都懒得说，但脸上的神情却暴露了他对这个结很满意。 “你都多大的人了，还不会系领带结。”帕特里克此时已经放弃了继续擦拭西装的念头，他抱着臂膀站在阿多尼斯身后，颇有调侃意味的说着。 阿多尼斯倒没显得尴尬或是羞愧，甚至脸上的神情都没变化。他一边用一条绿松石色的缎带将头发扎起，一边往门外走，声音穿过空旷的走廊，还带着明显的回音。 “你难道忘了，我一般穿的都是女装，不需要系领带吗？” 帕特里克无语的跟在他身后，两个人刚回到会场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罗德厅长以及几位高级警员神色正凝重的出示着警官证。 “很抱歉打扰到你，里德夫人，我们怀疑你与最近的几起凶杀案以及十年前的两起凶案相关，请你协助我们的调查。” Chapter27 亲爱的你 罗德厅长的声音并不是很大，却霎时让整个晚宴的人瞬间都安静了下来，侍者适时地收走了里德夫人手上还未喝完的一杯红酒。里德夫人在所有宾客注视的目光里从容不迫地露出了一抹笑意，仿佛这个不愉快的插曲并没有影响到她的心情。 管家匆忙的从大厅外面赶过来，对着里德夫人耳语了一番，看样子已经联系好了律师。 “诸位，晚宴照常进行，我先失陪一下，接下来就拜托阿多尼斯你了。” 帕特里克在看到罗德厅长一行人的时候就隐隐地感觉到今晚会有不寻常的事情发生，所以他在大家都将注意力转向里德夫人的时候就已经动作迅速的给还在花园深处的艾伦发了短信。 在两位高级警官的陪同下，里德夫人坐上了警车。晚宴会场窸窸窣窣地涌起了宾客小声的谈论，阿多尼斯皱了皱眉头，显然是没有应付这种情况经验。 与此同时，艾伦和博尔特并没有如帕特里克期望般离开冷杉树丛，相反的是一人一犬已经开始对那棵冷杉周围展开了地毯式的搜索。博尔特一边帮着艾伦用前爪刨着冻土，一边不时的低下头闻一闻以确定方向。 就在艾伦精疲力尽的挖了第三个坑时，手中的花园铲终于触到了一个阻碍物。 “神啊，可别告诉我是一块树根。”艾伦此时手都因为脱力而有些发颤，他小心翼翼的改用手快速地清理周边的土壤，本·布朗的秘密终于一点一点的浮现在他的视线之中。 一个小型的铜质宝物箱。 在把它从土里抠出来之后，艾伦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博尔特则在他一旁好奇地盯着他手里的小箱子。不过现在还不到休息的时间，艾伦一边平缓着自己的呼吸，一边查看时间，现在已经距帕特里克发来短信的时间有二十分钟了，他不禁有些焦急起来。 “博尔特，好孩子，还能找到我们来时的那条路吗？”艾伦用手揉了揉博尔特的头，回答他的是一声底气十足的“汪”。 回程的路全程由博尔特开道，艾伦负责帮着推开茂密的树丛，一人一犬合作的相当默契，他们仅仅用了来时的一半的时间就返回了停车场。 本来艾伦以为停车场里一定已经打开了照明设备，一路都在思考者怎么绕过警卫厅，结果令他意外的是整个停车场仍处在一片黑暗之中，甚至连警卫室里的工作人员都不见了踪影。 艾伦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之前停车场里停的所有前来赴宴的车子已经都不见了，而先前停在他现在所站的位置的帕特里克的那辆车也同其他车辆一样消失了。博尔特同样发现了之前乘坐的车不见了，这会儿正有些消沉地趴在地上低呜着。 “走吧，博尔特，我们得自己想办法回家了。”艾伦一边揉着金毛犬的头一边有些苦涩地说，这根本称不上是对寻宝胜利者的奖励啊。 一人一犬慢悠悠的朝着大门的方向前进，这会儿已经没人在考虑是否会被发现的问题了。里德主宅已经关掉了所有的外置光源，这会儿看上去就像一座孤零零身处荒原的鬼宅一般。艾伦一边走一边努力克制着自己想打冷颤的欲望，之前在奔跑过程中浸湿的衣物这会儿正凉冰冰的贴在身上。 “不请自来又大摇大摆的从正门出去就不怕被发现吗？” 艾伦猛然听到背后有声音时身上的寒毛都被吓得立了起来，不过他很快就放心下来，因为即使在黑暗里，他也能分辨出帕特里克说出这句话时是带着笑意的。 身边的博尔特早就已经跑到了帕特里克脚下，自己刚才光顾着紧张倒是没有发现这个情况。 帕特里克制止了刚想出声的艾伦，用身上的大衣把他裹了个严实，然后轻车熟路地领着他们找到了隐藏在一片松树后面的缺口，他的那辆黑色宾利就停在不远的地方。 博尔特在打开车门的那一刻就迅速跃上了车座，而帕特里克在瞬间拉住了正要低头钻进去的艾伦。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给了艾伦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以及一个凉冰冰却柔软的吻。帕特里克应该已经在那里等了艾伦很久，他身上的温度已经降到和艾伦相近了。虽然两个人都是凉冰冰的，这种煽情的行为还是让艾伦感觉到体温霎时的攀升。 车上的暖风让艾伦感到瞬间就活了过来，帕特里克从副驾驶位扔了一包衣物给他，让他赶快换下身上的湿衣服。 “回去换也是一样的，不差这一会儿了。”艾伦眯起眼睛感受着自己的体温终于缓缓的回升至正常。 “我们这会儿还不回去哦。”帕特里克一边开车一边回过头说了一句。 虽然很困惑，但艾伦还是乖乖地在车里褪下了已经湿的贴身的衣物，这种行为令他身边的博尔特大感惊慌，在它的印象中，只有在主人要去洗澡时才会出现类似的行为。 于是在艾伦心无旁骛地换衣服的时候，它努力的把自己移动到车座下面，尽量的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沿途的景物都变得熟悉的时候艾伦这才发现他们的目的地是伦敦警视厅，博尔特被留在了车内，小家伙还为自己没有被拉去洗澡而沾沾自喜的摇头晃脑。 艾伦和帕特里克进入到问询室的隔间时才发现斯特林夫人也到场了，不由得微微欠身，整个隔间的气氛都显得很凝重。罗德厅长和另一名警员正在问询室里对里德夫人进行着询问，而询问的内容令艾伦大吃一惊。 里德夫人耐心的听着警员的问话，不过在回答时就显得有技巧的多，无论是安格斯案件或是本·布朗的死因，她一概声称和自己无关，并且要求警方拿出证据，令问询的警员很是吃瘪。 罗德厅长显然已经料到了这种情况，他伸手示意身边的警员不要做声，然后亲自问了一个问题，瞬间令里德夫人的脸色变得有些惨白，而与此同时隔间里的艾伦也倒吸了一口凉气，看向帕特里克。 这个问题和温弗雷德相关，罗德厅长的声音显得沉稳而又威严：“温弗雷德·斯特林绑架案背后的主谋是你吗？” 里德夫人的失态仅仅维持了不过几秒钟，但足以说明这件事情和她脱不了干系。而罗德厅长趁热打铁的下一个问题却令艾伦甚至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约翰·乔纳森和艾米丽·乔纳森夫妇的车祸的肇事者又是里德家的哪一位呢？” 这两个名字艾伦再熟悉不过，正是他的父母。 “这两个人是谁，我连听都没听过。”里德夫人的脸上挂上了惊讶的神情，她掩饰般地擦了擦鼻子上沁出的汗水。 “可是我们收到的线索可以明确指明十年前的两起案件均和你有直接联系。” 听到这里，里德夫人的脸上突然从新挂上了之前的从容。 “警官先生，指责别人谋杀是要讲证据的，我拒绝回答你接下来的问题，或者你可以直接起诉我，接下来我想见一见我的律师。” 帕特里克用手掰开艾伦已经攥的发白的骨节时，艾伦才察觉到从手心传来的痛感，那里硬生生的出现了四个深深的挖痕。斯特林夫人从他们两人身边走过，即使白炽灯亮得刺眼，艾伦仍觉得看不清她的表情。 “接下来的事就交给你吧，帕特里克，公司里还有一个项目要重新分析。”她看了看手表，仿佛刚才听到的只不过是一个毫无幽默的冷笑话。 “好的，妈妈。”帕特里克着重强调了最后一个词，嘴边勾起一个疏远而礼貌的笑容，艾伦突然明白了长久以来一直觉得斯特林母子的关系显得冷淡的缘由，这着实令旁观者都感到心寒。 斯特林夫人稍稍顿了一下，并没有停留，她的手机已经不适时的响了起来，这个事业上的女强人永远都有着接不完的电话和分析不完的项目文件，却惟独很难将自己的精力分一点给她的亲人。 两个人回到车上时，博尔特已经蜷缩在车后座上睡熟了，听到两人的开门声虽不情愿还是起身迎了过来。艾伦突然觉得帕特里克其实和比自己还要可怜，如果说之前还有温弗雷德和博尔特的陪伴，那么之后他真的就是孤身一人了，而自己还有修女嬷嬷。 艾伦张了张嘴，但却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那些想用来安慰对方的话，其实连自己都安慰不了，骗不了自己，就更不用说骗人了。 帕特里克已经打开车门钻进了车里，等了半天都没听到车后面的关门声，不由得朝窗外探出头，发现艾伦正眼睛一眨都不眨的盯着自己，虽说街边的灯光并不强，但还是能隐隐约约看到那双蓝眼睛上蒙上了一层雾蒙蒙的水汽，他叹了一口气，打开车门又走了下来。 “在这里挨冻会让你更好受些么，你的睫毛都要结冰了。”帕特里克的声音显得很轻柔又很温暖。 “不要为我感到难过，至少此刻我还有你。” Chapter28 宝物箱的秘密 车子在公寓前熄火时，艾伦已经困得有些睁不开眼了，而博尔特更是已经趴在后座上睡得正香，帕特里克打开车后门时还细心的用身体挡住了往里灌的冷风。 “艾伦，你还能自己上楼吗？”帕特里克一边用手轻轻抚摸他的脸，一边轻声的问道。 艾伦下意识的点点头，从车上下来时还有点晃，今晚他实在是累坏了，帕特里克帮他裹了裹身上的大衣，让他乘电梯先上去，然后自己又钻进车里去。 等到电梯门口出现他的身影时，艾伦已经靠墙瞌睡了五分钟了。 “怎么没先上去。”帕特里克的声音明显带着笑意，似乎这种情况是他早就已经预料到的，现在他倒不出来手，因为正抱着博尔特，这只年岁已高的老犬已经没办法和之前一样精力充沛了，从车里被抱出来仍处于熟睡状态。 或许仅仅是因为博尔特知道抱着自己的是帕特里克，才会依然睡得如此安稳吧，艾伦在心里默默的想，用手轻轻帮着扶住博尔特有些下滑的脑袋。 从浴室里出来，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腿，这会儿倒没有之前那么疲乏了，艾伦把那一团脏衣服悉数扔到了洗衣机里，又看了看已经在窝里熟睡的博尔特，这才轻手轻脚地打开了帕特里克书房的门。 里面飘来的咖啡香气预示着今晚又是个不眠夜，艾伦皱了皱眉，帕特里克正聚精会神的盯着电脑屏幕，看他的神色应该是发现了有意思的事情。 “你已经洗好了吗？”帕特里克一边摘掉眼镜，一边示意艾伦进来，他随手接过艾伦手上的毛巾，帮艾伦擦了擦他还在滴水的头发。 站在艾伦的这个角度，正好可以清晰地看到电脑屏幕上的所有内容，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少年的照片，看起来也就不过十几岁的样子，不过艾伦注意到的是他身后的那丛冷杉，除了数目不同之外，其他的都和里德家花园里的一模一样。 “他是谁？”艾伦把湿毛巾搭在胳膊上，又把额前的碎发用手全部向后抓了抓，以便更清楚的看清照片上的人的面容。 “少年时的安格斯。”帕特里克挑了挑眉毛。 “看到这张照片我才发现原来我和他见过面，不过那都是十年之前的事了，他的爷爷是里德家的前任花匠，我和温弗雷德小时候还很喜欢那个老爷爷，因为他总能和我们讲一些稀奇古怪的故事。” 帕特里克微微侧过头看了看身边的艾伦，他的眼睛都已经微微地阖了起来，却还在下意识地点头附和着。 “故事时间结束，你该睡觉了，小艾伦。”帕特里克轻轻亲了亲艾伦的额头，把自己的床位让了出来，并仔细地给艾伦盖好了被子，自己又带上了眼镜，坐回电脑前。 照片中的少年笑起来一脸羞涩，这和之后的安格斯的性格简直大相径庭，没人能说的清这十年的时光到底怎样彻底的改变了一个人，也没人能说清看似风流的大明星是否还在心底对少时的自己念念不忘。 帕特里克看着照片，勾了勾嘴角，用手轻轻摸了摸照片背景里的那一丛冷杉。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张照片是阿多尼斯为你拍的啊。” 艾伦在早上起来时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霸占了帕特里克的床，匆匆忙忙洗了脸，而此刻帕特里克已经好整以暇的坐在餐桌前勾勾画画，不用近距离的观察都能看到他眼窝下面抹不去的青黑色。 “你昨晚一整晚都没睡吗？”艾伦一边从冰箱里掏出牛奶，一边询问着。 “差不过吧，刚刚在沙发上小睡了一会儿。”帕特里克手里的笔并没有停下，艾伦不由得凑过去瞧了瞧他在写什么。 纸上面最显眼的是几个再熟悉不过的名字，艾伦仔细看了看是这几起案件的受害人以及里德夫人和阿多尼斯，除此之外还有一些特殊的符号，以及一些线条，帕特里克在安格斯和阿多尼斯之间用铅笔打了一个问号，停下笔来做了一个舒展动作。 博尔特听到响声也从窝里爬了出来，蹭到艾伦旁边，盯着他手里的牛奶，看样子帕特里克还没顾得上给博尔特准备早餐。艾伦先给博尔特倒了一些犬粮，又迅速的把牛奶热了一杯递给了帕特里克，然后问了问他早餐想要吃什么。 对于一个熬了通宵的人来说，最幸福的事莫过于一顿温暖的早餐和一个时间足够长的补眠，艾伦一边吃煎蛋，一边又把自己盘子里的香肠分给了帕特里克一个。他还记得帕特里克并不喜欢吃溏心的鸡蛋，特地将他的那份煎了个全熟才盛出来。 帕特里克看起来并不瞌睡，艾伦甚至可以肯定他在吃早餐的时候脑子里还仍然在不停的桥接所有的线索。这顿饭两个人吃的相当沉默，除了刀叉在盘子里轻微的碰撞声，几乎听不到别的声音。 艾伦在收盘子时轻轻用手抚了抚帕特里克皱起的眉，难得地凑过去亲了亲帕特里克的面颊，这是他第一次这样对帕特里克亲近，虽然还显得有点羞涩。 他的动作显然在帕特里克的预料之外，不过在他撤身之前就被帕特里克一把拽了回来，迎接他的是一个热情而又浪漫的法式舌吻。艾伦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整个人都像僵住了一样，不过这并没有影响我们大作家的好兴致。 帕特里克并没有睁眼，但却仿佛能感知一般，轻轻地用手覆上了艾伦的眼眶。视觉的缺失让艾伦身上的所有感觉神经都鲜活了起来，无论是帕特里克身上的气味，还是从他的头发中穿过去的手，抑或正在和他交缠的灵巧的舌头，这个人所有的气息都让艾伦的心跳瞬间失了衡。 在艾伦的气息都有些不稳的时候，帕特里克才恋恋不舍地松开了他，他的呼吸温热的喷在艾伦的左耳，两只手都已经箍住艾伦的腰部以支撑他的平衡。 “如果不是昨晚熬了通宵，才不会这么容易放过你。”帕特里克一边说一边又在艾伦的耳朵上亲了亲。 忠犬博尔特躲在窝里用两只毛茸茸的爪子捂住了眼睛，这是帕特里克和温弗雷德小时候教给它的，每当两个小孩子看到少儿不宜的画面，就会用手捂住眼睛，久而久之它便也学会了。不过为了确认是否两个人已经亲完，它还会时不时的松开一直爪子瞄一眼。 脸上的温度消下去时，艾伦的头脑才重新开始恢复工作，不过只要闭上眼，脑子里就是刚才帕特里克亲吻自己时睫毛微微颤动的那张脸，像是一张带着温度的画报，牢牢地印在了他的心房。 等到艾伦从厨房里出来的时候，博尔特已经邀功似的把装宝物箱的袋子叼到了帕特里克面前，艾伦这才反应过来昨晚自己光顾着震惊于所听到的内容，将宝物箱的事忘了个干净。 不过这会儿要直视帕特里克的眼睛对我们害羞的小记者来说有些困难，帕特里克好笑地看着艾伦从头到尾低着头给自己讲述着挖宝箱的过程，看都不敢看自己一眼。 钥匙一直都放在帕特里克书房的保险箱里，等他取出来时，一人一犬正以一种期待的目光望向他。随着金属齿痕的咬合声，宝物箱上面的盖子轻轻地弹了起来。 里面的构造看得出做工很精致，帕特里克仔细检查了一遍，发现里面就真的只有几张折叠的纸，不过展开后，艾伦明显看到了他嘴角勾起的笑意。 他把桌子上的那张纸重新有补充了一些新的符号上去，不过在艾伦的眼里，这些符号都和天书没什么差别。最后的最后，是帕特里克终于划掉了安格斯和阿多尼斯之间的那个明显的问号。 “如果警方昨天的最后两个问题都有着确凿的证据，再加上这份文件，我所有的推断就都能说得通了。” 艾伦接过帕特里克手中的文件，大致浏览了一遍，惊讶地有些合不拢嘴。这是一份亲子鉴定报告，两位当事人恰好是阿多尼斯和里德先生，而在结果那栏里“排除亲子关系”几个大字格外的显眼，这也就意味着阿多尼斯并不是里德先生的亲生儿子。艾伦刚才还处于当机状态的脑袋却在刹那间想起了好久之前的那个晚上，阿多尼斯哭到妆容全部花掉的那张脸。 “帕特里克，我们能不把这份报告交给警方吗？”艾伦有些艰难的说道。 “小艾伦，你还是太心软了。”帕特里克听到他的话稍稍停顿了下，但还是走过来轻轻的摸了摸他的头。 “给你五分钟的时间换上所有衣服，我们去见里德夫人。”帕特里克的语调轻快了起来，他并没有给出艾伦肯定的回复，但不知道为什么艾伦却觉得帕特里克并不会将这个消息通知给警方。 “在她的心里防线修复前给她最后一击。” 帕特里克背着光站在一片温暖的光线里，恰似引领着无数迷茫行者的神灵。 Chapter29 最后一击 里德夫人的律师当晚就向警局提出了保释申请，而由于目前警方手中除了那几页来历不明的日记外并无其他有力的证据，因而也不得不同意对方的请求，这也就意味着案情又陷入了僵局之中。 于此同时罗德厅长也和专家小组重新对案情展开了分析，如果本·布朗的日记上记载的内容完全属实，那么不难推断作为一个知情者就是他最直接的死因。而帕特里克之前遭遇到的绑架案同温弗雷德的死因联系到一块的话，倒也可以说的通。剩下的就是安格斯的案件，如果里德夫人正是幕后指使人，那么她想让安格斯忘掉的那段记忆就是案情的一个重大的突破口。 为此警方重新提审了之前安格斯的心理医生，也就是杀害安格斯的犯人艾德里安，与其说是抹去安格斯的一段记忆，倒不如说是用心里催眠对其进行修改。 罗德厅长重新拿起了那一排圆滚滚的陶瓷熊，在这之前已经有专业人员对其进行了还原，底座上的日期现在已经是最原始的模样，12月11日，他们当前最迫切的任务是找到这个在这一天出生的所有和安格斯相关的人。 帕特里克和艾伦上楼的时候恰好遇到了阿多尼斯和里德家的律师，看样子刚才应该是在商谈里德夫人的事，两人的神色都显得很凝重，在看到帕特里克和艾伦时，阿多尼斯倒是难得的露出了笑容，不过这在帕特里克眼里却是一个相当麻烦的信号。 “大人们的谈话我们就不要参与了。”还没等艾伦反应过来，就已经被阿多尼斯一把拽了过去。 帕特里克皱了皱眉，显得他眼窝下面的青黑越发清晰起来，这会儿让艾伦和阿多尼斯呆在一块儿并不是一个合适的选择，但相对来说却是一个安全的选择。来时的路上他已经在懊悔不应该带着艾伦一块儿过来，因为目前他也猜不到里德夫人听完自己的推断后会有什么反应，但艾伦却说什么都不下车了。 “等我下来找你。”帕特里克的声音听起来让人没来由的安心。 “最讨厌他这副言而有信的样子。”阿多尼斯在帕特里克的身影完全消失在楼梯之间时才小声的嘟囔了一句。 书房的门虚掩着，暗示着主人已经等候多时了，帕特里克勾了勾嘴角，轻轻敲了敲门。 “真是难得的稀客，这好像是十年后我们第一次在不是晚宴的场合会面吧，难得你有心还过来一趟，出了这种问题真是让你见笑了。”里德夫人虽然笑着但仍然掩饰不了眉间的疲惫。 “都是世交，您客气了。” “不过帕特你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难道和我一样也有什么烦心事吗？”里德夫人一边给帕特里克倒红茶，一边询问道。 “大概是新书上市前压力过大吧。”帕特里克抿了一口红茶，徐徐地说。 “这次又是个什么故事呢？”里德夫人佯装着饶有兴趣地问道，但从她已经稍稍皱起的眉头来看，她在内心里已经开始挣扎要不要逐客了。 帕特里克在交谈中一直都是引领话题的好手，这次也不例外，仅仅在不到两分钟的时间里，里德夫人已经问出了他想听到的问题。蛛网上已经有猎物落网了，那么接下来的工作就再简单不过了。 “是以最近的几起连环杀人案为背景的故事。” 果不其然，帕特里克发觉里德夫人的动作稍稍停顿了一下。 “你们侦探小说家果然不会放过这种热门题材啊，既然已经要出版了，看在是铁杆书迷的份上，可不可以先剧透一些给我呢？最近我估计会忙到连看书的闲暇时间都不剩的。” 里德夫人的这句话不假，帕特里克迄今为止只要出版过的书，无论精装还是平装她都有收藏。 “如果夫人最近有关注新闻，我想这几起案件的大致情况，您应该都是有所了解的，所以案情我就不多说了，就直接进入到最后的推理阶段吧，首先可以肯定的是这几起案件的相关性，以及幕后凶手确实是同一人。” 帕特里克意料之中的看到里德夫人的神色变得不自然起来，而接下来帕特里克的一句话则轻易的引起了里德夫人的惶恐。 “不过在解决这几起连环案之前，我们还得提一下十年前的两起案件。其中一起对你我来说都已经相当熟悉了，就是温弗雷德的绑架案，而另外一起则是乔纳森夫妇的车祸。这两起案件和接下来的连环案有着密切的联系，更直白地说就是一条直接的导火索。” 说到这里，里德夫人已经完全明白了帕特里克的来意了。 “亲爱的帕特，恐怕这次你来的目的并不是为了给我讲故事，而是来兴师问罪的吧。”里德夫人一边说一边站起身来。 “我不知道你从警方那边到底听到了什么消息，但如果你仅仅因为那群废物口中所说的姑且称之为证据的垃圾而来质问我，我真是心寒的要命。你应该还记得当年温弗雷德下葬的时候，我哭得有多伤心。” “那只能说明夫人你的演技了得。”帕特里克揉了揉耳朵，显然不太适应里德夫人的高分贝。 里德夫人已经从帕特里克的对面绕到了他身后，她的手轻轻覆上了帕特里克的肩膀，用仅仅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在帕特里克耳边轻轻说了一句：“我说过了，帕特，拿出能驳倒我的证据来。” “听完我的故事再下结论也不迟。”帕特里克轻轻侧了侧身，巧妙地甩开了里的妇人的手，他的声音里充满着笃定的味道。 “洗耳恭听。” “本·布朗的直接死因是因为那本记录着温弗雷德以及乔纳森夫妇案件的日记，而那几页的内容目前已经被警方掌握，也就是你拿到的日记本里并没有你想要的内容。” 里德夫人不置可否的笑了起来，她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的刺耳。 “你觉得仅仅凭着那本破日记就能把我送进监狱，帕特，你太小瞧我了。” “我从来没小瞧过你，夫人，不得不说整个案件你做的相当巧妙，从第一起案件事发到最后一起案件被侦破，你一直让我身处舆论之中，换言之，如果这些案件没有牵扯到我，我反而并不会对其感兴趣。”帕特里克耸了耸肩，显得有些无奈。 “这几起案件你设计的最精彩的地方就在于从表面上来看，几位被害者根本找不到任何相关联的地方。而事实上，他们和里德家都有着微妙的联系，本·布朗就不用说了。如果仅仅从安格斯现在的身份来看，他和里德家根本毫无联系，可是如果我们把时间倒回十年前，就不难发现安格斯的爷爷其实曾经是里德家的花匠，只不过花匠一般都很少有人会关注，所以警方并没有想到这一点也情有可原。” “真是笑话，你觉得我有必要去杀一个甚至连名字都不记得的花匠的孙子吗？”里德夫人虽然表面上仍然看起来神色如常，不过她骨节发白的手却没有逃过帕特里克的眼睛。 “当然有必要，因为他是除了本·布朗以外唯一的一个仍活在世上且知道你的秘密的人。不过我想他一辈子都不会说出来，但你根本不明白这个道理。”帕特里克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这全部都是你的推断，并无事实根据，我说过了，拿出证据来。”里德夫人显得不耐烦了起来，而这正是结束这场捕猎游戏的暗示。 “证据嘛，当然有，而且就在你家里。”帕特里克一边说一边微微勾起了嘴角。 “阿多尼斯并不是里德先生的亲生儿子，这就是证据。” 帕特里克的话音刚落，里德夫人已面如死灰，她苦苦支撑的最后一道心理防线的围墙瞬间崩塌了。 艾伦在听到帕特里克的声音时已经是在一个钟头后了，期间他有幸翻阅了阿多尼斯的私人相册，一眼就看到了阿多尼斯和双胞胎的合影。 “能分辨出来他们两个吗？”阿多尼斯把头挤了过来问道。 照片上两个少年的神情几乎一模一样，穿着正式的小西装，一脸严肃，而阿多尼斯一身公主裙站在两人之间，笑的十分开心。 艾伦摇了摇头，他根本没见过真实的温弗雷德，就更不用说要区分这对看起来都没什么差别的双胞胎了。 “这个是温弗雷德。”阿多尼斯用手指轻轻点了点照片中站在他左边的少年的手掌，艾伦这才发现两个人的手竟是牵在一块的。 “帕特里克从来不喜欢和比他小的孩子一块儿玩儿，每次看到我他的脸都臭的要命。”阿多尼斯一边说一边吐了吐舌头。 这也难怪，你现在也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艾伦在心里默默地想。 帕特里克推门进来的时候带进了一阵微风，恰到好处的掀开了屋内的窗帘，洒下一片温暖的阳光。 艾伦蜷在床上看着他站在光亮处朝着自己伸出手来，虽然看不清帕特里克的表情，但艾伦却肯定那是个发自内心的笑容。 TheEnd 双胞胎的秘密（上） 里德夫人在当天下午就只身前往警局去自首了，这让罗德厅长等人感到非常的惊讶。对于那个日期相同生日的人的调查显然也并没有什么结果，他们正在考虑如何能够让里德夫人说出实情时，嫌犯竟自动找上门了。 根据里德夫人的供词，整个案子突然就明朗了起来，起因的确是和十年前的两起案件相关，而作为案件知情人的管家本·布朗因此惨招杀害。而大明星安格斯的死因则是因为他无休止的纠缠里德夫人的儿子阿多尼斯，里德夫人本想靠心理医生帮助她消除掉安格斯有关阿多尼斯的记忆，但不曾想并无效果，而在金钱的诱惑下，心理医生对自己的病人狠下毒手。 当然最令大家震惊的还是帕特里克和艾伦遭遇的那起绑架案的真实原因，谁也没有猜到里德夫人的目标竟然是艾伦，而帕特里克则是无辜的关联者。十年前乔纳森夫妇的车祸确实和里德夫人相关，而因为里德夫人一心想将自己的侄女嫁到斯特林家，在那段时间对帕特里克进行了跟踪，谁曾想却意外的发现了艾伦的存在。 艾伦和他的母亲其实长得很像，所以里德夫人一眼就认出了他的身份，这让她觉得有些惶恐，她担心帕特里克会从和艾伦的谈话中得知艾伦父母的消息，不过事实证明的确是她多想了。 她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让艾伦因为觉得危险而远离帕特里克，所以在绑架了两人之后就迅速指示杀手发出了照片，不过真实的情况显然没有她预想的那么轻松，两个人均在这次绑架案中受了伤，她为此也自责了很久。 而说起温弗雷德的绑架案，里德夫人显得沉默了起来，最后还是点头承认了下来，并且说出了原因。绑架案的起因其实和当年里德家族和斯特林家族的商业竞争相关，而温弗雷德就是这次竞争中的牺牲品。 里德夫人本想绑架了斯特林夫人的一个儿子，斯特林家族自然无暇顾及自己的产业，而倒是她就可以成功地挤掉其他的竞争对手，拿下项目的开发权。谁曾想斯特林夫人并没有因为自己的儿子遭遇到绑架而舍弃项目的竞争，而她雇佣的绑匪最后因为未能能达到预期的钱而将温弗雷德在浑身捆绑的状态下扔进了城外的一条用于排放污水的河流中，虽然经过了全力的打捞，还是没能找到温弗雷德的尸体。这是她这辈子感到最抱歉的一件事，因为她是看着温弗雷德长大的。 至此之前所有的谜团全部解决，警视厅及时的召开了记者招待会，向媒体传达了这个振奋人心的消息。 艾伦倒在沙发上看着当天的焦点报，因为里德夫人的认罪，他大概可以获得一笔不少的补偿，不过这对他来讲并没有什么意义，至少完全起不到心理上的安慰。报纸上从头到尾都没有提到阿多尼斯的身世问题，看样子帕特里克并没有把那份亲子鉴定书交给警方，当初竟然还埋怨自己心软，艾伦一边想着一边不满地撇撇嘴。 帕特里克正在帮博尔特梳毛，金毛犬懒洋洋的趴在地上，看起来很舒服。 “她说的都是真的吗？”艾伦凑到帕特里克身边小声问道，博尔特的肚子摸起来软绵绵的，要如果拿来当枕头就再好不过了。 “半真半假。”帕特里克并没有抬头，手上的活也没停下来。 艾伦屏住呼吸等待着帕特里克的解释，不过我们的大作家显然没有开口继续这个话题的意思。 大概过了有十分钟，博尔特身上的毛全都变得柔顺起来时，他才带着狡黠的笑容朝艾伦勾了勾手指。 “真的想知道吗？”帕特里克的声音里包含着满满的笑意。 艾伦不住的点头表示自己迫切想知道内情的心情，回答他的则是帕特里克的一个吻，直到艾伦满脸通红时，帕特里克才放开紧紧抱住他的手。 “先索取一点报酬。”大作家满意的舔了舔嘴唇。 “还记得阿多尼斯的小熊吗？你和我说过他的那个和汤尼家里的那一排长得一模一样，其实那熊并不是送给汤尼的，在这点上汤尼和你撒了谎。安格斯真正喜欢的人其实是阿多尼斯，那天你在我电脑屏幕上看到的安格斯少年时的那张照片，其实就是阿多尼斯照的。” 说到这里，帕特里克像想起什么好笑的事情，嘴边都带上了一个漂亮的弧度。 “阿多尼斯当时才学会用相机照相，虽然照相技术一般，但却着实喜欢给别人照相。我和温弗雷德在看过他照的博尔特之后变发誓绝对不要当他的模特。阿多尼斯在追赶我们时，恰巧遇到了在花园里帮着爷爷除草的安格斯。安格斯虽然年纪和我们相仿，但因为地位的关系，很少能和我们一块玩儿。阿多尼斯那会儿正苦于没人能够让他练习拍照，接下来的事也就不用我多说了。” “但这和安格斯的死有什么直接关系吗？”艾伦显然还没有听明白。 “当然有。”帕特里克有些好笑的摸了摸艾伦的头。“不过这却是个令人悲伤的故事，12月11日其实是阿多尼斯的真正的生日，而你应该记得之前我们参加他的生日宴时都已经是1月份的事了。里德夫人为了隐瞒阿多尼斯并不是里德先生的亲生儿子的事，在阿多尼斯的出生日期上做了手脚。当天为里德夫人接生的并不是别人，恰巧是安格斯的奶奶，所以安格斯知道阿多尼斯真正的生日。” 说到这里帕特里克轻轻叹了口气，微微活动了一下刚才帮博尔特梳毛有些酸痛的手腕。 “不过里德夫人不会懂安格斯永远都不会说出这个秘密来，或者说她根本不相信安格斯不会说出这个秘密，作为阿多尼斯的暗恋者，安格斯甚至都不太敢接近阿多尼斯，就连那个爱心熊都是温弗雷德转交给阿多尼斯的。至于汤尼，我想他应该也同样感到痛苦吧，陪着自己喜欢的人却得不到他的心。”帕特里克一边说一边亲了亲艾伦的额头。 “不过为什么你并没哟起诉里德夫人呢？”艾伦有些好奇的问道。 “大概是为了还死者一份宁静吧，我想温弗雷德也不愿意看到里德和斯特林两家对峙公堂的情景，或许具体的原因我也说不清。” “你还不是一样的心软。”艾伦笑了起来，凑过去轻轻地在帕特里克的嘴角亲了亲。 帕特里克的新书上市时距离连环案的侦破已经过了一个多月了，艾伦在这个月里充分的体会到了当作家的痛苦，他甚至在半夜起来上厕所时都还能看到帕特里克书房里的灯时亮着的，不过好在这噩梦般的一个月已经是过去时了。而在这个月里，娱乐界还发生了一件大事，那就是桑席·欧兰德的退出，一时间所有的报刊都在为这位镜头前的宠儿感到惋惜，而艾伦想到的则是终于以后见到的阿多尼斯都会是正常的了。 焦点社抢在其他的媒体前给出了一起帕特里克的专访，当然这得归功于我们的尽职尽责的小记者艾伦和帕特里克的关系。当奥古斯丁宣布焦点社已经成功地抢到了第一百个销量冠军时，艾伦就已经自知晚上的庆功宴自己是逃不掉了。 打电话告知帕特里克自己不回家吃晚饭时，才获知帕特里克那边也正好有一场作者见面会活动。所以当艾伦醉醺醺的摸到房门口敲门敲了好久都没人开时，才想起帕特里克今晚上也有活动这件事。 对于一个醉鬼来讲，他的终极目标就是准确的找到自己的家，掏出自己的钥匙打开门，然后躺在地上继续睡就可以了。不过艾伦的追求显然不等同于一般等级的醉鬼们，他在进屋后就动作敏捷地把自己扒了个干净，然后风风火火的冲向了浴室。他的思维显然没在门口的那双鞋以及客厅里亮着的灯上面稍作停留。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已经回来了。”艾伦一边大着舌头向与浴室里的人道歉，一边往外退。他扔在地上的手机已经在地上转了一圈，正敬业的继续响着。 艾伦踉踉跄跄的把手机捡了起来，电话里的声音既熟悉又温柔，却让艾伦瞬间清醒了起来。 “小艾伦，你到家了吗？” 他张了张嘴，突然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的声音，如果帕特里克不在家，那刚才浴室里的人是谁。手机被抽走的时候，艾伦仍处于震惊状态，他身后的人拢了拢还在滴水的头发，勾了勾嘴角，然后说道：“帕特，我想你的小朋友大概有很多问题要问你了。” 说完不等那边的回答，就径自的挂掉了电话。 “我想我们已经见过面了，艾伦。不过还是郑重的介绍一遍，以免你认错，我是温弗雷德·斯特林。” TheEnd 双胞胎的秘密（下） 在帕特里克掏出钥匙进门的时候，艾伦的酒已经全醒了，不难看出帕特里克是一路跑着上楼的，这会儿还有些气息不稳，温弗雷德此刻还只系着浴巾在厨房里喝水，不过看到帕特里克朝自己皱了皱眉，便乖乖的回房间换上了一套浴袍。 这会儿清醒了艾伦才惊讶的发现这里其实并不是帕特里克的公寓，虽然说布置的很相似，但是还是有着些许的差别，譬如这里并没有博尔特的影子。 温弗雷德像是察觉到了艾伦的心思一样，瞄了一眼身边的帕特里克然后小声说了句：“我就住在你们隔壁。” “整件事都是你们策划的吗？”艾伦的声音已经颤抖了起来，这是他清醒后最想知道的问题。 帕特里克什么都没说只是沉默的点点头。 “杀死安格斯以及本·布朗的凶手也是你们对吗？” 回答他的还是帕特里克沉默的点头。 “嘿，帕特，你不能这样，这是他们应得报应不对吗？你当年差点因为他们送命。”温弗雷德在看到帕特里克沉默的回应后终于忍不住嚷嚷了起来。 “温弗雷德，你先去隔壁呆一会儿，我和艾伦谈一谈。”帕特里克的声音显得很平稳，像是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一样。 回应他的是一声巨大的摔门声。 重归平静时，帕特里克未等艾伦开口，便自顾自的先说了起来。 “我想你应该都已经明白了，所有案件的背后凶手其实是我们，确切的来讲是借刀杀人，里德夫人只是一个替罪羊。当年我在被绑架的时候曾经听到过绑匪给本·布朗打电话商谈酬金，那时我就知道真正的凶手是里德夫人，而且也清楚的明白她的目的。不过我还是抱有一丝幻想，期待着我的母亲能够放弃项目投标而来救我。就像你看到的那样，我的母亲并不喜欢我和温弗雷德，更确切的说，她不喜欢我们的父亲，这就是商业联姻的悲剧产物。” 帕特里克说着有些自嘲的笑了起来，艾伦这才发现他那双迷人的眼睛里写满了哀伤。 “我被丢进水里的时候曾经以为自己会死掉，不过好在身上的结系的不是很紧，等我挣脱时，天都应黑了，我用身上仅剩的一点零钱给家里打了一个电话，结果接电话的并不是我的母亲，而是温弗雷德。在我被绑架的那段时间，家里守在电话前的就只有温弗雷德，他应该是哭了一整天，嗓子都已经说不出话来，听到我的声音时就只剩下哭声。没有人知道打电话过来的是我，他们甚至以为我已经死掉了。而当天因为我和温弗雷德的恶作剧，我们的衣服是对调的，所以他们也一直以为死掉的是温弗雷德。我在黑夜里看了一个晚上的星空，一直到黎明的第一抹曙光照在我脸上。当天我下了个决定，就是以后再也不回斯特林家。而这两座公寓则是温弗雷德在第二天动用信用卡买的，虽然我们的母亲不喜欢我们俩，但在物质方面却从不克扣，甚至很大方。” 艾伦一直默不作声的听着，直到帕特里克走到他跟前，轻轻抹去了他脸上的泪水，他才发觉自己哭了。 “当天我被绑架时安格斯其实是有看到的，就在那片冷杉树丛附近，只不过他选择了保持缄默，因为其中之一正是他的爸爸。后来的事情你大概也能猜到了，温弗雷德给里德夫人发了一封匿名邮件，邮件的内容就是当年的绑架案，这让里德夫人有些寝食难安，随后让管家找了职业的杀手来处理，而恰巧就是我们。”帕特里克说道这里倒是笑了笑。 “每个人心中都有自己的秘密，不想让人发现的秘密，而这就是摧毁他们心里防线的致命弱点。我主修的是心理学，而温弗雷德则是全球有名的黑客，这也就是警方为什么不能根据邮件找到我们以及在现场没有任何痕迹的原因。与其说是我杀死他们，倒不如说他们死在了自己的恐惧之下。而我们每次行动时都只有一个人，这就为我们提供了完美的不在场的证明，整个过程大概就是这样，如果你想报警我也不会阻拦你，警察来的时候我会跟他们走。”帕特里克轻轻揉了揉艾伦的头，就像他之前一直做过的那样。 当一个人不知道事情的真相时，往往会竭尽自己所能去探寻，但有时知道了的时候却发现还不如不知道的好，譬如此刻的艾伦。 “你明知道我是不可能这么做的。”艾伦一边说一边吸了吸鼻子。 他抬起头时，眼泪还在不停的往下流，艾伦甚至已经分不清自己到底因为什么在哭，是为帕特里克的悲惨遭遇，还是为自己遭到了欺骗，不过这两者不选也罢，哪一个都让人高兴不起来。 “你说过你喜欢我应该也是骗我的吧。” 因为刚哭过，艾伦的声音里还有着浓重的鼻音，他的眼睛这会儿就像一个关不上的水龙头一样，整个视线都是模糊的。 帕特里克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叹息了一声。他的气息慢慢靠了过来，轻轻的亲了亲艾伦的眼睛，等到艾伦再睁眼时整个房间里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第二天艾伦顶着红肿的眼睛到达报社的时候，奥古斯丁就有种不好的预感，不出所料，艾伦是来递交辞职申请的。无论奥古斯丁怎么询问，艾伦都不肯说到底发生了什么，奥古斯丁最后只得作罢，但他承诺无论艾伦什么时候想回来，焦点社的大门始终是向他敞开的。 帕特里克自从那天和艾伦说完实情就再也没出现在艾伦的视线里，艾伦在整理姓李的时候也是温弗雷德送他出来的。在艾伦就要走出公寓大门的时候，一直沉默着的温弗雷德突然叫住了他。 “你现在能分清我们两个吗？” 艾伦有些困惑的看了看他，然后自嘲地说：“怎么可能，你们两个这么像。” 他的说法明显让温弗雷德有些不满，看他的神情就能反应过来，不过这倒是提醒了艾伦，帕特里克无论在何时都是冲着自己微笑的，就连他们是陌生人的时候帕特里克都是表情柔和的。 “我从来不会叫你小艾伦，这是我们最大的区别。”温弗雷德挑了挑眉。 “剩下的你自己想想吧，真是不明白帕特到底喜欢你哪点，竟然还和盘托出，要我说骗骗你都没问题。” 艾伦再次收到来自斯特林家的信件时距离他离开帕特里克已经过了整整一年，他仍然在伦敦，只不过现在是一名小有名气的摄影师。 包裹送到的时候，艾伦正在忙着拍摄一组情侣的静态写真，照片里的两个人根本就不用过多的言语，就连他这个局外人都能感觉到满满的爱，他接连拍摄了几张，这才满意的结束了工作。 这一天恰巧是情人节，艾伦并没有在工作室就打开包裹，而是回到家先冲了个热水澡。从浴室出来后他一边擦头发一边找出剪刀，小心而仔细的把包裹拆开。 令人意外的是竟然是一本童话书，而更令艾伦大跌眼镜的是书的作者栏那块帕特里克·斯特林的名字。封面画的是一朵玫瑰，而这也恰恰完美的符合了它的标题——玫瑰的故事。 这一年里他刻意回避着有关帕特里克的新闻，甚至连帕特里克之前的书都不敢拿出来，它们被艾伦小心的收藏在箱子里，正如帕特里克之前所说，这是他的秘密，一个不想告诉别人的秘密，而此刻他却仍然情不自禁地去抚摸封面上的那朵素描玫瑰。 艾伦小心翼翼的查看了书的内页，发现里面竟然还有一张照片，令他惊讶的是那张照片正是去年艾伦在斯特林家族产业的开幕典礼上为帕特里克照的那张。虽说自己曾经特别想把这张照片作为一个礼物送给帕特里克，但直到自己离开这份礼物都没送出手。 他在心底曾无数次的描摹过帕特里克的模样，从微卷的栗色头发到薄薄的嘴唇，再到英挺的鼻子，最后是那双祖母绿的眼睛，这一切都让艾伦的心跳瞬间加快了起来，也在这一刹那，艾伦才明白自己是多么的渴望着再一次见到帕特里克。 艾伦的手指在照片上留恋了很久，才轻轻地将照片翻了过去，那上面有一句熟悉的再也不能更熟悉的话，对于每个喜欢童话故事的人来讲，闭着眼睛都能默写下来。 It is only with the heart that one can see rightly；what is essential is invisible to the eyes. 这让艾伦情不自禁的笑了起来，他翻开扉页，那上面赫然是帕特里克的笔迹。 献给我亲爱的玫瑰——小艾伦。 艾伦闭起眼睛在脑海里重新勾勒了一遍帕特里克，这才觉得自己当天问的那个问题实在是愚蠢，当时他怎么会没有发现呢，帕特里克早就告诉过自己答案了。 没有人能够藏得住爱，我想这就是爱情里的终极秘密。 艾伦轻轻地在照片上亲了亲，仿佛就像自己之前总做的那样。 我要去见你，这是来自心底的声音。 ——正文完—— 番外：葬我以风 第一次见到斯特林家族的双胞胎兄弟时，阿多尼斯恰巧六岁，斯特林夫人领着双胞胎来参加自己的生日宴会，里德夫人忙于接待全场的嘉宾，而自己就只得在保姆的看护下老老实实地坐在椅子上，这个要求对一个年仅六岁的孩童还说着实有些严苛。 阿多尼斯一边在椅子上晃动着悬空的腿，一边好奇地用他那双圆溜溜的眼睛从全场来来回回的宾客中掠过，直到目光停在正在与别人寒暄的里德夫人身上，他盯着自己的母亲看了好久，期盼着她会回头瞧自己一眼，但结果显然令他很失望。 发觉自己被一片阴影所覆盖的时候，阿多尼斯正百无聊赖的玩着自己的手指，与此同时在他周围两个身着西装的小宾客正用仅仅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悄声交谈着。 “帕特，他的头发为什么这么长，难道他是女孩子吗？” “我怎么知道，你自己去问他。” 阿多尼斯抬起头时对上的就是一双祖母绿色的眼眸正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而这双眼睛的主人丝毫不觉得这样做是件很失礼的事情，反而又稍稍靠近了他一些，这令这个缩在椅子上的小朋友感到有些紧张。 温弗雷德好笑地看着椅子上的小家伙不动声色的挪了挪自己的屁股，想让自己稍稍离他远一点，于是他便也不动声色地又朝他靠近一些。 阿多尼斯移动到椅子边缘的时候眼圈都开始有些泛红了，他回过头寻找他的保姆，却发现她并不在原地，便再也忍不住开始小声抽泣起来。 “啊，帕特，他哭了。”温弗雷德的声音明显地慌乱了起来。 “你惹的麻烦你自己解决。”帕特里克丝毫没有上前帮忙的意思。 阿多尼斯正哭的伤心，突然感到自己被腾空抱了起来，在空中转了个圈又被放了下来。 “你还真重啊。”温弗雷德一边坐下来，一边小心的把小不点放在自己的腿上和自己面对面，帕特里克帮着撑起阿多尼斯的上身，整个过程两人都配合的十分默契。 “哭起来真难看。”帕特里克在瞥了一眼之后，默默地移开了自己的手。 “喂喂，你说的他眼圈又红了。”温弗雷德从自己的上衣口袋里掏出了手帕，轻轻地帮着阿多尼斯擦了擦还挂在脸上的泪珠，又帮他擤了擤鼻子。 “这么喜欢哭，你是小姑娘吗？”说话的人明显的感觉到很无奈。 “别哭了，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的名字呢。”温弗雷德捏了捏小家伙的脸，手感出乎意料的柔软。 “阿多尼斯。”明显还带着抽泣声。 厅堂里柔和的灯光打在对面的人身上，阿多尼斯泪眼朦胧地看到他眼里闪过一丝惊讶的神情，不过很快就被他唇角勾起的笑意取代了，他的声音在无数的嘈杂声之中显得无比的清晰。 “这个名字放在你身上再合适不过了。” 一个月后，当里德夫人领着阿多尼斯到访斯特林家时，不出意外地阿多尼斯又见到了那对双胞胎，而这次见面的场景并不令人愉快，双胞胎正在和他们的母亲，也就是斯特林夫人争吵着什么，而在他们背后的是一只金毛犬的幼犬。 见到有客人到访，斯特林夫人的脸色才稍稍缓和，她礼貌而又疏远地朝里德夫人和阿多尼斯笑了笑，又转向自己的两个儿子。 “不要让我再说第二遍，晚饭之前把它丢掉。” “阿多尼斯，去和帕特他们一块玩吧，我和斯特林夫人聊会天。”里德夫人看到气氛有些尴尬，便在一边开口道。 这对双胞胎在听到自己母亲最后的答案之后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朝花园方向走去，金毛犬被帕特里克小心地揽在怀里，正有些昏昏欲睡。显然这会儿双胞胎都没有兴致去接待到访的来客，阿多尼斯便一声不响地跟在他俩身后。 金毛犬的小窝在一片茂密的灌木丛里面，虽然用柔软的垫子以及布料装饰过，但还是显得十分简陋。阿多尼斯看了看那簇连叶子都开始变黄的灌木，就不难猜测金毛犬为什么会被发现了。 他蹲下来，看着面前正好奇的盯着自己的金毛犬，然后轻轻用手推了一下它的脑门。 “它有名字吗？”阿多尼斯一边问一边用手摸了摸幼犬的小肚子。 “博尔特，它叫博尔特。” “把它送给我吧，我帮你们养。” 双胞胎狐疑地交换了个眼神，并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他。阿多尼斯这才发现两个人的神情根本没有任何分别，就像是从一个模子里精确刻出来的一样。 “你要我们帮你做什么吗？”其中一个终于小心翼翼地开了口。 阿多尼斯的眼珠转了转，然后就像发现了一个秘密一般得意的笑了起来，因为年纪尚小，倒显不出狡黠的意味，更多的则是天真浪漫。 “当然，你们要告诉我能够区分你们两个人的方法。” 这个答案大概很出乎两人的意料，不过两个人的答案却是异口同声的说了出来：“成交。” 里德夫人惊讶地看着自家的儿子在晚饭之前就和斯特林家的双胞胎混熟，不过当她看到那只金毛犬已经从双胞胎手中移动到自己儿子的怀里时，就瞬间明白了整个过程。 斯特林夫人在看到那只金毛犬又被领了回来时，不由得皱起了眉毛，不过阿多尼斯赶在她说话之前就出了声。 “斯特林夫人，希望您不要介意，我已经央求帕特和温弗雷德把博尔特送给我了，请您让它在在这里多呆一小会儿。”阿多尼斯的眼睛水汪汪地看向双胞胎的母亲，他的声音显得清凉而又柔软，每一个字母的尾音因为换牙的原因还显得有些模糊，倒更添了一份可怜的意味在里面。 帕特里克和温弗雷德在母亲露出无奈的笑容时终于松了口气，而恰巧阿多尼斯也正回过头看向他们两个。 在帕特里克和温弗雷德第一次去看望博尔特的时候，两个少年特地换上了不一样的衣服，见阿多尼斯疑惑不解地表情，其中一个便解释说目前他们俩个也没发现能够完全区分两人的方法，为了完成阿多尼斯的要求，这才迫不得已换上不同的衣服。 起初阿多尼斯还以为他们在说谎，不过在观察了一段时间后，才发现无论是从行为还是语言上，甚至是性格上来区分这对双胞胎都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大概世界上没有比他们更像的人了。 如果说双胞胎都想着让自己特殊一些，期待着自己能被别人从两人中识别出来，那么帕特里克和温弗雷德就绝对是双胞胎中的异类，他们甚至每分每秒都在让自己和对方更加接近，没有人能分得清他们两个，除非是他们自愿显示出一些与对方不同的特点。 里德家的花园就像一个巨大的迷宫一般，吸引着这三个小少年，再加上一只金毛犬，就是一个特别完美的探险组合了。起初三个人走遍花园里的每一个角落还需要一个星期左右的时间，而这个星期就是阿多尼斯最快乐的日子，因为双胞胎会一直呆在里德主宅，作为伦敦市内有名的商业巨擘家的小少爷，要交到一个真正的朋友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没人能说清在他身边的孩子到底抱着什么样的目的，就连里德夫人都总是在教育阿多尼斯不要相信他身边的那些所谓的朋友。 不过阿多尼斯却无条件地信任着斯特林家的这对双胞胎，无论是穿越在树丛之中牵起自己的手，还是回头寻找自己的目光，抑或是分享小块食物，这些行为都让他没来由的感到心安。 他们常常在花园深处的冷杉树丛旁野餐，在那里有时会遇到里德家的老花匠和他的孙子，阿多尼斯会将带来的点心分给那个看起来有些胆怯的男孩子，不过常常能换来他的一个非常漂亮的笑容，尽管看起来有些羞涩。 老花匠的故事大多是从他原来的老主顾家里听到的，经过各种言辞上的夸张，听起来甚至有些惊悚，不过这恰恰是打发时间的一个不错的方法。阿多尼斯常常在双胞胎听得入神的时候出其不意的绕到他们背后，悄无声息地拍他们的肩膀，这是他最喜欢的恶作剧。不过到了晚上的时候，他还是会抱着枕头钻进双胞胎的客房，那些故事让他觉得有些害怕。 通常的情况下，他被夹在双胞胎中间，当然这也是为了防止他掉到地上。 不过随着年龄的增长，他就越发的想要从根本上区分这对双胞胎，而不仅仅是靠衣物的差别。他尝试过在清晨醒来的时候仔细的对比两兄弟的睡颜，甚至有一次还趴在两人的胸口听过他们的心跳，不凑巧的是这次被温弗雷德发现了。 阿多尼斯听到身下的人的心跳声开始缓慢的加快时，才反应过来应该是被自己弄醒了。温弗雷德那双祖母绿色的眼睛里满是笑意，就连嘴角都勾了起来，这让阿多尼斯没来由的觉得紧张，一时间甚至找不到什么借口来解释眼前的情况。 “你就这么想把我们两个分清楚么？”先开口的是温弗雷德，他的手轻轻地穿过阿多尼斯的栗色的头发，像是想要抓住什么一样，又像是只是不经意地一个动作。 “我应该在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告诉你的，这世界上恐怕没有任何人比你更适合长发了，我的公主。” 在阿多尼斯惊讶的神情中，温弗雷德轻轻地靠了过来，眼皮上温热的触感让阿多尼斯的脸瞬间烫了起来。身边的帕特里克听到声音，已经有些烦躁的翻了个身，阿多尼斯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温弗雷德重新带倒在床上。 少年在嘴边做了个“嘘”的手势，然后用手轻轻地握住了阿多尼斯的手。 “帕特从来不喜欢和比他小的人玩耍。”对面的人狡黠地眨了眨眼，用嘴型说道。 阿多尼斯这才反应过来之前牵着自己的人就应该都是温弗雷德了，少年的体温要比自己高一些，在晨间有些微凉的风中，是一个十分温暖的热源。 “我想我喜欢你，阿多尼斯。” 温弗雷德的眼睛这会儿看起来亮晶晶的，就像两颗漂亮的绿宝石一般，让人瞬间失了神，以至于在以后所有的时光里，无论什么样的浪漫的表白都相形见绌。每当阿多尼斯想起温弗雷德那双亮晶晶的眼睛时，都会觉得神奇的不得了，那一瞬间，仿佛身边所有的色彩全都消失不见了一般。 阿多尼斯和温弗雷德最后一起度过的那个夏天是在他十岁的那年，伦敦罕见的炎热的一个夏季，他们几乎天天都呆在冷杉树从那里，无论何时都能听到有穿过树枝迎面而来的风声，阿多尼斯曾经不止一次的问过温弗雷德为什么这么喜欢花园里的这个角落，因为在他看来有喷泉的地方更适合纳凉，只不过温弗莱德从来都选择笑而不语。 帕特里克在大多数时间都呆在一旁看书，也就是在这一年，他开始了使用文字来对思想进行捋顺。博尔特依然最喜欢双胞胎兄弟，他在帕特里克看书的时候会安安静静地趴在他身边睡觉。 事故发生在与之前毫无差别的一天的傍晚，阿多尼斯因为觉得有些凉便折返回主宅取衣服，顺便帮着双胞胎带一些吃的回来，恰巧里德夫人吩咐了厨房做了一批新鲜的杏仁饼，他便在主宅多等了一会儿。等他往回走时，天色已经开始变暗了，不过按照以往，他们通常会呆在那里一直到夜深，不过阿多尼斯敏锐地发现花园的灯今天出了问题，而那片冷杉树丛附近是没有灯的，只有他们先前带过去的两个小夜灯，这不禁使他有些着急起来。 还没走到一半的路程时，阿多尼斯便遇到了出来接他的帕特里克和博尔特，当天双胞胎穿的是两件颜色不同的衣服，而这件白色的恰巧就是帕特里克之前穿着的。帕特里克将手中的夜灯交给阿多尼斯，自己帮着他拿那一盘糕点，有了光之后倒是令阿多尼斯心安了不少。 两个人一边聊一边往回走，在看到冷杉树丛附近的另一抹光源时，阿多尼斯才感觉到自己松了口气，不过身后的帕特里克显然像是已经发现了什么，他迅速放下手中的糕点盘，朝着冷杉树丛跑了过去。 阿多尼斯这才发现那盏夜灯已经倒在了地上，地上的书还是摊开着的，毯子也没收，而温弗雷德已经不见了踪影。帕特里克在阿多尼斯喊叫之前捂住了他的嘴，此刻除了入耳的风声以外，什么都听不到了。 帕特里克示意阿多尼斯和博尔特先返回主宅告诉大人这里的情况，自己则又返回花园深处继续寻找。当天夜晚，里德家的花园里明亮的像白昼一般，但凡还有行动能力的人都手持一站夜灯加入了搜索的队伍。 斯特林夫人赶来时看到的就是已经哭的说不出话的帕特里克，而此时她已经收到了绑匪打来的第一个电话。 阿多尼斯永远都记得那天晚上帕特里克走之前深深地望了自己一眼，里面包含了太多的情绪，他甚至分辨不出来他想表达的意思。当天晚上阿多尼斯开始长时间的失眠，几天后里德夫人不得不强行给阿多尼斯用了小剂量的安眠药，而温弗雷德一直都没有消息。 再次见到帕特里克的时候，是在温弗雷德的葬礼，照片中的温弗雷德笑的一脸温和，而阿多尼斯一眼就看出那张照片出自自己之手，只不过再温柔的笑容都在此刻永久的定格了。 因为这件事，斯特林家族和里德家明显产生了隔阂，甚至有人在猜测这可能是里德家因为商业竞争的恶劣手段，不过谁也不能说葬礼当天里德夫人的失声痛哭不令人动容。 在温弗雷德离开的第二个月，阿多尼斯收到了来自斯特林家族的包裹，里面只有一幅素描，是自己的画像，阿多尼斯甚至都不知道温弗雷德是什么时候画的，不过一定是有风的一天。 画里的少年正用手拢着被风拂乱的头发，眼睛完成两个月牙，显然并没有因为这点小插曲而坏掉了心情。而在画的右侧是温弗雷德的手迹。 “如果说风是精灵，倒不如说精灵如你。” 阿多尼斯用手轻轻捂住了自己的脸，却仍有眼泪顺着指间的缝隙不断地留下，从此之后他再也没留过短发。 当墓园里呜咽的风声顺着石碑之间的缝隙呼啸而过，吹得身上的衣物猎猎作响时，总会看到一身黑衣的青年静静地伫立在石碑之前，风声就是他来临的讯号，每次他都会在墓前放上一束鲜红的玫瑰花，然后在走的时候一并带走，就仿佛从来没有来过一样，让人捉摸不透。 他还记得在温弗雷德离开的那个夏季，自己还问过他一个问题，如果有天死掉了想葬在哪里，当时温弗雷德正在帮自己捋顺被风吹乱的头发，少年的表情显得很郑重，他想了片刻，然后突然露出了一个十分灿烂的笑容。 “就把我葬在风声里吧。” 番外：等爱的狐狸 摄影展开幕的时候，伦敦已经又进入了另一个寒冬，按照最开始的预期，艾伦甚至觉得这次的展览只要有参观者都是一件万幸的事，不过帕特里克显然不这么认为，而事实上也恰恰和艾伦预期的相反。 第一批放出的参展票在起售的两个小时内全部被抢购一空，这不禁让艾伦开始怀疑这一切都是帕特里克的杰作，不过大作家在面对他的质疑时，显得十分的无辜。 遇见安妮的时候，艾伦的摄影展已经快要接近尾声，作为奥古斯丁的老搭档，送几张入场券再正常不过了。艾伦在展馆呆了一天，空调吹来的暖风不禁让他有些昏昏欲睡，他眯起眼睛扫了一下整个展厅，这会儿参观的人已经散的差不多了。 “原来你躲在这儿，我找了你好久了。” 肩膀被人轻轻拍了拍，艾伦回过头时才发现是莉莉的堂妹安妮。这是两个人自从那次在奥古斯丁家一起吃过晚餐后的第一次见面，不过间隔的时间倒有些久远了。 虽说并不是十分熟络，但都是年轻人，况且又有奥古斯丁夫妇这个中间人，两个人的话题便很容易展开起来，直到工作人员过来小声提醒已经到了闭馆时间，艾伦这才发现外面的天色已经全黑了。 两个人从温暖的展厅里出来时，不约而同的打了个寒颤，安妮提议一起去吃个晚餐，艾伦这才想起帕特里克在早上已经和打过招呼说晚饭并不回家吃，便很痛快的答应了下来。 好在展厅附近就有许多家餐馆，两个人简单的商量了一下，选择了一家法式餐厅。 两个人走进餐厅才发现今天竟然是这家餐厅老板和老板娘的结婚纪念日，而餐馆的公告牌上则明确地写着，但凡今日进入本餐馆消费的情侣一概免费获得一份情侣套餐，而作为对餐馆活动的支持，老板则要求每对情侣留下一张合照。 艾伦和安妮坐在靠窗的位置等了一会儿，却迟迟不见侍者上前点单，正觉得奇怪，就见餐厅的老板亲自上了一份情侣套餐过来，而老板娘则是在一旁拿着一个宝丽来相机，看样子已经是准备拍照了。 这令艾伦大感尴尬，他刚想出声解释，坐在对面的安妮已经很大方的坐了过来，并且示意老板娘可以拍了，而就在快门按下的那一瞬间，安妮轻轻把头朝向艾伦的侧脸，迅速地印下了一个吻。 “还是头一次看到这么羞涩的小伙子。”餐厅的老板娘一边拿着照片给安妮看了一下效果，一边还不忘调侃已经脸红红的艾伦。 这恐怕是艾伦这辈子吃的最尴尬的一顿晚餐了，他甚至这会儿已经完全不知道该和安妮说些什么，只好低着头用刀叉把食物分成小块，机械的塞进嘴里。 已经坐回对面的安妮显然察觉到了艾伦的尴尬，不过她并没有给艾伦更多思考的时间，而是借机问出了自己准备已久的问题。 “艾伦，你有女朋友吗？” 奥古斯丁特地错开观展时间，好让这两个年轻人能多一些相处的时间，因为他深知以艾伦腼腆的个性，让他主动联系安妮恐怕是不太可能了。不过好在安妮那边对艾伦的印象并不差，即便两个人有一年的时间都没联系过。 不过艾伦并不知道奥古斯丁的好意，他在听到安妮的问题时才突然明白今天在展厅并没有见到奥古斯丁夫妇随行的原因。 艾伦放下手中的刀叉，用餐巾擦了擦嘴，抬起头来迎上安妮有些期待的目光。 “安妮，你是个好姑娘，总会有比我更适合的人选。”对于艾伦来讲，拒绝别人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他很害怕看到别人因为自己的拒绝而显露出失望的神色。 他的小心翼翼倒让安妮捂嘴笑了起来，在看到艾伦有些疑惑的神情，安妮才摆摆手让他不要介意。 “奥古斯丁应该教你不要对女孩子过于绅士，拒绝的时候干脆些要比藕断丝连的感觉更好，否则总会让人幻想着还有一丝希望。” 安妮的神情这会儿倒是让艾伦想起来自己的小学老师，那种一板一眼的威严下只是为了掩饰自己并不那么强大的内心，以至于他已经开始考虑是否要对刚才的那句话道歉。 他刚想开口，就听见对面的女孩儿微微叹了口气，然后小声嘟囔道：“还以为你会喜欢比较主动的姑娘，奥古斯丁的推断有时也并不准嘛。” 这句话倒让艾伦不禁失笑，如果要完全合理的推断，怎么看帕特里克都是最适合的建议人。 除了最开始这段小插曲，整个气氛还是很融洽的，不过在安妮的恳求下，老板娘最终还是把那张合照送给了她，这也让艾伦松了口气，如果被熟识的人看到贴在这里的那张合照，恐怕自己有十张嘴也解释不清了。 艾伦在把安妮送上了的士，两个人礼貌的告了别，这才慢悠悠的往家走，这会儿街道上的人并不多，而且都行色匆匆。艾伦紧了紧衣领，这的确不是适宜晚间散步的好天气。 路边的巴士站点的广告牌最近都换成了帕特里克新书的签售会告示，虽然那张面孔天天都能看到，艾伦在经过时还是忍不住停下来瞧了瞧。照片里的帕特里克整个人都显得特别的柔和，而嘴上那抹似有似无的微笑足以让无数少女心跳漏掉一拍。 真是十足的衣冠禽兽，艾伦愤愤的想着。这张照片毫无意外的出自他手，自从艾伦的职业转为专业的摄影师以后，帮帕特里克拍宣传照的人物就毫无悬念的落在他头上，不过每次他在指导帕特里克摆造型时都会被大作家以各种蹩脚的理由借机揩油。 他用手指轻轻地在广告上帕特里克的脸上戳了戳，这才心满意足地打算离开，不过在他迈开步子之前，就被人从身后扯住了衣角。艾伦的第一个反应是刚才可能被帕特里克的粉丝发现了自己刚才幼稚的行为，脑子里迅速地转动着打算编一个解释出来，不过等回过头时才发现是个看起来只有七八岁的小姑娘，手里还拿着一朵玫瑰花。 艾伦四下张望了一下，发现这附近并没发现其他人的影子，这才用手指轻轻指了指自己，小声问道：“给我的吗？” 小姑娘歪着头上下打量了一遍他，然后肯定的点了点头。 艾伦蹲下来接过小姑娘手里的玫瑰，小姑娘并没离开，而是继续用她那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盯着艾伦，显然是还在等着艾伦说些什么。 “能告诉我是谁给你的这朵花吗？” 果不其然看到了小姑娘的笑容，她用手朝身后对面的街道指了指，然后就“噔噔噔”的跑开了，留下艾伦一脸尴尬地站在原地看着对面不知道已经站了多久的帕特里克。 不过帕特里克并没有走过来的意思，艾伦只好一边在心里祈祷着他最好什么都没看到，一边缓慢地蹭了过去。 一路上帕特里克都没有说话，连笑容都欠奉，这让坐在他旁边的艾伦不禁在内心忐忑起来。 博尔特听到两人的脚步声已经欢快的摆着尾巴在门口迎接了，不过在开门的一刹那，它嗅觉敏锐地捕捉到了两人不寻常的氛围，便很知趣地爬回自己的窝里装睡去了。 艾伦看到帕特里克从冰箱里拿出一份冷冻速食才发觉帕特里克应该没吃晚饭，而这句话的背后意味着他已经在那里等了很久，久到可以清晰而又完整地观赏了自己和一个姑娘一起共度晚餐，并且还来了个亲密接触。 “帕特，事情并不是像你想象的那样。”艾伦发现自己连发音都变得困难起来。 帕特里克已经打开了燃气灶，手里的工作一个也没停，他在等一个值得他停下来的解释。 “你早上说晚上不回来吃饭，而在展厅我恰巧遇到了安妮，所以就顺便和她一起吃个晚饭。” 听到这里，帕特里克的眉毛挑了挑，然后嘴边勾起了一个微笑，当然如果那还能被称之为微笑的话。 “原来那就是安妮，怪不得这么久了你还对她念念不忘，很漂亮的姑娘。” 帕特里克的语气自然的就仿佛像是在说今天天气很好一般，不过艾伦却清楚的明白这是帕特里克在生气时他最不愿意看到的一种表现，这意味着此刻他无论解释什么都是白费功夫。 艾伦叹了口气，轻轻地走过去从背后抱住了帕特里克，他的身上很凉，应该在外面已经等了自己很久。 “我和安妮真的就只是普通朋友。”艾伦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倒显得有些委屈的意味在里面了。 帕特里克唇角勾了勾，将锅里的肉排翻了个个，毫不留情面的继续说道：“啊，我当然知道你们是普通朋友，接个吻很正常。” “那是我完全没有反应过来。”话音刚落身后的艾伦已经叫了起来。 帕特里克熄了火，什么都没说，不过脸上却明显显示着“我不信”的神色。 “真的，如果我反应过来会把她推开的。”艾伦此刻的声音已经变得像哀求了，那双平时都是弯月牙的眼睛这会儿感觉都像是要哭出来。 帕特里克静静的看了他一会儿，然后朝艾伦凑了过去，这个动作让艾伦有些意外，不过仍然用那双湛蓝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在离艾伦的嘴唇不到一厘米的距离时，帕特里克停了下来，他温热的呼吸轻轻地打在艾伦的脸上，虽然什么都没说，不过艾伦却感觉那双祖母绿颜色的眼睛里已经能看到一丝笑意了。 那抹笑意在艾伦脸上的表情稍微变得舒缓的一瞬间就消失不见，以至于艾伦都在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帕特里克在艾伦的唇角轻轻啄了一口，然后像是在观察他的反应似的，稍稍拉开一点距离，这个动作在重复了三四遍之后艾伦终于后知后觉的明白帕特里克想听到什么。 “我以为你早就明白你对我来讲是和其他人不一样的，你知道无论你做什么我都没办法拒绝。” “你从来没有说过。”帕特里克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 艾伦用手轻轻戳了戳帕特里克的脸，就像他刚才对广告牌做的那样。 “是你说的，重要的事情用眼睛是看不透的，要用心。” 回应他的是一个温柔缱绻的吻，如果艾伦此刻睁开眼，就会看到帕特里克嘴角勾起的笑容，从心爱的人嘴里听到这种情话是一件在令人得意不过的事了。 一整个晚上，艾伦都感觉自己置身于波浪起伏的海上，不过再迷茫的黑夜都不会令人感到害怕，因为帕特里克的眼睛里藏着一颗最耀眼的星星。在失去意识之前，艾伦感觉到帕特里克握紧了自己的手，轻轻的在他耳边说了一句简短而又令人心跳的情话。 “小艾伦，我爱你。” 被阳光唤醒的一刹那，艾伦看到身边帕特里克的睡颜突然感到无比的安心，他轻轻地凑了过去，在帕特里克的面颊上印上一个吻。而帕特里克赶在他下床之前成功的把他又圈回了自己的臂弯，肌肤的紧贴感令艾伦的脸又开始烫了起来。 他用手轻轻推了推帕特里克，这才发觉自己的左手无名指上多了一枚戒指，大概是在自己睡着的时候帕特里克偷偷给自己带上的。 借着光线不难看出上面是一圈花纹细致的玫瑰，这不禁让他想起了帕特里克送自己的那本童话书。 “我是玫瑰，那你是我的小王子吗？”艾伦有些好笑的觉得帕特里克童心未泯。 身后的男子的眼睛里满是柔情，无比爱怜地亲了亲自己的眼睛，然后用手指刮了刮自己的鼻头，才开口温柔的说道。 “不，我是那只等爱的狐狸。” 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