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黯然销魂
夜色已深,酋德独自躺在宽大的床上,没有丝毫的睡意。这危机暗藏的朝堂,这无处不在的险恶,让酋德感到深深的迷茫。 他没有料到,那些冠冕堂皇的臣子,竟然想致自己于死地,酋德不屑的轻笑,那天在酒宴上,他们的丑态就已经昭然若揭。而如今,他们又化作正义的使者,打算残忍的杀死自己。 酋德看的透彻,这看似正义的表面下,他们真正的目标是烈布,他们在逼迫他,烈布宠爱自己人人皆知,除掉烈布的心爱犹如在烈布的胸口刺上一把匕首,不但能削弱烈布的威力,更是给烈布一个沉重的打击。 想到烈布的处境,酋德的心不住的慌跳着,他很想不顾一切的闯进大殿,痛骂那些无耻的小人,但是,他忍住了。他等待着,天已经快亮了,为什么烈布还没有回来呢。 不知多久,殿外传来一丝细碎的声响,像是有人在窃窃低语。酋德猛然挣开双眼,他听到那压低的声音正是烈布,“他已经睡下了吧?” “大王,您怎么才回来?”那是巴图焦急的声音。 嗯,烈布沉吟着,没有回答。 “大王,酋德一直在等着您呢——”巴图似乎阻止了烈布想要离去的脚步。 烈布站住了。酋德听到殿门开启,沉重的脚步声徐徐传了进来,酋德一个翻身坐了起来,他赤着双脚飞奔下床,向着那个高大的身影扑了过去。 烈布显然有些吃惊,他站在了原地,有些诧异的张开了双臂,酋德一个纵身投进了那宽大的怀抱,一双手臂死死的抱住了眼前伟岸的男人。 “怎么了?酋德——”烈布一只手抚摸着酋德的黑发,另一只手揽在了酋德的腰间,他声音疲惫而沉闷。 酋德抬起头,很近的凝视着烛光下烈布黑黝黝的面颊,他眼窝深陷,眼底布满了血丝,他的声音有些暗哑,只有高挺的鼻子还透投射着以往的坚毅。酋德强忍着没有落下脆弱的泪水。 他第一次看到烈布的脸上呈现的倦怠跟无法掩饰的沉重。酋德抬起手臂,指尖轻柔的滑过烈布的额头,顺着那起伏的轮廓轻轻滑动,他的指尖停在那山峰般坚毅的唇间,他轻轻抚摸着。 烈布微微张开嘴唇,含住了冰凉的指尖,舌尖温热,温柔缠绕住了那冰冷,疼惜的像是要把它捂热似的。 酋德把头拱进烈布的怀中,他头顶的高度正在烈布的眉间,每一次依靠在烈布的怀里,他都会有片刻的眩晕感。他纤瘦,他强悍,他秀美,他刚烈。一切都完全的不同,却又绝妙的契合,他无法解释这种感觉,他只知道,这就是他的宿命。这个男人,无论生与死,他都无法舍弃,他爱他。 “别怕,”烈布察觉到了酋德隐隐的悸动,他拍拍酋德的脊背,“有我呢,酋德,只要烈布在,没人敢伤害你。” 泪水终于不可抑制的滚滚而下,酋德强忍着,而喷溅的热泪还是沁湿了烈布胸前的衣衫。 烈布感觉到了那份潮热,他叹口气,低头看到酋德竟然赤着双足,“站在地上会生病的,你那有我的火力,总学我做什么!”烈布语气嗔怪,他弯下腰,双臂揽住酋德,腰杆一挺,酋德凌空而起,整个人小鸟一样被烈布抱在怀中。 你干嘛?酋德有些羞涩的瞪了一眼烈布,他知道烈布力大惊人,但是烈布还是第一次这样抱他,他,他毕竟是个男人,酋德有些不适应的扭动了几下身子,想逃开那有力的臂膀。 在动!烈布瞪着一对鹰眼,脖子伸过来,下巴抵在酋德的脸上,左右摇晃蹭了蹭,那已经冒出的胡茬像一根根竖立的小针,扎在他的脸上竟是又疼又痒。 酋德这才停止了挣扎,烈布大步流星,愉快的嘿嘿笑了两声,炫耀的把酋德的身体向上掂了惦,酋德吓了一跳,赶紧死死搂住烈布的脖颈,烈布哈哈大笑起来。 烈布走到床边,弯下腰,轻柔的把酋德平放在床上,眼中深情脉脉,酋德心中一阵悸动,他一把搂住烈布的脖颈,烈布僵了一下,一只手扶住酋德的手,“怎么,这就等不及啦?我刚刚跟这帮混蛋生气,竟然出了一身臭汗,我去洗洗就回——”烈布拍拍酋德的脸颊。 不,酋德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一双手臂倒是愈发的的用力了。 艾艾艾,烈布身子倾斜脚下不稳,沉重的身躯整个扑在了酋德的身上。烈布以为酋德必会大叫一声,他一只手抵在床上紧紧撑住身体,“干吗干吗,你不怕被压死是吧?” “我情愿被你压死!”酋德没头脑的来了一句。 啊哈,烈布坏笑一声,手臂一松干脆重重的压了下去,酋德竟然不作一声,双臂如藤蔓缠绕,眼神中竟是旖旎万千。 “你愈发的妖冶勾人了!”烈布止住了笑容,双目炯然发光,他腰部用力的向着酋德顶了两下,酋德腹部一阵燥热,他感到了那强劲的力量在他的腹间迅速的膨胀而起。 酋德压住了烈布的头,他轻轻闭上眼睛,嘴唇死命的贴住了滚热的双唇,剧烈的呼吸声响起,酋德的潮水般的亲吻让烈布几乎喘不过气来,酋德从来没有这样不顾一切的亲吻过他,烈布几乎有些招架不住那柔软细密的吞噬,他不住的回应着,几乎被酋德暴风骤雨般的亲吻湮没了。 烈布终于一个发力,将疯狂的酋德抱了起来骑在他的胯间,他急切的寻找着,不顾一切的冲进了那个紧窄的入口。酋德轻微的呻吟了一声,他闭着双眼,缓缓抬起了头,一双手把烈布的头紧紧的搂在自己赤露的胸前,烈布的双臂紧紧的钳住酋德细瘦的腰部,他用力的起伏着酋德的身体,身体不由自主的奋力向上死命的冲击着。 很快,烈布发觉,酋德像是梦魇般的律动着,他的前胸在他的唇间磨蹭着,而那青春勃发的坚硬就抵在他的腹间,一波一波的冲撞着,他闭着双目,双唇微张,像是山洪爆发前的沉默,他像是竭力忍受着什么,脸上一片难以描摹的肃穆,哀怨,困惑,迷乱混杂在一起,脸孔迷蒙般漾开着红晕,那是无法形容的表情。烈布感到自己的身体完全被酋德控制了,他梦幻般的随着酋德的动作向上攀缘着,他完全的沉迷了。 …… 酋德——烈布终于失控的呢喃出声。 酋德嘴唇张开,他忽然‘啊’的大叫了一声,两个人几乎同时喷薄而出,巨大的快感入决堤洪水般将两个人瞬息吞没了…… 第229章:该来的总会来 酋德的忘情让自己也感到几许吃惊,他一直是内敛的,腼腆的男孩。即使心中炽热的燃烧,他也极少会露骨的表现出来,他天生恬淡娴静,有着超脱而宁静的个性。 酋德忆起年幼的时候,他经常独坐在村庄的山头上吹笛,一吹就是一整天,蓝天白云,青草依依,成群的牛羊就在山脚下吃草,它们似乎也沉浸在美妙的笛声之中,它们摇晃着头,似乎为酋德轻轻打着拍子,那样的时光酋德从不会觉得烦闷。他的个性铸造了他的音乐,他的笛声飞出了那个小村庄,流传到了繁华的邱特城,公主为他倾心,他被誉为笛仙,他名声鹊起。 他一生都在漂泊,国破家亡,双亲亡故,初恋破碎,何处才是他的栖身之所?酋德一直是迷茫的,直到遇到这个男人,他忽然明白了,何为国?何为家?你的爱驻足的那一刻,那个人就是你的家。 他万万没有想到,他最最痛恨的深宫竟然就是他的宿命,如今的他宁愿做一个笼中鸟,只要能栖身在这个男人的身边,他就满足了。酋德凄然一笑,即使他苟且退避,为何还是无法逃脱世人的厌弃与凌虐? 烈布说,他会保护他,因为他是王,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力,只要他不点头不应允,没有人可以让他死! 冥冥中,酋德却感到了一种不安,戒备森严兵甲林立的兰陵宫并没有给他带来安全感,而他的预感终于在一个夜晚无可阻挡的来临了。 那是梦中的喧嚣,酋德梦到自己仓皇的奔跑着,尖厉的树枝划着他的皮肤跟脸颊,硬生生的疼痛,无数的人群叫嚣着,他们手持刀斧拼命的追赶着自己,他没命的奔逃着,鞋子跑丢了,衣衫被树枝挂扯的支离破碎,他头发散乱,脸颊上布满道道的伤痕,他爬上山坡,穿过丛林,他已经筋疲力竭,呼喊的声音愈发的临近,酋德抬眼望去,前方就是万丈悬崖,他早已无路可逃…… 酋德一身冷汗的惊醒了,他拭了下额头上细密的汗水,黑暗中,他坐了起来,身旁冷冰冰的,男人不知去向。这几日,烈布精神颓靡,虽然他不说,但是酋德从他的眼神中看得出忧虑跟郁闷,酋德什么也没有问。 烛光盈然,巴图的身影慢慢从暗影中显现,这些日子,巴图一直不离左右的陪伴在酋德的身旁,他知道,酋德的心一定很焦灼,酋德遇到了麻烦,酋德需要他。 巴图安静的坐到酋德的身旁,执起酋德一直冰凉的手,“怎么了,是不是做噩梦了?” 酋德嘴角一弯,什么事情也逃不过巴图的鬼机灵,他点点头。巴图的手指紧紧一握,“不会有事的,大王定会压住此事,你只管安心吧。” 巴图安慰着酋德。不知为何,巴图的心也七上八下的,烈布最近嫌少回来,听侍从说,那些上奏的大臣让烈布烦躁不已,气愤中,烈布将堆积成山的奏折撕的粉碎。正殿中时常爆发出烈布的大吼跟杯盘碎裂的声响。 巴图知道,酋德遇到了前所未有的麻烦,酋德又如何能安心呢? “如果他们一定让我死,我就死给他们看好了!”酋德悠然一笑。 胡说什么,巴图气恼,“大王是什么人,他向来独断,从来都不会被他人左右,你放心,兰陵王还是烈布!大王是爱你的,我看的清楚,他一定会保护你的,那些小人别想得逞!” 巴图气鼓鼓涨红的小脸十分可爱,这让酋德的心头安慰了许多,两个人拉着手,酋德拍拍床沿,让巴图跟他一起躺下说话,巴图扭捏着。 快着!酋德翻了一个白眼,巴图这才脱掉鞋子,听话的躺在了酋德旁侧。酋德拉过被角,给巴图轻轻盖上。 “对了,巴图,你也不小了,快20了吧?”酋德轻声问。 “快了,不过还没到呢,干嘛?”巴图眨眨眼。 “你有没有想过娶妻生子啊,将来如果你真的想成家,我会劝说大王,给你自由的。” 噗嗤一声,巴图捂嘴偷笑。 “有什么好笑的,你个死小子!” 横,巴图交叉双臂放在枕后,似乎认真的想了想,他看着酋德,“干嘛一定要娶妻生子呢,我愿意永远跟随在你的身旁。” 可是——“难道你是嫌弃我了,非要把我打发出去吗?”巴图委屈的眼神。 酋德点了下巴图额头,“不知好歹,我是为了你好,到时候我跟大王说,给你封个一官半职,这几年我攒下了一些银两,足够给你成个家了,虽然宫中锦衣玉食,但是繁文缛节勾心斗角,处处都有陷进,终究不是长久之计。那怕只有一个不大的院子,一间整洁的的房舍,只要是自己的,那也是自由自在的日子啊。” 巴图听着酋德的话,沉默着紧紧咬住下唇。 “而我跟你不同,”酋德拍了下巴图郑重的小脸,“我的命运就是如此,如论生与死,我没有办法离开他——”酋德声音低微下去。 巴图紧紧握住酋德的手,他吸了吸鼻子,“酋德,谢谢你,你说的没有错,你不能离开大王,我相信大王也离不开你,真的,我自小长在宫中,大王待我不薄,你我犹如兄弟,这是巴图今生修来的福分,能陪在你跟大王的左右,巴图就心满意足了。” 酋德揽着巴图的肩膀,两个人并肩躺着,都不在讲话,他们轻轻闭上双眸,沉浸在宁静的安然之中。 隐隐的,酋德似乎听到一阵阵遥远的喧闹之声,时断时续的传进耳朵,他闭着双目,嘴角挂着微微的笑意。 那声响似乎由远而近,愈加的清晰起来,酋德依然一动不动,他呼吸均匀,像是甜甜进入了梦乡。 酋德感觉身旁的巴图动了一下,一会,巴图轻轻摇动着他的身体,“酋德,酋德,你睡着了吗?”巴图的声音有些紧张。 怎么了?酋德合着双目,轻声问。 “你难道没有听到什么吗?”巴图侧耳聆听,面色焦灼,“我听到喧哗的声响,酋德,你真的没有听到?” 哦,酋德应了一声,依旧合着双眼。 不对!巴图一骨碌坐了起来,“这个时辰宫中根本不会如此喧哗,我去看看!”巴图撇腿下床,准备穿上鞋子,酋德一把捉住了巴图的手腕,“该来的总会来,急什么。” 酋德缓缓睁开双目,目光平静如水竟无半点波澜。 第230章:众矢之的 不好了,不好了,殿外有人大声呼叫者,巴图一翻身下了床,紧忙的迎上前,一名年轻的侍从跌撞着跑了进来,“笛仙,不好了——” “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巴图拦住侍从急切的问。 “成千上万的百姓围聚在宫门外,他们,他们——”侍从慌乱中结巴着。 巴图大惊失色,他转身看着酋德。 此时,酋德已经下了床,他整理好衣衫,正安然坐在梳妆镜前梳理着长发,他的脸上安之若素,平静如初。 巴图转身盯着侍从,“好好说,他们围聚兰陵宫是要聚众闹事吗?” 侍从看了眼酋德,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他们要大王交出笛仙,说要惩治妖孽——” 混蛋!巴图握拳大骂,“大王现在何处?” “大王听到禀告,已经跟随上将军与群臣去城门了——” 知道了,酋德向着侍从挥挥手,终于开了口,“你去吧。” 巴图焦灼万分的看着酋德,怎么办?这些刁民竟然围聚兰陵宫,这是要逼迫烈布交出酋德啊,如果酋德落到这些人的手中——巴图不敢想下去了,他知道,危险迫在眉睫了。 酋德站起身,习惯性的掸掸衣襟,他微微一笑,“急什么,不如我们一同去看个究竟吧。” 酋德,巴图眼眶一热,他抓住酋德的衣袖,“酋德,我相信大王不会那么做,他们正在寻你,你还是别去了——” “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我倒是要去看看,他们如何指正我为妖孽。”酋德嘴角一弯,“走吧。” 巴图无奈,他跟随酋德出了寝宫,侍从牵过两匹马,酋德身轻如燕飞身上了白马,他看上去精神抖擞,俊逸潇洒。 巴图也翻身上马,酋德一挥马鞭,两个人向着宫门疾驰而去。 喧嚣声如洪涛般涌动,越发的清晰在耳,那是无数的人群发出的声响,他们大声呼叫着,烧死妖孽!为民除害! 巴图禁不住浑身冰冷。 两人来到城楼下,城楼上火把通明,全副武装的侍卫队列两旁,隐约可以看到城门上晃动的人影。酋德仰望片刻,翻身下马,侍卫们看到酋德,脸上惊讶不已,这是躲都躲不急的时刻,他怎么来了? 酋德潇洒的一挥,将缰绳抛给了躬身近前的侍卫。 “大王呢?”酋德含笑问。 “大王正在城楼上——”酋德的坦然令侍卫微微垂下头,他似乎不敢对视酋德那对灼亮的双眸。 酋德点点头,他大步流星,昂然挺背顺着高高的石阶,一路登上了城楼。 巴图紧跟在酋德身后,俯身望去,巴图禁不住倒吸一口冷气,黑压压的人群铺天盖地,已经把兰陵宫围得风雨不透,星星点点的火把犹如天上的繁星,一团浓烈的篝火把夜晚的兰陵宫照如白昼,人潮汹涌难安,他们扬着手臂向着城楼大声呼喊着,大王!请交出那个妖孽,为死去的无辜百姓报仇啊! 巴图抬眼望去,烈布就伫立在城门的正中,火光映照着他冷峻的侧影,他微微垂着头,似乎在沉默着。 大王!烈布身后黑压压的跪下了一群人,“大王三思啊,为了兰陵,请大王忍痛割爱吧——”朝臣们掩面低泣起来。 屁话!烈布凛然,他指着跪地的群臣,“酋德是何许人,你们难道不知吗,为了兰陵,酋德多次不畏生死,救本王于危难之中,难道,你们要本王昧着良知处死酋德吗!” 大王,有人哭诉道,“自酋德来到兰陵,祸乱不断,屡次遭难这也是事实啊,而如今,战乱刚刚平息,这次离奇大火,死伤千人,如果百姓在闹起事端,大王社稷不稳啊。” 是啊是啊,大王,请大王三思啊! 哥哥!缇班忽然砰然跪地,向着烈布深深叩拜,“哥哥!您不能为了一己之爱,不顾全大局啊,如果牺牲酋德一人,可以换来兰陵的安宁,小弟相信,凭借酋德的为人,他也不会怪罪于您的!” 你你你——烈布气得发疯,他抬起手臂,啪的一声,缇班脸孔一扭,嘴角沁出一抹血痕。 啊,群臣看到此景,惊得目瞪口呆。 缇班抹了下嘴角,他向着烈布拱拱手,“哥哥可以处死我,但是为了兰陵,小弟不能不秉公直言,哥哥专宠酋德,后宫怨声载道,诸国风言风语,早就对哥哥心怀不满,哥哥身为一国之君,该为社稷百姓着想,不能因为贪恋一己欢爱,一意孤行啊!” 噌的一道白光一闪,烈布长剑出鞘,闪电般的横在缇班颈前。 缇班抬起头,竟毫无惧色的一笑。 大王息怒!一个清瘦的男子忽然穿过人群挤了过来,他走进烈布,跪地而拜。 烈布瞟了一眼来人,“阿塞?” 酋德看到,来人正是帮助烈布铲平阿布托的将军阿塞。 阿塞向着烈布拱手,“大王息怒,缇班将军虽然冲撞了大王,但是所言确实为了大王着想,小人不才,到有一计献上。” 烈布簌的收回长剑,他刚刚气急而发,此刻也觉得自己的所为略有鲁莽了。 说。 阿塞沉吟了一下,“大王与酋德是生死与共的患难之交,人生短促,难得知音真爱,小人知酋德是名义士,百姓们被谣言迷惑,自然不会明晓。” 阿塞!缇班低沉的怒吼。 阿塞转身给缇班深深一躬,“小人当年只是一个名不经传的小人物,承蒙将军抬爱,多次举荐才有机会为大王效命,才有今天的高官厚禄,将军深恩,小人至死不忘。”阿塞将头重重磕在地上。 什么计策?烈布有些焦灼的问。 “小人的身量与酋德相近,小人愿意顶替酋德去死,趁着夜色,只要能瞒天过海,唬过城外百姓,酋德性命可保。” 啊——众人闻言,一阵唏嘘声。 不远处的酋德听的真切,他悲戚的紧紧闭上了眼睛。 万万不可!缇班大喝了一声,“你虽然跟酋德身量相似,但是外貌差之天地,如果被人认出,大王信誉何在?简直胡言乱语!” 巴图站在酋德身旁,浑身打着冷战,他双臂抱胸,竭力控制着颤抖不已的双肩。 酋德,巴图忽然上前猛的抓住酋德的手臂,“酋德,你不要待在这里了,你趁他们还在这里跟大王纠缠,我派上几名侍卫护送你从后门速速逃走吧。” 酋德缓缓转过脸,温柔一笑,他轻声摇了摇头。 第231章:毅然决然 酋德心中苦笑,他能逃到哪里去?兰陵宫已经被围的水泄不通,而即使他能侥幸逃走,烈布该如何应对那些狂躁的百姓和各怀心事的群臣?逃走,正意味着他胆却跟心虚,酋德相信,肆无忌惮的追杀也将永不会停止。兰陵王都不能保全的人,何处才能安身立命? 杀了妖孽,杀了妖孽!城外的呼喊声一浪高过一浪,响彻兰陵宫的上空。 大王三思啊——忠臣跪拜,呼声不绝。 烈布终于一甩手臂,跨过眼前的阿塞,大步向前走去。 大王——众人看到烈布起身离去,惊恐不已,他们急忙爬起身来,紧紧跟在烈布的身后。 烈布疾走,抬眼中却与酋德目光相遇,一双漆亮的双眸温柔恬静,烈布愣了一下。 “你怎么在这里!”烈布近身低喝了一声。 众人看到酋德,急忙停住了脚步。怎么,他竟然不请自来了,众人禁不住讪讪的退后了两步,小心的凝望着。 烈布一把捉住酋德的手臂,压低声量,“这个情形,你怎么还过来,还不快走!” 酋德叹口气,他看着烈布满是血丝的眼睛,心头一阵疼惜。 “我即刻派人送你出城,赶快逃离此处!”烈布偷偷回望一眼,牙缝中挤出一句。 “我能去往何处?”酋德淡然。 “总之越远越好!”烈布手指如同一把钳子,他暗暗用力推动着酋德的脚步。 “天涯海角,没有你,苟且偷生也了无生趣。”酋德凄然一笑。 糊涂!烈布连忙收住声量,“你先逃走,我自会派人寻你!等风声一过,我在接你回宫!” 不,酋德正色摇了摇头,“您应该比我更明白,他们不会放过我的,大王。” 烈布瞪起了眼睛,这个犟种,不逃走,难道等着被那些疯狂的人群活活烧死吗。 “少废话,快走!”烈布眼神凶暴像要将酋德吞噬。 “城外已被围的水泄不通,想冲出去就得用人命换取,如果再杀人,这罪责酋德永世也难洗清了。”酋德执拗着。 “事已至此,别无他法。”烈布似乎下定了决心,他一扯酋德衣袖,酋德忍不住一个趔趄。 笛仙——众人忽然齐齐匍匐在地,向着酋德呼唤着,“笛仙大义,大局为重啊——” 住口!烈布猩红着一双鹰眼,怒斥了一声,“本王自有决断,都给我闭嘴!” 大王,酋德镇定的凝望着烈布,“酋德有一句话。” 什么! “诺大的兰陵宫并非酋德滞留之地,今天的一切不过是迟早的事情,他们始终都容不下我酋德,大王!” 烈布垂下眉目,神色复杂。 酋德含泪凝视,他一把捉住烈布的手,“大王,我们一起走吧,无论天涯海角,只要能陪在您的身旁,酋德愿意今生今世当牛做马,侍候在大王左右!” 这——烈布抬去诧异的目光,他愣住了。 酋德满怀期许的靠近烈布,“大王,酋德挚爱于您,您说过的,愿意跟酋德携手白头,永不相弃!” 我——烈布万万没有想到,酋德竟然发出这样的话语,或许这就是酋德久久憋在心中的话语,可是——烈布迟疑着,他微微后退了一步。 酋德一个近前,逼近了烈布,他一把握住烈布的双手不停的撼动着,“难道做一个王那么快乐吗?这些年来,我看到大王处心积虑心力交瘁如履薄冰,仅仅为了那虚无的尊贵吗?不,大王,别在欺骗自己,只要您还滞留在这里,争斗跟厮杀将永不会停止。” 酋德满眼含泪,“我们一起走吧,只要离开这里,放弃这个王位,自会有一番属于你我的天地,我们会自由自在的生活,相亲相爱,永不分离,这样好不好?” 烈布抬起陌生的目光,他完全的惊呆了。 我——烈布微微张着嘴,他踟蹰着。 “现在,还,不是时候,酋德——”烈布赶紧扭过脸,微微低下头,躲开了酋德灼灼烫人的目光。 “那要什么时候!”酋德忽然大吼了一声。 身后的众人被这一声断喝惊得不轻,这酋德是不是疯了? 烈布低垂着眼帘,慢慢吐了一句,“我是兰陵王。” 沉默。 酋德恍惚明白了什么,呵呵,他轻笑了一声,眼神慢慢黯淡下去,那抹绚烂的光泽逐渐消退了,酋德深深吸了一口气,他点了点头。 烈布转回头,“酋德,听话,我这就派人送你出宫,你暂且去躲避一段吧——” 酋德的脸上绽开了笑意,“天下之大,那里还有酋德的容身之地。” 大王,酋德不等烈布讲话,他将指尖挡在烈布唇间,他向着烈布轻轻靠近,把头深埋在烈布的胸前,烈布没有预料酋德的举动,他略略吃惊的快速瞟视了下四周,那些朝臣就在身后咄咄而视。 这——烈布犹疑的垂下头,轻轻推开酋德的身体,温情一笑,“听话,我自会跟他们解释,那些闹事的百姓有他们闹累的时候,只要你安然无事,我会找机会接你回来的。” 嗯,好吧,酋德乖巧的点点头,“我听你的。” “这才乖,”烈布拍拍酋德的脸颊。 大王,酋德转头看着远方幽深的苍穹,“您看,今晚月色皎洁清辉,倒是难得的美景——”酋德似乎饶有情趣的用手指了指天空,嗯?烈布狐疑的抬起头顺着着酋德的手指望去,黑洞洞的远方除了浓郁的暗黑,那里有什么皎月当头。 而就在烈布踌躇的刹那,他忽然感到眼前簌的黑影一闪,烈布猝不及防,还没来得及出声,面门就被重重的一击,他眼前忽的一片昏黑,头一歪,烈布仰面轰然而倒。 啊,巴图大惊,眼前的景象让他完全懵住了。 啊,啊——身后的众人大惊失色,酋德,他,他,他——酋德拍拍双手,抬脚绕过昏迷的烈布,他款款踱向了众人。 众人惊恐节节后退着,这个酋德是不是癫狂了,他到底想干什么! 缇班却站在原地没有动,他看着步步走进的酋德,微微皱起了眉头。一双阴冷的眼睛逼视着从容不迫的酋德。 酋德停下脚步,微微一笑,“将军放心,大王过一会就会苏醒的。” 你——缇班沉吟着,他一时辨不清酋德到底是什么企图。 酋德吸口气,“将军不必猜疑,酋德之所以击倒大王,并非想伤害于他,我与大王情深意重,大王不忍杀我,可为了兰陵安慰,牺牲区区酋德又有何足惜。” 缇班目光阴沉,听到酋德的话,心头禁不住一缩。 “酋德愿意将自己交给兰陵的百姓,任由他们处置,酋德一死,他们自然平息了愤怒,不在逼迫大王,兰陵自会平静如初。” 缇班闻言,心中如释重负,这个酋德,当真是条汉子啊! 缇班向着酋德拱拱手,“多谢笛仙大义!请受缇班一拜!”酋德一把扶住了缇班的手臂,“别,酋德如何敢当,酋德还有一言相告。” 请讲。 “酋德死后,愿将军全力辅佐大王,你们本是手足,息息相关,荣辱与共,就该彼此信赖心心相通,断不可再生嫌隙,祸起萧墙。” 缇班心中唏嘘不已,他不住的频频点头。 呵呵,酋德爽朗一笑,“等大王醒来,跟他说声我的歉意,刚刚那一击我下手可能有点重了,可他实在太强壮了,我不用力,如何能将他这个大块头击倒呢?” 缇班脸上没有笑意。酋德说完毅然转身,大踏步的走下阶梯,侍卫们看到昂首阔步的酋德,目光中一片惊诧,酋德向着城下士兵们一扬手,断喝一声,“上将军有令,马上打开宫门!” 啊,众人面面相觑。 “告诉宫外的百姓,酋德来了!” 第232章:巴图,你输了 城门大开,群臣围聚在城楼上,惊异万分的看着酋德昂首阔步的走出了宫门,人群忽然静谧下来,他们仿佛了吃了一惊。有人挥挥手臂,阻止了后面的喧闹之声。 他们死死的盯视,宫门慢慢关闭了。 怎么,当真只有他一人出来了?这不是他们想象中的场景,没有押解的队伍,没有捆绑的囚犯,眼前的白衣少年从容淡定,神色宁静。他看上去颀长清瘦,却双肩平直,鼓鼓而过的风掀起了他的长袍,他傲然而立,嘴角还挂着一丝淡淡的微笑? 人们注视着这个眉目俊美举止优雅的男子,一时间有点迷惑起来。 酋德向前迈动着脚步,瞥了一眼熊熊燃烧的柴火,他笑了一下。 “乡亲们,我就是酋德。”酋德向着众人大声宣称。 人群静默了片刻。 “得意什么,妖孽!”大约有人被酋德的傲慢激怒了,“你不就是那个魅惑大王,不可一世的男宠酋德吗?” 酋德含笑,目光伸向那个高声讲话的人,怎么,那个人好不眼熟,哦哦,酋德想起来了,铁匠。 酋德拱拱手,“铁匠大哥,别来无恙。” 呸!铁匠恨恨的啐了一口唾沫,“事到如今,别在清高自诩了,我们看的真切,你就是那个施火的妖孽,你杀害了兰陵千百条性命,今天,我们要你血债血还!” 人群欢呼着,无数愤怒张合的嘴巴斥骂声不绝。 酋德冷眼的巡视了下四周。 住嘴!酋德高声怒喝了一声,铁匠被惊了一下,操的,死到临头还蛮有底气的。铁匠向着人群挥了挥手臂,“乡亲们,让他说,我倒是要听听,他死到临头,还想如何狡辩!” 酋德一条手臂背在身后,轻蔑一笑,“狡辩?如果我是妖孽,那么大王却是肉眼凡胎了,难道你的眼睛比大王还要雪亮?” 你——铁匠咽口唾沫,“那是施展妖术魅惑大王,看你那副样子,一看就是祸水!”铁匠对自己的言辞似乎很满意。 “哦?如果我是妖孽,为何从未加害过大王?而且还舍命救大王于囹圄之中,为了为兰陵平息内战,我冒死亲往上将军帐下,力排众议,说服诸国罢兵,试问,这就是你们眼中的妖孽?” 众人面面相觑。 “呸,还想狡辩,你仿佛把自己说成了盖世英雄了?”铁匠不屑的环视众人“我们看的清楚,兰陵的大火来的离奇去的费解,每次只要你出现,大火竟然愈加猛烈,你头上放出金光,还跟一个绿毛的怪物勾结一起,如果不是你从中作怪,又会是何人?” 哈,酋德鄙夷的看了一眼铁匠,“我这么做目的何在?大王对我尚且敬重有加,如果酋德爱慕虚荣,早就不乏高官厚禄,我这么做又意在何为,乡亲们!”酋德向着百姓振臂高呼,“不要因为某些人的胡言乱语就妄加揣测,诬害好人!” 众人听到酋德的面不改色慷慨陈词,一时间一片交头接耳。 铁匠愤怒的看着酋德,他转身向着众人大声喊道,“乡亲们!切莫被这个妖人的花言巧语迷惑。我想不是我一人看到酋德的妖术,如果不是他又会是何人!” 众人仿佛被点醒,他们不住的点着头。 酋德终于明白,眼前的这个铁匠就是怂恿百姓的首领,那日他额头放出光芒,此人确实亲眼所见,他该怎么解释,他那是与生俱来的天赋,他们会相信吗?那大火很可能是哈尼斯与徒洛为了报复自己的刻意所为,可这其中的万般渊源,岂是三言两语就能解释的,即使解释了,他们会相信吗? 酋德明白了,这些失去亲人的百姓,把他当成发泄愤怒的靶子了。而最令酋德悲哀的是,那城楼上汇聚满朝的文武官员,他们正端端的看着自己,他们竟然没有一个人站出来替他讲话。可悲的兰陵宫,可悲的烈布! 酋德的心冰冷如铁。 哈哈,铁匠终于得意起来,“妖人,你无话可说了吧?好吧,如果你真的像是你所言的那样,是人不是妖,那好,就证明给我们看吧!”铁匠扬扬眉毛,双手叉在腰部,好不得意的看着酋德。 酋德缓缓抬起目光,“如何证明?” 铁匠手臂一指那团汹汹的烈焰,“进入火中,看看是否安然无恙!”铁匠残忍的说。 酋德嘴角一弯,露出一个悠然的笑容。 乡亲们!声嘶力竭的叫声忽然传了过来,众人惊异的抬起头,向着城楼上观望,一个男孩不顾一切的拨开士兵的拦阻,双手把住城墙,向着下面的人群疯狂的呼叫着,“乡亲们,不要误伤好人啊,酋德不是妖人!” 酋德抬眼,巴图?酋德心底欣然一笑,巴图啊,这一次,你输了——厄?铁匠眯起眼睛,他认出了巴图的脸,“小叫花子?乡亲们,别听他的,这家伙是个骗子!他曾经欺骗过我,放走了妖人,他们是一伙的!” 铁匠向着身后大声,“乡亲们,为了我们死去的亲人,难道不该让这个妖人也尝尝烈火烘烤的滋味吗!” 烧死他,烧死他!洪涛般的叫喊声铺天盖地般的响起。 酋德忽然向前迈了两步,怒目圆睁的逼近铁匠,“这位大哥,如果我真的是个妖人,你还会活生生的站在我的面前吗?” 铁匠被这突如其来的怒斥吓了一跳,他禁不住后退了两步,身体撞在众人的身上,他趔趄了一下。 对啊,大哥,他会妖术,会不会伤人啊?有人小声耳语,他怎么一点也不害怕似的?会不会——众人惊惧对视,人群一片嘈杂之声。 哈哈哈,酋德仰面大笑。 “别怕!”铁匠环看了下四周,兰陵宫外密集着兰陵城大半的百姓,他们大多数手持刀械,怒火万丈。酋德竟然一人出现,说明他已经被大王放弃了,横,这个酋德就是有通天本事怕也逃不出去了! “乡亲们,别怕这个妖孽,他既然被交出来了,说明大王愿意让我们处置这个妖人,凭借他孤身一人,能对抗我们上万人吗,我们怕他作甚!今晚,就是这个妖孽的忌日!” 杀了这个妖孽! 杀了这个妖孽! 铁匠抱着双肩,藐然而视,“怎么,妖人,请吧?” 酋德沉吟了片刻,他知道,他已经没有任何的选择了。他们想让他死,如同城楼上的那些百官,酋德轻轻叹息了一声。 好吧,酋德终于抬头直面众人,“乡亲们,酋德跟你们一样,是父母生养十月怀胎,跟你们一样,会哭会笑会流血会受伤,为了兰陵,酋德可以死。终有一天,你们会相信,酋德不是什么妖孽,是跟你们一样的血肉之躯,你们终会明白,你们是如何错杀了一个好人!” 酋德说完,不等众人反应,他向着那大火疾步奔跑起来,在众人惊恐的目光中,他张开双臂纵身一跃,人们仰面惊呼,一道翻飞的白影高高越过他们的头顶,飞入了汹汹的烈焰之中。 酋德——一声撕心裂肺的嚎叫从城楼冲向了兰陵宫的上空,凄厉的久久回荡着—— 第233章:情义相通 入夜,雅阁融入一片恬静的夜色之中,虫鸟哼鸣,月色清幽。这里没有玄颠山的险峻与奇异,却充满了淡然的温馨,酋德的一颗心感到少有的安详而平静。 蒙煵端来一个瓷碗,“喝下它吧,”蒙煵轻轻递到罗泊的手中,没有任何新奇的瓷碗,浓浓的药汁带着一丝苦味,看上去十分平常,罗泊一口气喝下,他微微歪了歪嘴巴。 蒙煵笑了,“良药苦口嘛,不过,这汤药是我专门为你调配,你的精气很快你就会恢复的。” “法师也懂得药理吗?”酋德甚为惊奇。 “那要看什么病症了,常人很多病症看似奇特,其实多数因为心疾所致,所谓的难医其实是没有找到病根。”蒙煵含笑拿过瓷碗,“你们也早些安歇,我们明日我们还有重要的事情。” 蒙煵说完转身离去,轻轻关上房门。房间内一时安静下来,喝了汤药,罗泊感到神清气爽一般的舒适,浑身竟然不感到疼痛了,罗泊惊异,“看来法师真的非比寻常,真是一位遁世高人。” 又一次躺在一起,两个人微微竟有些窘迫,屋子中只有这一张床,两个男人挤在一起,略微有些狭窄,酋德本想让罗泊舒服些,自己打个地铺也好,又怕显得自己多虑节外生枝似的,只要闭了口。 两个男人和衣躺在床上,蒙煵那边竟没有一点声息。 宁静的雅阁让两个人心绪平复,酋德把手枕在脑后,两个人目视窗外,竟然同时叹息了一声,酋德瞥视,与罗泊的目光相遇,两个男人竟然都有些羞赧,他们对视而笑。 “他很神秘,是不是?”罗泊小声说。 酋德摇摇头,“不,我觉得他很亲和,完全不像我想象的那么陌生,倒是很亲切一般。” 罗泊一笑,“我听说蒙煵本是出身豪门,却独独喜爱离群索居,他少年得志,一朝顿悟,获得天赐之能,在达布那个时期,他被奉为神人一般的人物,我小时候见过他一次,真没有想到,时隔多年,他依然那么俊美。” 酋德笑了,“如果一辈子总是一个样子,会不会也很闷?” 哈哈哈,两个一起笑出了声,酋德连忙把目光伸向放慢,做了一个嘘的手势。 “难道你不想成为法师那样的人?永保青春,永生不老?你看上去容貌并不比他逊色哦,”罗泊有兴致的悄声问。 不。 哦?罗泊好奇起来。 “人间四季,生死轮回本是自然之态,”酋德腼腆一笑,“或许,我只是个凡夫俗子,不能体会法师那样的智者吧。” 嗯,罗泊若有所思的想了想,“你并非庸碌,那种日升而作日落而息,炊烟袅袅,团团圆圆的感觉,才是真实的。”罗泊眼中露出几许向往。 酋德一笑,“哥哥,你以后有何打算呢?”酋德知道,罗泊忠诚,而忠诚就像一道枷锁,让罗泊屡遭欺凌,难道他还要待在那个无情无义的人身边吗? 罗泊被问到痛楚,他轻轻摇了摇头。 酋德聪慧,他早就看出罗泊心事难了,像是有什么抑郁压在胸中不能释怀。 “只要我们跟随法师,你还担心什么呢?”酋德望着罗泊。 罗泊沉默着。 “哥哥是不是信不过我,你到底再想些什么,担忧什么呢?”酋德有些焦急了,“托雷那样的人不值得你再去牵挂啊!”酋德一语道破。 我,怕——罗泊迟疑着吐了一声。 “我不怕!我相信法师!”酋德坚定的口吻。 “托雷早已今非昔比——”罗泊重重叹口气,他——酋德诧异的看着罗泊犹豫不决的脸庞。 “哥哥难道担心托雷会战胜法师?我早就听达布说过,蒙煵的法力高深,世人仰慕,托雷如想贻害兰陵,法师既然出山,定然不会坐视不理,哥哥,你不要担心!”酋德握住罗泊的手,用力点点头。 酋德,罗泊似乎想了想,“我看的出你依然牵挂着兰陵,听到兰陵有难,你心急如焚,唉,按说你并非是兰陵人,倒是处处为兰陵的安慰着想,而他们,竟然那么对待于你!” 酋德心头一紧,是啊,唯独他不是兰陵人,相反,他的国家曾经就是被兰陵所灭啊!罗泊的话让酋德心头一阵黯然。 “哥哥没有别的意思,”罗泊似乎感到了自己的唐突。 酋德温柔一笑,“无论是哪里人,那个国家,将心比心都是一样的,这一次,我相信法师定能阻止兰陵的劫难,哥哥也要相信法师的力量!” 酋德,罗泊脸上呈现出一丝喜色,他迟疑着,“酋德,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你会与——”罗泊脸色微红了,酋德仿佛感到了什么,他轻轻松开了手指,故作镇定的一笑。 “如果有一天,兰陵无恙,天下平安,我自会浪迹天涯,做一个自在的琴师!这是我平生所愿。”酋德无限畅想的接过了罗泊的话语。 那,我可——罗泊目光热辣辣的凝望。 “哥哥一身功夫和胆识,难道还没有地方可以安身吗?”酋德连忙移开目光,他感到了那火热的凝视,他不敢看罗泊的眼睛,不知为何,他心头一阵慌乱。 罗泊似乎也感到了自己有些冒失了,他忙收回目光,双手放在胸前,“很晚了,我们不如安歇吧,或许法师明天还有重要的事情安排的。” 也好也好,酋德这才松下一口气,他给罗泊盖好被子,这才悄然躺了下去,为了让罗泊舒服些,酋德尽量让身体贴近床沿,不大宽敞的木床上,竟然留出了一大块空闲,罗泊合着双目,似乎沉沉入睡了,月色下,他宽阔的额头光亮而白皙,浓黑的眉毛下,挺直的鼻梁映出清晰起伏的侧影。 黑暗中,酋德悄然的凝视着沉睡中的罗泊,他恍惚感到了罗泊的内心,他不敢面对罗泊未表的言语,他得体的岔开了话题,他知道,他的心还不能完全的接受,他需要平复,他需要时间。 酋德心中深深的叹息一声。 罗泊翻了一个身,手臂伸过来轻轻放到了酋德腰上,酋德没有动,他悄无声息的凝望着罗泊安静的脸庞,像是梦中遇到了什么欣喜,罗泊的嘴角竟然挂着一丝甜美的笑容。 ——第四卷·舍我其谁·完—— 第234章:惊梦玄颠山 青山如屏层峦叠嶂,一条碧水犹如绵长藤蔓层层盘绕。云雾低垂,恍惚像是飘浮云端,不在尘世之中。 这是真实的还是一场梦境?空寂的四周安谧幽静,几声小鸟的鸣叫时而传来,湿润的空气带着芳香的气息,沁人肺腑。这是哪里?酋德揉揉眼睛,他环看四顾,这是一间没有四壁没有屋顶的房间,他安然的躺在一个竹塌上,青石铸成的桌椅巧夺天工,似人工锻造又似自然天成,桌面上放置着精巧的杯盘,那质地晶莹剔透,有着翡翠般的色泽,却无法辨别它的材质。 仿佛间,酋德想起了仙螺城,但是他马上辨别出,比起仙螺城,这里似乎更加迷离奇特,韵味十足。 他真的没有死?可这里又是什么地方?他来到仙境了吗? 酋德低头看去,他的身上盖着一层洁白的丝被,轻飘的没有重量一般,他好奇的轻轻掀起被子的一角,啊,他的身上到处覆盖着白色的药膏,而除此之外,他竟然一丝不挂。酋德猛的盖上了被子,心头怦怦作响。 他感到了皮肤的灼热,刚刚的一惊让他整个人惊醒了,他还活着,他感到了浑身火辣辣的烧灼感,酋德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他仔细的回想着——那熊熊燃起的烈焰,无数疯狂的火把投射过来,烈焰冲天而起,那兴奋高涨的人群挥动着胜利的手臂,那烈火烘烤的感觉,爆裂的皮肤发出吱吱的声响——酋德猛地打了一个冷战。他不由自主的抱紧双肩,收回神思,赶紧抛开了恐怖的一幕。 酋德忆起了一切,可这是什么地方?他挣扎着想要下床,却感到一阵眩晕,眼前一黑,他摇晃了一下,无力颓然的倒下了。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谁救了自己?酋德咬紧牙关,周身的伤痛随着他记忆的复苏愈发的清晰起来,酋德忍不住嘶嘶的呻吟了两声。 忽然,他听到咿咿呀呀的声响,那是脚底踩踏草叶发出的声音,酋德闭着眼睛,仔细的聆听着,这里有人。 “他好些了吗?”一个浑厚好听的男音,好不熟悉似的。 “我正要给他换药,他一直昏迷着呢。”那是一个年轻男孩的声音。 哦,男子沉吟了片刻,酋德听到徐徐而近的脚步声响起,越来越近了,两个人停在了酋德的身旁,静默了一会,有人轻轻掀动被角,“他伤口好些了吧,要按时为他涂抹。”男子弯腰凝视,酋德感到了迫近的气息,他闭着眼睛没有动。 “知道了,大人。”男孩听话的回答。 被子被轻轻的掀开,酋德赤裸的胸膛显露出来,“嗯,大人您看,似乎好多了呢,这果真的神药,”男孩笑着说。 被角还在下移,男孩的手指轻柔,像是怕把酋德惊醒一般,正当男孩打算撤掉被子的霎那,他的手臂忽的被握紧了。男孩大惊失色,酋德猛地睁开了双眼。 啊,啊,男孩后退两步,一下躲在了男子的身后。 酋德,男子也惊了一下,但是马上镇定下来,他嗔怪的叫了一声酋德的名字,嘴角挂着笑意,“你醒了怎么也不说一声,到吓了我一跳。” 罗——酋德马上认出了眼前的青衫修长,黑发垂肩,眉清目朗的男子。 呵呵,罗泊一笑走上前,示意男孩可以去了,男孩这才点点头,向着酋德微微一躬,得体的退了出去。 “怎么,这一别,连兄长都不叫了吗?”罗泊含笑。 罗兄,酋德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快速的将被子盖住下体,罗泊满眼笑意,这个酋德,还是老样子。 “罗兄,我,我这是在哪里?”酋德结巴的问。 嗯?罗泊悠然的扬扬下颚,“你猜呢?” 厄,酋德傻傻的愣了一下,“你没有死?”话一出口,酋德就后悔了,他真的被大火烧迷糊了,简直口不择言了。 罗泊看到酋德的窘态,哈哈大笑起来,他摇着头,脸上是长者般的慈祥,完全没有怪罪的意识,罗泊就是这样的,虽然他比酋德年长几岁,气质却如同一个长者,有着天然的亲和感。 “对不起,兄长,我——情急失口了——” 哈哈,罗泊止不住的笑,他点了下酋德鼻尖,“你啊,刚刚活过来,第一句话却还是关心别人的生死,我们都是幸运之人,岂能就这么死了,那天理还何在?” “是你救了我,兄长,对吗?”酋德抬起目光,凝望着罗泊俊朗的面庞。 罗泊含笑点了点头。 酋德挣扎着要起身施礼,罗泊一把扶住了酋德,将酋德身后的柔软的靠垫竖起,让酋德慢慢躺靠好,他坐到了酋德的身旁,“不要急,你现在的伤口还没有完全愈合,任何过激的情绪都会影响你的康复,你是最完美的酋德,绝不能留下难看的疤痕,”罗泊一笑“别担心,过几日你就会行动自如。” 酋德心头一热,他哽住了,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罗泊明察秋毫,他微笑道,“你我相交犹如兄弟,你真的不必谢我。”罗泊亲热的拍了拍酋德的手背。 是啊,酋德忆起往日,罗泊不顾性命多次解救自己,而许久以来,他却从未言谢一声。酋德抿了抿嘴唇,“兄长,大恩不言谢,酋德会铭记在心。” 哈,罗泊爽朗一笑,“既然想谢我,就不要那么拗口的叫兄长了,听起来很生分似的,以后叫我哥哥好了。” 酋德有些羞却的点点头。 “那,叫一声我听听吧,”罗泊打趣。 哥哥,酋德口齿清晰的叫了一句。 两个人对视而笑。 酋德好奇的环视,雾霭飘动,丝丝就在头顶,触手可及,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罗泊看出了酋德的疑惑,“嗯,这里叫做玄颠山,高达万丈直入苍穹,这是玄颠山的峰顶,你我此刻已不在人间啦。” 玄颠山?酋德想了想,从未听说过此山啊。 呵呵,罗泊会心一笑,“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你不知也不算新奇。” 那,酋德马上想起了托雷,既然罗泊在此,那托雷呢?难道他们一直在暗中帮助自己? 罗泊点点头,“是的,托雷也是兰陵王亚瑟的后裔,他如何会不关心兰陵的安危,那日,兰陵城大乱,无数百姓围聚在兰陵宫,我就预料到你出了事,当我赶到时,千钧一发,你竟然飞身如火,如果我晚来一刻,怕是也回天无力了。”罗泊深深叹息了一声,“酋德,你怎么可以如此看轻你的生命,如果去死,也要死得值得才对!” 第235章:真相的残酷 酋德悲戚的凝望远处的碧海青天,幽幽吐声,“这个世上本没有值得与不值得,只有愿意与不愿意,对吗,哥哥?” 罗泊微微一愣,止住了嘴巴,若有所思。 酋德淡然一笑,扶住罗泊的手臂,“上次一别,以为哥哥命丧黄泉,今生难见,所以说,你我兄弟也算因祸得福。” 酋德的话语令罗泊不甚欣喜,他本打算劝慰下酋德,却没有想到酋德比他想象的要释然许多,罗泊心中好不欣慰。 亲王,他,酋德支吾问道,他心中纳闷,既然罗泊在此,为何托雷却没有现身? 哦,罗泊这才说,“托雷去拜访高人去了,他对魔法情有独钟,而且天份极高,他心智高远,定会有一番成就。” 酋德看得出,说道托雷,罗泊还是满目的疼爱,心中不由得叹口气。 酋德想起那灰飞烟灭的仙螺城,想到上次托雷软禁自己的兰陵宫,心中叹谓不已。 哥哥,酋德沉思半响开口,“你我即为兄弟,酋德不妨直言,那所谓的魔法虽然绚烂高深,终不过是虚无的幻影,当年的达布雄霸天下,却因为迷恋魔法,走火入魔,才会遗恨百年,哥哥既然是亲王的挚爱知己,为何不愿劝阻他回归正途呢?” 罗泊笑了笑,露出雪白的牙齿,酋德发觉,罗泊笑起来竟然更加俊美,“那当然不同,达布是个极有野心的大王,他妄想利用魔法倾吞他人,这才惹怒众生,给亚罕国带来灭顶之灾,托雷习练魔法,只是为了结识高人怡情养性,所以,本质上他们完全不同。” 酋德若有所思,超越凡俗,随心所欲?人活在世,各种羁绊牵挂,身不由己,说出来简单,做起来谈何容易,唉,酋德心中不由得轻叹了一声。 “不过,这次前往兰陵搭救于你,也是托雷授意,”罗泊看着酋德的眼睛,似乎在斟酌自己的话语,“托雷对你真的很,关心——” 酋德垂下头沉默着。 罗泊握住酋德的手,目光恳切,“经历了这么多的风风雨雨,你死里逃生,国破家亡,酋德,难道你还不能醒悟吗?” 酋德抬起迷茫的双眼。 “你真正的归宿在哪里,真正爱你的人又是谁?你难道真的不明晓吗?” 酋德心头一震,他局促的挪动了几下,马上明白了罗泊的所指。 酋德苦笑了一下,他望着罗泊,“哥哥,我能否告诉你一句真话?” 罗泊点点头。 “我不可能去爱托雷。”酋德平静无波的说。 为什么?罗泊震惊的看着酋德,“难道你还心念那个暴君吗,如果他真的爱你,会让你焚身自毁吗!” 酋德噎住,他停顿片刻,“这是我自己的选择,并非烈布逼迫,哥哥错怪他了——” 哈,罗泊不以为然的一笑,“事到如今,你还要为那个暴君分辨吗,如果说以前对烈布的那些指控你不足为信,那么烈布对你又如何?我并不怀疑烈布贪恋你的美貌,宠爱于你,但是跟他的安危与王权相比,他永远不会选择你,难道你不承认?” 酋德沉默着。 说到烈布,罗泊难掩愤懑之色,“烈布一向独断专行,为了王位,他嗜杀无数,从不姑息,以他的个性,岂会被他人左右,所谓的被逼无奈,不过是一个堂皇的借口罢了!” 酋德疑惑的抬眼,他感觉到罗泊的话中有话似有所指。 罗泊点点头,“烈布专权暴虐,多年来穷兵黩武,早就怨声载道,他与缇班面和心不合,各怀心事,缇班不反只是碍于名节,烈布不杀缇班是碍于人伦,他们都很虚伪。这次你冒死说服缇班,缇班借由你的力量假意臣服,只为了夺回兵权,架空烈布,他们之间的争杀远没有停止。这一次,缇班等人拿你作为幌子,是为了给烈布一个下马威,而烈布为保安危,只能舍弃于你。” 酋德迷茫的看着罗泊,一颗心犹如忽然压上了一块巨石,酋德胸口一阵憋闷。 罗泊怜惜的看着酋德,“兄弟,你舍身取义,不惜用生命保全烈布,而怎知,这一切不过是他设计好的一步棋罢了。” 够了!酋德低沉的吼了一声。 酋德眼前一阵昏黑,他重重的喘了一口气。 罗泊这才意识到酋德的情绪,他慌忙近身揽住酋德的肩膀,“对不起,酋德,我可能不该这么说,你没事吧?” 酋德脸色苍白,空洞的目光失神的望着远方,他嘴唇微微翕动了两下,半响,酋德幽然回神,望着眼前焦灼的罗泊,“哥哥,你不必说了,我,都明白,我与他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从我纵身一跃的那一刻,我与他已经诀别——”酋德心头一阵悲戚,他紧紧抿住了双唇。 罗泊叹息一声,把酋德的头扶靠在自己的肩头,怜惜的拍着酋德的脊背,“都怪我,不该说这些刺激你,哥哥只是担心你冥顽不顾,用情过深,担心你再受其苦啊。” 酋德摇了摇头,一行泪水再也不能抑制,他伏在罗泊的肩膀上,竭力不发出喷发的哭泣声,罗泊善解人意的望着远处,似乎没有注意到酋德的一切,他沉默着,只用一只有力的手臂紧紧揽住酋德,用轻轻的拍打无声的安慰着。 不知多久,酋德颤动的身体慢慢平静下来,他偷偷拭了下眼角的泪痕。 夕阳西照,玄颠山映照在一片火红的晚霞之中,清风抚动,万籁俱寂,偶尔传来一声清亮的长鸣,像是飞鸟发出的鸣叫,那声音清冽,悠长,还有一丝丝的凄厉,酋德诧异的抬头,红火如绸缎般的云彩上,一只黑色的鸟忽隐忽现,穿梭在云海之中,酋德仿佛看到了一幅绝美的画卷,心中不由得惊叹不已。 “那是什么鸟?”酋德欣喜的指向天边。 罗泊这才转过头,狡黠的一笑,他并不搭言,将拇指和食指放在唇边用力一吹,一声清脆的口哨声如同一只离弦之箭射向了苍穹。 酋德蓦然看到,那天边的鸟儿竟然驻足回首,它调转身子,张开宽大的双翅向着他们俯冲而下。 啊,哈,酋德欢喜的叫出了声。 罗泊优雅的站起身,他昂首抬臂,一阵呼啸的风声扑面而来,酋德发丝凌乱,在惊异的瞬间,一只黑色的苍鹰已经准确的落在罗泊的指尖。 罗泊回头,得意的一笑,他努努嘴巴,那苍鹰心领神会,用尖厉的嘴巴跟罗泊碰了碰。 “它叫希利,是一只神鸟,它漂亮吗?”罗泊看着酋德,满眼欢喜的问。 第236章:灵奇童子 希利?哈,酋德愉快的笑起来,“这名字蛮不错,怎么,这是你的鹰?它看上去真的很威武。” 罗泊笑道,“它属于玄颠山。” 酋德好奇,他想起仙螺城的羽灵跟小莫,仙螺城没有了,它们是不是连同那魔法一起,烟消云散了?它们是那么有性灵的小鸟,甚至可以跟他交谈。眼前这个希利看上去却更雄伟,凌厉,它的目光凶悍,由于陌生的缘故,它一直紧紧的盯视着酋德。 “唉唉,它不会咬我吧,”酋德连忙向罗泊求助,这希利的眼神怎么看着有点可怕似的。 “你叫它的名字啊,”罗泊笑了,“它非常的聪明,会记住你的。” “希利,希利,你真是太帅气了!”酋德对着希利满脸笑容的恭维着。 听到酋德温柔的嗓音,希利这才闭了闭眼睛,似乎点了点头,神色缓和下来。 真的很神奇,酋德感觉到希利听懂了他的话。那一对锋利的目光变得柔和下来,酋德心中叹谓,这目光真的有些,神似,呢,唉——酋德收回深思,笑问道,“希利如何神奇?是不是可以跟你交谈?” 罗泊摇摇头,“哈,那对于它只是很小的技能,它有灵性,可以听懂你的呼唤,只要它认定你,这么说吧,它不但日行千里,堪比神驹,更能嗅到任何它想感知的东西。” 哦?酋德更加好奇了。 “是啊,”罗泊卖起了关子,“如果不是希利,我怎么会得知你遇难呢?” 啊,原来这样? 罗泊扬起手臂,放开了希利,“去吧,希利,乖孩子!” 听到罗泊的命令,希利振翅而起,它在他们的头顶盘旋了一会儿,扑棱棱的飞走了,转眼间它钻入了云层之中,忽的不见了。 罗泊这才转过身子,“好好休息,等你完全好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酋德感激的点点头,罗泊这才告辞,“我已经关照了侍从,他们会照顾你的起居,你只管安心静养就好,我就在不远处,你随时可以找到我的。”罗泊告辞而去,他的身材清瘦挺拔,青色的长袍轻轻飘动,看上去俊朗飘逸。 过了一会,两名白衣的少年端着晚餐走来,香醇可口的米粥跟几碟小菜,素淡而清香。他们看着酋德吃完,一个男孩这才端着托盘离去了,而其中一个就留在了酋德的身旁侍候。 酋德上下打量这男孩,男孩十几岁的样子,很乖巧清秀,到有几分巴图的样子,酋德轻叹一声问道,“你是哪里人,叫什么名字啊。” 男孩微微躬身,“法师是哪里人,小人自然是哪里人了,我叫风笛。” 这样的回答倒让酋德纳闷起来,心中暗自思附,法师是谁?托雷? 男孩点点头。 你叫风笛? 男孩微笑颔首。 “那,刚刚的男孩叫什么呢?”酋德满心好奇。 “他叫琴声。” 啊,酋德愣了愣,好奇特的名字。 风笛笑了笑,“法师给我们起得,我觉得很好听的。” 酋德轻声一笑。 玄颠山的夜晚,清风浮送花香四溢,丝毫没有山巅的清寒,倒是一种和煦如春般的暖意融融。酋德心中思量,兰陵地处北方,气候寒冷,春秋极为短暂,冬天却极为漫长,他到底来到了一个什么地方呢。 “笛仙不必疑虑,这里很安静很清幽,是灵修的圣地。”风笛似乎洞察秋毫。 “哦?你好像什么都知道似的?”酋德看着风笛,他下巴尖尖的,挑眉凤眼,面色白皙,比起宫中的侍从很不相通,即使跟巴图相比,也似乎多了几分伶俐。 哦,风笛莞尔一笑,“我跟随法师左右,耳熏目染,自然懂得一些东西,不过比起法师,不过沧海一粟,凤毛麟角罢了。” 酋德扬眉看着眼前的男孩,男孩言语不俗沉静自若很不寻常。 好吧,酋德点点头,“风笛,那你告诉我,这玄颠山地处何方,隶属于那个国家啊?” 风笛笑了笑,“笛仙没有看到吗,我们已经在白云之上,苍穹为邻,星辰为伴,远离了凡尘喧嚣,怎么会隶属于那个国家呢。” 风笛的回答让酋德心中几许的不快,这不等于没说吗。转念,酋德似乎明白了几分,或许风笛并没有欺骗自己,既然是灵修圣地,怎么会隶属于那个国家呢,是自己问的愚昧了才对。 酋德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风笛忙走上前,扶着酋德慢慢躺下,回身端来翠绿透明的托盘,上面放着一个精致的小瓶子,“我来给您涂药吧。”风笛谦恭的垂立一旁。 这,酋德知道,自己昏迷的时候怕是早就春光外泄了,可是那时候自己毕竟没有知觉,现在当着男孩的面,赤裸全身——酋德犹豫着。 风笛偷偷抿着嘴,竟甜美一笑,“无妨的,你我都是男子,害羞什么呢。” 这一笑搞的酋德倒有些脸红了。 酋德无奈,只能由着他了,风笛把被子掀开,取来干净的毛巾,为酋德擦拭起来,酋德只好把头扭向一边,风笛将伤口的边缘擦拭干净,麻利的蘸着药膏,在酋德的伤口上涂抹起来,丝丝冰凉的触感沁入皮肤,那灼痛竟然马上消退不见了。 这是什么药膏,竟然如此神奇,酋德心中惊叹。 “这自然不是一般的药膏了,”风笛笑了笑,“即使宫中的御医一辈子也调试不出来呢。” 嗯?酋德怪异的看着风笛一眼,怎么他怎么想的风笛似乎总是心知肚明似的,难道他懂得读心之术? 风笛涂好好药膏,为酋德轻轻盖上被子,谦卑的躬躬身,“好了,笛仙可以安睡了,我就侍奉在外面,您随时可以叫我的。”风笛说完,慢慢向后退着,打算离去了。 等等,酋德叫住了风笛。 “您有什么吩咐?”风笛谦和的回了一句。 “你怎么知道我怎么想的?你会未卜先知?” 那里,风笛一笑,“我怎么会懂得那样的法术呢,只是在这玄颠山,一切都有灵性,我自然也会变得聪慧一些罢了,而且笛仙的疑问明显,小人自然可以看的出来啊。” 酋德讴吟了一声,不再多问,风笛这才慢慢退了出去。 酋德慢慢躺下了,夜晚的苍穹深不可测,繁星密布,星光熠熠,酋德这才发觉,玄颠山的夜晚着实不需要任何的照明物,清辉倾洒,暗影迷蒙,把玄颠山映照的愈加的层峦起伏神秘莫测。 第237章:玄壁知音 短短三天的时间,酋德惊奇的发现,他身上那些可怖的伤痕竟然奇异的消失了,光洁的皮肤竟然没有留下任何可怖的疤痕,酋德暗中惊叹不已。 罗泊日日陪伴,悉心关照,几日后,酋德已然行动自如了。酋德心中对罗泊愈加感激。 这一日,罗泊早早就来探望酋德,他满眼含笑,神神秘秘似的,酋德起身迎上罗泊,“哥哥这么早?” 哈,罗泊笑上下打量着酋德,“你这次脱险,非但无好发损伤,看上去却愈发的俊美呢。” 说的酋德腼腆起来。 罗泊徐步近前,嗔怪的样子,“我看你很悠然似的,你真的没有感到少了点什么吗?” 酋德蹙了蹙眉头,一时不知所指,少了点什么? “哥哥,酋德本来无一物,两袖清风,只有这一条性命,还是哥哥保全,那有什么多与少?”酋德摊开双手,含笑而视。 胡说,罗泊白了一眼,“仔细想想。” 酋德恍然,他摸了摸胸前,没有熟悉的触感,他愣了一下,是的,他的长笛不见了,当他纵身飞向大火之中的那一刻,长笛已经同他一起香消玉损了,可如今,酋德不由得叹息一声。 酋德看着罗泊的脸色,难道——罗泊点点头,他一抖衣袖变戏法似的手掌一伸,酋德惊恐的睁大双眼,他的那只长笛已经立现于罗泊的掌心,似乎经历大火的洗礼,那长笛色泽更加沉郁漆亮,恍惚竟比当日更加厚重而有光泽。 酋德一把拾起长笛,心头澎湃不已。 哥哥——罗泊笑了起来,“你看你,遗失了心爱之物竟然毫无察觉。” 我以为——酋德竟有些哽咽。 “唉,这还要感谢希利,它不顾一切的从大火之中将它衔出。”罗泊微笑,“你是笛仙,这只长笛犹如你的生命,你看,这长笛果真非同凡响,大火之中竟丝毫无损,却越发的清亮如新,真是神笛啊。” 酋德含泪望着罗泊,心中涌起一阵自责。罗泊拍拍酋德的肩膀,“这是生与死的洗礼,经过这次磨难,你更应该好好珍惜生命,要让那些凡俗的小人明白,你远比他们预想的更有价值!” 酋德抿住嘴角,用力点点头。 罗泊这才欣喜的牵着酋德的手臂,“跟我来,酋德。” 酋德点头,信赖的跟随着罗泊的脚步向着山坡慢慢而行,山风习习而过,雾霭浮在腰间,两个人的身影若隐若现,恍惚行走在仙境一般。 风笛跟琴声不远处慢慢跟随其后。 罗泊在一面峭壁前停下脚步,他伸手一指那如剑般矗立云端的岩壁,回头道,“我已经很久没有听过你的笛声,记得那时候还是在宫中,你到亲王府为托雷演奏,我第一次听到你的笛声,清亮如天籁之音,令人心醉神迷。我还记得你曾经吹奏的那一曲,低处余音缭绕,高出直飞云霄,那份震撼即使今日,还余音在耳。” 酋德谦卑的垂目,含笑无语。 哈哈,看到酋德的腼腆之态,罗泊大笑,“我一直都想问问你,那却是什么曲子?” “哥哥,酋德吹笛大多数即兴而为,自己也不知那是什么曲子。” 哦?罗泊更加惊异,“酋德啊,你真神人也。” “哥哥实在过誉了,”酋德微笑。 罗泊抬手,完全不同意酋德的谦卑,“我虽然不敢同你相比,但是对于音律也略懂一二,你的笛声跟那些匠人着实不同,不但韵味悠长,而且成熟老道,不知者会认为那是经年斟酌而成,但是你曲调变化莫测,直抒胸臆,高昂夺人,又似即兴抒怀,原来竟是如此。”罗泊频频点头,慨然道,“烈布失去你,是他一生最大的遗憾,他会抱憾众生的!” “哥哥,前尘往事,如烟而散,何必再提。”酋德沉静一笑,“既然哥哥也懂音律,不知哥哥喜爱何种乐器呢。” 这会轮到罗泊腼腆起来,“我,略懂抚琴罢了。” 哦,哈,酋德眉开眼笑,“那今日我同哥哥合奏一首,共谱一曲,可好?” 罗泊的脸颊竟然簌的有些微红了,他迟疑着。 酋德偷偷一笑,罗泊脸红的样子真有点孩子气,素日长者一般的模样竟然也有这童稚的青涩。酋德一把捉住罗泊的手臂,“哥哥迟疑什么,你看这峭壁锋利如剑,直入苍穹,好不壮美,我现在心意抚动,在宫中我憋闷多时,一直无意吹奏,今天长笛失而复得,真的有些心痒难搔了,哥哥,我们共谱一曲吧,没准成就一篇旷世之作!” 罗泊的脸孔涨红,他兴奋的点点头。 “风笛,”罗泊回身呼唤,“快去取来我的长琴,我要与酋德合奏一曲。” 身后的风笛与琴声听到罗泊的命令,这才停住脚步,他们愣了一下,慌忙点头,转身跑去了。 “他们的名字很特别,”酋德看着两个男孩跑去的背影。 嗯,罗泊像是想起了什么,他沉吟着。 “怎么了,哥哥?”酋德疑惑。 没事,罗泊爽朗一笑,他手指指向前方,“知道我为何带你来这里吗?这不是一般的峭壁悬崖,这峭壁名曰玄音壁,回音袅袅,传颂千里,是人间的一处奇景,你在此吹奏,能与天地和鸣,大地回声,也只有你才配在这里演奏。” 罗泊的话让酋德心绪万千。 玄颠山,酋德似自言自语,“这里好不巍峨奇骏,哥哥,我一直不明晓,你们是如何找到这个地方的呢?难道这里也同那仙螺城一样,是幻化的虚无吗?” 罗泊微笑摇头,“怎会,不瞒你说,能找到这里,托雷可谓煞费苦心,这里非寻常修行之人可以到达,你可知蒙煵?” 这个如雷贯耳的名字他如何不知,酋德好奇的点点头。 “我有幸在年幼的时候跟随先王与托雷见过他一面,记得我跟说起过的,蒙煵一直都是托雷心中最完美的男人,他视蒙煵为偶像,多年来追踪他的足迹,潜心修行,只为能成为蒙煵那样的绝世法师。” 酋德沉思着,他点点头。 “而这玄颠山,就是当年蒙煵修行的圣地,他在这里修行多年,远避尘世,豁然开悟,得到天赐的法力,成就了自己。” 蒙煵,酋德心中叨念,“可,蒙煵现在何处呢?”酋德满心好奇。 哈,罗泊一笑,“蒙煵仙踪无定,谁也不知。不过,我相信他依然跟百年前一样飘逸伟岸于尘世之中。” 远远的,风笛与琴声疾步而来,他们手中捧着一只长琴,两个人小心的将长琴放在一块光洁的岩石上。 “请吧,哥哥。”酋德手执长笛,伫立一旁,他优雅的做出了邀请。 “也罢,那今天哥哥就献丑了”罗泊这才爽快的盘腿坐下,风笛与琴声得体的垂立在他的身后。 酋德凝神伫立,他扬起下颚,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第238章:告诉我句真话 笛声飞扬,长琴婉转,空寂的山谷玄壁回声,雪白的峭壁直插苍穹不见峰顶,高渺的笛声盘旋天际,高山流水,琴弦瑟瑟相合,酋德与罗泊完全沉侵在自由翱翔的境界中。 白衣飞舞,青衫拂动,两个人半闭着双眸,浑然忘我。身后的风笛与琴声已经痴痴的看的出神。 一声凄厉的长鸣,一道黑色的苍鹰穿过峡谷,风笛禁不住轻轻一抖,他用手臂顶了顶出神的琴声,两个人对视了一眼。 罗泊怔忪回神,止住了琴声,他神色竟有些恼怒。 “怎么?”酋德听到琴声嘎然而止,也停下了吹奏,“哥哥怎么停下了,我没用有想到,哥哥竟有如此的技能,看来,你才是真人不露相嘛,”酋德笑道。 那里,罗泊此时已经站起身,他似乎略有迟疑的停顿了下,“我只是跟随托雷习练过一点点,实在是三招两式而已。” 哈,酋德笑着走过来,罗泊俊逸的眉间竟有一丝寥落,“哥哥何必这么谦虚,我是从不虚意逢迎的,哥哥的琴声可谓一流,并不比我逊色多少啊。” 不敢,罗泊竟谦卑的躬躬身。 风笛跟琴声走上前,抱起长琴打算离去。 等等,酋德连忙阻止,“急什么,我们才刚刚演奏了一段,还不尽兴啊。” 风笛眼光投向了罗泊。 “去吧,今日到此。”罗泊果决的吩咐。 哥哥——酋德诧异。 风笛跟琴声抱着长琴已经一路走远了。 这是怎么回事?这两个小童好不懂得礼节!酋德不快的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 “哥哥怎么这是怎么了?”酋德看着身旁静默的罗泊。 “没什么,我有些累了,”罗泊含笑,“这里风大不宜久留,我们回去吧。” 酋德不解看了眼神情莫测的罗泊,只好沉默的跟随他慢慢踱了回去。 在风笛跟琴声的侍候下,吃过素淡的午饭,罗泊跟酋德坐在山巅的青石上眺望远处,云雾浓郁集聚起来,山风微起,酋德凝望了一会,空气中似乎有些潮润,好像要下雨了似的。 罗泊却依靠在山石上,丝毫未动,他眼神迷蒙,嘴角挂着一丝神秘的笑意。 “哥哥,似乎要下雨了呢。”酋德轻声。 嗯,罗泊应了一声,“无妨,这里即使下雨,也是淅淅沥沥,我倒是很喜欢在雨中遐思,也喜欢被雨水沁湿的感觉,”罗泊转向酋德,莞尔一笑。 既然罗泊很有兴致,酋德只好陪着安坐下来,其实他也不想离去,风霜雨雪本就是自然之境,深宫中的岁月,让他几乎淡忘去欣赏这些景致了,也好。 小雨稀稀落落而下,玄颠山一片烟雨迷蒙,远处山峦朦胧起伏,像是蒙上轻纱的屏障,看上去别有韵味。 罗泊脸颊湿润,眉间睫毛上挂着滴滴水珠,他的神情满心欢喜,“风笛,”罗泊唤了一声,风笛打着一把折伞跑了过来,“大人,下雨了,您还是到房中避避吧。” 罗泊挥挥手,“去拿酒来!” 风笛愣了一下,拿酒? 怎么,罗泊有些不快的瞟了一眼风笛,“今天很有兴致,我想跟酋德在雨中饮上几杯,快去吧。” “您的伤势,法师说过,您不宜饮酒的——”风笛还在嘟囔。 还不快去!罗泊提高了音量。 风笛这才慌忙的跑去了。 罗泊捋了捋湿漉漉的长发,转身看着酋德,“怎么样?我们共饮一杯可好?你现在已经痊愈,应该没有大碍了。” “哥哥开心就好,我愿意奉陪,”酋德也很有兴致似的,罗泊开心的点点头。 风笛端过一个青碧的葫芦形状的器皿,两只白玉酒杯放到他们眼前的青石桌上,为他们斟满了酒杯。 罗泊豪爽的率先端起,向着酋德高高举起,酋德忙端起杯中酒,跟罗泊相视一笑,两人一饮而尽。 这酒闻上去清香扑鼻,喝下去满口余香,丝丝滑滑的流过咽喉,肺腑之中一阵热热的暖意,酋德不由得一笑,好酒! 两个人推杯换盏,很快就喝干了瓶中酒。 “风笛,再来一壶!”罗泊兴高采烈的唤道。 风笛脚步踟蹰,他看着罗泊的脸色,嗫嚅着,“大人保重身体。” 罗泊拧了拧眉头,“就你话多,我的话你也不听了吗?” 小人不敢,风笛微微垂目,白净的脸颊上由于胆却竟有些微红,“法师叮嘱过,让小人好生照料您的。” 我很好,罗泊快速答道,“快去吧,我与酋德上次一别难得一聚,这次他来玄颠山竟然还没有为他接风,今天烟雨蒙蒙,难得有此情致,我们定要痛饮几杯的。” 可,风笛还在迟疑,“等法师回来一同庆贺不迟——” 啪的一声,罗泊满脸涨红猛拍了下石面,“是不是你只听托雷的话,我的话不作数了,对不对!” 风笛砰的一声跪在地上,双肩一抖,“小人怎敢,大人赎罪——” 酋德还没有看到过罗泊如此震怒,他惊讶的看着罗泊的神色,心中一惊,酋德站了起来,“难道,哥哥受伤了——” 是的,不等罗泊回答,风笛马上应了一声。 哦?酋德转向风笛,“什么伤?”酋德完全没出罗泊身上竟有伤势,他看着精神烁烁,没用丝毫的病态。 “笛仙有所不知,上一次黑山您可还记得?”风笛忙道。 啊,酋德心中一惊,那一次烈布用九龙弓射伤了罗泊,可是罗泊说过,他早已经脱险,怎么? 是的,风笛点点头,“大人看上去已经痊愈,但暗伤依旧,法师叮嘱他不能饮酒的——” 住口,罗泊喝了一声,“酋德,别担心,我已经安然无恙了,那点小小的瘀伤,不足挂齿。” 酋德心头一阵沉郁,九龙弓的威力他怎会不知,罗泊能死里逃生已属奇迹了。 “哥哥,还是听风笛的吧,你的身体要紧。”酋德安抚道。 罗泊忽的站了起来,“我说没事就是没事!还不快去!”酋德愣愣的看着罗泊震怒的样子,风笛也面露惧色,他咬着下唇,慢慢起身,垂着头转身去了。 罗泊这是怎么了? 风笛捧着一壶酒匆匆而来,罗泊一把夺过酒壶,“你自去吧。”风笛红了脸,慌忙退下了。 罗泊为两人斟满杯中酒,他仰头猛地喝了一杯,酋德迷茫的看着罗泊。 罗泊抬眼看到酋德的神情,噗的笑了起来,“你傻傻的看着我干嘛,人生难得就是一个自在,人世苦短何必拘泥?酋德,你这一次逃出烈布的魔掌,更应该随心所欲,活出自我!”罗泊慷慨激昂,眼色飘忽,酋德感到他真的有些不胜酒力了。 酋德慢慢举起酒杯,向着罗泊颔首,“这一杯,小弟敬你,哥哥屡次救酋德于水火,酋德却从未报答——” 呵呵,罗泊眼神迷离的看着酋德,一丝苦笑浮在唇边,他摇了摇手。 我,罗泊伸着手指,口齿有些模糊的望着酋德,“一直想问你一句话的——” 酋德看到罗泊醉意朦胧,身体也有些摇晃了,他忙上前,扶住罗泊的手臂,坐到他的身旁。 “什么话,哥哥不妨直说。” 罗泊嘴巴凑到酋德耳边,热热的呼吸吹在酋德的脸颊上,“那一次,你是真心话还是骗我的?” 罗泊悄然的耳语在酋德耳边却如雷炸响。 第239章:你是懦夫! 酋德当然记得,那一次托雷将他囚禁,为了博得罗泊的信赖,他曾经勾——,唉,他万万没用想到,醉酒的罗泊竟然忽然提到此事,酋德一时尴尬不已,他该如何回答? 酋德一脸的窘态,此时的罗泊醉眼迷离,身子沉沉的歪在他的肩头,酋德微微垂下脸庞,躲避着罗泊的凝视。 “把你吓到了,呵呵,”罗泊有些口齿模糊的轻笑。 “哥哥,你醉了,我扶你回去吧,”酋德适时的起身,扶起了步履不稳的罗泊。 你怕什么,罗泊嘻嘻哈哈的点了点酋德,“玩笑话自然是玩笑听,不要当真好啦,” “风笛,”酋德扬声唤道。 啊,风笛闻声快步跑了过来,连忙扶住了摇晃的罗泊,“大人,您醉了,我扶您去安歇吧。” 风笛把罗泊的手臂架在自己肩头,向着罗泊的卧房而去,酋德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夜色已深,酋德辗转难眠,他竟然又一次死里逃生,或许,连上天都不能允许他就这样死去,他想起那一刻,他奋力的扑向大火,在那一刻,他真的不想活了,可是,他依然活着,酋德心中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释然,正如罗泊所说,他不能死,他的生命不该那些轻微。 爱,他爱过了,他不后悔。但是他的爱,在纵身的那一刻,就烧成了灰烬。 酋德深深的叹口气,凝望着深不可测的夜空,他一定要重新来过! 酋德坐了起来,他对刚刚自己的举动感到愧疚,他竟急不可待的躲开了罗泊,他在罗泊的眼中隐约的看到了什么,那奇怪而含混的目光,让酋德禁不住心头微颤。 酋德不安的站起身,穿好鞋子,踱步到了外面。他的房间好奇特,竟然没用屋顶,屋内的陈设整洁如新,酋德惊异的发现,他的屋子干爽清新,毫无被雨水冲刷过的痕迹。 酋德恍然明白了什么。玄颠山充满了奇异的谜底。而且他可以肯定,罗泊在逃避着什么,他的眼中有几许难以掩饰的悲戚跟空洞,托雷在哪里?他相信,托雷一直在暗中观测自己,而他,为什么要救自己? 酋德叹息一声,他岂能不明白托雷的心愿,可是他对托雷绝无爱意,又如何投入他的怀抱之中?这,绝不可能! 酋德不自觉的走到罗泊的门口,恰当的说,这里的房间并没有门,跟他的房间一样,没有屋顶跟围墙,却自成轮廓,一张雕木大床帷幔低垂,依稀可以看到里面轮廓模糊的人影,罗泊睡着了吗? 风笛与琴声也没有侍奉在门口,或许是罗泊体贴的让他们去休息了。 月光铺洒在罗泊屋内白石的桌椅上,泛着清亮的微光。酋德徐徐迈动脚步,走向了罗泊,他脚步轻微,没有发出任何的声响,他伸出手指,轻轻掀开帷幔,罗泊仰面躺着,双手交叉放在胸前,他面色安详,光洁的额头白亮平滑,月光照在他面颊上,即使闭着眼睛,依然可以看得出,他英俊夺人的五官。 酋德心中放了心,他不想惊动罗泊,他手指轻轻松开,打算转身离去。 酋德。 酋德一惊,他蓦然回首,却看到罗泊睁开漆亮的双眸,正含笑凝视着自己。 你来了?罗泊轻柔的嗓音。 嗯,酋德有些局促起来,一时间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深更半夜的忽然出现在罗泊的床边,罗泊会怎么想自己?真是——“我没事的,早就醒了,谢谢你,酋德。”罗泊温和的坐了起来,他拍拍床沿,示意酋德坐下说话。 酋德这才坐了下来,“没事就好,我担心你醉酒,所以过来看看的。” “我知道你会来,”罗泊含笑。 酋德一半身体隐在暗影中,不知为何,他脸孔一红。 “我刚刚确实,有点醉了,”罗泊结巴了一下,“可能失言了——” 没有,没有,酋德连忙说。 罗泊完全恢复了常态,他拍拍酋德手背,“酋德,你这次离开兰陵,我相信你也不想在回去了,邱特早已灭亡,你也并无亲眷,你有何打算?” 是啊,酋德沉思着,罗泊的话让他心头一阵悲凉,他能去哪里?抚宁吗?他早已背叛了哈尼斯,他相信,徒洛看到自己,会不会瞬间将他撕成两半。 酋德凄然一笑。 兄弟,罗泊温情的唤了一声,酋德抬起双眼,望着罗泊。 “哥哥想劝你一句,可以吗?”罗泊的眼神充满了慈爱与期待。 您说。 “答应托雷吧,好吗?”罗泊声音轻柔。 酋德惊诧的看着罗泊,他嘴唇翕动着,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罗泊握住了他的手,“酋德,托雷除了清高自傲,我相信他比烈布会更加珍惜你的。” 酋德抽开了自己的手,他紧抿主双唇,垂下眼帘沉默着。 “托雷爱你,我比任何人都知晓,酋德,只要你答应,你我同样追随在他的身边,遨游于世,自由自在,那不是很好吗?”酋德死死的闭着嘴唇,他不发一言。 “酋德,托雷说过,只要你答应他,他今生不会在去寻觅,只要你我陪伴,今生无求!” 酋德蓦的抬起目光,罗泊忍不住一惊,月光下,他看到那一双晶亮的双眸喷射着愤怒的烈焰,正死死的瞪视着自己,罗泊在这目光下禁不住浑身寒冷。 厄,罗泊愣住了。半响,罗泊镇定下自己,他柔声道,“酋德,你跟烈布根本就不是一类人,只有托雷才会真心爱你陪伴你,只要你愿意,我相信他宁愿放弃荣华跟你一起浪迹天涯,天地为伴,这,不是你今生最大的愿望吗?” 不,不是这样的!酋德忽然大声。 罗泊警觉的瞥了眼门外,手指放到唇间做了一个嘘的手势。 酋德不为所动。 罗泊压低声音,“小点声,不要让他们听到,会传到托雷的耳中的。” 呵呵,酋德藐然轻笑,他好笑的看着罗泊谨慎的神情,“哥哥,你活得自在吗?” 我,罗泊没想到酋德有此一问。 你错了,哥哥,酋德叹息一声,“你说的没错,那却是我的梦想,但是你忽略了一点,我不会跟我不爱的人去拥有那样的生活,我宁愿一个人孤老一生!” 糊涂!罗泊低喝了一声。 懦夫!酋德脱口而出。 你,说,什么?罗泊脸色苍白,眼中精神难以描摹的悲伤,酋德马上后悔了,但是话一出口覆水难收。 “你说我是懦夫?”罗泊像在自言自语。 第240章:宁为玉碎 罗泊痴愣愣的坐在那里,神情呆滞。 余光中酋德看到罗泊失魂落魄一般的坐在那里,如同石雕泥塑。不知为何,酋德心中柔软一动,他伸出手覆在罗泊的手上,眼睛却没有看罗泊。 “我能如何?”罗泊忽然问。 “哥哥,”四目相对,酋德轻声唤道,“你快乐吗?” 快乐?罗泊像在自语,他果决的抬起目光,“我的快乐就是让托雷快乐,这是我今生的使命。” 酋德不以为然的看着远方,嘴角轻轻一挑。 “怎么,你认为我很可笑?”罗泊明显受伤了。 酋德收回目光,盛满怜惜的眼睛望着罗泊,“我怎么会,哥哥,我只是怜惜你。” 哈,罗泊嗤笑,“我有何让你怜惜?酋德,知恩图报是君子所为,没有托雷,那有今天的罗泊,没有托雷,罗泊只是个最最平凡的男子,苟且一世,籍籍无名。” 哈哈,酋德笑了起来,他轻轻摇了摇头。 “很可笑吗?”罗泊恼怒的问。 是的。酋德回答的字字清晰。 罗泊握着拳头,冷冷的看着酋德,“好,说我听听?” “知恩图报是君子所为,这没错,但是哥哥穷其一生都在欺骗自己,荣华?富贵?名声?那些跟真正的爱相比,犹如粪土!” 罗泊的手微微颤抖着。 “哥哥挚爱托雷,但是爱不该是用卑微与尊严去换取,一个不懂得珍爱你的人不值得你这么做!”酋德的话掷地有声,罗泊已然变了脸色。 “卑微?你为了烈布甘受屈辱,被世人嘲讽,最后落得火中自戕,你的爱难道有尊严吗?”罗泊残酷的反问。 酋德愣了一下。 半响,酋德缓缓的吐了一句,“所以,我宁为玉碎不为瓦全!”酋德镇定的看着罗泊,“哥哥,我只是为你惋惜,你才貌双全,为人忠厚,你一生都在守护着他,不惜委曲求全,失去自我,这不是爱!” 罗泊双眼猩红的呆视,他被酋德的话震慑住了。 他们无语的瞪视着对方,空气凝结,吹拂的山风也仿佛冰冻了。 我——罗泊迷惘四顾,眼神空洞的飘浮,不知放在何处,他口中呢喃自语。 不,不,是我不配——罗泊口齿模糊的叨念着,“酋德,他,爱你——” “可是我不爱他!”酋德睁着一双血红的眼睛瞪视着罗泊。 “离开他!”酋德大声说,“哥哥,你该去寻找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天空跟世界,而不是沦为给他寻找男人的工具,你在践踏自己!” 我!罗泊终于怒不可遏,他向着酋德猛然挥起手掌,酋德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罗泊的手掌停在半空,酋德瞟了一眼轻声笑了。 愤怒不已的罗泊手掌一挥而下,‘喀嚓’一声,床头断裂的一响,床铺一个倾斜,两个人的身体同时向着一侧倒去,酋德整个人不由自主的压在罗泊的身上,酋德惊了一下。 他的脸孔几乎贴在罗泊的脸上,他们的鼻尖碰到了一起,两个人面面相觑大惊失色,两个人都奋力想挣扎着起来,他们的重量却愈发的压向了一侧,酋德脚下一乱,却怎么也站不起来,轰隆一声,床铺坍塌,两个人咣当一声跌落到地面上。 酋德屁股一阵生疼,罗泊愣愣的呆坐在地上。 嘶嘶,酋德低吟了几声,看来罗泊确实有点功夫的,一掌下去厚重的床榻都坍塌了,酋德想着想着,忽然很想笑,他绷住脸,怕罗泊看出来在怒火万丈。 酋德偷偷瞟了罗泊一眼,却未想到与罗泊同样偷窥的目光顶个正着,两个人再也按耐不住,一同哈哈大笑起来。 罗泊耸动着双肩,笑得满眼是泪。 你们——不知何时,风笛已经站在了门外,他疑惑的看着眼前两个疯癫的男子。 回去睡觉!罗泊喝了一声。 大人,你们在做什么?风笛站着没动,他看了看酋德,低声道,“法师如果看到,会不开心的。” 罗泊一下子站了起来,“还轮不到你管我,赶紧滚!”风笛惊恐不已的看着失态的罗泊,他似乎从来没有见过罗泊如此震怒,一时间,他呆住了。 酋德也跟着站起身,他惯常的掸掸长袍,平静的注视着脸色难堪的风笛。 “回去休息吧,风笛,为人要懂得长幼尊卑和自己的本分。” 风笛面红耳赤,他一个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酋德侧头看着罗泊,他攥着一双拳头的双手微微颤抖着。 哥哥,酋德轻唤了一声。 你,罗泊呆视着前方,“尽快离开此地吧。”罗泊忽然低沉的说。 酋德满眼诧异,这个昨天还在苦苦告知自己无路可走,为何一个夜晚却让他立改了说辞。 “走吧,越远越好,不然就来不及了——”罗泊神色迷茫轻轻闭上了眼睛。 为什么?酋德坦然的看着罗泊,“托雷还要囚禁我是吗?” 不仅仅。罗泊苍白的脸上失去了血色。 酋德一把捉住罗泊的双臂,摇撼着,“哥哥到底是何意,为何不愿直言相告?” 罗泊缓缓回头,“别问那么多,酋德,你自由了,天下总会有你的容身之地,”罗泊镇定的望着酋德,“一会,我会送你下山,你一路向东走,一个月后,会到达一片草原,那里是游牧族,他们好客热情,你告知我的名字,族长会收留你的,而无论发生了什么,记住,永远不要回头。” 游牧族?酋德震惊的望着罗泊。 罗泊微笑点头,“那是我母亲的故乡,去吧,听我的。” 罗泊的话语让酋德浑身寒冷,他恍惚间预感了什么,罗泊的每句话都像是跟他诀别。酋德心头一震,仿佛间明白了什么。 “哥哥,你怎么办?如果托雷知道你放走了我,会饶恕你吗?” 罗泊背过手去,赤着双足站立着,他挺拔颀长的身体昂首而立,他淡然的笑了笑,“我这一生已成定数,我无意逃脱,如果我需要面对惩罚,我宁愿死在托雷的手中,”罗泊看着嘴唇颤抖不已的酋德,他走上前拍拍酋德的肩膀,“别担心,他不会杀我,我是了解他的。” “你说的很对,酋德,既然你不愿意做的事情,就不要勉强自己,我会说服托雷,罗泊轻轻摇摇头,即使他不认同,只要你即刻离开,待到他回来之时,你已经杳无踪影,放心,没有人知道那个地方,托雷也不知道。” 酋德心中盈满悲伤的泪水,他竭力不让那脆弱喷流而下,他伸出双臂,轻轻抱住了罗泊,“哥哥,谢谢你。” 罗泊也轻轻揽住酋德,两个男人紧紧拥抱在一起。 揪揪——一声凄厉的叫声划破夜空,刺耳犀利,酋德跟罗泊同时回首,那凄厉的长鸣在空旷的山间发出巨大的回音。 暗影中慢慢显现出一个男子的身影,哈,别来无恙啊,酋德? 第241章:他们有私情! 托雷?酋德惊惧的呆愣住了,酋德与罗泊迅速的分开了。 “你,回来了?”罗泊竭力镇定自若的问。 “是不是让你失望了?”托雷向前迈动脚步,款款走出了暗影,淡蓝色的长袍拖曳在地,长发垂落腰际,他的嘴角挂着一抹莫测的笑意,目光却寒星般的冰冷。 “看你说的什么话,”罗泊宽和的笑着迎上前去。 站住。托雷低喝了一声。 “我,想你误会了,托雷,”罗泊面色平静了下来,他温和的说。 托雷余光扫过坍塌的床榻,脸色的神色变得愈加难看。 罗泊跟酋德迅速对望了一眼,深更半夜,两个人身穿睡袍,热切的拥抱在一起,而最让人无语的是,那床榻竟然坍塌了! 酋德意识到任何解释都是多余的,托雷的神色告诉自己,暴风雨即在眼前。 那是风暴前夕的沉默,三个人都没有讲话,罗泊表情凝重,托雷冷若冰霜,酋德飞速的思索着。 “我必须解释下,托雷。”罗泊终于出声。 哦?托雷悠然的转过头,笑意浮现在脸上,“你说,”托雷优雅的嗓音。 “昨天,我醉了酒,酋德担心我,过来探望我,罗泊迟疑着,”我做了一个梦,梦中被魇住了,惊醒中失手砸坏了床榻,还差一点伤了酋德——“罗泊神色凝重的陈述着,他表情肃穆,一字一句的说。 哦?托雷讴吟了一声,他侧身一掀长袍,幽雅的坐了下来,哗的一声,折扇大开,托雷轻轻摇动着,扇面挡住了他半张脸,一双咄咄的目光却幽冷而洞深。 “托雷,你我多年,难道我的话你也怀疑吗?”罗泊看着托雷的眼睛,“罗泊自认也是个忠义之人,断不会作小人之举,更何况——”罗泊沉重的语气,他停顿了下。 接着说,托雷含笑。 ”酋德是你心爱之人,我怎会——“罗泊艰难的解释着。 ”哎,看你都说了些什么!“托雷看到罗泊的脸色,他嗤的笑出了声,“我的罗泊啊,你看你,”托雷合上折扇,站起身走到罗泊面前,抬起手臂给罗泊擦拭额头的汗水,“怎么出这么多汗,真是,你就这么怕我么?” ”我,我不希望你多心,“罗泊一双眼神竟充满了无助。 托雷眼中柔情万千,他叹息了一声,“哥哥,我一直都这么叫你,在我的心中你才是我的哥哥,从来都不是烈布,他是个很坏的哥哥,眼中只有权力跟王位,根本没有亲情,我只有你。”托雷望着罗泊,语调幽怨,酋德看到,罗泊眼睛潮红。 “我一直信任你的,”托雷伸手放在罗泊的脸颊上,轻轻抚摸着,修长的指尖月光下泛着微光,它们滑过罗泊的脸颊,鼻梁,双唇,罗泊梦魇般的呆立着,托雷半闭着眼睛,迷蒙的摩挲着,忽然,他双眼洞张,漆黑的眸子变得幽蓝,罗泊不由得啊了一声,他下意识的退后了一步。 “你哆嗦什么?”托雷嘴角一弯,他近身一步。 殿下!酋德身后喝了一声。 托雷停下了,他没有回头。 “殿下,”酋德微微躬身,“我想您误会哥哥了,他是酋德见到的最忠肝义胆的人,他绝不会背弃殿下!您,误会他了。” 呵呵,托雷慢慢转身,温柔一笑,“酋德,你喜欢罗泊?” 殿下! “你看这样可好,我成全你们,反正烈布已经将你遗弃,不如,”托雷回身瞟了眼罗泊,“不如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一起远走高飞吧?”托雷愉快的张开手臂,他呵呵笑了起来。 托雷!罗泊闷重的呻吟了一声,他的脸孔由于激动跟愤怒几乎扭曲了。 哥哥?好亲热的称呼,托雷歪嘴一笑,“罗泊,如果不是我亲眼所见,我如何可以相信,你何必欲盖弥彰呢?” ”你真的误会了!“罗泊砰的一声跪在地上,“罗泊绝无二心,句句属实!” 你撒谎!忽然一个声音传了过来,酋德抬眼望去,风笛不知何时躲在山石的暗影中,大约已经许久了,他缓缓走了出来。 哈,托雷笑了笑,“过来说话吧。” 风笛这才徐徐走到近前,给托雷深深一拜,“法师。” 风笛指了指罗泊,“小人不敢隐瞒,罗泊与酋德确有私情。” 啊,酋德跟罗泊目瞪口呆。 “看我不宰了你!”罗泊猛然站了起来,托雷迅速抬起手臂,用折扇挡住了罗泊高举的手臂。 “你既然青白,何必怕他说你。”托雷瞟了一眼罗泊。 风笛胆却的看着罗泊,踟蹰着。 “你敢无中生有,污蔑于我,我定不会饶你!”罗泊骂道。 说!托雷冷漠的吐声。 “他们,”风笛看了眼罗泊锋利的目光,他迟疑着。 ”我让你如实说!“托雷提高了音量,怒喝了一声。 “他们在,雨中饮酒,互相依偎,抚,摸——” 你找死!罗泊飞起一脚向着风笛头顶踹过去。啪的一声,托雷折扇一抖,敲在罗泊胸前,罗泊像是被重物重重一击,他极速后退了两步,手捂在了胸前痛楚的弯了下腰。 说! ”简直混账!“酋德忽然脱口而出,连他自己也震惊不已,酋德此时顾不得斯文,他上前一步,怒斥道,“你这个小童好没有廉耻,竟敢恶意毁谤我们,我问你,你就不怕说假话,天打雷劈吗!” 我,我,风笛恐惧的看着酋德暴怒的双眼,他忙向后爬了两步,躲在了托雷身后,一把扯住托雷的衣襟,“法师——”托雷一笑,他微微弯腰,用折扇抬起风笛的下巴,“乖,别怕,有我在,不必担心,没有人可以伤害你的。” ”法师明鉴,“风笛得到保护,他双手抱住托雷的腿,一脸无辜,“小人怎敢扯谎呢。” ”别怕,说吧。“托雷柔声道。 他们,风笛指指酋德,“笛仙自打伤好了以后,日日与罗大人朝夕相伴,昨夜罗大人令我与琴声自去安歇,不用管他,小人怕他醉酒不适,本打算留下来陪伴,却被大人呵斥,只要回房安歇了。” 嗯,托雷微闭双目鼻孔哼了一声。 “夜里,小人却被什么声音惊醒,法师知道,小人自打来了玄颠山,忽然耳清目明,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这还要感谢法师对小人的垂爱,风笛才能变得不在愚笨,”风笛抬眼瞟了眼托雷,目光含情脉脉。 托雷微笑了一下,折扇轻轻拍了下风笛的脸颊。 “小人觉得那声音怪异,以为是大人晚上不适,身边没有人怎么行,小人就下了床,一路寻了过来。” 酋德眼中迸发着怒火,他恨恨的瞪视着风笛张合的嘴巴,他心中恍然明白了,为什么罗泊总是不愿风笛待在身边,又为什么对风笛态度总是很蛮横。 你看到了什么?托雷轻声问。 风笛似乎很为难的样子,他撅了撅嘴巴,“小人,怎敢去形容那样的场面呢——” ”但说无妨,他们既然敢做你如何不敢说?“托雷笑了笑。 风笛得到鼓舞,这才放心了似的,“小人走到大人房前,那声音愈发的清楚了,小人觉得怪异,没敢前去惊动,小人仔细分辨,才发觉那是两个人同时发出的声响,原来,大人房内还有另外一个人。”风笛看了眼酋德,所指不言而喻。 托雷沉默着。 “小人吓坏了,赶紧躲在暗影里,这才看了个究竟。”风笛声音弱了下去。 快说!托雷忽然大声呵斥。 风笛肩膀一抖,“小人不齿学这些苟且之事,法师对罗大人恩重如山,世人皆知,罗大人这么做,实属大逆不道!” 罗泊的手颤抖着,他的眼睛由于愤怒布满红丝。酋德冷笑了一声,他看也不想再看风笛一眼,他把头扭向了一边。酋德心中叹谓,真是往昔重现,这嘴脸何其相似,何其熟识!这风笛看着年轻单纯,竟比那当年的明熠更加阴险卑略! 第242章:记住了吗 托雷脸上僵硬的失去了表情。 废话,然后呢!托雷斥骂。 “小人看到他们疯狂的纠缠在一起,颠鸾倒凤,喘息震天,真是不知廉耻,小人当时吓坏了,站着不敢动,谁知道小人由于胆却,脚下一滑,竟然发出声响,那变便停止了声响,”风笛嘲笑的看着酋德,“可是笛仙却不愿意分开,扯住大人手臂不放,不一会,那声音愈发的激烈,轰的一声,他们竟然把床榻压塌了——” 托雷眉间跳动着。 “小人怕出事,这才偷偷溜出去,唤来希利,让它为您传去消息——” 酋德麻木的倾听着,他明白了一切。 哈哈哈,罗泊忽然疯狂的大笑起来,他指着风笛,笑得震天山响,“风笛,如果早知道你这么坏,当初也不会抬举你来侍候亲王,我看你清秀伶俐,却万没有想到你小小年纪却心如蛇蝎。” 风笛面不改色给罗泊躬躬身,“多谢大人抬举,小人只不过如实讲述,忠诚于法师是小人的本分,”风笛轻瞟了一眼酋德,“何来的心如蛇蝎?” 我杀了你!罗泊不顾一切的冲向了风笛,酋德只感到一阵旋风般的白光一闪,罗泊整个人飞了出去,砰的一声,他重重的跌倒在地,罗泊手捂前胸,哇的一口鲜血喷溅出来,雪白的白石地面上一滩嫣红,惊心的醒目。 托雷潇洒的收回手臂,他轻轻拍了拍风笛的脸颊。 “你去吧,”托雷微笑。 风笛甜蜜的一笑,这才起身走了出去。 托雷!酋德握紧双拳步步紧逼了上去。 托雷悠然自得的抬眼酋德,“好久不见,酋德,你愈发俊美了。” “我现在方知,你才是最残忍的混蛋,你的残忍远胜于你的哥哥烈布。”酋德低沉的骂道。 嗤的一声,托雷不屑一笑,“一派胡言。扪心自问,酋德,如果不是我,你能活到今天吗?如果不是我,你早就被凌虐而死,甚至还来不及跟烈布惺惺相惜,你似乎还死命的眷爱他,其结果如何啊?酋德,直至今日,你还在执迷不悟吗?” 呸,酋德啐了一口,他指了指趴在地上呼吸艰难的罗泊,“他是谁?他是你这一生唯一最爱你的人,你甚至不愿意相信他,你爱他吗?” 我当然爱罗泊,托雷莞尔。 “但是你的爱比刀剑更残忍,比烈布的残暴更可恨!” 托雷不以为然的坐了下来,他翘起了二郎腿,悠然的摇晃着,像在侧耳聆听。 “你当年将明熠安插进宫,是为了在烈布身边埋下眼线,你帮助我除掉明熠,不过是为了保全你自己!” “嗯嗯,还有呢?”托雷眯着眼睛笑眯眯的看着酋德。 “这一次你为什么救我?”酋德目光凶狠的看着托雷,“也是为了你的私欲,殿下,酋德很抱歉的告诉你,我绝不可能顺从于你,我对你毫无爱意,你错打了如意算盘。” 哦,托雷点点头,“不过,酋德,有件事情你似乎还不明晓,哈。”托雷调笑的挤了下眼睛。 什么意思?酋德咄咄而视。 努,托雷用嘴巴向着罗泊努了努,“他没有告诉你吗?既然你们如胶似漆的爬上了床激情了一夜,他却没有告诉你?” 什么意思?酋德目光冰冷。 “唉,”托雷合上折扇在掌心轻轻敲打着节拍,“为了让你来到玄颠山,罗泊施下大火,烧死了兰陵数千人的性命,并且放出消息,你曾经取过妖女为妻,你就是那个纵火的妖人,哈哈哈,”托雷仰面大笑起来。 酋德心中蓦的一紧,瞬间面如死灰。 “当然,我的罗泊是很聪明的,他及时将罪责嫁祸到那个怪物的身上,你可知哈尼斯一直在寻找你?徒洛恰巧现身兰陵,兰陵百姓更加坚信,是你勾结了这个怪物,滥杀无辜,你今生也无法洗清你的罪责了,酋德,哦哦,”托雷停顿了一下,“善良的酋德,为了你,多少无辜的人失去了生命,啧啧,为了你,我真的是煞费苦心啊。” 血液一下涌上了酋德的头顶,他只感到眼前一片昏黑,他怎么没有想到呢,该死! 别,别,托雷看到酋德的脸色,忙摇了摇头,“不要激动,平静点,你是不是要痛骂我了,其实啊,酋德,你还应该感激我才对,如果不是我,你永远也看不到烈布最真实的嘴脸,你一直对他真心以待,可是,在生死关头,他却放弃了你,在他的眼中,他的王权永远高于你,所以,不逢危难,难见人心,酋德,这次你总明白了吧?” 酋德向前迈动着脚步,他走近了托雷,很近的俯瞰着托雷,托雷有些局促的站了起来,托雷退后了一步,酋德迈前了一步。 “你到底为什么!”酋德阴冷的声音。 “为了你。”托雷淡然的回了一句,语调轻柔。 “酋德,你了解我吗?”托雷微微一笑,“我跟烈布一样,也是亚瑟王的子孙,但是他却贵为兰陵之王,却处处凌虐于我,我没有一兵一卒,也没有任何的自由,我的一切举动都在烈布的管辖之下视野之中,他可以随意闯入我的府上,殴打我的亲随,我虽为亲王尊严何在?” “这是你们兄弟之争,跟我有什么关系?”酋德语调冰冷。 错,托雷轻声笑了笑,“我爱你,而你却爱他,不是吗?”托雷叹息了一声,“为什么好的东西永远是他的,权力,富贵,江山,美女,当然,我可以不跟他争,但是,你——却不同。” 酋德看着托雷,冷若冰霜。 “他连男人他也不放过!”托雷忽然失去控制大吼了一声,“什么都是他的,他曾经是你最憎恨的人,你却爱上了他!” 托雷挥动着手臂,歇斯底里的咆哮着,他不停的踱着脚步,在酋德眼前晃来晃去,酋德惊异万分的看着托雷挥舞着双臂不断的咒骂,他惊呆了,托雷是不是真的疯了! 托雷忽然一个近前,一把捉住酋德的衣领,“我不服,明白吗,我那一样比他差,除了没有他的匹夫之勇?我本不想跟他争什么,却被他步步紧逼,连你,也竟然站在了他的旁侧,对他唯命是从,任他蹂躏,我没有一天不想杀了他!” “你疯了,托雷。”酋德平静的看着托雷扭曲的脸庞。 “不,不,你是我的,酋德,我宁愿毁了这个世界,也要得到你。”托雷慢慢松开了手指,“记住了吗,亲爱的酋德?”托雷温柔的瞟了酋德一眼,竟妖媚的一笑。 第243章:让兰陵为你殉葬 酋德颓然的站在原地,他心中豁然开朗,托雷才是一切的真凶,他是凶手,他是兰陵的罪人!一瞬间,万般悲凉涌上心头。 酋德知道,他已经无处可逃了,托雷肆无忌惮的告诉自己真相,就是他不在介意他知道,他宁要私下虚伪的面具,让酋德看清一切,这意味着托雷不会放过自己,他绝无逃生的可能了。 罗泊武功甚高,伸手远在他之上,可是酋德看的真切,托雷不过弹指一间就将罗泊击倒,托雷如今的法力以远非他能想象。 “你到底想怎么样?”酋德镇定着自己,他平静的问。 “呵呵,”托雷轻叹了一声,“聪慧的酋德,为何竟然如此愚笨了?” 咳咳,罗泊浮在地上,剧烈的咳了两声,鲜血涌出了他的嘴角,他想挣扎着站起来,还是无力的倒下了。 哥哥——酋德向着罗泊冲去,托雷一伸手,酋德眼前仿佛横亘了一座大山,无法逾越。 “罗泊命在旦夕,你难道见死不救吗!”酋德愤怒大声。 “承担罪责是每个人的必须做的,”托雷面容冰冷。 不过,托雷温柔的眯了眯眼睛,“也要看你怎么做了,如果我开心,或许会赦免于他的——” 酋德禁不住怒火中烧。 “他也是你的哥哥!” “他不在是了,”托雷冷酷的笑了笑,“背叛我的人甚至不配活着。” 酋德刚要斥骂,却见托雷猛然一挥手臂在半空中划了一条弧线,托雷一张手,一个深灰色的盒子呈现在他的掌中。 啊,酋德大惊,哈尼斯的魔镜?你——“没错,这是达布的魔镜,这里面蕴含着那个水妖全部的法力,威力无比。”托雷轻轻按了下按钮,酋德不自觉的后退了一步,魔镜的玄妙他是见过过的。托雷瞥视了一眼酋德,嘴角轻轻一挑,喀吧一声,暗锁一响,盒子打开了,托雷垂目似乎默念了什么似的,他忽的睁开了双眼,“去吧,罗泊。” 酋德心中大惊,“你要干什么!” 罗泊抬起哀怨的目光,他嘴巴张了张,他整个人变得飘忽起来,继而愈发的轮廓模糊,簌的一下,罗泊化作一团白光,瞬息不见了,砰的一下,托雷关闭了盒子,不动声色的锁上了按钮。 酋德呆望着空荡荡的地面,他目瞪口呆。 哥哥——酋德轻声叫了一声。 “让他去吧,至少还有达布与那妖女的鬼魂跟他相伴。”托雷淡漠的说。 什么,酋德震惊不已。 “你杀了他?”酋德盯视着托雷。 托雷挑了下眉毛,“哦,这倒是没有,你被烈布打入炼融井中,算不算杀了你?” “他死了吗?”酋德逼问。 “哈哈,”托雷大笑起来,“酋德,你现在最好关心下你自己吧。” 酋德麻木的望着托雷,目光相视穿过托雷的身体,投向了远方。 “你杀了我吧,托雷。” “我怎么舍得呢?”托雷走上前,抚了下酋德冰冷的脸颊,“我千辛万苦得到的宝物,怎么会亲手毁了他,我没有烈布那么愚蠢。” “你不会如愿的。”酋德一脸的空茫。 唉,托雷叹息一声,“知道我为什么来到此处吗?” 酋德毫无知觉的沉默着。 “这玄颠山,曾经是法师蒙煵得道的地方,我来到这里不仅是为了追寻圣者的脚步,还有一个原因,知道吗?”托雷看着酋德,“罗泊被九龙弓射中,危在旦夕,我根本无力拯救他的生命,但是我知道,九龙弓是当年蒙煵亲手锻造,或许只有他才能解救罗泊的性命,上天有眼,玄颠山的灵气拯救了罗泊的生命,而为了来到玄颠山,我可谓煞费苦心啊。罗泊得救了,而他却残忍的背叛了我,难道,他不该得到惩罚吗?” “你到底想要我怎样呢?”酋德迷蒙的望着远方。 你说呢?托雷咯咯笑了。 酋德转过头,迷惘的看着托雷。 “我想要你。”托雷柔媚的一笑。 酋德神色木然,“呵,”酋德笑了一下,“你想跟我缱绻一夜?” 托雷噗的笑出了声,“你是我的,何来一夜?” 托雷目光秋水般的情意绵绵,他靠近酋德,慢慢再靠近,他探下脖颈,轻轻吻了下酋德的嘴唇,“非你所想的那样,托雷还没有那么粗俗,我要你爱我。” “这,绝不可能。”酋德语调毫无波澜的决绝,托雷半闭着眼睛,他似乎还在回味那绵长的一吻,托雷指尖在自己的唇边拂动了一下,他慢慢睁开双眸。 “没有不可能的事情,这世间充满未知的奇迹,酋德,”托雷温婉一笑,“就像你,你会爱上你的仇人,就像我,再也不是当年的托雷。” 来吧,托雷执起酋德的手,向着星空下走去,托雷指指前方,“这里是星空之上,苍穹之巅,你我远离了世俗的羁绊,只要跟随我,我们可以与星辰同在,日月同辉,好吗?”托雷满目含情。 酋德木然的看着浩渺的星空,脚步迟缓。托雷果然想再次囚禁自己,他该怎么办?罗泊生死未明,没有人在能帮助自己了。 酋德心底凄然一笑,他穷尽一生终将不能逃脱别人的掌控,为什么? 难道他还畏惧生死吗,他能活下来本身就已经是一个奇迹。 酋德转过头望着托雷,“酋德只恐不能成全殿下了。” 托雷一惊,他蹙紧了眉头。 “如果殿下执意想逼迫酋德,不如现在就将我赐死吧,酋德死而无憾。”酋德说完,微微躬身。 火苗在托雷的眉间跳动着,他眯起了眼睛,青白的脸上失去了笑意,他慢慢扬起了下巴。 “你这是在威逼我吗?”托雷压制了恼怒。 并非如此,酋德淡然,“如果殿下真的爱我,何苦步步紧逼,强扭的瓜不甜,殿下不如由我去吧——” 哈哈,托雷大笑,“你能去哪里?”托雷一甩衣袖,“兰陵人早就视你为异类,如果他们知道你还活着,会不遗余力的诛杀你,诸国都在烈布的管辖之内,谁敢收留于你?你早已经无路可走了。” 酋德阴郁的看着托雷,他好不狠毒啊! “那是我的事情。”酋德冷冷的说。 好吧,托雷叹息一声,“既然你执意如此,我也没有必要再挽留你。” 酋德抬眼盯视着托雷的举动,他说的是真的? “多年来,我对你恩重如山,为了你,我不惜失去罗泊,你既然这么回报于我,我也不想再仁慈下去了!”托雷阴冷的说。 你想干什么?酋德紧张的逼问。 你害怕了?托雷轻飘的一笑,“你自去吧,我会让兰陵为你殉葬!就像当年的亚罕国,从此灰飞烟灭!” 第244章:狂野之湖 酋德长大了嘴巴,托雷真的疯了吗? 托雷看着酋德的脸色,大声失笑起来。 “你到底要干什么!”酋德猛地上前,死死揪住托雷的衣领,死命的掐住了托雷的脖颈。 “让兰陵的大会再次熊熊燃烧吧,我会把它化为灰烬,让烈布跟你一起魂魄相依,难道不好么?”托雷并不挣扎,语调温柔的笑道。 酋德的手臂颤抖着,他想起了兰陵的大火,上千人的生命轻易的葬送了,托雷的眼神告诉他,他不是在恐吓。 “你这个不孝的子孙,你是兰陵的败类,你将来有何面目去见你的父王,你不怕受天谴吗?”酋德几乎了失去理智。 天谴?托雷嘴角藐然的一挑,“我就是天!”托雷一抖衣袖,酋德脚步不稳向后猛退了几步。 “我将与天地同在,我才是永恒。而你,才是千古罪人!哈哈哈,”托雷仰面大笑起来,“酋德,只有烈布那样的凡夫俗子才会那么介意虚无的富贵荣华王位皇权,他远离大道,肉眼凡尘,怎知即使他得到一切,也不过是百年后的尘埃,一切都会灰飞烟灭,可悲啊——” 酋德惊恐的看着疯狂的托雷,他真的走火入魔了。达布的话终于在他的身上应验了,酋德记得清楚,达布曾经说过,魔镜非同寻常,它变化万千,非到万不得已不能轻易运用,凡人得到此物,会迷失心智,走火入魔,而达布自己就是血淋淋的铁证。 魔镜本是达布留给哈尼斯的宝物,如今不但被托雷独占,还被他利用贻害众生。如果托雷真的那么做,兰陵将面临怎么样可怕的厄运。 酋德脸孔苍白的失去了血色,他久久的呆立着。 怎么,托雷徐徐迈动这脚步,慢慢走进,他伸出双指抬起了酋德的下巴,“你害怕了?我真的不能不承认,你真是好人。”托雷tian了下嘴唇,目光含笑,“我知道你不怕死,但是你却怕别人因你而死,你的胸襟比起烈布不知要坦荡多少倍,这也是我爱你至深的原因。” 酋德轻轻闭上了眼睛。 “答应我吧,”托雷慢慢靠近酋德,“只要你真正的了解我,明白我,我相信你迟早会有一天会爱上我。” 托雷的气息吹拂在酋德的脸上,他很近很近的凝望着酋德。 酋德慢慢睁开眼睛,看到近在咫尺的鼻尖与魅惑的双唇,他静默了一会,“我答应你,托雷,不要再去伤天害理了。” 托雷这才释然一笑,他轻轻吻住了酋德的嘴唇,双臂将酋德紧紧缠绕,迷乱的深深的吸允,酋德不在抵抗,他应和着,托雷狂野的碾压着,舌尖疯狂的冲进酋德的口中,想要把他吞噬入腹一般…… 波光鳞动的清潭犹如一块碧蓝色的宝石,星辉下泛着银色的微光,酋德迷蒙的注视,似曾相识的梦境犹在眼前。他仿佛看到波光中游曳的少女,修长的手臂上下滑动,颗颗晶莹的水珠挂在额前,女孩向着他高声呼唤着,酋德,酋德——酋德抬起头,却看到托雷赤裸着身体立于水中,他向酋德伸出了一只手臂。 “法师在叫你,”风笛与琴声不知何时立在他的两旁,风笛暧昧的微笑,轻声敦促着。 酋德迟疑着挪动着脚步,“来,”风笛近身一步,“请笛宽衣吧。” 酋德愣了一下,他张开手臂,任由风笛轻轻解开他的腰带,风笛双手一抖,长袍无声的落入琴声的怀中,两个人抿嘴一笑,风笛跪下身去,为酋德脱掉鞋子,手指小心的褪下酋德的最后一层遮挡。 “笛仙,请。”风笛与琴声躬下身体,目不旁侧。酋德缓缓的向着水中走去,托雷眼睛直直的看着酋德,甚至没有眨动一下,他的眼中晶光闪闪,那是惊喜万端的渴望。 风笛与琴声不敢抬头,慢慢退了下去。 水漫过酋德的双脚,膝盖,酋德向着托雷走过去,水漫过了他的腰部,他立在了托雷的面前,托雷伸出双手,揽住了酋德细瘦的腰,“这是忘忧湖,只要浸泡在这湖水之中,你会淡忘所有的烦忧,来吧。” 忘忧湖?酋德依稀记得那一次,罗泊引领着他来到一片青碧的湖水前,“这是忘忧湖,”罗泊的话语仿佛就在耳边。 酋德嘴角一弯,他甜美一笑。 托雷把酋德身体拉近,他上下打量着眼前的酋德,白皙透亮的皮肤星光下泛着淡淡微光,漆黑的长发披落腰际,一对弯眉修长的指向发迹,淡蓝色的眼底一双深棕色的瞳孔,高挺的鼻子下,凹陷的人中显示着美好的曲线,那一双唇瓣微张,酋德莞尔,洁白贝齿簌的闪过。 托雷禁不住捧起酋德的脸颊,他的嘴唇不断的在那精美的五官上摩挲亲吻,酋德闭上了眼睛…… 密集湿润的亲吻雨点般的落在他的身上,一路向下游走,酋德仰起了头。 托雷身体弯下去,他慢慢跪在了水中,整个脸埋入了水里,酋德感到整个身体像是被无数的小鱼撕咬,纠缠,他哼吟了一声。 一个温热的吸允,他浑身猛然战栗,他被深深的含住了,那温热不断的吸附着,tian舐着,像要把他吸干揉碎,酋德浑身不住的颤抖起来。 他恍惚听到身下男人难以抑制的呼吸呻吟,男人含混不清的呼叫着他的名字,流连忘返的吸裹着他,酋德感到一阵即将爆裂的巨浪,他仿佛看到那熊熊燃烧的烈焰漫天而过,大地被炙烤的灼热,酋德身体剧烈的颤动,他终于不能抑制的大叫了一声。 如同火山喷发的岩浆,酋德眼前蓦的一片昏黑。 他被轻轻的揽在怀中,一双轻柔的手抚摸着他的脸颊跟嘴唇,无声的爱抚着它们。酋德半闭着双目,他感到自己在水中滑行,身体失去重量一般的被男人揽在腰间,他被慢慢的推向了池边。 他的身体被轻轻的反转过去,男人轻轻按压他的腰背,酋德顺从的俯下身体,他仿佛明白了一切,他想躲避逃开,但是,似乎一切已经来不及了。 他被深深的进入了,他听到一声悠长的叹息,男人仰起头,在他的身体中慢慢穿梭着挤压着,那动作越来越猛烈起来,他被无数次的冲撞着,身体灼热般的疼痛,酋德死命的咬住的双唇,竭力不发出任何声响。 时间总是那么漫长,像是几万年之久,酋德全身麻木的像要崩塌,周而复始,像是千百次的轮回那么漫长,身后的男人大声呻吟了一声,酋德的身体终于慢慢瘫软下去。 他终于被放开了,酋德无力的向前扑去,犹如一根草叶轻飘飘的落入水中。 第245章:你会爱我吗? 酋德感觉自己的身体被慢慢托起,他轻飘的浮在水面上,一双充满爱怜的目光正久久的凝视着自己,酋德柔美一笑。 “你好粗鲁——” 唉,托雷叹息一声,“我对你渴望已久,却是情难自禁,你不会怪我吧,亲爱的?” “我怪你又能如何?”酋德嗔怨的白了一眼。 托雷俯下头,脸颊在酋德的胸前摩挲着,“别怪我,如果你愿意的话——” 托雷在酋德胸前轻轻咬了一口。 哎呀,酋德叫了一声,他笑出了声,“你想干嘛?” 托雷的嘴唇在酋德胸前滑行,“我属于你,酋德,如果你愿意,我一样可以把自己奉献给你——”托雷呢喃自语。 厄——酋德马上明白了托雷所指。他,这,他不想那样。 托雷看到酋德的表情,笑出了声,“你啊,从来没有想过去享用一下男人么?” 酋德把脸扭向一边。 酋德慢慢站起身,身体沁入水中,不在理睬托雷,他轻轻滑动着水面,低头看,月色下,他能清晰的看到自己的脚趾,水面青碧如镜,竟无半点尘埃。 “忘忧湖?很美的名字,”酋德移动脚步在水中流连着,托雷慢慢跟在身后,轻声一笑。 “傻瓜。” 嗯?酋德转身,满脸狐疑。 “这可不是普通的湖水,难道你看不出来?”托雷前胸贴在酋德背上,目光望着酋德。 酋德恍然,他如何看不出呢,他只是故意装作懵懂罢了,他需要托雷亲口证实。 “哼,”酋德撒娇的哼了一声,“我自然是笨,除了吹笛,我其实什么也不懂。” 哈,托雷环住酋德的身体,吻着酋德漆亮的发丝,“你啊,这是魔镜幻化的湖水啊,当年达布爱过一个眉眼的妖女,名叫悌亚,你可知?” 酋德心中一惊,他耸耸肩膀,“似乎听哈尼斯说过几句,她对自己的身世也很迷茫,甚至没有见过她的母亲。” “对啊,悌亚是几百年修炼成型的水妖,痴等在暹罗湖中跟她的情人相会,唉,此女也算了痴女,只是可惜了——” 酋德回神,扬起眉毛嗔怨道,“还说,你拿了人家东西,就不还了吗,这是没有信义的明抢,有失你贤王的美誉!” “让你还替那妖女讲话,”托雷拧了下酋德脸颊,“怎么,你还在思恋那个小妖女么?” 呸,酋德啐了一口,“你说呢!” 托雷哈哈笑了起来,“这悌亚死后将全部法力化为这个宝镜,此镜幻化万千,着实是个宝物。” 酋德心中冷笑了一声。 托雷看到酋德沉下了脸,连忙陪上笑脸,“我也是为了你,不过,即使虽然我施下大火,也只不过为了吓唬吓唬烈布罢了,并没有想伤人,谁知那些百姓争相奔走,混乱扑救,才误伤了很多人。” 狡辩!酋德现出怒色。 别别,托雷忙抱紧酋德,一幅哀求的样子,“我没有骗你,当时你一直都告诫他们,不要扑救,他们愚顽却不肯听从,如果我真要伤人,何必降下大雨,扑灭大火呢?” 酋德这才猛然醒悟,他的心头砰跳不已,他竭力保持着神态如常。 “烈布暴政,诸国早就不服,他在位多年,战乱不息,可见他早已失去人心。你认为我伤害无辜,那些为了烈布的野心死在战场上的生命何止千千万万?为了你,我什么都可以放弃,可为了他自己,他会放弃所有人。” 酋德哀伤的沉默着。 托雷轻轻撼动手臂,疼惜的望着酋德,“你累了,我们一同安眠吧,从我第一次见到你,我就幻想着这一天,可以怀抱着你一同安寝。” 酋德疲乏的瞟了一眼托雷,神色倦怠。 托雷手臂揽在酋德腰间,款款向着卧房走去。 酋德回身望了一眼那星光熠熠的湖水,迟疑了一下。 托雷笑了笑,瞧你好奇的,你看——托雷回身蓦的挥了下手臂,一道耀眼的光芒让酋德忍不住闭上眼睛,待睁开双眼,那深灰色的盒子已经赫然出现在托雷掌中。在望去,眼前除了起伏的群山,湖水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啊——托雷点点头,“它在这里哦。” 酋德刚一伸手,托雷却快速的移开了手臂,闪在一旁,“不要碰触,这是施加了魔法跟咒语的宝物,一般人碰触会收到伤害跟诅咒的。” 啊,酋德心中一惊。 “乖,看看就好了,我可不想你受伤,那怕是丝毫的损伤,我会心疼的。”托雷将宝镜背在身后,另一只揽住酋德,两人徐步走进了托雷的房内。 跟他的房间一样,这里一样的四壁空空,雾霭飘动,抬头就是苍穹,星空闪亮,恍然不在尘世之中。 托雷揽着酋德走到宽大的床榻边上,把酋德扶上床躺下,他将魔镜轻轻放在了床头的桌面上,这才回身躺倒了酋德的旁侧,他伸开手臂,把酋德抱在胸前。 酋德执拗着,似乎很不安,酋德的眼睛环视着外面,托雷马上明白了酋德的疑虑,他笑出了声。 笑什么!酋德羞赧的嗔怪。 “别担心,这里没有人的。” 酋德哼了一声,“风笛似乎很喜欢偷窥!” “你做下好事还害怕人家看了?”托雷笑着揶揄。 酋德挣脱托雷的臂膀,一下子坐了起来。 哦,托雷这才发觉刚刚的话语触怒了酋德,他连忙起身,抱着酋德肩膀摇了两下,“急什么,我没有怪你,既然我能对你情有独钟,罗泊怎会不动心?” 胡言乱语!酋德似乎更加恼怒,“我与哥哥断没有私情,那是你的狭隘猜测罢了!这个风笛,断不是什么善类,你还听信于他!” 托雷沉默着。 “你如不信我,可以把我也锁入镜中自生自灭好了!”酋德余怒未消。 你,托雷深深的看着酋德,“当真没有对罗泊动心吗?” 酋德撇腿打算下床,手臂却被托雷一把捉住了,酋德冷峻的看着托雷,两个人目光相遇,托雷踟蹰的沉吟。 “放开!” 托雷默不作声。 酋德猛地撼动着手臂,托雷僵持着,冷着一张脸不说话,手指却加重了力道。 “既然在你眼中我就是个献媚的小人,何必苦苦把我留在身边呢?你已经得到了你想得到的一切,酋德在你眼中也无任何神秘可言,不如扔掉算了!“托雷阴着脸,还是无语。 “你口口声声说自己跟烈布不同,其实一样的尖刻残忍,满心猜忌,独断自私!”酋德嘲讽道。 你,托雷抬起目光,深长的望着酋德,一双幽深的目光月色下闪动着阴戾的微光,“告诉我,你会专心爱我一人吗?酋德?” 第246章:可怕的呼唤 酋德悠然回首,嘴角一弯,露出一个甜蜜的微笑。 托雷正色道,“为了你,我可以权利与荣华,甚至放弃一切。那么,你会做到吗?”托雷直视着酋德眼睛。 “刚刚不是已经告诉你了?”酋德垂下眼帘,一丝羞涩一闪而过。 托雷满脸不解。 “如果不想接受你,我如何会与你——”酋德眸光一闪止住了下文。 托雷猛然明晓所指,那,惊喜浮现在托雷的眼角,“你当真吗?” 酋德叹息一声,“我不想欺骗你,托雷,只是,我需要些时间。” “我有足够的时间等待你,那怕是千年万年!”托雷喜形于色。 “呵,千年万年,你我早已化为尘土。”酋德叹息一声。 不,托雷一把将酋德抱入怀中,“你错了,酋德,只要你跟随我,你会与我一样,与天地同在,与星辰同辉。” 哦?酋德故作惊讶的看着托雷。 托雷点点头,诡秘一笑,“相信我,好好爱我,这是我对你唯一的要求。” “卖关子,为何不直说?”酋德嗔怪。 “你慢慢就会明白的,亲爱的,你只要明白,我为了你,等待煎熬了多久,就好了——”托雷慢慢倾轧下来,身体俯在酋德身上,迷醉般的亲吻着。 “别,你不累吗,来日方长,急什么,”酋德回应了一下,轻声一笑推了推托雷的双肩。 托雷这才满足的点点头,手臂一弯,把酋德抱入怀中,“我是乏了,我想你或许更疲乏呢——”托雷刮了下酋德的鼻尖。 夜色安谧,托雷疲乏的沉沉睡去,借着星光,酋德偷偷瞥视,托雷呼吸均匀,面色安详,他的一只手臂横在酋德的颈下,沉睡中,那手臂松软的摊开了。 酋德无心睡眠,他等待着,那个魔镜就近在咫尺。酋德看着它,心中阵阵翻滚,这宝镜岂能落入托雷的手中?这是祸患的根源,只要它不回归在它主人的手中,酋德相信,灾难还远远没有停止。 从托雷的话语中,他已经完全可以判断,托雷占有了魔镜,从中活得了悌亚的法力,而他竟能控制魔镜,说明他的法力已非等闲。哈尼斯如何可以百年容颜未改?达布告诉过自己,魔镜集聚了悌亚所有的力量,只要开启它的的能量,不但能幻化万千还能得到永生之躯。 可是,仔细向来,酋德却焦灼起来,即使他可以拿到魔镜,他又如何带着魔镜离开玄颠山?玄颠山高耸入云,如同飘浮在半空之上,似乎根本没有阶梯可下,即使他趁机盗取魔镜,山路险峻,如没有向导引路,他断没有方向可循,酋德思前想后,焦灼难安。 哈尼斯现在怎样了?魔镜本就属于这个女孩,酋德对哈尼斯内心一直深深的愧疚,帮她夺回宝镜,或许可以减轻一点他心中的罪责。 酋德心中翻滚着,他很想马上起身夺门而去,逃开托雷对他的控制,但是,他知道他不能那么做。 酋德试探着动了下身体,托雷口中嘟努了一声,他翻过身去,依然沉睡着。他该怎么办?托雷并非完全信任自己,他警觉而敏感,自己任何的闪失都有可能永远的失去再次逃生的机会。 酋德心急如焚,清凉的夜色中,他的额头跟手心竟然汗湿了。他再也不能安然无恙的躺在这里,酋德思附半天,他终于悄悄的爬了起来,托雷那边毫无声息。酋德慢慢起身,轻轻越过托雷的身体,他赤着双脚轻轻下了床,像一片羽毛落地,全无声息。 晓月无声,星光熠熠,只有几声悠长的鸟鸣从远处的山涧间传来,除了簌簌而响的树叶,空寂的玄颠山犹如一场梦境一般的不真实。 酋德走到青石边上,月光下的岩石雪白无暇,手指抚过竟无半点尘埃,多么不可思议的玄颠山,它真的置身在人间吗? 酋德看出,此处正是他与罗泊饮酒谈心的地方,罗泊依靠在石头上,向着他微笑着,俊美的双眸中闪动着不易察觉的忧伤。 酋德叹息一声,他坐了下来,盘起双腿,微微阖上了双目。一切不过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他却有种恍如隔世的迷茫。想起刚刚发生的一切,那狂暴的占有,酋德心头黯然神伤。他不能在此沦为别人的玩偶,他憎恨那样的生活,他决不能这样听之任之,托雷!他别做这个美梦了,酋德狠狠的咬住了嘴唇。 他闭着双眼,他不想睁开看到眼前的一切,他甚至不想面对他的无助跟彷徨。 清风浮送,酋德感到脸颊上一片清凉,他无动于衷的合着双眼,无心擦拭滚落腮边的清泉。 不知多久,酋德感到耳边似乎嘶嘶的传来一个遥远的声响,像是梦中的呓语,断断续续不大真切,酋德依然合着双目,安然的凝坐着。 嘶嘶拉拉的声响愈发的清晰起来,那像是一个人的在耳边低语,酋德心中一惊,他蓦然睁开双目。 谁! 酋德警觉四下环视,云动风声,那有什么人影。 酋德诧异,他有着超乎常人的耳力,他相信刚刚听到的声音并非幻觉,那声音真实的就像在耳边,酋德环顾四周,禁不住打了一个冷战。 酋德慢慢阖上双目,他用心继续聆听着,漫天星空,苍穹幽深,酋德凝聚着所有的知觉,他安静的冥神细听。 酋德——酋德——那是一声声苍老的呼唤,像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酋德——酋德脑子一阵炸响,没错,那是一个男人的呼唤,那个声音在呼唤着自己,字字清晰,他绝没有听错,酋德禁不住毛骨悚然。 酋德用理智控制着自己微微的颤抖的身体,他心中明白,这不是尘世的声响,这是来自与于一个神秘世界的声音,他竭力控制着自己心头的不安。 你是在叫我吗?你是谁?酋德在心中镇定的问。 呵呵呵呵,苍老的声音深深的喘息了两声,像是徐徐而近的脚步,那声音慢慢向他围聚而来,越来越近的逼近,酋德感到那声音就在咫尺就在眼前! 第247章:兼而有之 “别出声!”暗哑的声音道,酋德感到额前的发丝飘动,衣衫鼓鼓生风,他惊恐万分,一个巨大的身影已大山一般的压迫在近前。 “你到底是谁?”酋德尽量压低声音。 “呵呵,你已经懂得用心语跟我讲话了?”苍老的声音充满嘲讽的意味。 酋德蓦然而惊,他忽然分辨出了那声音。 “大王”!酋德慌乱的起身要跪拜下去,一个重重的力量阻挡了他的动作。 “别动,酋德。”苍老浑重的叹息。“你终于认出我了?” 酋德禁不住声音颤抖,“大王,酋德有罪,有负您的重托,酋德不求您的谅解,请您赐我一死吧!”酋德悲戚的紧紧闭上双目。 唉,达布深深的叹息了一声,“你不在叫我父亲了——” 酋德忍不住热泪横流,达布,真的是亚罕王达布,“酋德罪恶滔天,背弃誓言,有何面目唤您父亲,请大王降罪吧,”酋德抽噎道。 “让你死,却让那个妖孽活着吗?那天理何在?”达布声音低沉幽冷,像以往一样,有着让人胆寒的力量。“可是你,也会得到了惩罚的,酋德,”达布幽暗低语,“魔镜会惩罚所有背弃它的人。” 酋德抬起迷蒙的双眼,惩罚,难道上天对他的惩罚还不够吗? “可是,我不想处死你,因为你还有更重要的使命要做,酋德。”达布倨傲的俯视。 酋德深深一躬,“请大王发令,酋德万死不辞!” “魔镜属于哈尼斯,你却让它落入妖孽手中,贻害众生,你该当何罪!”达布恼怒道。 酋德紧紧闭着双目,他无言以对。 唉,达布叹息一声,声音慢慢柔和下来,“去夺回宝镜,偿还你的罪孽吧。” 酋德惊异的抬眼,如何夺回?难道他不想这么做吗,即使陪上自己的性命,他就能如愿吗,酋德悲哀的垂下头。 “跟他对战,你自然无法胜出,托雷的法力已经到达了令我震惊的程度,他控制了魔镜,将我的魂魄锁在镜中,终日备受炼狱般的煎熬,我已经无力跟他对抗——”达布的声音黯然飘忽。 酋德吸了吸鼻子,仰望达布高大的身躯,达布苍老的脸颊如同朽木一般的狰狞可怖,他逼视着酋德惶恐的双眸。 “请大王明示,酋德到底能做什么!只要酋德可以做到,酋德愿意粉身碎骨!” “去召唤一个人吧,或许只有他可以拯救这一切,震慑这个妖孽。” 谁? 蒙煵。 酋德惊异睁大双眼,蒙煵?这个他无数次听到过的名字,可是,他与蒙煵素昧平生,甚至从未相见过,他如何去召唤蒙煵那样的绝世法师? “蒙煵是我生前好友,可惜他早已看破尘世,一心求道,他遨游于万物,无拘无束仙踪不定,但是,他为人仗义,悲天悯人,或许只有他可以震慑妖孽,挽救众生。” 可是可是,酋德结巴起来,“我该怎么做呢?” 动动你的脑子!达布看到酋德维诺的表情,勃然大怒。 我——酋德不敢抬头跟达布对视,他委屈的垂下头,达布斥骂他不敢回嘴,可是,他说的也是实话啊。 “知道这里是何处吗?”达布冷冰冰的问。 酋德豁然惊醒,“这玄颠山曾是蒙煵法师修行的仙山。”酋德忙回答。 达布点点头,“蒙煵在此地得成正果,你只要向他发出讯息,他定会感觉得到。”达布看着酋德。 什么?发出讯息?酋德愣了一下,他并无半点修行,也不懂得什么魔法幻术,如何可以让蒙煵感知? 达布恼怒的看着酋德,“愚笨,我且问你,当年你被困炼融井内,气息恹恹,如何逃生的?” 酋德抬起头,他豁然而醒。 长笛! 难道他的笛声真的可以呼唤蒙煵现身吗? “我听说你在脸融进内七日不死,笛声长鸣,响彻百里,兰陵城的人都驻足而望,惊恐万状,你可晓得一件事?” 酋德不解。 “蒙煵不但饱读诗书,学贯古今,还是个音律高手,他通晓任何器乐,弹奏谱曲,无不精通,他喜爱长笛,是个绝世的吹笛高手。当年我曾经跟他学笛习练,才得此技能,唉,如果不做王者,我或许也是个技压天下的琴师!唉,如果那样,或许,悌亚也不会死——一切都是命数啊——”达布幽长的一声叹息,苍老的声音慢慢削弱下去。 酋德心中恍然醒悟,他深深叩拜,“多谢大王指点,酋德会铭记在心。” “什么铭记在心,要尽快!”达布厉声。 是是,酋德慌忙点头。 大王,酋德还想细问,却见达布神色一变,“不好,我必须马上离开,他来了!” 谁来了?酋德诧异。 “记住我的话。”达布丢下一句话。 不等酋德反应,一阵风声簌的眼前一闪,达布犹如一道烟尘转眼没有了踪影,酋德大惊,他猛然睁开双眼,回首望去,凌然的星光下,一个青白的身影出现在百步以外。 托雷?酋德的心不住的慌跳起来。他醒了还是根本就没有睡着,虽然他耳朵伶俐,却丝毫没有听到任何的声响,如果不是达布刚刚的一声惊呼,他完全不知托雷已经到来。 酋德阖上双目,他盘着双腿,双手放在膝前,神色虽然安然,心中却早已滔天大浪,他极力保持着平静。 沙沙沙的脚步声慢慢踱了过来,缓缓的停在了酋德的面前。 “你在干嘛,酋德?”托雷浑厚的嗓音,带着一丝的疑惑,他打量着神色安详,盘膝而坐的酋德。 托雷声音平静并无波澜,他刚刚与达布的对话都是用心语意念完成,他应该没有感觉到才对。 酋德缓缓睁开双目,看到托雷,他惊了一下,“吓死我了,你怎么来了?竟然没有一点声息,我睡不着,就出来坐坐,不想打搅你嘛。” 托雷笑容诡异,“我依稀听到些奇怪的声响——” 酋德心中砰跳不已,“什么奇怪的声响?这里只有我,难道还有别人么?”酋德嗔怪的瞟了一眼托雷。 托雷眯起眼睛,仰起头,他巡视了一圈,眼睛停在酋德的脸上。 “不要乱跑,不要走出我的视线,酋德。”托雷终于说。 酋德不高兴的将头转向一边,托雷近身挨着他坐了下来,手臂轻轻揽在酋德腰间。 “难道我散心的自由都没有吗?”酋德不快的说。 “玄颠山充满了神秘与诡异,我是担心你——”托雷竟很好脾气似的。 “神秘神秘与诡异?你不是说这是法师蒙煵修行之处吗,你一直仰慕于他,所以才来此地,却为何要这么说?”酋德佯装不解。 是的,托雷若有所思,“他是我童年的偶像,如果他还活着,应该有快200岁了——” 啊,酋德轻声一笑,“你的偶像?200岁的男人会是什么样子?” “跟你一样。”托雷弯了弯嘴角。 “跟我一样?” “他也是个绝美的少年,我一生都想成为他那样的男子,”托雷神色中竟然露出一丝神往。 切,酋德不屑的撇撇嘴,“你是艳羡他的法力,还是他的美貌?” “兼而有之。”托雷阴戾一笑轻轻挑了下眉稍。 第248章:我永远都不会爱你 酋德沉默的倾听着,良久他抬起平静的目光,“兼而有之,那样又能如何?” 托雷笑了笑,“当然,蒙煵虽然是我景仰之人,但是我跟他却并不相同。” 哦? “哈哈,”托雷大笑,“因为我还有别的欲求。” “那是什么呢?”酋德莞尔。 你,托雷伸出双指抬起酋德的下颚,“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我还要你的心,要你全心的爱,我的愿望才会完满,才会永恒。” 酋德心底冷冷的一笑。 “告诉我?”托雷脸颊伸过来,很近的凝视着酋德的脸孔,“你有什么欲念吗,别跟我撒谎,我洞悉一切,自然分辨的出真伪。” 酋德心中一惊,故作坦然拨开托雷的手指,他叹息一声,“你总是不信我,我能有何欲念?我这一生如能专心吹笛,不再陷入深宫的恶斗煎熬,自由自在,此生足矣。” 告诉我!托雷忽然提高了音量,眼色犀利,他微微眯着眼睛,“你为何深夜来这里?” 酋德瞟了托雷一眼,他沉默的垂下头,一只手摸向了自己的怀中,托雷紧紧的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一只长笛出现在酋德手中,酋德轻笑一声,将长笛在掌心掂了惦,“为了它,它已经沉寂了许久,它太寂寞了。” 托雷看着酋德,脸色暗沉,“怎么会,我听说你与罗泊在玄音壁前即兴合奏,可谓珠联璧合?” 呵呵,酋德仰面而笑。 托雷,酋德转向托雷挑眉嗤笑了一声,蓦的冷下一张脸,怒斥道,“我与哥哥情投意合如同兄弟,却断无半点苟且,你如若怀疑,我宁愿从这悬崖之上逃下去,粉身碎骨,以示我的清白!” 托雷愣了一下,他随即露出笑容,挨近酋德,一双手臂轻轻环住酋德,“还真生气了?我那是在乎你罢了,好了,消消气——”托雷伸过嘴巴,酋德把脸扭向一边。 酋德恼怒,眉尖紧锁,脸孔潮红,看的托雷心头不由得砰跳,他一把抱住酋德,不住哀求道,“我错了,如果我再疑你,就让我万劫不复魂飞魄散!这样可好?”酋德这才转过脸,神色缓和了些,“既然我已经跟随你,自然不会三心二意,如果你总是猜忌于我,我们只能愈加的生分!” 是是,托雷忙不住的点头,一双手抱得更紧,“我只是要你明白,我多么爱你!” 呵呵,酋德一笑,面颊浮上一丝羞赧之色,“我是活生生的人,我怎么会不明白。” 酋德轻轻推开托雷的怀抱,温婉道,“你很久没有听过我的笛声了吧?” 托雷频频点头,“是啊,真是久违了——” 酋德脸上一阵欣喜,“那,可愿意听我吹奏一曲?” 托雷含笑,自然。 酋德想了想,“这一曲就算是我送给你的,我们也算相识多年,历经风雨,如今才能相亲相伴,只要殿下真心爱我,酋德愿意全心全意侍奉您一生一世——” 一席话说的托雷喜不自禁,他忙招手,“好吧,我都等不及欣赏了,快快!” 酋德这才起身站定,把长笛举在唇边,他微微仰起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托雷架起二郎腿也微闭双目,做出侧耳倾听之态。 达布的话盘踞在酋德的耳边,酋德冥神聚念沉寂了片刻,吹吞间,哀婉的笛声慢慢升腾而起,他不知道他如何才能让这笛声穿破苍穹,传送千里,他不知如何才能让蒙煵听到,他只知道,笛声如同他的生命,承载着他一切的喜怒哀乐,这笛声,从儿时起,就是孤苦无依的他唯一的寄托。 只有这美妙的音律让他忘却世俗的烦忧与苦痛,平复他心中难以平复的创伤,这笛声,是上天的恩赐,他竟然无师自通,在这个世界中,他游刃有余挥洒自如,他是世人景仰的笛仙! 酋德忘情的吹奏着,仿佛置身与尘世之外,他感觉自己的魂魄仿佛脱离了自己的躯体,他翱翔在苍穹之上,天地之间…… 他仿佛看到了儿时的自己,那个走在乡野间的男孩,那个低矮的茅草屋,年轻美丽的母亲含辛茹苦,酋德,你是妈妈唯一的希望……妈妈望着他,紧紧的把他瘦肖的身子抱在怀中,瑟瑟而抖的风雪天,他们相依为命,没有父亲的孩子…… 他是野种!他是野种! 酋德潸然泪下,他仿佛看到妈妈悲哀无助的面庞,她离去的时候,紧紧攥住15岁的酋德,你要坚强,孩子,永远不要在乎别人怎么看待你,做你自己…… 妈妈,我的父亲是谁?酋德疯狂的撼动着妈妈僵硬的手臂,妈妈的唇边忽然浮现一个美丽万端的微笑,她的身体却慢慢的僵硬了,那抹微笑却永远滞留在酋德满是创伤的梦中…… 托雷呆呆的看着酋德,不知为何,一行泪水缓缓落下腮边…… 酋德慢慢停了下来,他深深的呼了一口气,天地万籁无声,他幽幽回神,他能做的只有这些,可是,周遭的一切依然如故,青山依旧,风声萧瑟,那里有什么圣者的脚步?酋德凄然一笑。 “你的笛声太过哀怨,这里面没有喜悦只有哀伤,没有欣喜只有悲切,”托雷怔怔的发呆,“你确定这是送给我的?” 酋德叹息一声,忽然感到一阵无力,他颓然的坐了下来,“给我自己。”酋德呆呆的望着前方。 “你的笛声暴露了你的心事,酋德。”托雷语气变得冰冷。 酋德木然的沉默着。 “酋德,你忽略了一点,你可以刻意伪饰你的表情,你的语言,却唯独不能伪饰你的笛声,你不爱我,酋德。”托雷的眼中射出冰冷的寒光。 酋德悲戚的阖上双目,他呵呵笑了起来。 “一个心中有爱的人不会发出这样的音律,你以为我是傻瓜吗?”托雷已经按奈不住的愤怒了,他脸孔惨白,起身站在了酋德的面前,很近的俯视着。 “告诉我,你恨我是吗?” 酋德慵懒的坐在那里,平静的脸上神情倦怠,他似乎没有听到一样。 托雷猛地捏住了酋德的下巴,强迫他仰起头看着自己。 “放了我吧,我永远都不会爱你。”酋德终于幽幽出声。 第249章:何苦相逼? 托雷冰山般的呆立,酋德竟然一语道破,似乎伪装和解释都懒得做了。托雷只感到胸口一阵刺痛。 “把魔镜还给它的主人吧,掠夺是很恶劣的品质。”酋德漠然的说。 托雷沉默着。 哈哈哈,托雷忽然疯狂的大笑起来,酋德麻木的望着前方,面无表情。 托雷的笑容僵持在脸上,他狠狠的捏紧了酋德下巴,“你为什么改主意了?昨晚你还像一条狗一样俯在我的身下,任我驱使,告诉我,为什么?” 酋德凄然一笑。 “因为我不想做条狗了,这,并不值得。” 啪的一道寒光,酋德的脸孔歪向一边,托雷呆愣了一下,自己也有些猝不及防。酋德慢慢转过脸颊,他冷冷的看着托雷,“你当然不值,你以为你比烈布更高明吗,你错了,你甚至更卑略!你懂得什么叫爱吗,你不懂。”酋德藐然一笑。 托雷手指不住的颤抖着,他翕动了几下嘴唇,微微偏过头,像是听错了一般。 “杀了我。”酋德莞尔,“或者像烈布当年一样,把我打入炼融进,或者把我锁入魔镜,让我生不如死,呵呵呵……” 托雷感到一阵毛骨悚然,酋德是不是疯癫了? 良久,托雷忽然诡异一笑,他慢慢开口,“我不能不说,我很钦佩你,酋德,既然你已经决定了,我又有什么理由不去成全你呢?” 酋德耸了下肩膀,不置可否的笑笑。 托雷神色慢慢平复下来,他松开指尖,背着手臂款款的迈动着脚步,“当然,你可以跟罗泊去做个伴,做一对苦命的鸳鸯,托雷一生从来不缺男人,哦,是美貌的男人,他们都很喜欢匍匐在我的脚下,而你,却永远的失去了跟我高居人上,逍遥天地的机会。”托雷嘲讽的望着酋德,“但是,在你跟你的哥哥重会之前,我还要送给你一个礼物。” 酋德不屑挑眉,“别忘了,他也是你的哥哥!” “他首先是个背叛者!”托雷冷冷回答。 托雷张开手臂,似乎默念了什么,一道白光一闪,魔镜已经立现在掌心之中,“我答应你,你既然不爱我,憎恨我,我不会再去碰触你,你不配了,酋德,”一丝残忍的笑容浮现在托雷的眼底,“好东西是要分享的,不然会多么可惜,在你被处罚之前,我会安排几十个彪悍勇猛的男人与你相处下,让他们好好的享用你三天三夜,在这三天中,他们会轮番不停歇的占有你,方式由他们定,他们可都是有些怪癖的家伙,你最好不要抗拒,如果三天后,你还能活着,我会让你去跟你的哥哥相会,成全于你,这样好么?” 酋德慢慢的转过头,他看到了一双洋洋自得的目光正饶有兴味的望着自己,微笑慢慢浮上酋德的嘴角。 畜生! 托雷幽雅的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风笛!托雷唤了一声。 风笛不知从什么地方匆匆而来,看到酋德,风笛脸上挂满了嘲讽的笑意。 “按照我的吩咐,去做吧。”托雷懒洋洋的说。 是,法师。风笛连忙点头,手指指向魔镜,“笛仙,您不如闭上眼睛,先到镜中安歇片刻,等我安排妥当,再请您出来不迟。”风笛微微躬身。 酋德慢慢站了起来,他缓缓的向前迈动脚步,魔镜此时已经展开,它被静悄悄的放在青石上,星空下泛着微蓝色的光。 酋德在心中轻轻叹息了一声,既然他无力挽回这一切,既然他情债难逃,就让他下地狱吧! 酋德决然的向着魔镜大踏步走去。 “且慢,酋德。”一个陌生而磁性的男音传来,酋德耳边听的真切,那声音像是来自与半空之中,他猛然回过头。 托雷警觉的盯视,风笛面露惧色的退后了一步。 这是谁的声音? 灰蒙蒙的天空微微泛白,那是晨曦到来的第一抹微光,雾霭深处,群山轮廓徐徐而现,空茫的远方却不见一个人影。 三个人目瞪口呆,托雷已然变了脸色。 “谁!装神弄鬼,这里是玄颠山,什么妖孽也胆敢前来造次!”托雷眯起双眼,警觉四顾,他厉声道,“给本王滚出来!” 幽长的一声叹息,“托雷,你也知这里是玄颠山吗?” 你,你,托雷惊诧,他恍惚感到了什么,他踟蹰着,酋德看到,托雷脸上显出几分惧色。 酋德听到轻微的脚步声慢慢而近,他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他惊惧的瞪大双眼,直直的望着雾霭迷离的远处,那是峭壁的尽头。 一个白衣黑发的身影在雾霭中徐徐而现,酋德张大了嘴巴,一个如同画中走出来的少年,正款款的走向了自己。 少年站定,向着酋德莞尔一笑。 法……师!托雷哆嗦着,不由得双膝一软,他认出了眼前人。 噗通一声,托雷跪地而拜,“法师在上,请受小王一拜!” 难道这就是蒙煵?酋德惊喜万状,是的,他敢确定,这个俊美的少年就是传说中的蒙煵,虽然他不止一次听到过这个名字,当蒙煵真的矗立在眼前,他还是无法形容心中的震惊。 那眉眼,体态,气度——酋德心中惊叹,好一个绝美的男子!酋德呆愣着,心头不觉砰然作响,慌乱间竟然忘记了施礼。 蒙煵转向了托雷,他伸出手臂,“殿下何必多礼,蒙煵是世外之人,实在不敢承受,殿下请起吧。” 托雷抬起头,眼中经噙着泪光,他凝望蒙煵,从地上爬起来,躬身再拜,“一别多年,法师依然风采夺人啊!” 蒙煵微微一笑,他上下扫了托雷一眼,“你长大了,托雷,你的气质最像你的父亲,他可是个儒雅亲和的大王,只可惜英年早逝。” 托雷谦恭的躬躬身。 蒙煵瞟了一眼青石上的魔镜,他挥了下手臂,啪的一声,魔镜闭合,托雷跟风笛对视了一眼,托雷脸上变幻这复杂的表情。 “这是施下了魔法跟咒语的魔镜,岂能随意打开。”蒙煵一抬手,魔镜簌的落入掌心,“这是悌亚的旧物,为了留下它,悌亚宁愿粉身碎骨,她死后,化作这个宝镜,这应本属于她的女儿哈尼斯,我想,它应该物归原主,殿下没有异议吧?” 托雷面色冷峻,他沉默着。 法师,这——风笛看着托雷的脸色,焦灼的脱口而出。 闭嘴!托雷呵斥。 蒙煵扫了一眼风笛,风笛连忙垂下头。 法师,您——托雷沉吟开口。 “还有酋德,”,蒙煵不再理会托雷,他微笑的转过头,望了一眼酋德,酋德这才缓过神,他连忙躬身施礼,“小人酋德,见过法师。” 蒙煵微微颔首,“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托雷,酋德笛声中充满哀怨与悲伤,所谓人各有志,你不如放了酋德,何必苦苦相逼?” 托雷脸色沉了下去,变得愈发难看。 酋德惊喜的望着眼前淡定幽雅的蒙煵,心头不禁惊喜万状。 第250章:留下他! 蒙煵含笑望着酋德,秋水般的双眸闪动这慈爱的光芒,“酋德,来,”蒙煵向着酋德伸出手,酋德惶恐的迟疑了一下,他伸出手握住那修长的指尖,温暖,柔韧,无声的果决。 蒙煵点点头,“哈尼斯一直在等待着你,她对你情有独钟,你难道不想见见她么?” 酋德闻言,禁不住垂下头去。 唉,蒙煵轻声叹息,“你的笛音幽怨,似有解不开纠缠,你心愿繁杂,虽然天资卓越,还是会阻碍你的音律之美啊。” 酋德惊喜抬眼,“法师,您,听到了我的笛声?” 蒙煵微笑点头。 我,酋德沉吟,“我对不起哈尼斯。” 蒙煵眉头微蹙,他平静的望着酋德,却没有应声。 法师,身后的托雷忽然疾步上前,“酋德对哈尼斯绝无爱意,您不能带走酋德!” 蒙煵幽深的目光望着酋德,慢慢转向了托雷,“难道酋德愿意留在你的身边吗?” 不!酋德忽然大声。 酋德——托雷血红了一双眼,他嘴唇微微颤抖,“酋德,我讲的都是气话,你不能走——” 好了,蒙煵似乎明白了一切,“殿下,请多珍重,在下告辞了。”蒙煵拉着酋德,“跟随我一起下山吧。” 虽然第一次见到蒙煵,酋德心中确有种说不出来的信赖,他淡定自若眼神中有中宁静宽和的柔光,酋德用力的点点头。 托雷旋风般的挡住了两个人的去路。 法师,托雷青白的脸颊冰霜般的冷峻,“法师留步。” 蒙煵停住了脚步,不解的凝视,他沉默着。 法师,托雷拱拱手,“托雷一直仰慕法师,在我心中,您一直都是不可企及的圣者,可为什么法师竟然如此粗暴武断行事?这实在不是圣者所为!” 蒙煵轻轻一笑,“蒙煵不是什么圣者,殿下言重,蒙煵只不过是一灵修之人罢了。魔镜是悌亚之物,悌亚是哈尼斯的母亲,这物归原主,天经地义,何来武断之词?” “悌亚本是妖孽,如果不是她,达布何以江山尽失,功败垂成?悌亚遭受世人诅咒,才会被活活烧死!”托雷睁着猩红的双眼。 住嘴!蒙煵震怒。 酋德跟托雷都惊了一下,蒙煵吸了一口气,“唉,百年恩怨,终究迷梦一场。”蒙煵神色如常的看着托雷,语气祥和,“这是蒙煵必须做的事情。” “你不能带走酋德!”托雷忽然失控的大声。 蒙煵疑虑的目光满含深意。托雷脸颊涨红,他点点头,“是的,您不能带走酋德——我不能再失去他——” 蒙煵沉吟的垂下眉宇,片刻,他抬起头,“不曾拥有何来失去?” 蒙煵毫无波澜的微微一笑,向着酋德颔首,“走吧。” 蒙煵牵着酋德的手向前走去,酋德不知道去哪里,但是他知道,只要跟随这个人就足够了。蒙煵的指尖温热轻轻攥着酋德的冰凉的手掌,像是牵着一个迷失的孩童。 酋德没有回头,他再也不想回头望一眼。 身后风声鼓鼓而动,像是潮水卷上岸边,酋德感到不安,蒙煵含笑没有回头,他轻轻握了握酋德的手,他的神情像是再说,别担心,酋德。 潮声掀起巨大的浪涛,酋德的长发被猛然吹向了前方,发丝挡住了自己的脸颊,酋德感到背后被一股巨大的推力推搡着,他脚步几乎不稳,他惊恐的望着蒙煵。 云雾翻滚搅动,似有千军万马奔腾,烽烟滚滚就在头顶,乌黑的云朵沉重的压在头顶,酋德感到一阵窒闷。 蒙煵站住了,他依然没有回头。 留下酋德!一声凄厉混杂的嚎叫,酋德惊得浑身一震。 呜呜呜的犹如兽类哀鸣,风沙骤起,漫天飞舞的草叶弥漫一片,天昏地暗。酋德不由自主的握紧了蒙煵的手。蒙煵皱了下眉头,他忽的扬起手臂,在半空中飞速的划了一个弧形。 酋德惊恐的看到,昏天黑地的风沙扑向了他们,昏黑铺天盖地的飓风高达万丈滚滚而来,随着蒙煵的手臂,巨大的黑雾在距离他们十步之遥的地方发出碰撞的轰鸣。 酋德的四周仿佛出现了一个无形的屏障,紧裹在身上的长袍轻轻垂服,发丝飘落胸前,一切归于平静。像是透过一层窗纱,酋德看到黑魆魆的四周,不断的发出惊涛拍岸般的撞击,他与蒙煵的四周竟是一个十米见方的圆形。 蒙煵眉宇低垂,他向着黑雾中大声断喝,“孽障,还不住手!” “哈哈哈,法师,今天由不得你了!”可怖的嘶嚎声被风声扯动的支离破碎,听着愈发的令人毛骨悚然。 “他走火入魔了!”酋德握紧拳头。 蒙煵神色凝重,似乎在沉思什么,他轻轻摇了摇头。 哈哈哈,一阵可怖的笑声围聚而来,“法师,你竟然藏在罩子里面了?哈,难道你能在里面躲藏一辈子吗?法师,如不交出酋德,今天就别怪小王得罪了!” 怎么办?酋德望着蒙煵的脸庞,虽然他焦灼万分,但是他知道,蒙煵会有决断,他什么也没有问,只是深深的凝望着蒙煵的脸庞。 蒙煵抬眼,看到酋德信赖的目光,他温柔一笑。 “害怕吗,酋德?”蒙煵浑厚的嗓音。 不,酋德坚定的看着蒙煵,“跟法师在一起,我什么也不怕!” 蒙煵的眼中笑意深深,嘴角一弯,他慈爱的点点头,“你很乖。” 酋德脸一红,不知为何却有几分局促不安,眼前的蒙煵看上去犹如18岁的少年,细腻的皮肤光洁无痕,漆黑的长发垂在脑后,看上去似乎比自己看着还要年轻,他的语气与神情跟外貌强烈反差,这让酋德倒是纠结起来。 他真的是将近200岁的老朽?怎么可能?绝不可能啊! 呵呵,蒙煵笑了起来,“你啊,最爱自己跟自己纠缠不清,想什么呢,你在怀疑我是不是蒙煵?” 不不,酋德抬眼,“我完全相信,只是,您看上去——真的不可思议——” 蒙煵抬手拍了拍酋德的脸颊,“别乱猜了,我的面容虽然跟18岁的时候一样,我的心却早已轮回百转了千百年。” 一个霎那间,酋德看到一抹沧桑在蒙煵眼中簌的一闪,那竟然是一抹难以名状的幽怨,虽然只有一瞬,酋德还是敏锐的捕捉到了。 第251章:无言的悲凉 天空忽然暗黑,巨大的黑团发出暴风骤雨的呜鸣,酋德惊恐的发觉,无形的的屏障被不断撕扯着,撞击着,竟然扭曲的变形了。 酋德注视着蒙煵的眼睛,法师——蒙煵的脸色变得凝重,“看来托雷要穿破这摩天罩了。” 啊,酋德的心怦怦的慌跳着,摩天罩? “看来我却是小看他了,孽障!”蒙煵低低的斥骂了一声。 轰鸣声愈发的浑重,酋德的双耳被振荡的嗡嗡作响,他们的四周像是有成千上万的怪兽疯狂的冲击而来,磁咔咔!一声刺耳的震响,摩天罩犹如决堤的河床,忽然残破爆裂。 酋德震惊的瞬间,却感到被一双有力的手紧紧握住,身体跟随之腾空而起,长袍夹裹着风声,发出撕拉拉的声响,酋德眼前一阵昏黑,极速中他紧紧闭住了双眼。 酋德感到一双脚踩到了坚实的地面上,他平稳的的站住了,那只手这才慢慢松开,酋德连忙睁眼,看到蒙煵就站在自己的身旁,四下环顾,风声簌簌,乌云散去,黑雾不见踪影,远望去,层峦起伏的山脉直入云霄,高山仰止,巍巍称奇。 “这是什么地方?我们离开了玄颠山了吗?”酋德迷惑的问。 蒙煵苦笑,“我曾经在玄颠山苦修多年,才幡然醒悟。这里曾经是世外高人世代清修之地,怎会想到,如今竟然也被冤孽污浊。托雷习练魔法,已经到了令我震惊的地步,这是一个很坏的兆头啊。” 法师,酋德惶惑,“您只要收回魔镜,托雷又能如何?我相信您的法力定能战胜于他!” 蒙煵柔和的一笑,他拍拍酋德的肩膀,端详着酋德,“这许多年的磨砺,你看上去壮实多了。” 酋德脸一红,“难道大师不是第一次见到我么?” 蒙煵含笑无语,他手指前方,“你看,那是谁?” 酋德诧异的顺着蒙煵的手指望去,他惊呆了,不远处,一个身穿豹皮短裙,短靴,棕色长发的少女正款款向他走来。 一双碧蓝色的大眼睛,此时正深深的凝望着酋德,女孩嘴唇翕动,她慢慢走进站在了呆立的酋德面前。 酋德,哈尼斯轻声唤了一声。 酋德微低着头,哈尼斯竟然出现在这里?难道是蒙煵刻意的安排吗,他们分别已久,而他的一颗心却时常感到深深的愧疚,他背弃了诺言抛弃了哈尼斯,还让哈尼斯失去了宝镜,他罪孽身重! 他经常想去抚宁探望哈尼斯,他很想当面跟她解释,求得她的宽恕。可是,他踟蹰了脚步,他能说什么?他所有的语言将是多么的无力。 当他知道哈尼斯平安无事,一颗心才悄然放下,他了解哈尼斯,她嫉恶如仇,恩怨分明,他是她第一个爱人,她爱他,可是——他该如何解释,命运让他竟然爱上了一个男人,一个他痛恨的仇人。风雨变迁,而他,永远也回不到那个原点了。 酋德的脸庞被轻轻捧了起来,一双水蓝色的双眸望着他,那眼神中没有酋德想象中的仇恨,只有深深的哀怨。哈尼斯久久的凝望着酋德。 酋德抬起含泪的双眸。 哈尼斯,我——嘘嘘,哈尼斯撅起嘴巴,轻轻嘘了一声,她阻止了酋德的未吐之声。 “我终于见到你了,酋德,”哈尼斯天真的笑脸终于绽放了往日的笑容。 “你还好吗?徒洛还好吗?”酋德终于也笑了。 哈尼斯点点头,“还有蒙煵法师,”哈尼斯转过头望着蒙煵,“谢谢你,法师。” 蒙煵含笑将宝镜轻轻递给了哈尼斯,“这是你的宝物,记住,不要轻易借给别人喽。” 哈哈,哈尼斯愉快的大笑起来,她捧着宝镜,上上下下的摩挲着,她举起宝镜,轻轻贴在了脸颊上,“父亲,我终于寻回了宝镜,我好想你,父亲——” 身旁的酋德禁不住满心悲凉。 哈尼斯抿着小嘴走上前,拉住了酋德的手,酋德微微战栗了下。 “酋德,你会跟我回去吗?”哈尼斯含笑的凝望,酋德迟疑着,他看着哈尼斯期待的目光,他沉默着,懦夫!真是懦夫,酋德在心底暗骂自己。 终于,酋德慢慢张开嘴巴,哈尼斯——哦,哈尼斯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她打断了酋德的话,“徒洛在山后种了一大片果园,那些都是来自仙螺城的种子,他真的很细心,他悄悄的带在了身边,我以为那只有在仙螺城才会成熟的果子,却在抚宁开花结果了,乡亲们看到那些奇异的水果,都惊呆了,你是没有见到呢,他们长大了嘴巴的样子呢,特别好笑……”哈尼斯不停的说着,“还记得羽灵跟小莫吗?” 酋德半张着嘴巴,点点头。 “哈,”哈尼斯开心的笑了起来,“它们回来了,父亲留给我的不仅仅只有仙螺城,我以为,那里的一切都消失了,什么都不会有,其实,并不是这样,酋德,我要把抚宁变成新的仙螺城!” 哈尼斯双眸闪动着兴奋的光芒,她滔滔不绝的叙说着,酋德惊讶的看着那张合的小嘴,他从来没有见过哈尼斯这么喜欢讲话。 “是呀,酋德,羽灵跟小莫告诉我,酋德去哪里了?它们好想你的——”哈尼斯愉快的笑着。 酋德忽然有一种心如刀割般的疼痛,他很想把哈尼斯抱在怀中,酋德满含着泪光,他望着哈尼斯,竟然说不出一句话来。 “你是不是怕徒洛揍你啊,哈哈哈,”哈尼斯笑了起来,“上次他偷偷跑出来寻你,我是不知道的,我告诉他,酋德有要紧的事情要办,他会回来的,可是徒洛不听我的话,还是去了,这一次,我死活都没有带他出来,酋德,你没有生气吧?”哈尼斯眨动着长长的睫毛,小心的问。 徒洛,他,酋德忍着下滑的泪水,他竭力挤出了一个笑容,“他一定会揍我的,哈——” 酋德迈前一步,他双手扶在哈尼斯的肩头,他轻轻抚摸着哈尼斯的长发,“哈尼斯,亲爱的,你听我说——” 哈尼斯轻轻扑进了酋德的怀中,酋德展开双臂抱住了哈尼斯温热的身体,哈尼斯终于饮泣了起来,她双肩抽动,她无法再伪装下去,哇的一声,哈尼斯哭出了声,她紧紧抱住了眼前的酋德。 哈尼斯——酋德痛楚的闭上了眼睛。 “你什么也不要说了,酋德——”哈尼斯的声音呜咽而含混。 酋德明白,哈尼斯不是平凡的女孩,她冰雪聪慧,她绝顶睿智,她岂会看不懂他的心——酋德的悲伤再也不能抑制,它们终于扑落落的滚落而下。 第252章:请处死我! 蒙煵悄无声息的走到近前,他拍了拍酋德的肩膀,酋德与哈尼斯这才抬起湿漉漉的脸颊,他们凝望着蒙煵慈爱的面庞。 “不要哭了,”蒙煵轻轻一笑,来,他向着哈尼斯张开臂膀,“孩子,你比小时候漂亮许多,哈尼斯,”哈尼斯笑了,她张开臂膀,扑进了蒙煵宽大的怀抱中。 “法师,我该怎么称呼您?”哈尼斯抬起双眼,“父亲无数次的提起您的名字,他说过,当初如果听从你的教诲,或许亚罕不会灭亡,他对此一直很追悔。” “随你怎么叫啊,哈尼斯,”蒙煵为哈尼斯擦拭着脸上的泪痕,“你要像你的父亲一样,刚强,勇敢,明白吗,孩子,你会是这个世上最完美最了不起的女孩。” 哈尼斯得到夸奖,喜形于色,“怎么可能呢,法师,我只是个长在山间的孩子,我什么也不懂得,”哈尼斯竟然有些羞却了。 “你当然会,相信我。”蒙煵微笑点点头。 “法师,”哈尼斯止住了悲伤,她打量着眼前俊逸的少年,“法师,您为何一点都没有老去,您是除了酋德,我见过的最漂亮的男人。” 哈哈哈哈,蒙煵大笑起来,酋德也忍不住笑了。 “傻瓜,”蒙煵点了下哈尼斯的鼻尖,“还问傻话,你为什么总是16岁的样子?” 哦哦,哈尼斯似乎明白了,“这都是父亲的过错!我甚至不知道自己老了什么样子!” 蒙煵跟酋德对视一眼,一起笑了起来。 “我想告诉你一件好事,”蒙煵揽住哈尼斯的肩膀,“想不想听?” 什么呢?法师?哈尼斯满心好奇。 “你知道吗?哈尼斯,你要成为一个女王了!” 啊?哈尼斯睁大了双眸,呆呆的看着蒙煵,“法师在逗我玩吗?” 蒙煵嗔怪的看了哈尼斯一眼,“你可能不知,傻瓜,如今的萧山国,扶戎国百年前都曾经附属于亚罕,我们的亚罕曾经是很了不起的大国啊。他们得到消息,知道达布的女儿还活在世上,竟然欣喜万分,他们表示,愿意拥你为王,重建亚罕,甘愿附属于亚罕国,你愿意吗?我的孩子?” 什么?哈尼斯惊讶的眨动着眼睛,“他们让我当女王?” 是啊,哈尼斯,蒙煵点点头,“你父亲再世的时候,亚罕国曾经是横跨大陆的超级王国,那时候,我们亚罕何其昌盛,你的父亲可谓威震天下,唉,如果你父亲知道这个消息,知道他的女儿可以重建亚罕国,他一定会开心的。” 酋德没有想到蒙煵会忽然讲出这样的话语,他惊诧万分的看着蒙煵。他相信,以蒙煵的为人,他不会骗哈尼斯。 可是,这是真的吗?萧山王与扶戎王现在臣服在烈布的麾下,上一次他还面见过萧山王,他记得清楚,萧山王对哈尼斯的身世甚为关心,为了保护哈尼斯,酋德还严厉的斥责了关于哈尼斯的传言。 难道——法师,酋德轻唤了一声,“萧山国以前真的是亚罕的附属国?” 其实不仅仅,蒙煵点了点头,“百年前,萧山国本就是亚罕国的领土,只是萧山国地处偏远,达布死后,萧山王独立,这才有了如今的萧山国啊。” 那,酋德犹疑的问,“他们如今附属与兰陵,这,烈布岂会应允?” 呵呵,蒙煵一笑,“他为何不应?如果亚罕国重建,认祖归宗本是人之常情,如同今天的抚宁人,即使历经百年他们依然对亚罕忠贞不二,不愿意附属于任何国家,他们拥戴哈尼斯,就像拥戴当年达布,当然,这取决于哈尼斯的决定。” 蒙煵转过脸,温柔的凝望,“我的孩子,你怎么想的?” 我愿意!哈尼斯忽然斩钉截铁,“如果是亚罕的国土,如果可以重建父王的辉煌,我愿意!” 酋德愣在了一边。 好,蒙煵拍了拍哈尼斯的肩膀,“你即刻返回抚宁,把这个喜讯告诉给你的臣民,我相信萧山王他们很快就会亲自去拜访你的。” 好的,法师,哈尼斯回答的掷地有声。 法师,酋德忽然想起了什么,他指了指哈尼斯手中的魔镜。 怎么?蒙煵跟哈尼斯疑惑抬眼。 “这里面关押着一个人,法师可否解救他出来?”酋德想起了罗泊。 哦,蒙煵沉吟片刻,示意他们微微退后,他轻轻打开镜面,微闭双目,口中默念了几声,簌的一道白光一闪,一个青衣男子从半空中坠落到地上,砰的发出一声沉重的声响。 哥哥!酋德大叫了一声,他疾步向前蹲下身体,扶在了罗泊的手臂。 罗泊抬起失神的目光,满脸呆滞。 “哥哥,你还好吗?”酋德撼动着罗泊的手臂,另一只手在他的胸前不住的上下抚着。 罗泊的身体剧烈的颤动了几下,他喘息着慢慢抬起了头。 酋德?罗泊声音低微。 哥哥,酋德惊喜万分,“太好了,你还活着!” 罗泊费力一笑,“酋德,为什么每次你的第一句话总是这句?” 哈哈哈,酋德大笑起来,激动中竟是满眼泪花。酋德扶着罗泊慢慢站起身,罗泊看到了面前的蒙煵跟哈尼斯,他微微愣了一下。 “大师?”罗泊轻声探问。 蒙煵微微一笑。 “真的是您吗?法师!”罗泊惊喜万端。 “在下蒙煵。”蒙煵谦和的颔首。 罗泊膝下一弯,他要给蒙煵施礼,蒙煵手疾眼快,一把扶住了罗泊下滑的身体,“不必多礼,罗泊。” 罗泊心中豁然开朗,他向着蒙煵深深一躬,“多谢法师救命之恩。” 蒙煵指了指身边的哈尼斯跟酋德,“你感谢他们才对,酋德一直关念着你,如果他不提醒,我真的是给忘记了,这魔镜,只要吸附进去,超过七日,你就会魂飞魄散,永远也不会醒来啦。” 罗泊与酋德对视,罗泊捶了下酋德的前胸,“酋德是我兄弟,不过我自然也要谢的。” 罗泊转向哈尼斯,给哈尼斯深深一躬,“殿下,罗泊多谢您了。” 呵呵,哈尼斯爽朗一笑,“这有什么,罗兄,好人怎么可以死在我的镜中?那托雷,才是个彻头彻尾的坏蛋!” 哈尼斯瞟了一眼酋德,酋德与罗泊连忙垂下眼帘。 “法师忽然天降,果真是万幸啊——”罗泊似乎还有些迷茫无措,他徒自叨念着,忽然,罗泊抬起头,“法师,小人有一个请求!” 说吧。蒙煵沉静的点头。 罗泊神色悲戚,“大师,罗泊有罪,请处死罗泊吧!” 第253章:我爱他,法师。 听到罗泊的话,酋德惊恐万分,哥哥,你这是—— 蒙煵沉吟半响,似乎明白了罗泊所指,他看着含泪的罗泊叹息一声,“你施下大祸,伤及无辜,自然罪不可赦。” 法师!酋德砰的一声跪落蒙煵面前,“这件事情都是托雷暗中指使,他操控了罗泊,罗泊本性善良,请大师宽恕他的罪责吧!” “托雷逆天而行,为己私欲,滥施魔法,他违背父辈的良知,罪孽深重必遭天谴!”蒙煵眼中射出一道凛然的寒光。 哈哈哈哈,刺耳的笑声响起,罗泊肩膀一抖,刹那变了神色。 酋德惊诧间抬眼望去,半空中忽然弥漫起一团黑云,继而愈发的浓重,犹如墨汁般的流淌,酋德惊恐,乌云蔽日,像是黑夜忽然来临,周遭忽然暗黑一片。 蒙煵岿然不动,他目不旁视的低沉呵斥,“托雷,你还要执迷不悟,违背天意吗?” 天意?托雷的笑声尖厉刺耳,“什么是天意?我的法师,烈布才是违背良知,多年来他穷兵黩武,为己私欲,让千万人命丧黄泉,违背父亲的人是他!而如今他却高座在兰陵王的宝座上!滥用魔法的横遭天谴的人是达布!而如今,您却想让这个妖女重建什么亚罕国,简直就是助纣为虐,逆天而行,法师,这就是你眼中的公允,天意?” 蒙煵眉头紧锁,他厉声问,“托雷,你到底想干什么!” 乌云翻涌,遮天蔽日,像是有千军万马在狂奔嘶鸣,可怖的笑声分外刺耳。 啊,哈尼斯惊恐的叫了一声。 “别怕!”酋德冷静的低声,他一只手臂揽在哈尼斯肩头,用力握了握。 “尊敬的法师,我本无疑伤害他人,可是,法师步步紧逼,岂能怪我无情无义!” “酋德无意跟随于你,你却强抢豪夺,这跟强盗有什么区别!”蒙煵厉声道。 “强抢豪夺的是烈布,当年酋德被烈布掠走,跟随烈布多年,既然他可以爱上一个暴君,为何他不能跟随于我?难道法师也有私心,想独占酋德吗?哈哈哈哈——” 不可理喻!蒙煵气愤的一甩衣袖,“简直胡言乱语!” 哈哈哈,托雷笑声可怖,“好一个万人景仰的圣贤蒙煵,既然法师悲天悯人,以天下为己任,不如法师来拯救下天下苍生吧!” 噗通一声,罗泊跪在地上,向着半空深深一拜,“殿下,快快收手,一切都是罗泊的罪过,你不要在将错就错了!” 轰的一声爆响,一击闪雷瞬间劈下,罗泊大叫一声扑倒在地,整个人筛糠般的抽搐起来。 哥哥!酋德冲到罗泊的面前,一把扶住了罗泊颤抖不已的身体。 “法师,我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把酋德交给我,我与你各走其路,井水不犯河水!”阴冷的声音划破漆黑的夜空。 做梦!蒙煵断喝一声,“不要以为你破了摩天罩就可以要挟于我,如果你不想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最好主动请降,谢罪天下,或许你会得到赦免的机会!” 轰隆隆一声巨响,天空中忽然电闪雷鸣,乌云像是一块巨大的黑石,铺天盖地的倾轧而下,酋德胸口感到了那逼近的压迫感,呼吸似乎都变得艰难起来。 孽障!蒙煵愤怒的仰起头,忽的举起手臂,大张了五指,他口中念念有词,忽然,他睁开双目,大喝了一声,开! 一道寒光刺进了乌黑的云团,咆哮的乌云发出撕心裂肺般的轰鸣,它们像是被炸开的棉絮,纷纷落落的四散开来。黑色的天空像是被撕开了一个裂口,一束阳光喷设进来,天空骤然大亮。 哈哈,哈尼斯兴奋的叫出了声,“法师真的很厉害!” 酋德面露微笑,他兴奋的用力点点头。 罗泊虚弱的坐在地上,他依靠着酋德的肩膀,张合的嘴巴却说不出话来,他用力摇摇头。 “蒙煵!”半空中终于传来声嘶力竭的呼喊,“一切后果你来负责,哈哈哈,你谢罪天下吧!” 蒙煵泰然自若的仰起头,“殿下,别再浪费心机了,别再施展你的雕虫小技了,不如下来谈谈吧,你曾是一代贤王,何必亲手毁了自己的名节!” 哈哈哈,疯狂的笑声再次响起,“我的法师,你真的觉得你胜了吗?哈哈哈——不日,我会有个礼物送给你的,不过,今天,本王有些累了,他日在奉陪吧!” 忽的一道旋风卷起,尘沙飞卷,几个人禁不住举起手臂挡在眼前。 黑云散尽,转瞬杳无踪影。 酋德这才长舒了一口气,他扶起脚步不稳的罗泊,目光投向了蒙煵。 “他会没事的,放心。”蒙煵端详着罗泊,他宽慰道。 法师——罗泊抬起沉重的头颅,他虚弱的脸上满是悲伤。 “你想说什么?罗泊?”蒙煵温和的问。 罗泊满眼含泪,他嘴唇颤抖着,半天竟然讲不出一句话。 “哥哥,你有什么话尽管告诉法师,不要憋在心理啊。”酋德看出了罗泊情绪的反常。 噗通一声,罗泊跪拜下去,给蒙煵深深一拜。 “法师,请饶恕托雷的罪孽吧!” 蒙煵眉头紧蹙,他轻轻叹息了一声,“你如此忠烈,果然难得啊。” 不不不,法师,罗泊抹了一把脸颊的泪水,“我担心会发生不可阻挡的灾难!” 酋德惊恐的望着罗泊,一种不祥之感浮上心头。 我明白,蒙煵叹气,他似乎感觉到了什么。 “而无论发生什么,请法师网开一面,留他一条性命!”罗泊已经泣不成声。 我明白了,身后传来哈尼斯的声音,酋德与蒙煵转过头,哈尼斯缓缓走了过来,她目光深深的望着酋德,“托雷喜欢你,对吗?” 酋德一时间难堪不已,这个哈尼斯总是那么一针见血的直截了当。 哈尼斯,蒙煵近身,揽住哈尼斯的肩膀,叹息一声,“我早已预感到了一场灾祸即将来临,虽然我还不能完全判断,但是,”蒙煵幽深的望着苍穹,“我答应你,我绝不会允许亚罕的命运再次发生。” 哈尼斯面色惶恐的看着蒙煵,“我能做什么,法师?” 蒙煵微微一笑,“照顾好你的臣民,如果萧山王真的愿意拥戴你,不愿意臣服在烈布之下,我会支持你成为第一个亚罕女王。” 哈尼斯惊喜的望着蒙煵,“亚罕真的可以重生吗?” 蒙煵微笑点点头,“但是,不要学你的父亲哦,你的臣民需要的是安宁与幸福,不是连绵不绝的战乱,你要带给他们平安与快乐,富足和祥和,明白吗?” 哈尼斯乖巧的点点头。 可是,法师,酋德——哈尼斯还是万般不舍的看着酋德。 “给他一点时间吧,哈尼斯,不要逼迫于他,好吗?”蒙煵声音温柔轻微,他附耳道。 嗯,哈尼斯紧抿着小嘴,“我听您的,可是我想让您明白,我爱他,法师。” 第254章:柔软的心 哈尼斯依依不舍而去。酋德这才悄然拭了一下额头上的热汗,多亏了蒙煵的话语,不然他真的不知如何去拒绝哈尼斯的深情。 蒙煵看在眼里,轻轻一笑。酋德窘迫,他向蒙煵躬身,“大师见笑了——” 蒙煵摇头而笑,“自古强扭的瓜不甜,勉强一处又是何必?哈尼斯是聪明的孩子,她慢慢会想通的。” 酋德深深的再次拜谢,他抬起头,目光深邃的望着蒙煵,“酋德今生无所求,情爱终究不过幻梦一场,小人心已倦怠,法师如若不弃,酋德愿意追随法师左右,浪迹天涯,解救苍生!” 蒙煵温柔的笑了笑,他扶起酋德,“我本是世外之人,早就遁世索居,不问世事,众生自有因缘,谈不上解救众生,你虽然意兴阑珊,但是眼中却依然有灼灼深情,你并不适合做一个清修之人。” 酋德被蒙煵的话说的愣住了,他——蒙煵抬头仰望苍穹,叹息了一声,“这次我出山,一是为了达布的嘱托,我不能弃哈尼斯与不顾,二是,我观测天象,兰陵将面临一场浩劫。” 啊,酋德震惊不已,什么,兰陵? “了却这次心愿,我会永远退避而去,不在踏足尘世。”蒙煵对酋德点点头,眼中闪动着洞察秋毫的睿智。 “烈布好战,多年来兰陵国库虚空,怨声载道,这也是事实。”蒙煵面色忧虑。 “既然如此,法师为何不愿铲除烈布那孽障!”身后的罗泊忽然愤慨道。 蒙煵沉静的望着罗泊,“杀了烈布,兰陵必然大乱,如同当年的达布,达布死后,各国之间混战多年,民不聊生,只会有更多的人死去!” 你们随我来吧。蒙煵不在多言,他丢下一句话,径自走在了前面。 酋德与罗泊对视一眼,连忙跟了过去。 “我们这是去往何方?”酋德忍不住问。 蒙煵一笑,他转身握住酋德与罗泊的手臂,“到时候你便知道,罗泊身体虚弱需要调养一段才好。” 蒙煵微闭双目,口中似乎在叨念着什么。酋德蓦然感到,双脚犹如离开地面,风声簌簌耳边闪过,眼前的景物风驰电掣般的目不暇接,啊,这似乎比徒洛的快马更加不可思议,酋德紧张的望着蒙煵。 “别担心,很快就到,这是御风之术罢了。”蒙煵含笑。 御风之术,酋德恍然顿觉,他记得当初他骑马前往兰陵,徒洛庞然大物竟然疾步如风的跟在他的千里马之后,酋德震惊,可当他问起,徒洛还得意洋洋的不愿意告诉他,原来竟是如此。 不多时辰,面前的景物慢慢清晰起来,酋德看到,前方竟然是一片碧绿繁茂的竹林,清幽的小路,一座小小的白石拱桥,清泉咕咕流过,一个白色的楼阁掩映在树林之间。 “这是什么地方?”酋德满心欣喜,好一个清雅之地。 “它叫雅阁。”蒙煵一笑,双臂一松,酋德与罗泊的脚步稳稳的落在地面上,两个人面露倾慕之色。 雅阁,很好听的名字。 蒙煵点点头,信步而行,“这雅阁本属于亚罕国,是达布生前特意为我安排的处所,此地清幽,较少人迹,百年来,竟然依然如故。”蒙煵叹息一声,“只是沧桑巨变,昔人已成尘土。” 亚罕国?酋德记得清楚,亚罕早在百年前就化为灰烬,为何雅阁却能崭新如故。 “好傻,法师的居所自然有神灵护佑。”罗泊含笑提醒酋德。 蒙煵呵呵的笑了。 跟随蒙煵的脚步,三人走上幽长的青石石阶,来到雅阁的门前,蒙煵口中默念,抬手轻轻推开沉重的木门,吱呀一声,门开了,蒙煵向两个人点点头,酋德与罗泊一同走进了屋内。 光洁的木板地面纤尘不染,桌案,书阁,整洁如新,白色的墙壁上张贴着一些山水的字画,看落款,应该是蒙煵素日的习作,一只长笛醒目的挂在墙上,色泽古朴,原来蒙煵也是喜欢吹笛之人。 “我已经很久没有来这里了,自从亚罕灭亡,我就浪迹天涯,只怕睹物伤神。”蒙煵轻声叹息。 “这里还有两间房屋,一间我居住,另一间一直空着,这里简陋,你们暂且凑合一下吧。” 蒙煵走到另一扇门前,他轻轻推来了房门,酋德与罗泊跟在身后走进了房间,阳光透过窗棂撒进屋内,安谧的房间只有简单的床铺跟桌椅,却独独有一个大大的木质摇篮从房梁垂吊而下,精巧的摇篮内还有红色绣花的小棉被,摇篮空空的,却甚为醒目。 “摇篮?”酋德惊异的睁大眼睛,这是——蒙煵走过去,手指轻轻抚摸了两下,轻轻一推,摇篮前后摇摆起来。 酋德恍惚听到婴儿咿咿呀呀的耳语,他惊异万分。 “哈,”蒙煵笑了,“这是我给哈尼斯专门制作的摇篮,手艺不怎么好,但是还不错,你们看,它现在依然很结实。”蒙煵握住摇篮两遍的藤条,扯动了几下,笑意深深。 哈尼斯? 嗯,蒙煵点点头,“达布生前与悌亚相恋,但是不被世人所容,他的父亲极力反对他们的恋情,达布为了保护哈尼斯,一直未向任何人走漏风声,这也是为什么多年来没有人知道哈尼斯的身世,达布当年把襁褓中的哈尼斯送来让我照看,我就为她做了这个摇篮。”蒙煵的脸上呈现出难掩的父爱,酋德看的不由得心头一震。 蒙煵遁世,孑然独立,他真的不孤单吗,他的眼神告诉酋德,在他孤傲的世界里,他有一颗柔软的心。 “当然,后来达布把哈尼斯秘密送往了仙螺城,后来的事情,你也就知道了,对吗?”蒙煵含笑望着酋德。 难怪蒙煵对哈尼斯充满父爱,原来除了他是达布的挚友,他还曾经抚养过幼年的哈尼斯。 酋德心中涌起一阵温情,“法师,我刚刚看的出来,您真的很像一个父亲。” 蒙煵抬起如水的双眸,菱形的双目俊美无比,眼梢飞上双鬓,即使不讲话,他的眼神依然能告诉你一切。 酋德不知为何,心头竟微微颤动了一下。 第255章:砰然而动 入夜,雅阁融入一片恬静的夜色之中,虫鸟哼鸣,月色清幽。这里没有玄颠山的险峻与奇异,却充满了淡然的温馨,酋德的一颗心感到少有的安详而平静。 蒙煵端来一个瓷碗,“喝下它吧,”蒙煵轻轻递到罗泊的手中,没有任何新奇的瓷碗,浓浓的药汁带着一丝苦味,看上去十分平常,罗泊一口气喝下,他微微歪了歪嘴巴。 蒙煵笑了,“良药苦口嘛,不过,这汤药是我专门为你调配,你的精气很快你就会恢复的。” “法师也懂得药理吗?”酋德甚为惊奇。 “那要看什么病症了,常人很多病症看似奇特,其实多数因为心疾所致,所谓的难医其实是没有找到病根。”蒙煵含笑拿过瓷碗,“你们也早些安歇,我们明日我们还有重要的事情。” 蒙煵说完转身离去,轻轻关上房门。房间内一时安静下来,喝了汤药,罗泊感到神清气爽一般的舒适,浑身竟然不感到疼痛了,罗泊惊异,“看来法师真的非比寻常,真是一位遁世高人。” 又一次躺在一起,两个人微微竟有些窘迫,屋子中只有这一张床,两个男人挤在一起,略微有些狭窄,酋德本想让罗泊舒服些,自己打个地铺也好,又怕显得自己多虑节外生枝似的,只好闭了口。 两个男人和衣躺在床上,蒙煵那边竟没有一点声息。 宁静的雅阁让两个人心绪平复,酋德把手枕在脑后,两个人目视窗外,竟然同时叹息了一声,酋德瞥视,与罗泊的目光相遇,两个男人竟然都有些羞赧,他们对视而笑。 “他很神秘,是不是?”罗泊小声说。 酋德摇摇头,“不,我觉得他很亲和,完全不像我想象的那么陌生,倒是很亲切一般。” 罗泊一笑,“我听说蒙煵本是出身豪门,却独独喜爱离群索居,他少年得志,一朝顿悟,获得天赐之能,在达布那个时期,他被奉为神人一般的人物,我小时候见过他一次,真没有想到,时隔多年,他依然那么俊美。” 酋德笑了,“如果一辈子总是一个样子,会不会也很闷?” 哈哈哈,两个一起笑出了声,酋德连忙把目光伸向放慢,做了一个嘘的手势。 “难道你不想成为法师那样的人?永保青春,永生不老?你看上去容貌并不比他逊色哦,”罗泊有兴致的悄声问。 不。 哦?罗泊好奇起来。 “人间四季,生死轮回本是自然之态,”酋德腼腆一笑,“或许,我只是个凡夫俗子,不能体会法师那样的智者吧。” 嗯,罗泊若有所思的想了想,“你并非庸碌,那种日升而作日落而息,炊烟袅袅,团团圆圆的感觉,才是真实的。”罗泊眼中露出几许向往。 酋德一笑,“哥哥,你以后有何打算呢?”酋德知道,罗泊忠诚,而忠诚就像一道枷锁,让罗泊屡遭欺凌,难道他还要待在那个无情无义的人身边吗? 罗泊被问到痛楚,他轻轻摇了摇头。 酋德聪慧,他早就看出罗泊心事难了,像是有什么抑郁压在胸中不能释怀。 “只要我们跟随法师,你还担心什么呢?”酋德望着罗泊。 罗泊沉默着。 “哥哥是不是信不过我,你到底再想些什么,担忧什么呢?”酋德有些焦急了,“托雷那样的人不值得你再去牵挂啊!”酋德一语道破。 我,怕——罗泊迟疑着吐了一声。 “我不怕!我相信法师!”酋德坚定的口吻。 “托雷早已今非昔比——”罗泊重重叹口气,他——酋德诧异的看着罗泊犹豫不决的脸庞。 “哥哥难道担心托雷会战胜法师?我早就听达布说过,蒙煵的法力高深,世人仰慕,托雷如想贻害兰陵,法师既然出山,定然不会坐视不理,哥哥,你不要担心!”酋德握住罗泊的手,用力点点头。 酋德,罗泊似乎想了想,“我看的出你依然牵挂着兰陵,听到兰陵有难,你心急如焚,唉,按说你并非是兰陵人,倒是处处为兰陵的安危着想,而他们,竟然那么对待于你!” 酋德心头一紧,是啊,唯独他不是兰陵人,相反,他的国家曾经就是被兰陵所灭啊!罗泊的话让酋德心头一阵黯然。 “哥哥没有别的意思,”罗泊似乎感到了自己的唐突。 酋德温柔一笑,“无论是哪里人,那个国家,将心比心都是一样的,这一次,我相信法师定能阻止兰陵的劫难,哥哥也要相信法师的力量!” 酋德,罗泊脸上呈现出一丝喜色,他迟疑着,“酋德,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你会与——”罗泊脸色微红了,酋德仿佛感到了什么,他轻轻松开了手指,故作镇定的一笑。 “如果有一天,兰陵无恙,天下平安,我自会浪迹天涯,做一个自在的琴师!这是我平生所愿。”酋德无限畅想的接过了罗泊的话语。 那,我可——罗泊目光热辣辣的凝望。 “哥哥一身功夫和胆识,难道还没有地方可以安身吗?”酋德连忙移开目光,他感到了那火热的凝视,他不敢看罗泊的眼睛,不知为何,他心头一阵慌乱。 罗泊似乎也感到了自己有些冒失了,他忙收回目光,双手放在胸前,“很晚了,我们不如安歇吧,或许法师明天还有重要的事情安排的。” 也好也好,酋德这才松下一口气,他给罗泊盖好被子,这才悄然躺了下去,为了让罗泊舒服些,酋德尽量让身体贴近床沿,不大宽敞的木床上,竟然留出了一大块空闲,罗泊合着双目,似乎沉沉入睡了,月色下,他宽阔的额头光亮而白皙,浓黑的眉毛下,挺直的鼻梁映出清晰起伏的侧影。 黑暗中,酋德悄然的凝视着沉睡中的罗泊,他恍惚感到了罗泊的内心,他不敢面对罗泊未表的言语,他得体的岔开了话题,他知道,他的心还不能完全的接受,他需要平复,他需要时间。 酋德心中深深的叹息一声。 罗泊翻了一个身,手臂伸过来轻轻放倒了酋德腰上,酋德没有动,他悄无声息的凝望着罗泊安静的脸庞,像是梦中遇到了什么欣喜,罗泊的嘴角竟然挂着一丝甜美的笑容。 第256章:诡异的高温 雾蒙蒙的天空清冷而幽冷,星星点点的雪花落地无痕,三匹快马此时正极速穿过原野跟稻田,穿过低矮的村庄与街道,一路飞驰而过。 为了不引人注目,蒙煵特地准备了三匹好马,酋德特意戴上一顶帽子,压低了帽檐。只要快马加鞭,日落前就可以到达目的地,兰陵。 夕阳西斜,酋德抬眼远远望去,高耸的城墙威严而立,兰陵城已徐徐而现。酋德心头一时百感交集,兰陵,他竟又一次的回来了! 蒙煵似乎了解酋德的心事,他答应酋德,如果他不想在见到烈布,他可以回避不见,但是这一次事关重大,他必须面见烈布,马上商议对策。 不,酋德思虑后决定,“我跟您一起去!” 一日奔波,三匹烈马已经气喘不已,它们不听的踢踏着脚步,鼻孔突突的冒着热气,似乎很不安似的。蒙难率先勒住缰绳,一路上他面色凝重,沉默无语,似乎有什么未解的心事,酋德敏锐,但是他什么也没有问。 蒙煵眯起眼睛眺望着远处的兰陵城,长长叹息了一声。 酋德胯下的白马似乎很疲惫似的,不住的喷吐着热气,酋德拍拍马背,轻声道,“马上到了,你受累了,”白马抖抖鬃毛,酋德的手心感到了马背上的潮湿。 法师,酋德看到蒙煵停住了脚步,半天沉默,他不由得轻唤了一声,策马近前,“法师您是不是有什么忧虑?” 蒙煵忧虑的看了一眼酋德,“你难道真的没有觉察吗,酋德?” 酋德略略犹疑了下,异样?“小人却是没有感到什么异样,兰陵似乎一切如旧,连那城郭,战旗,人流都跟以往一样,只是,”酋德皱了下眉头,“兰陵地处寒北,四季清凉,不知为何今日越是临近,越是没有清凉之感,倒是更加燥热了似的。”酋德疑惑的看着蒙煵睿智的双目。 蒙煵正色点点头,“这就是异样,你仔细看看一路上的百姓,他们很多卷起裤脚,挽着衣袖,这个时节的兰陵该是入冬时节,气候怎么会如此温暖?这十分的反常。” 酋德跟罗泊都呆愣住了,目光一同紧盯着蒙煵的脸色。 “法师,那您是预感到了什么吗?”酋德紧张的问。 蒙煵没有搭言,他一扯缰绳,双脚磕了下马肚,“先进城再说。” 三个人马不停蹄的向着兰陵疾驰而去,扑面而来的风尘夹裹着汩汩的热气,酋德已经是汗水淋淋,终于他们来到了兰陵城外,蒙煵放慢了马速,酋德看到,蒙煵的额头已经渗出细密的汗水。 三个人下了马,牵着气喘吁吁的马匹向着城门走去,人群进进出出,有人手中拿着蒲扇,不停的扇着,而有些年轻的男子干脆脱掉衣衫,袒胸露臂而行。 守门的士兵似乎被身上厚厚的铠甲搞的苦不堪言,他们一个个都拉长了脸,没好气的呵斥着不规矩的人群。 “把衣服穿上!光天化日衣衫不整,成何体统!”一名士兵指着一个精壮的少年骂道。 “我的大人啊,脱衣服也管啊,兰陵没有这条律法吧,我热啊——我脱自个的衣服有没有脱别人的——”少年不乐意的撇撇嘴,你自己热不能脱就不让别人脱吗?少年神色焦躁的回嘴。 “嘿,你个浑小子,是不是找揍啊!”士兵气急败坏的上手要打。 人群哄闹着挤在一起,妈的,真的热死了,吵什么吵啊,有本事找老天说理去,拿我们出什么气啊! 脱脱,老子也脱!几个怒气冲天的男子一扯衣袖,干脆也脱下了短衫,光着脊梁大摇大摆的挤在士兵们面前。 “怎么,上次大火没烧死你们,你们是不是不高兴啊!”士兵被顶撞,嘴巴愈发的刁钻起来。 不提大火也罢,几次大火多少人死于非命,多少人家破人亡,这个狗东西,竟然揭别人的伤疤啊。 “乡亲们,你们听到了吗,这位官爷也太没人味了吧?”赤傅少年终于憋不住了,“我爹娘就是死于那场大火,害的我家也没了,亲人也没了,他不但不怜惜百姓,还讥讽我们,他简直不是人啊!” 真妈的不是东西,你没有家人吗?你没有父母吗? 给这个混蛋点颜色看看! 愤怒的人群终于一拥而上,几个彪悍的男人冲在最前面,紧紧逼近了士兵,刷的一声,士兵面有惧色的退后了几步,一把抽出长剑横在眼前,“都妈的给我站住,刀剑无情,谁敢过来,杀无赦!” 我草,官府要杀人啊! 大王都没有这样的法令,你算老几啊,兄弟们,给这个小子点颜色看!愤怒的人群马上就要失控,他们举起手中的家伙,劈头盖脸的砸向了士兵。两外几名士兵看出情事不妙,转身跑进了城去。 “都给我住手!”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断喝。 人们匆匆回头,不由得瞠目结舌,这是什么人?难道是仙人下凡了?一个身材修长,眉眼如画,黑发白袍的少年已凛然的立在身后。 周遭忽然一片寂静,人们呆住了,这是何人? 蒙煵走上前几步,面对守卫的士兵,“如此异常的高温,这么多人拥挤一处,自然苦不堪言,你作为官兵,爱护百姓是你的职责,你为何还要出口不逊?” 士兵仰望眼前气度夺人的少年,他惊异万分的咽了几口唾沫,竟然哑口无言,半天,他才慢慢回神,却却问道,“你,你是何人?” “你不认识我。”蒙煵缓和了语气,转身对呆立的人群和颜悦色道,“乡亲们不要吵嚷,这都是酷热所致,不要互相埋怨了,他们成日守护在炙阳下,还得穿着厚重的铠甲,你们想想,他们也很难熬的,大家互相体谅下好了。” 蒙煵的话让周遭的人慢慢平静下来,也是,看那小子,热汗涟涟满脸污浊,那身铠甲,估计都给身体捂得发芽了。 “这位仙人说的极是,算啦算啦,”光着脊背的少年大大咧咧的跟身后的众人挥挥手。 仙人?蒙煵暗自一笑。 少年涎皮赖脸的走上前几步,向着蒙煵躬身,“仙人是刚刚下凡来的吗?” 蒙煵微笑无语。 少年身后的百姓冲着少年一阵哄笑。 “乡亲们,我倒是想问问大家,”蒙煵向着人群威严的仰起脸,“兰陵已入冬季,气候却如此反常,这样的时日持续多久了?” 众人这才七嘴八舌的叫嚷起来,乱哄哄的响成一片。 “回大人,也就是近些时日的事情,”士兵眼尖,他虽然不知蒙煵是何许人,但是他从蒙煵的衣着气度上基本可以判定,此人绝非等闲之辈。 哦? 是的,大人,士兵点头,“一周前,兰陵还飘着白雪,这些时日积雪忽然化作溪流,气候忽然变暖,本来大家还说,老天有眼,或许会是个暖冬呢,谁知今日愈发的燥热,倒是比起夏天的酷热还要令人难忍,小人也是被热的不行了,才口不择言,请大人海涵!” 蒙煵闻言,不禁蹙紧了眉头。 第257章:事不宜迟 酋德与罗泊跟在蒙煵身后,“如此怪异的天气,大王可知?”蒙煵面色沉郁。 士兵干笑,大王?大王身居宫中,不用酷晒自然凉爽,可这老天都管不得的事情,大王知道又如何?问的好笑。 嘿嘿,士兵凑到蒙煵耳边,“上一次天降大火,死伤无数,都说是那个男宠作怪,可是听说那妖孽被烧死宫外,竟然连根骨头都没有剩下,好不奇怪,这一次会不会又是那妖孽的冤魂作怪呢——” 休要胡言!蒙煵瞪了一眼嬉笑的士兵,牵着马缰径自而去,不在理睬他愣在一边的士兵。 蒙煵翻身上马,向着酋德二人唤了一声,“事不宜迟,我们即刻前往兰陵宫。” 夕阳的余晖中,巍峨的兰陵宫浸透在一片火红的晚霞中,愈发显得华美壮丽。 森严的宫门前矗立着全副铠甲的护卫,他们目不斜视迎风而立,宛如一尊尊雕刻的石像。 蒙煵抬眼望去,他放慢了马速,缓缓前行。 “站住,来者何人?”忽然一声断喝传来。蒙煵勒住了缰绳,向着城门的护卫拱手,“蒙煵求见大王,请速去通禀。” 蒙煵?问者停顿了片刻,“大王政务繁忙,无暇会见闲等杂人,有事找朝中官员协办。” 酋德心头一阵怒火。 蒙煵却不着急,“在下有紧急事情求见,请大人务必通禀一声,不要贻误了时机。” “什么要紧事啊——”护卫打量着面前的俊逸的男人,装什么仙风道骨,呸,“跟本将军说说也无妨。” 大胆!酋德在蒙煵身后忍不住一声断喝,“法师蒙煵千里赶来觐见,耽误了要事,你担当的起吗?” 窃,护卫哧笑了一声,“蒙煵?却是没有听说过,大王贵为一国之君,岂是相见就可以见的?这是进宫禁地,还不快走!” 混账!酋德脱口而骂,“事关国家安危,鼠辈竟敢阻拦,如果贻误了时机,你不怕大王砍了你的头吗?” 妈的,护卫低低的骂了一声,踢踢踏踏的马蹄声起,一个骑着枣红色战马的男人慢慢行出了队列,“大胆狂徒,竟敢私闯禁地,辱骂本将军,信不信我一声令下,你即刻万箭穿心?” 酋德一磕马肚,白马一声嘶鸣,前蹄扬起,酋德一个箭步已到近前,护卫吓了一跳,刷的长剑出鞘,“大胆!还不站住!” 呵呵,酋德一笑,“怎么,将军胆量这么小吗?” 弓箭手!护卫向着城墙一声断喝。 哗啦,忽然一排训练有素的弓箭士兵齐刷刷的俯身向下,手中早已弓箭在弦。 酋德环视,就是这里,他扑向了汹汹燃烧的烈火,酋德似乎闻到了那刺鼻的焦糊。酋德面不改色仰面哈哈大笑起来。 护卫举起了手臂,“预备!” 来,来!酋德拍了怕胸膛,“有种的向着我来吧!” 妈的!找死!护卫已经气急败坏。 “混账!谁在喧哗!”一声斥骂从城楼上传来,一个高大的男子忽然出现在城墙之上。 大人!护卫看到男人连忙拱手,“这几个人来路不明,小人看着甚为可疑,他们竟敢私闯禁地,还辱骂本官,小人正要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男人近前一步,俯身细看,“你们是何人,难道不知兰陵宫是禁地吗?私闯禁地,就地正法!” 护卫得到首肯,更加张狂,他藐然的看着酋德。 酋德抬眼,心头一震,城楼上的人好不面熟,对,那不是坷伦吗?酋德心中一阵狂喜。 酋德缓缓抬起手臂,向着坷伦拱了拱手,“坷伦将军,有礼了!” 坷伦愣住了。城下一个白衣的男子,头上戴着一顶宽大的帽子,帽檐压得很低,挡住了眉宇,可是,那轮廓,那声音。——难道——“将军,蒙煵法师有要事觐见大王!不得延误!”酋德声音低沉。 笛——坷伦大惊失色,酋德,真的是酋德? 护卫一时愣住了,坷伦?眼前的男人竟然认识大王的贴身护卫坷伦?妈呀,不好,捅娄子了。 “速开城门,让他们进来!”坷伦忽然大声呵斥。 是是,护卫这才一脸窘色的向着酋德拱拱手,“小人有眼无珠,大人请!”他识趣的侧过身体,向着城门的护卫一扬手,“打开宫门!” 轰隆隆一声震响,宫门大开,士兵分立两侧,酋德策马傲然经过护卫首领身旁,他目不斜视的看也未看他一眼,率先进了宫门。 坷伦惶惑的跑下城楼,酋德竟然活着?虽然他压低着声音,但他相信他并没有听错,他亲眼目睹酋德纵身一跃扑向了大火,他没有死? “你们去吧!”坷伦对护卫们点点头,他走到酋德马前,压低了声音拱手道,“笛仙,别来无恙!” “笛仙,你——”坷伦满眼惊异。 酋德用手指支起宽大的帽檐,他微微一笑,向着坷伦拱手回礼,“将军,久违了。速去通禀大王,法师蒙煵前来拜会。”酋德果断的阻止了坷伦的问话,关于他如何逃生,他不想再提。 “大王,他,”坷伦犹豫着。 嗯?酋德扬眉,什么意思? “事关重大,请将军速去通禀。”酋德催促。 厄,坷伦竟然沉吟起来,“大王最近身体不适,以多时未理朝政,最近天气酷热,大王身体更加虚弱,一直在寝宫调养——所以那侍卫阻止您进宫,也是有缘由的,大王已经法令,任何人不愿相见。” 什么?烈布病了? “他,”酋德脱口,“大王得了什么病?” 坷伦面色沉郁,他四下看了看,“御医也说不清楚什么病症,浑身无力,茶饭不思,经常独坐一处发呆,也很少讲话——” 啊? “此事事关重大,请将军务必通禀一声。”蒙煵身后发话。 这——坷伦犹豫起来,他看了眼酋德,“大王的性子您是知道的,属下,怎敢——” 蒙煵脸色一沉,“将军可否看到兰陵的天气近日十分反常?” 坷伦点头,“却是如此,或许过几日就会化解,时令无偿自古也是有的。” 酋德跺脚,“将军糊涂,事不宜迟,你我区区性命不重要,兰陵的安危才是头等大事,还不快去!” 第258章:真的是你? 坷伦近前一把握住酋德手臂,“笛仙借过说话。” 酋德狐疑的跟随坷伦走到一边,坷伦附耳道,“小人之命不足惜,可是如果我冒然进去,大王盛怒一剑刺死小人还是小事,只怕耽误了笛仙的大事啊。” 酋德闻言不禁怒从心起,坷伦一摆手阻止了酋德的话,“自从笛仙走后,大王性子愈发乖戾,经常无端斥骂朝臣,宫人也都提心吊胆,小人跟随大王多年,看的真切,大王这是急火攻心,忧思所致啊!” 那你的意思——该如何! “笛仙糊涂!”坷伦攥紧了酋德的衣袖,“大王对笛仙挚爱之深,上一次笛仙葬身火海,大王深受刺激,这些时日经常噩梦涟涟,梦中呼唤你的名字——” 酋德抬眼望着坷伦,莞尔一笑,“将军直说,不要兜圈子,法师如何才能见到大王?” 坷伦停顿片刻,“你,不如你亲自去,大王如果看到笛仙还活着,不知会多么惊喜,或许这病症就会不治自愈啊!” 哈哈哈,酋德大笑起来。 好!我去。酋德收住笑容慨然而允,坷伦这才松了一口气。 跟随坷伦,一行人顺利的穿过林立的宫门,来到烈布的寝宫外。见到坷伦,守护的禁卫微微躬身。 坷伦摆摆手,“大王可在?” “刚刚把侍从端去的午膳扔了出来,谁还敢进去。”侍卫低声回答。 坷伦回身指了指蒙煵三人,“这几位法师有紧急的事情需要马上觐见大王。” 侍卫皱眉,“将军,您难道不知,大王有令不见任何人,小人怎敢违命?” 酋德迈前一步,“我自进去,生死与你们无关,让开吧。” 侍卫猛的伸出手臂,挡住了酋德的脚步,“放肆,你没有听到我的话吗?” 酋德举手慢慢摘下帽子,手指轻轻捋了捋有些纷乱的发丝,他凝视着咄咄逼人的侍卫,“我在宫中多年,相比将军也是认得我的。” 啊,啊,侍卫大惊失色,慌乱中他紧退了两步,鬼?他,他,侍卫手指着酋德看着坷伦,“他,他——” 行了!坷伦低喝了一声,“人活生生的站在你面前,什么鬼不鬼的!看你那怂样!” “笛仙大难不死,特来拜会大王,我想你们也知道,笛仙是大王的什么人!”坷伦给侍卫狠狠的使了一个眼色。 是是是,侍卫们忙不迭的点头。 “退下吧。”坷伦低声。 是是是,守在殿门外的侍卫垂着头慢慢后退着。 等下,还有,坷伦叮嘱,“这件事不能泄漏出去,有人胆敢做个长舌妇,本将军就割下他的舌头去喂狗,记住了?” “是是是,小人们谨记,大人放心,小人怎么会那么没有眼色,”侍卫讨好的对坷伦点点头。 嗯,这才好。坷伦满意的颔首。他抬起手臂向着酋德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笛仙,请吧。” 酋德望着蒙煵“法师稍候,酋德去去就回。” 蒙煵眼中似有话语,他踌躇着望着酋德,“你千难万险活到今天,凡事要三思后行,不可莽撞行事!” 酋德一笑,“法师放心,酋德心中有数,您稍等片刻。” 酋德回身,他轻轻推开了殿门,帷幔低垂,殿内光线昏暗,空旷的殿内竟然悄无声息,酋德望去,竟然不见烈布的身影,他轻轻阖上殿门,徒自向着深长的大殿内走去。 酋德徐步向前,这里的一切他都那么的熟悉,曾几何时,他死心塌地的守候在这里,等待着那个男人的到来,这里,几乎每一处都留下了他们嬉笑欢闹的痕迹,每一处都有他们纵情贪欲的影子,那依稀的味道似乎就在眼前,那声声的叹息与呻吟仿佛就在耳边。酋德慢慢停住了脚步,他紧闭双眼,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酋德睁开双目,他沉吟片刻,大踏步的向着里面走去。 “谁让你进来的!”忽然,隔着厚厚的帷幔,传来一声愤怒的呵斥,酋德吓了一跳,“给我滚!” 砰的一声爆裂的脆响,飞溅的碎末滚到酋德的脚边,酋德站住了。 “小人有要事觐见大王!”酋德语气镇定的回了一句。 沉默,那边忽然没有了声息。 酋德等待着,哗的一声,帷幔被掀开了,“大王,大王,您看是谁来了!”巴图惊喜万端的冲了过来,“酋德!” 酋德微笑的站在远处,原来只有巴图还敢陪在烈布身边,此时,巴图像是个张开双翅的小鸟,飞向了酋德的张开的怀抱中。 “你活着,你活着!”巴图抱住酋德的双臂,用力的撼动着,“苍天有眼,苍天有眼啊,”巴图的眼中迸出兴奋的泪花。 酋德拍拍巴图的脸颊,“别哭了,我这不是好好的。” 酋德感到了眼前一个迫人的影子。酋德抬眼,一个高大萧索的男人慢慢出现在巴图的身后,烈布披散着长发,双颊凹陷,浓黑的长眉下,一双凌厉的鹰眼更加阴戾,他披着黑色的丝袍,胸膛裸露着,他赤着一双脚,呆呆的望着眼前的酋德。 酋德看到,烈布由于震惊嘴唇竟然微微颤抖着,他张了张嘴,却什么话也没有说出来。 “大王!”巴图飞快的跑到烈布身边,“酋德回来了,小人说过的,您还不信,酋德命大,他不会死的,”巴图兴奋的抓住烈布的长袖,完全忘记了君臣之礼,他不住的撼动着烈布的胳膊,“大王,您仔细看看啊,是酋德啊——” 烈布呆滞的目光直勾勾的望着酋德,目光中有疑惑不解诧异悲凉痛楚——说不清的复杂难辨,酋德?烈布终于吐了一句。 “酋德拜见大王。”酋德的心一阵绞痛,他抑制着自己纷乱的思绪,他跪在地上,给烈布施礼。 烈布慢慢走了过来,双手扶住酋德的手臂,一双臂膀有力的把酋德扶起,他很近的望着酋德,“你回来了?酋德?”烈布凹陷的双眼忽然殷红一片。 四目而望,烈布的呼吸轻轻吹在酋德的脸上,一行泪水缓缓落下烈布的腮边。酋德竭力控制着自己颤抖的双肩。 一只大手停在他的脸颊上,厚重滚热的掌心轻轻拂动,那微颤的指尖滑过他的眉毛,鼻梁,轻轻滑过他的双唇,“真的是你,真的是你,酋德——”烈布张开臂膀,把酋德紧紧的抱在了怀中。 酋德闭上了眼睛,他感到了男人的起伏的胸膛与脊背,烈布呜咽着,酋德禁不住潸然泪下。 站在一旁的巴图早已泣不成声,半响,他才发觉自己竟然一直呆立一旁,好一个没有眼色!巴图暗自一笑,识趣的悄然后退着脚步,慢慢躲了出去。 第259章:天知地知 酋德轻轻推开了那厚重的臂膀,理智让他明白,他不是来跟烈布重修旧好重续前情的,虽然他还活着,那熊熊的大火却早已把他的心烧成了灰烬。 “大王,”酋德轻咳了一声,恬静一笑,“你怎么病了,你看上去很憔悴。” 烈布眼中闪烁着炽烈的光芒,他捧起酋德的脸颊,“我就知道你会回来的,你终于回来了!”烈布再一次抱紧了酋德,口中含混不清的叨念着,“我不能失去你,酋德,我需要你——” 这是酋德第一次听到烈布赤裸裸的表白,他一直那么高傲,俯瞰着世上的一切,他一直霸道,从来不会与人示弱。在刚刚的一瞬间,那滚烫的热泪几乎让他的心又一次柔软下来,但是他知道,他决不能再回头了。 不,酋德用力的推开了烈布的怀抱,“别这样,大王,我这一次来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跟你禀报——” 烈布似乎什么也听不到了似的,他不顾一切的强硬的再次把酋德揽在怀中,“别想跑掉,你跑不掉了!” 不等酋德回嘴,一个灼热的双唇已经紧紧的压了下来,酋德的话语被生生堵了回去,只留下一串含混不清的呜咽。烈布的臂膀像是两个铁箍一般把酋德夹得生疼,简直寸步难移,那灼热的气浪疯狂的亲吻着,让他几乎昏厥过去。 酋德挣扎着,但是似乎毫无意义,烈布的力量远远大于自己,酋德无可奈何的被烈布死命的簇拥着,亲吻着,酋德禁不住一阵天旋地转。 酋德愤怒的挣扎着,这个男人如同一个牢笼,只想拼命的禁锢自己,可是他再也不能重蹈覆辙,做一个笼中鸟,他知道,如果情势在延伸下去,他很可能再次失控,不,他要挣脱,那怕一死。 酋德拼劲全身的气力推开了烈布铁臂的环抱,两个男人气喘吁吁的呆视着,半天彼此都说不出一句话。 “好,好,欺负本王病重无力是吧,”烈布喘着粗重的呼吸,“你大难不死,是神灵护佑,你能回来,说明你心理由我,为什么还要逃脱,你,不爱我吗,酋德?”烈布等着一双鹰眼逼视着。 酋德喘息着,他嘴唇翕动着。 说啊!烈布一声大吼。 不爱。酋德轻轻吐了一句,烈布愣住了,很轻微的一句话却如同一击惊雷在他耳边炸响,他以为自己听错了。这是酋德说出的话?那个全心深爱眷恋着自己的男孩?他宁愿粉身碎骨都愿意为他着想的男孩? 烈布面如死灰的呆立着。 “大王,”酋德捋了捋凌乱的发丝,习惯性的掸掸长袍,“我这一次确实是有重要的事情觐见大王,侍卫不敢禀告,我只有自己冒然闯进来了,还望大王赎罪。” 酋德微微躬身,礼数周全,彬彬有礼,烈布看着陌生的酋德,他已然目瞪口呆。 为什么?烈布牙缝挤出一句话,“你死里逃生,难道顷刻就变了心?” 酋德一笑,“我与大王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我们永远不可能交合,随酋德去吧。” “那你回来干什么!”烈布失去控制的大叫了一声。 兰陵!为了兰陵。酋德镇定的回答,语气已然平静。 烈布一个近身,酋德后退了一步。 大王自重!酋德正色的低喝。 哈哈哈,烈布大笑起来,他双手叉在腰间,慢慢扬起了下颚,他眯起鹰眼,迈动一双脚步,围着酋德转了一圈,“你怎么活下来的?” 呵,酋德嗤笑了一声,“这并不重要,大王也曾坠崖不死,为什么我就不能死里逃生?” “少贫嘴!我在问你话!”烈布恢复了王者的威仪与腔调,“谁救了你?你置身大火之中,如何可以逃脱?” “哦?莫非大王亲眼目睹?”酋德嘲讽一笑。 烈布愣了一下,“我,我当时被你重击,昏迷过去,我如何看到——” 呵呵,酋德抖了下衣袖,“重击?大王觉得以酋德的气力可以将大王一拳劈倒?大王体魄强健,三五十壮汉不能近前,有万夫不当之勇,怎么连酋德的一拳都禁不起?” 烈布霎那变了脸色,你,这是何意! “没什么,我的大王,”酋德自嘲的一笑,“既然都过去的事情,何必再提,殿外还有人等着觐见大王,请大王更衣召见吧。” 酋德,烈布声音软了下去,他几近哀求的望着酋德,“自你走后,我才发觉,自己如同被抽去了魂魄,简直生不如死,酋德,我——” 噗的一声,酋德笑出了声,“如果不是亲耳听到,我真的不能相信,这等肉麻的话也能出自大王的口中。” 你!烈布闪电般的忽然冲上前,一把抱住了酋德,“听着,我爱你,不要在离开我,我绝对不允许你再次离开,”烈布抱紧了酋德,口中呢喃,“答应我,酋德。” 酋德沉默着,一双大手不断抚摸着他的长发与脊背,男人忘情的把头埋进他的发间,湿热的双唇游走在他的颈间。 酋德——烈布低吟着,“回来吧,如果你不想看着我死——” 大王,酋德轻轻的唤了一声,“当大王眼睁睁的看着酋德跃入火中的时候,大王已经做出了选择,不是么?” 烈布猛地抬起头,震惊的看着酋德。 酋德一笑,“我不怨你,大王,您是兰陵王,心系天下,酋德只是一名普通的男子,您舍弃我,是应该的。”酋德无波的脸上冷静的让烈布心悸,他极力掩饰着自己慌乱的心跳。 “大王,你知我知,天知地知。”酋德灿然一笑。 烈布轻轻摇晃了一下,是的,凭借酋德的一拳,如何可以将他击倒,当酋德的一拳迎面挥来的时候,烈布眼前蓦的一黑,他趔趄着,砰然倒地,是的,这一拳那么突然,超出了他的预料,他倒下了,但是他意识却很清醒,酋德疯了吗,他要干什么? 烈布很想一骨碌爬起来,那一刻,他听到了酋德与缇班的对话。烈布的心翻江倒海一般的涌动,他知道,多少人在看他的笑话,多少人在等待这个机会,挫败他,击倒他! 宫门外汇集着成千上万的百姓,这比铺天盖地的甲士更令他感到恐惧,他烈布从来不怕杀戮,他相信,即使是千军万马,他也能跟他们死战到底,战争,胜利者从来都是他烈布,可是这次不同,如果激怒了兰陵的百姓,他的江山就真的坐不住了,他就会落入那些小人的圈套! 烈布没有动,他紧紧的闭着双眼,那熊熊燃烧的烈焰透过他的眼脸,烧灼着他的心,他听到了一声大吼,我来了!那是酋德最后的声音。 烈布死死的闭着双目,一双手不由自主的战栗着。 第260章:天不绝我 原来,酋德竟然早已了然在胸。烈布完全被击垮了一般,他的身体不由自主的摇晃了两下。 这是惩罚吗,酋德飘逸无比的站在他的面前,他活着。 不爱,他字字清晰的说。 看到烈布的神色,酋德脚步轻微的走近,他扶住了烈布的手臂,“大王,你要保重身体,兰陵需要你——”酋德搀扶着烈布高大的身躯,慢慢让他坐下来,“蒙煵法师正等在殿外,请大王召见他吧。” 蒙煵?烈布微微愣了一下,什么,蒙煵?烈布忽的提高了音量。 是的,大王。酋德微笑,“您应该见过他的,对吗?” 烈布眨着眼睛,他怎么会忘记,他15岁的时候,蒙煵来到宫中,那时候他的父亲卡索还活着,父亲对蒙煵敬为天人,简直毕恭毕敬,他召唤自己三个儿子,“这是法师蒙煵,快快见过大师!” 那是张俊美无比的面庞,他看上去那么年轻,父亲站在他的身旁,恍如一个年迈的老头子。可是父亲说过,蒙煵是看着自己长大的,蒙煵是祖父亚瑟的朋友,什么?祖父的朋友?这个绝美的少年? 年轻的烈布简直目瞪口呆。蒙煵望着他的眼神那么和悦温柔,他拍了拍他的肩膀,“好结实的小伙子,”蒙煵笑了笑,“你会是兰陵最骁勇的王子,”蒙煵赞赏的看着他,烈布心头激动不已,他兴奋的望着这个仙人般的男子,他真漂亮,不过他看上去很单薄,他禁得起他的一拳吗? 蒙煵摇摇头,似乎看懂了他的心,“武力不能解决一切,孩子,你要勇敢,还要仁慈。” 烈布相信,只要见过蒙煵的人,就不会忘记,他记得清清楚楚。 蒙煵来了?父亲说过,蒙煵是个遁世之人,如果不是遇到什么危急,他绝不会青轻易出山! 来人!烈布忽然断喝,不一会,巴图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这一声来的很突然,巴图似乎没有预料到,要知道,酋德回来了,那大王的病不是好了八成?巴图心理明镜似的,大王什么病?相思成灾啊! 怎么,这么大声音,底气十足的让他吃惊,他已经很久没有听到大王这么有力的召唤了,怎么这么快?久别重逢,如沐甘霖,两个人翻云覆雨不到天亮如何会停歇?这是怎么回事? 巴图慌慌张张的竟然一头汗水,大王? 更衣!烈布一下子站了起来,“请法师正殿等候,我马上就到。” 酋德这才温柔的点点头。 烈布一身黑色的长袍,头发被整齐的梳理在脑后,额前系着一条黑色的发带,他鬓间的长发散落胸前,他身躯笔挺高大威武,昂首阔步的向着正殿而来。酋德紧跟在烈布的身后。 此刻,蒙煵正安静的站立在殿门口,微笑着看着疾步而近的烈布。蒙煵微微躬身,“蒙煵拜见大王。” 哎呀!烈布一声惶恐的轻唤,“法师,小王闻听法师驾到,急忙忙前来相见,让法师等候多时,请法师赎罪。”烈布得体的给蒙煵深深一躬。 岂敢岂敢,蒙煵含笑扶住了烈布的双臂,“大王不必多礼。” 烈布抬起头,面前的蒙煵竟然容颜依旧,跟小时候看到的一模一样,烈布心中惊叹,“小王少年时候有幸见到过法师一面,一别多年,您风采依旧,小王真是五体投地。” 呵呵呵,蒙煵笑了,这个烈布,嘴巴好不利落,真是比他的父亲伶俐很多啊,他看上去高大英俊,气魄过人,也难怪酋德——蒙煵连忙收回思绪。 “你我并非久未相见啊,”蒙煵含笑。 哦?烈布吃惊的看着蒙煵,“难道我们还见过?怎么可能?” 蒙煵眼角含笑,“那一次我去黑山祭奠亡人,意外的见过大王一次哦。” 烈布惊异万分的张着嘴巴,黑山?啊,他在黑山坠落悬崖,离奇的被一个巨大的翅膀接住,至少他认为那是一对翅膀,烈布一直相信,那是神意不让他死,怎么?难道是——蒙煵微笑点点头。 恩人那!烈布惊呼一声,俯身要拜,蒙煵连忙扶住了烈布,“举手之劳,大王何必挂心。兰陵不能没有大王,大王那是命不该绝啊。” 法师请,法师请,烈布激动的伸开手臂,亲热的招呼蒙煵。猛然,他看到了蒙煵身后的罗泊,烈布愣了一下。 “怎么又是你?”烈布扬眉。 罗泊给烈布一躬,“小人见过大王。” 你——烈布脸色一沉。 “罗泊这一次跟随我同来兰陵,大王不要见怪。”蒙煵温和的点头。 哦哦,烈布满腹狐疑,这是怎么回事?这小子怎么跑到蒙煵身边去了,当着蒙煵烈布不好细问,只要客套的引领蒙煵走入殿内,一同落了座。 侍者端上清茶,烈布恭敬的捧起献给蒙煵。蒙煵看得出,烈布从容有礼,能言善辩,为了表示其对来着的平易敬畏,他竟然同蒙煵同排坐到了一起。烈布狡黠,蒙煵深知,与其与他寒暄不如单刀直入。 “这次我特地拜会大王却是有一件紧要的事情想当面禀告大王。”蒙煵直截了当。 烈布颔首,法师请讲。 “我听说,进来兰陵诡异的事件不断,前段时日天降大火,造成数千百姓流离失所,酋德也因此被疑为妖孽,并被逼焚身自毁?”蒙煵语调温文却不怒而威。 烈布脸上明显尴尬,他喉结滚动了几下,“这,却是冤枉了酋德——”烈布悄悄试了下额头。 冤枉?呵呵,蒙煵一笑,“大王可否感到近日兰陵气温升高,十分的奇异?” 哦?烈布似乎不解其意,他讴吟了一声。 “难道大王不知?” 烈布皱了皱眉,“今年确实气候偏暖,少有的暖冬,这该是个好兆头才对,法师怎么有疑惑吗?” 错,蒙煵正色,“据我的感觉,这次气候极其反常,兰陵地处寒北,四季清凉,近日,忽然气温升高,兰陵百姓竟然赤缚街头,这十分的怪异啊。” 烈布一笑,“法师睿智,您不妨直言相告。” 蒙煵点头,“我预观过天象,兰陵不日会有灾祸降临。” 烈布闻言,眼色陡的一沉。天象?烈布冷笑,这些不过是妖人术士骗人的玩意! 蒙煵洞察秋毫,他看出了烈布的疑惑,“大王如若不信,可以找人测量下温度,如果我猜得没错,三日内兰陵的气温还会不断上升!” 您,烈布迟疑道,“法师认为,兰陵将会遭受天灾吗??” 不,蒙煵摇了摇头,“如果仅仅是山洪暴雨,我是不会干涉的,那是天意,而这次我怀疑有人刻意所为。” 烈布微微翘了下嘴角。酋德站在蒙煵的身后紧盯着烈布的反应,看到烈布不以为然,心头一阵愤懑。 “法师绝不会信口开河,大王三思!”酋德忍不住插言。 烈布眉宇低沉,他慢慢起身,向着殿外踱去,此时天色将晚,微风浮送脸上上竟然有微微的灼热,烈布仰望了一会,他沉默的蹲下身,手掌在地面上拂动了几下,他暗暗吃了一惊,他的手掌到了烘烤的热气。 他怎么这么疏忽?这气温确实反常了些。烈布站了起来,他迅速回到座位上,向着蒙煵拱拱手,“法师既然前来,定有重要的缘由,我曾经听闻属下提及过此事,都怪我疏忽,以为这只是气候反常,不日就会消解,难道法师认为有别的缘由?” 是的。蒙煵正色。 “那您认为本王应该如何化解这次祸患呢?”烈布终于认真的提出了质疑。 除掉妖孽! 第261章:不要激怒他 上次的离奇大火已经让烈布心有余悸,烈布神色凝重,“法师明断,本王一再宽仁,不想那妖孽却得寸进尺,法师放心,这一次烈布愿意亲手射杀于他,您的九龙弓威力无比,当年的麾桀尚且不能逃脱,何况这小小的妖孽!” 蒙煵满含笑意,“怎么,难道大王知道这妖孽是何人?” 嗯,烈布点点头,“上次那场大火,酋德曾经亲眼目睹他现身兰陵!” 哦?蒙煵扬扬眉,“大王认为这个失火的妖孽是谁?” 烈布快速的瞥了一眼酋德,他沉吟起来。 “大王认为是哈尼斯?” 烈布抬头,他没有想到蒙煵竟然一语道破。烈布点点头。 哈哈,蒙煵失笑,烈布惊讶的看着蒙煵,“法师,您的意思是——” “大王糊涂,哈尼斯虽然眷爱酋德,但是她生性善良,断不会为己私欲,做下这样伤天害理的坏事!” 烈布不信任的歪歪嘴,如果不是她的指使,徒洛怎会现身兰陵? 唉,蒙煵叹息一声,“大王,我不如直接了当告知吧,此事与哈尼斯全无关系,倒是跟大王有所牵连。” 什么?烈布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蒙煵点点头,“大王不要会错意,我可以很直接的告诉大王,这个所谓的妖孽就是您的弟弟托雷亲王。” 什么?托雷?烈布惊异万分,他停顿了片刻,哈哈大笑起来。“托雷?您是不是太抬举我这个兄弟了?托雷喜欢些不务正业的玩意,也跟很多江湖术士有过私交,他暗中修炼什么魔法幻术,本王也是相信的,但是您说他是妖孽,本王确着实感到可笑。” 蒙煵正色,“托雷今非昔比,我尚不能断定他是何等妖术,但如今的托雷早已不是当日那个儒雅的亲王,他法力高超,几乎到了蒙煵难以控制的程度!” 烈布大惊失色。 “法师的意思是,托雷施下大火,这一次又施用魔法,祸害兰陵?” 蒙煵点头。 “证据呢?还有动机呢?他为什么这么做,他是兰陵王的儿子,他是兰陵人!”烈布有些冲动的吼道。 “我就是证据!”蒙煵的身后传来一声昂然清亮的回答。 酋德?烈布蹙紧了眉头。 罗泊深深的垂下头,他脸色苍白无色,他呆滞的站立着,久久的沉默着。 “大王疑问,我何以逃脱火海,现在我可以告诉大王,我没有葬身大火之中,就是托雷相救!” 烈布愣住了,他微微眯起了眼睛,目光冰冷,哦? “托雷将我禁锢在玄颠山数日,如果不是法师及时赶到,酋德——”酋德止住了话语,“我可以证明,托雷就是祸乱兰陵的妖人!” 他,烈布恍然明白了什么。 蒙煵点点头,“现在耽误之急是如何阻止这场灾难的发生,我可以用摩天罩阻止气温的迅速上升,但是,上一次我的摩天罩被托雷所破,所以,即使我使出浑身解数,也不能拖过太久,所以,这一次我前来,就是想与大王商议一个对策,拯救这次灾祸的发生。” 他,烈布踟蹰着,托雷,真的是托雷?他心理明白,托雷爱慕酋德,早就不言而喻,可是托雷真的会因为情爱不惜杀害万千百姓,至兰陵的生死于不顾?这可能吗? 罗泊!烈布忽然断喝了一声,罗泊一惊,他抬起失神的目光,他知道烈布要问什么,罗泊脚步迟缓的走到烈布的面前,他深深一躬,“大王——” 你个混账,烈布低沉的斥骂,“跟本王如实招来,真的是他吗?” 罗泊沉默着。 酋德注视了罗泊,心急如焚。 快说!烈布一拍桌子,大喝了一声。 罗泊神色慢慢沉寂下来,他似乎想好了,他慢慢抬起头,“大王,这怎么可能?” 嗯?烈布皱紧了眉头,他瞟了一眼蒙煵。 哥哥!酋德身后大声唤了一声,罗泊疯了吗,在这个时刻,他还要包庇托雷吗? 大王,罗泊神情坦然,“亲王的确迷恋魔法,喜欢拜访高人,潜心研习魔法幻术,可对于亲王那样的人来说,这不过是个消遣怡情罢了,如大王所言,他是您的同胞兄弟,兰陵王的子孙,他纵有过,可如何会去贻害兰陵?” 蒙煵目光深沉的看着罗泊,酋德气得差一点跌坐到地上。 哦,哈,烈布如释重负般的点点头。 “托雷救了酋德?”烈布扬眉问道。 “是的,当日,兰陵喧闹之声传撤百里,火光冲天,亲王令小人前去探看,果然,小人看到酋德竟然纵身如火,生死边缘,小人施用法术搭救了酋德。”罗泊温雅的鞠身。 很好,烈布脸上现出悦色,“这一次你做的很好,本王自会赏赐于你。” 罗泊再次躬身,“多谢大王。” 酋德眼中喷发出愤怒的烈焰,罗泊眼神避开酋德的目光,他神色从容优雅。 好了,烈布站起身,他恢复了往日的淡定与高傲,“既然如此,这件事本王自会酌情处理,法师不必担心,无论什么妖孽,本王一概会诛杀之,现在天色已晚,法师一路劳顿,不如早些安歇,明日我们再行商议不迟。” 蒙煵神色凝重,他知道,罗泊意外反悔,他坚持下去已然没有意义。蒙煵起身,烈布唤来侍者,仔细吩咐下去,让蒙煵一行人就下榻在宫中。烈布提议设宴款待,蒙煵婉言相拒。 此时的酋德却愤懑难平,托雷虽然跟烈布不和,但是托雷如果作孽,有损皇家颜面,烈布自然不愿相信。可是罗泊,他为何如此呢? 蒙煵无言,甚至没有去责问,酋德实在无法按奈,待到侍从退下,他自顾自推开了罗泊的房门,罗泊正洗浴完毕,换上了一件青色的长衫,他敞着衣襟,手中竟然摇着一把折扇,悠闲的端坐着。 酋德砰的阖上房门,“哥哥!” 罗泊似乎早就准备好了,他抬起漆黑的双眸,看着酋德。 为什么?酋德强忍着胸中的怒火。 罗泊淡然一笑,“难道你没有看出,烈布根本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吗?” 可这就是事实!酋德愤怒大声,“事到如今,哥哥真是愚顽之极,托雷早就违背天意,他罪孽深重,早该得到惩罚,这次法师出山,意在震慑托雷,你为什么要横加阻挡?” 罗泊面色沉静,他安静的看着酋德涨红的脸颊,良久,他轻轻一笑,“法师的摩天罩都轻易被托雷所迫,如果法师不能震慑托雷将如何?” 酋德一愣,罗泊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不相信法师? 罗泊摇摇头。 “烈布速来痛恨托雷,尤其黑山之上,他被托雷与我痛击,几乎命丧黄泉,他巴不得借法师之手除掉托雷,但是托雷是他兄弟,托雷造孽,他面上无光,传扬出去,王室尊严何在?而这天下蒙煵算是第一高人,他都不能做到的事情,烈布又能如何呢?” 罗泊站起身,他慢慢踱到酋德身旁,“如果想保住更多人的生命,就不要激怒托雷。” 第262章:恶魔降临 罗泊平静的语气让酋德头顶头仿佛炸响一击惊雷。 罗泊看着酋德,眼神中闪动着哀伤与抑郁,“触怒托雷,你迟早会被托雷俘获。”罗泊幽怨的望着酋德,“到那个时候,谁来救你?” “哥哥,我知道你对托雷忠诚不二,你担心托雷一旦失败,会成为千古罪人,但是你也不能不明是非啊,即使陪上我的性命,也不能让托雷为所欲为!” 你——罗泊恼怒的瞪着酋德,“我是为了你,糊涂!” “我不相信,邪恶还能胜天!当年的麾桀尚且被法师震慑,难道法师却不能战败托雷吗!即使落败,酋德宁愿一死也不会屈从于他!” “这不是意气用事能解决的!” “那你想怎么样?屈服于他的yin威,让万千百姓坐以待毙吗!”四目相对,两个男人都怒不可遏。 “为了千万冤死的百姓,我要托雷血债血还!”酋德狠狠的握紧拳头。 “你杀不了他的,”罗泊沉郁的低声,“法师也不能。”罗泊阴沉的说。 酋德震惊的看着罗泊,你——盛怒的酋德一把抓住罗泊的衣领,恶狠狠的一提,“你到底要干什么,你想让那个畜生一手遮天吗!” 吱嘎一声,门被轻轻推开了,月光下一身白衣的蒙煵立在门边。 酋德与罗泊双双回首,蒙煵神色沉郁,他轻轻走进了门。 法师,酋德望着蒙煵的神色,蒙煵徒自在椅子上坐了下来,他深深的望着罗泊,“罗泊,为什么不早说?” 罗泊低着头,他嗫嚅着,他知道,蒙煵已经听到了一切。 蒙煵叹息一声,“我早就怀疑了,但是我不能确定,而今天,你的话证明了我的猜测。” 法师!罗泊垂下头,满眼悲戚,砰的一声,罗泊跪在蒙煵的面前。 “小人有罪,请法师处罚罗泊。” 酋德完全糊涂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兰陵将造劫难,我万万没有想到这一层,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蒙煵语气镇定。 “法师,到底发生了什么?”酋德焦虑万分。 蒙煵望着酋德,清澈的目光变得幽深而莫测,“酋德,你知道亚罕是怎么灭亡的吗?” 酋德愣了一下,他早就听闻当年的亚罕被一场离奇的大火吞噬,焦黑的土地寸草不生,变成了千里荒漠,这,到底是——嗯,蒙煵点点头,“那不是离奇的大火,那是一场浩劫,是恶魔的复仇。” 酋德瞪大了震惊的眼睛。 “当年,达布曾经用九龙弓射杀麾桀,并将他震慑与炼融井中,但是,魔桀却在一个夜晚逃脱了,这个恶魔没有死,为了寻仇,他毁灭了亚罕。” 酋德瞪大了双眼,麾桀!难道——“法师,您的意思是?” 蒙煵悠长的叹息了一声,“这里面有一个渊源,你可能不知酋德,很多很多年前,有一对夫妻,男子身体孱弱,体弱多病,而他的妻子却勤劳能干,治家有方,男子身体不好,十几岁起就病卧在床,完全靠着妻子的照料,而有一天,有人偷偷跑到男子的家中,告诉了他一个惊天的秘密,女子早就与一名男子通奸,男子听到这个消息,气得口吐鲜血,他叮嘱这个人不要把这个事情传扬出去,更不能让族人知道,可是,没过多久,消息还是传扬了出去,几乎所有的人都知道了,女人奸情败露,她将面对族人严酷的惩罚。” 酋德看着蒙煵,像是听一个遥远的故事,他渐渐听的入了神。 “女人被绑在村头的大树上,酷热的天气,风吹日晒,整整七天过去了,求生的欲望让女人活了下来,她觉得她虽然有错,但是丈夫还是爱她的,他一定会宽恕她的罪孽,她毕竟照顾了他那么多年,还生养了两个孩子,如果丈夫出面,或许族人会赦免她。” “可是七天过去了,没有任何的消息,女人绝望了,她知道,族中对于通奸有着严酷的惩罚手段,那就是炙烤而死。” “在她生命危急的时刻,她幻想她的情人前来搭救她,那个海誓山盟的情人却在事发后逃得无影无踪,女人终于绝望了。又过了三天,族人用棌草将女人围在中间,他们点燃了棌草,是的,女人被活活的烤死了。” 酋德惊异的看着蒙煵,蒙煵要说什么? 蒙煵点点头,“这个冤死的女人带着满腔的仇恨死去了,强大的仇恨积蓄了巨大的力量,她决意复仇,她的灵魂在地狱中饱受煎熬与痛楚,面貌俱毁,狰狞可怖,她的力量汇集了更多的冤魂的能量,终有一天,她的能量已经完全能冲破黑暗的地狱,她决意要重返人间。” 她就是麾桀? “是的,这是关于麾桀的传说,因为仇恨,麾桀完全泯灭了良知,她杀掉了所有的族人,他们的子孙,他们的田地,他们的一切,那是一场大火,席卷而来,铺天盖地,就像当年的亚罕国,他们永远的从版图上消失了。” “当年,我年轻意气,为了友情,我答应达布,为他锻造了九龙弓,骁悍的达布亲手射杀了这个魔王,并把她镇压在脸融进中,但是她的灵魂没有死,麾桀还活着。” 托雷,法师,您的意思是托雷? “而兰陵的大火来的奇异,我就起了疑惑,这场大火跟当年的那一次何其相似,这些时日,我的预感愈发的明晰,那是一场通天的大火,灾难将再次降临。我本打算让烈布跟我联手,设计让托雷现身,如果他重返兰陵,我会做法将他震慑,却没有料到——” 酋德的目光震惊的转向了罗泊,原来,罗泊竟然隐藏了如此惊人的秘密,酋德悲伤的望着呆立无声的罗泊。他沉静的站立着,青白的脸上失去了任何颜色。 蒙煵转过头望着垂立一边的罗泊,“是这样吗?罗泊,托雷找到了麾桀,对吗?” 罗泊抬起失神的双眼,“是的,法师,确切的说,是麾桀找到了托雷。” 第263章:还你一个人情 “告诉我一切,孩子,”蒙煵平静的微笑,他望着罗泊的眼睛,眼神中投射出令人无法抗拒的力量。 罗泊的眼睛一红,他点了点头。 玄颠山,那是世代高人灵修的圣地,传说中只有那些圣贤之人才能有幸登此山巅,它无路无门高不可攀不可企及。而百年来,传言只有少年蒙煵曾经重登它的的峰峦。 黑山一劫,我被烈布九龙弓射中,生命危在旦夕。“你不会死,罗泊。”托雷坐在我的床边,温柔的注视,那是很久没有过的温情,或许,我已经是个将死之人,托雷的眼中含满怜惜,我看到,那温情的眼底晶晶闪动着泪光。 “我会救你的,罗泊,无论怎样,我不会眼看着你死去。” 我笑了,心头宽慰无比,这才是记忆中的托雷,时隔今日,我有多久没有看到那眷恋的目光?但是我深知,被九龙弓射中根本无药可医,我必死无疑。托雷的法力只有延缓我的痛楚跟时间。 “哥哥,”托雷轻唤道,“虽然我苦修多年,却远远未能达到绝高之境,直到今天,我甚至无法寻觅到玄颠山的踪迹,我真的很笨,”托雷焦灼不已,他握着我的手,“只要能找到玄颠山,就能化解你的伤势,如论如何我都要找到它!” 那个时候,我生命垂危,几乎说不出任何话,是的,托雷救了我,他找到了玄颠山,他拯救了我的生命,登上了他梦想中的巅峰——蒙煵沉思的聆听着,他微微皱起了眉头。 罗泊苦笑了一下,那是一个夜晚,窒闷的天空像是忽然要有暴雨降临,说不出压抑和闷重,他一直守护在我的身边,辗转难眠,恍惚中,他似乎听到了一个奇异的声响,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托雷警醒,那是什么声音,像是轰轰的嗡鸣,恍惚像是一个人的叹息又像是无数的昆虫集聚在一起发出的轰鸣。 托雷一下子坐了起来,他侧耳倾听,渐渐的他仿佛分辨出,那声音就来自与窗外,很近似的,托雷趿上鞋子,披上长衫,他警觉的慢慢移向了门口。 多年来的修炼,他的耳力与听力都异常的敏捷,他可以听到最细微的蚂蚁的爬动,风过草叶发出的呻吟。他分辨出来,那声音来自与半空,透过窗棂仰面望去,乌黑的云团低低的压在屋顶,像是随时都要把这个渺小的世界击碎一般。 不祥的预感略上心头,托雷猛然打开门,向着半空喝道,“什么妖人,半夜三更,装神弄鬼,赶紧出来讲话!” 呵呵呵呵,刺耳低沉混杂的声音听不清是男是女,那是一个人的笑声。 轰隆隆的黑云像是涌动的滔天巨浪翻滚着,慢慢逼近了,托雷不由得打了一个寒噤,“妖孽,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可以带你去你想去而去不得的地方!”暗哑尖厉的声音笑了笑。 托雷胸中一阵窒闷,他明白,眼前的绝非一般的妖孽,头顶上的黑云告诉他,这个家伙的力量远远超越了自己,但是来着的回答让托雷禁不住眼中闪亮。 “你想干什么?”托雷低沉的问。 “不要这种口气,我的亲王,我只是想帮助你,我可以很直接的告诉你,没有我,你一辈子也找不到玄颠山,以你现在的法力,就是在修行100年也只算一个不入流的法师,登上玄颠山不过是你的迷梦罢了。” 托雷浑身颤抖了一下。 “我没有说过吧,百年来,只有法师蒙煵到达过那里,他因此得道,名扬天下。而你跟蒙煵相比,永远只算一只蝼蚁,玄颠山,你却永远也不能企及。”怪异的声音嘲讽的笑了起来。 托雷强压心头的怒火,可怕的不是那声音,而是字字如针般的刺痛!可心头的渴望却蠢蠢欲动,“你?怎么可以帮我到达玄颠山?” “只要你信任我。玄颠山积蓄这千百年来高人的足迹,也只有那里能解救你的朋友的生命。” 托雷睁大了双眼。这个人竟然了解他的一切! 呵呵呵,怪异的声音笑声想了起来,他看懂了托雷的惊恐。 “我怎么能相信你的话?”托雷不信任的盯视着头顶的乌云。 “明天这个时候,等我。”乌云翻滚着渐渐飘向了上空,空气似乎畅通了许多,随着声音的远去,星光闪现,湛蓝色的星空恢复了以往的晴朗。像是一场噩梦中醒来,黑云已杳无踪影。 托雷汗水淋淋的惊醒了,他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周遭空寂无声,嘶叫的蝉鸣从窗外传来,大地万籁无声。托雷试了试额头的汗水,回身望着我,“哥哥,你刚刚听到了什么没有?” 我轻轻摇摇头,看着托雷惊异的目光。 “我做了一个噩梦。”托雷自言自语般的躺下去。 我用焦灼的目光望着托雷,他呆呆的凝视着远方,好像在深思着什么。 “明天,明天就会明白了——”托雷轻声吐了一句话。 第二天的夜晚,托雷与我穿戴整齐,他打发了身边的侍从,一个人把我搀扶到了庭院中,让我舒服的依靠在槐树上,我气息微弱的望着托雷,他看上去神色坚定,像在静静的等待着。 时间分秒的过去,托雷渐渐变得焦灼起来,他不停的踱着步子,我看得出他已经按耐不住心头的焦虑。 轰隆隆的声音忽然从半空传来,一团乌黑的云团不知从什么方向,慢慢集聚而来,它们盘旋在屋顶之上,墨汁一般愈来愈浓郁,星光在我们眼前骤然消失了,一切仿佛浸入了无边的黑暗中,没有一丝的光亮,我甚至看不到托雷的身影,我惊恐万分,我拼劲气力张开了嘴巴叫了一声,“托雷——” 别怕。托雷的声音就在旁边,他还站在原地,果决的一动没动。 “很好,你很守时,托雷。”嘶哑的声音飘在耳边,我听的真切,不由得浑身一抖,因为那声音真的很特别,不像男人也不像女人,无法形容那声音的音调跟质地,或者说,那根本不像是人所发出的声响。 “我说话算话。”托雷镇定的声音,“你要实现你的诺言。” 当然。嘶哑的声音竟有些挑逗的一笑。 “回答我一句话,你是谁?为什么帮我?别骗我,我分辨的出什么是谎言。”托雷的目光在漆黑的世界中闪动着幽冷的光芒。 呵呵呵,嘶哑的声音笑得更加可怕,“不用猜疑,殿下,我这么做,没有什么目的,不过是还你一个人情罢了。” 第264章:灵魂出窍 “我与你素昧平生,何谈人情?别骗我,你不是人,更不是灵修者。你怎么会认识我?”托雷冷静的让我心悸。 “呵呵,你说的很对,我不是人,但是我洞悉人性,他们贪婪,卑微,互相倾轧,我很幸运不再是一个人。你不认识我,不代表我不认识你!”嘶哑的声音鄙夷的一笑,“你不是亚瑟王的孙子托雷吗?” 暗黑中,我看到托雷黑亮的眼神痴愣的呆住了。 “时间不多了,天快亮了,你到底走不走!”嘶哑的声音似乎有点不耐烦了。 托雷哼了一声,“我不会跟你走,如果你不告诉我真相。” 轰的一声闷重的雷声震响,我感到耳边热热的一阵轰鸣,我下意识的摸了一把嗡嗡嘶鸣的耳朵,手指感到了湿湿的腥味,我知道那应该是从耳中流出了血迹。此时的托雷也似乎脚步不稳,他摇晃着踉跄了两步。 “真相就是蒙煵想杀死我,而我还活着,哈哈哈哈,”尖厉刺耳的狂笑声响彻天空,令人毛发倒竖,“真相就是千百年来总是有人要毁掉我,而我,还活着!” 你,你。托雷似乎梦醒,他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难道他是——“我叫麾桀。”嘶哑的声音止住了笑声,他暗哑的说。 麾桀?我只感到脊背一阵阵的寒冷。 “怕了吗,他们叫我黑暗恶魔,殊不知我跟他们一样,也曾经是血肉之躯。” 你,你,托雷由于震惊竟然有些口吃起来。 “当年蒙煵锻造九龙弓,让达布将我射杀,我被达布射中,跌落炼融井中,”幽暗的声音沉闷的说道,“我知道,蒙煵等待着,让炼融井消耗我的法力磨灭我的意志,等到七七四十九天,他会做法将我的灵魂驱散,让我永远的消失。可是,他错打了算盘,我没有死,我重生了,哈哈哈哈——”半空中传来肆无忌惮的笑声。 托雷惊恐的站定,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真的是麾桀! “你的祖父救了我一命,我欠他一个人情。这就是我今天的目的,你还有疑问吗?”嘶哑冷酷的声音问道,“如果你拒绝我的好意,我也无话可说,我们也算两清了!” 托雷极速的思索着,麾桀没有骗自己,是的,他的祖父偷偷放走了麾桀,这个秘密世上只有他一个人知道,那是他的父亲在一次醉酒的时候告诉的自己,父亲为了这个秘密一生都在忏悔,他没有料到年幼的托雷记住了他失口的每一个字。托雷迅速的做了一个决定。 “你真的能带我去玄颠山?” 赫,麾桀鄙夷的哼了一声,“怎么,你怀疑我的能力?” 托雷知道,传闻中只有圣贤才能到达那里,麾桀是黑暗魔王,他如何可以到达圣者灵修之地? 哈哈哈,麾桀大笑起来,“圣者?那是骗人的玩意,只有傻瓜才会相信,他们高高在上,看似不食人间烟火,令人仰慕,其实不过是些沽名钓誉凡夫俗子,只是他们隐藏的更深,就像蒙煵,他就是一个十足的伪君子!” 托雷抬起头,“好,我跟你去!不过要带上我的朋友,他也被九龙弓所伤,危在旦夕,我必须救他的命!” 哦——麾桀不以为然的哼了一声。 “闭上眼睛吧,”麾桀的声音低沉,像是山谷间的滚落的巨石,发出了嗡嗡震响的轰鸣。 闭上眼睛? “是的!这将是一个奇异的穿越,玄颠山并非凡间领域,你真的以为它坐落在那一个方位,那一个国家吗?”麾桀呵斥道。 托雷回身望了我一眼,他坚定的点了点头,紧紧的闭上了双眼。 我还清楚的记得那极速的滑行,整个身体像是在一个曲幽婉转螺旋般的隧道之中,极速的飞驰着,身体完全失去了重量跟重心,仿佛灵魂出窍,身体犹如一片透明的叶瓣,肉身恍惚间不存在了一般。 时间失去意义,我完全没有了时间的概念,像是眨眼间也像是一万年,我的身体慢慢飘落而下,一颗心像是重新回到了心房之中,我感到了自己依然在呼吸,刚刚的时刻,我完全感觉不到我是否还活着,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那是清冽无比的舒畅感,我从来没有体会过如此心醉神迷般的呼吸,从来没有感到呼吸竟然是这么美好的事情,感觉整个人像是重新活过一样,我睁大了双眼,脚下感到了坚硬的触感,我竟然站起来了,我看到了惊喜万状的托雷就站在我的对面,丝丝如絮的云彩围绕在我的身旁,脚下是厚厚的云朵,它们跳跃着,滚动着,苍穹之上,何在人间? 我跟托雷对视片刻,我们哈哈大笑起来。 玄颠山!这里真的就是玄颠山! “你站起来了!”托雷扶住我的手臂,上下打量着,惊喜非常。 我点点头,“我没事了,托雷,我感觉好极了。” 太好了!托雷喜不自禁。 那个……麾桀呢……我望着晨曦微露的天边,一抹鱼肚白已经悄然闪现。 嗯哼——那嘶哑黯淡的声音远远的飘了过来,我们同时回头仰望。 “我不能靠近那里的——” 我忽然明白了,麾桀是黑暗魔王,他自然是无法靠近这个神圣之地的。 呵呵,麾桀的声音像是从千里之外传来,他不屑的一笑,“让那些所谓的圣贤见鬼去吧,他们不配高高在上,只要你膜拜他们,他们永远只会把你踩到脚下!” 托雷微微蹙紧了眉头,想象中的麾桀似乎没有那么可怕,起码,他完全没有伤害自己的意思,起码,他知恩图报。 托雷拱了拱手,“多谢了!” 赫,嘲讽的轻蔑混杂的声响,“那些都是狗屁不通的繁文缛节,我不需要那些。” 托雷沉吟了片刻,心头涌起莫名的感觉,“请问,你栖身何处?我该如何可以找到你?” 嗯?找我做什么啊——“你救了我的朋友,小王也该表示下谢意。”托雷恭敬的躬躬身。 王?啧啧,麾桀阴阳怪气的笑了,“你是什么王?兰陵王是你的祖父,现在是你的哥哥,你算哪门子的王啊!哈哈哈哈——” 托雷陡然变色,一时间羞愧难当,这个该死的麾桀,难怪是个妖魔嘴巴这么恶毒! 托雷镇定下神色,他已经来到玄颠山,麾桀又能耐他何如?托雷抖抖衣袖,傲然一笑,“你帮了我,我不跟你计较,小王一生不慕名利,什么兰陵王,从来就没有真正入我的眼,我看不起烈布,除了权力,他甚至没有一点人味,这个破兰陵王,给我做我还不稀罕呢!” 哈哈哈,麾桀显然被托雷的话逗笑了,“好吧,傲慢清高的亲王,那么你可以好好想一想,你真的没有欲望吗,如果你想起来了,或许可以告诉我——” 暗哑的声音尖声嚎笑着,渐行渐远了。 你在何处!托雷望着那缥缈的云端大声喝问。 那是一串叽哩呜噜的发音,完全听不出是人类的语言。托雷愣在原地,却发觉那声音已经随着山风呼啸而散,像是从来没有存在过一般。 猛然,他心头一震,托雷抬起目光,他忽然明白了什么。 第265章:把灵魂给我 托雷马上判别而出,那是一连串的咒语。虽然这个咒语其中的意义他还不能马上解释清楚。 玄颠山,当托雷真正登上了他梦想之巅的时候,他感到了这里的玄妙与奇异。他感到了自己的变化,哦,对,是显着的变化。 仿佛一个人瞬息变得空灵,这里的一花一草一数一石仿佛都有灵性,仰望苍穹,你感觉自己跟天地已经融为一体,那种堕入云中的怡然与快慰,那种灵掌于天地的浑然忘我。 他感到自己的心灵仿佛开了一扇门,那些他不可企及的法术变得信手拈来,他可以随意的御风而行,呼风唤雨,他感到了造物主的强大与微妙,他像是踩到了历代巨人的肩膀上,他们的智慧如同玄颠山的空气被他一一吸附到自己的身体里去了。 托雷蜕变了,他终于明白,麾桀或许说的没有错,所谓的圣贤之所以神圣,是因为你在仰望,你在跪着。他从来没有像现在那样,遨游天地,傲世凡尘。 托雷的欲望在膨胀着,他似乎被一种莫名的欲望驱使,他忽然决定去亲自拜访下麾桀。 那个咒语被他很快的破解了,那是引领自己到达的地点,一切似乎都在麾桀的预料之中。一个夜晚,托雷终于出行了。 托雷默念着那个咒语,他被一股力量引领着滑过漆黑的暗夜,他在黑云中升腾着,他什么也看不到,黑蒙蒙的世界里,终于他来到了一个空寂的世界,突兀的群山嶙峋怪异,枯秃的枝丫像一只只伸张的巨手伸向天空。寒星黯淡,脚下的石子尖厉而生硬,他慢慢停住脚步,这是什么地方,难道是地狱吗? 天色暗黑下来,山风夹裹着尘沙发出嗷嗷的声响,嶙峋的怪石显现出奇特的轮廓,托雷仿佛置身于无数怪兽的包围中。 他隐隐有些后悔了。世人视麾桀为恶魔,谈之色变,他为何要千里迢迢寻找他?托雷踌躇的站定了脚步,他打算离开了。 “来了又走,你很无礼嘛——”嘶哑的声音忽然响在耳边。 托雷快速的环看四周,暗黑的世界中出了萧瑟的风声,什么也没有。 “不要妄想我的样子,因为我的样子不是你可以想象。”麾桀阴冷的声音。 我——“也不要疑惑我的存在,因为我永远都会存在,不会消失也不会死去,天地可以变老,我却可以永恒。”麾桀怪异的一笑,似乎洞悉一切。 “找我做什么?”麾桀沙哑的问。 托雷心头一惊,慌乱中他几乎忘记了来此的目的。 “欲望。”麾桀嘶嘶拉拉的声音盘旋着,围绕着,“你的心底充满了欲望,对吗,托雷。” 托雷歪歪嘴,“上次相助,小王是特地答谢你的,”托雷微微躬身。 “虚伪!”麾桀嗤笑了一声,“如果与我打交道,那最好诚实些。” “我不懂得你说的欲望指的是什么?”托雷摊开手掌,无所谓的耸了下肩膀。 呵呵呵,麾桀阴暗的怪笑了两声,“好吧,让我来启发你一下,你并不想做一个王,尤其像你哥哥那样的王,因为在你的眼中,你觉得他只是一个浊物,做他只会令你高傲蒙羞。” 托雷愉快的仰起头,他笑了一下。 “只有高居人上超越凡俗才会令你感到满足,”麾桀毫不留情的道破,“其实你比烈布更加的贪婪!” 托雷的笑容僵住了。 “你以为你到达了玄颠山,得到了古今圣贤的法力,你就可以统辖一切了?别忘了,你只是一个窃取者,你不是凭借自己的力量到达那里的,偷窃者是会得到惩罚的。”麾桀得意的笑了起来,刺耳的笑声回荡在托雷的耳边。 “哦?谁来惩罚我?你吗?”托雷厌恶的抛了一句。 “哈哈哈哈,你以为你得到了玄颠山的神力就可以打败无往而不胜的蒙煵吗?我可以告诉你,别做梦了!”麾桀嘲讽的大笑起来。 “赫赫,”托雷阴冷的一笑,“你自然是怕蒙煵的,因为他的九龙弓曾经射穿你的胸膛,让你的一生都无法站在阳光下!”托雷终于回击了一下,他感到满心的快慰,这个该死的怪物,真的以为可以随意嘲讽他吗? “得意什么,小子,你能站在阳光下吗?只要蒙煵活着,你永远都不可能超越他,你永远都会被他踩到脚下,你可以活在阳光下吗,烈布会永远压制着你,你永远得不到你想得到的人!” 托雷脸色陡然一变,麾桀恶毒的直直的戳到了他的痛楚。 “我会得到的,我发誓!”托雷咬牙切齿的说,他再也不想跟这个恶魔交谈,托雷猛然转身,准备离去了。 “多么狭窄的心胸,”身后传来麾桀阴阳怪气的声音,“你甚至禁不起几句实话,我的每一句话都是真实的,你熬不过蒙煵,200年了,他容貌还是18岁的模样,仿佛愈发俊美了,你呢,百年后只是一个腐朽不堪的老头子,对吗?” 托雷肩膀一抖,他猛地转过身。 “赫赫,不是么,蒙煵活着,我活着,而你却会死。像尘埃一样,消散在风中——” 托雷站住了,他呆呆的愣住了。良久,托雷阴沉的抬起头,“你,会帮我吗?” 哈,麾桀叹口气,“我为什么要帮你?给我个理由。” 托雷简直怒不可遏,他强压怒火,他笑了笑,“麾桀,不要兜圈子了,你已经帮了我,你自己知道为什么!不要说报恩,那冠冕堂皇的话只会让我厌恶,恶魔,你只不过想利用我罢了!” 厄?麾桀沉吟了一下。 “你恨蒙煵,但是你永远也斗不过他,难道不是吗?”托雷残忍的一笑。 半空中呜呜奄奄的传来了风声,麾桀沉默了。他终于闭嘴了!托雷恨恨的一笑。 “这个世界事实上有两种力量,正与邪,哦哦,当然,这都是那些圣贤的揣测,他们认为正义永远会战胜邪恶,他们永远会得胜,”麾桀傲慢的开了口,声音如同撕裂的鼓皮让托雷的耳膜感到不适。 “其实他们错了,这个世界终极力量不是正也不是邪,是正与邪的混合。”麾桀慢悠悠的口吻,“蒙煵应该回到他的原型里去,那个200岁的糟糠老头子,那个才是他,他披着美貌的人皮高居人上,世代被景仰,谁知道剥掉这层假象,他不过是个腐朽不堪的一堆烂泥?” 嘿,托雷第一次感到了麾桀的妒恨,他仿佛看到了他的弱点,这让托雷无比的开心。 “你笑什么?托雷,如果你不是因为心底的胆却,你会来找我吗,只有我能成全你的梦想,给你你想要的一切!”麾桀被托雷的笑容激怒了。 哦?托雷嘴角弯起,“好吧,我很想知道,你能给我什么?” “至高无上的权力。不要说什么兰陵王,人类犹如蝼蚁,他们愚蠢而自私,朝生暮死,不过是一粒毫无价值的尘土。兰陵王太卑贱了,知道什么是至高无上的王者?你统辖的将是整个世界!” 托雷的眼睛亮了一下。 “还有酋德,我可以让你得到他,让他心甘情愿的俯在你的脚下,做你的奴仆。” 托雷的眼神变得雪亮,他终于动容了。 “当然,还有这个世界上所有美貌的男子,只要你愿意,都可以属于你。”麾桀笑起来。 然后呢? “什么然后?”麾桀恼怒的问。 “代价呢,你需要我做什么?”托雷紧紧的逼视着麾桀,“不要告诉我,你别无所求。” 哈哈哈,麾桀愉快的大笑起来,托雷侧过脸,像是躲开那刺耳的振荡声。 “你没有选择,托雷。只有我们联手才能打败蒙煵,才能无所畏惧。让蒙煵滚回棺材里去吧,他已经活得太久了!” “如果我不答应呢?”托雷笑了一声。 “你会即刻变成一个身无一物的傻小子,被蒙煵踢出玄颠山,法力尽失,永远的被你的哥哥欺压掠夺,成为世人的笑柄。”麾桀慢条斯理的说着,黑云愈发的浓郁,托雷感到了头顶的重压,呼吸似乎艰难起来,那个暗哑的声音俯到了他的耳边。 “把你的灵魂交给我,我可以让你跟我一样得到永生。” 第266章:执迷不悟 罗泊叙述着,酋德感到周身阵阵的寒冷,他不由得抱紧了双臂。他心中一直以来的疑惑终于有了答案,他急切的将目光转向了沉默的蒙煵。 烛光映照出他轮廓有致的侧影,他睫毛低垂着,脸上没有任何波澜,但是酋德隐隐的能感觉得到,此时的蒙煵喧嚣的内心。 他从来没有见过蒙煵大声讲话,无论什么时刻,他淡定从容不失祥和的仪态,他那么安静,内敛,甚至有些古井无波,只有这个时刻,才能感到200年岁月沧桑沉淀的宁静,似乎没有人能看透他的心。 终于,蒙煵抬起了双眸,望着眼前两个年轻惶惑的男子,他们正期待的望着他。 “我都明白了,谢谢你,罗泊,虽然你的坦诚有一点点迟了——”蒙煵轻轻一笑。 法师!罗泊羞愧的低下头。 蒙煵站了起来,他慢慢移动着脚步,一只手臂背到身后,他沉思着。 酋德与罗泊追随着蒙煵的脚步,他们等待着,或许只有蒙煵才能给他们一个答案,蒙煵停了下来,他转过身,“我即刻前往玄颠山,不能再迟疑。你们也看到了,兰陵的气温在上升,麾桀为什么没有用大火毁掉兰陵?因为这一次他更加恶毒,他会让往昔的噩梦重现,就像当初的自己,他会让兰陵在缓慢的炙烤之中生不如死!” 酋德猛地打了一个寒噤。 “好吧,既然麾桀想让我死,我也不如直面于他吧。” “您要去跟托雷决战吗?”罗泊惊恐的问。 蒙煵毅然决然的点点头,“托雷已经把灵魂出卖给了麾桀,他获得了麾桀全部的能量,虽然我没有必胜的把握,但是我一定要这么做,我刚刚预测了一下,麾桀会在10天之后复生在托雷的身上,时间不多了,那个时候,兰陵将会面临毁天灭地之灾,我们必须快速下手,赶在他重生之前!” 我同您一起去!酋德向前迈了一步,“法师,请允许我跟随你一起!” 蒙煵踌躇了着。 法师,还有我!罗泊也近身了两步,两个人并肩站在一起,相视一笑。 天色微明,蒙煵点点头,黑暗将是麾桀魔法最为强悍的时刻,他们要赶在天亮的时候出发。 白云掩映下的玄颠山犹如一把利剑直插云霄,高不见顶,低入深渊,酋德相信,如论是谁能亲眼所见它的威严壮美都会为之惊叹。 蒙煵眯起双眼,眺望着奇骏的山峰,他悠然叹息了一声,“18岁那年,我第一次来到玄颠山,我还清楚的记得那种狂喜,那种愉悦,我自称是史上最年轻朝圣者,而谁能料到,就是在我的手中,它竟然被玷污——”蒙煵的脸上第一次呈现出了难掩的悲戚。 蒙煵睁开双眼,他的眼神第一次变得凌厉夺人。 玄颠山就在脚下,蒙煵口中默念咒语,酋德感到身体急转而下,瞬息间踩到了坚实的地面上。 空渺的四周云霭拂动,悄然无声。蒙煵警觉四顾,菱形的美目迅速的环视了一下四周。 “托雷,你何必躲闪,不如出来吧,”蒙煵昂然而立,他语气冷峻。 啾啾的一声长鸣划破寂静的山谷,尖厉的刺耳,酋德不禁皱起了眉头。一只黑色的苍鹰忽然俯冲而下,旋风一般的已到眼前。 希利,不得无礼!罗泊忽然一声立喝,他袖子一甩,黑色的影子在酋德面前簌的一闪,希利一声怪叫,直直的坠落下去。 雾霭深处若隐若现,一道白色的影子影影绰绰向着他们而来,三个人的目光集中过去,他们紧盯着那徐徐而近的影子,男子白衣黑发,眉眼如画,步态婀娜,不紧不慢的款款走进,他站住了。 哗的一把折扇开启,他妩媚的挡住了半边脸。 “法师驾到,有失远迎。”男子步履纤纤的躬了躬身。 一丝轻蔑滑过蒙煵的眼角,“殿下也算五尺男儿,何故弄得如此妖媚不男不女?” 咯咯咯,男人笑得姣美,“法师笑话了,自古这雌雄兼备,妖媚过人您才算第一人,怎么,您倒是谦逊起来了?” 蒙煵脸色一沉,“托雷,你不要被麾桀所骗,迷失了心性,别忘了,你是兰陵人,是兰陵王的子孙!” 啧啧啧,托雷口中啧啧有声,“法师不要拿这些狗屁不通的道义来压我,从小就因为是兰陵王的子孙,我被逼骑马射箭,跟着哥哥们摸爬滚打,一身臭汗,似乎不那么做我就不是男人,不是兰陵王的子孙,不配做个王子,为什么,凭什么?尊敬的法师,您一生维护道义,请问,这一次您打算如何解救兰陵之难呢?”托雷狡黠的挤挤眼。 蒙煵脸色一沉,“托雷,你不要执迷不悟,要知道,玄颠山是圣者清修之地,你无故私闯,以犯下大罪,看在你是被麾桀迷惑,只要即刻悔悟,还有被宽恕的可能,如果你不马上悬崖勒马,只怕悔之晚矣。” 哈哈哈哈,托雷仰面大笑,“好一个大言不惭的蒙煵,”托雷挥了挥衣袖,仰望苍穹,“这玄颠山,可是历代的高人景仰,世代为荣的圣地?18岁的蒙煵经已经独登高处,俯瞰人间,不过,亲爱的法师,在我眼中,它犹如粪土!”托雷的眼中射出一道鄙夷的寒光。 “混账!”蒙煵的手微微竟有些颤抖。 “哈,怎么,您生气了,好吧,尊敬的法师,我有一个建议,”托雷哗的收回折扇,莞尔一笑,蒙煵漠然的注视着托雷的一举一动。 “天下即将拜我为王,您最好也要看清时势,烈布么,看在同胞兄弟的份上,他只需要跪在我的脚下,向我忏悔他的罪孽,我或许可以饶恕他,只要他从此贬为庶人,我会派他去放马,做一个马夫我看很适合他的,哈哈,而您,大义于天下,我想您自会体恤苍生,只要您答应自决于天下,我或许会考虑收回我的魔法,拯救兰陵人的性命,您已经活了200年了,也不算亏本,您看如何啊?” 托雷!身后的罗泊终于忍无可忍的大吼了一声。 第267章:崩塌的圣地 托雷瞟了罗泊一眼,他耸了下肩膀,魅惑的双眼射出一道幽冷的寒光。 “你我本是莫逆,事到如今我也不想多言,如果你执意想毁灭自己,我又能如何?” “看来执意想毁灭自己的是你,托雷。”蒙煵沉静漠然的盯了一句。 哈哈哈哈,托雷展开双臂,仰面大笑起来,他背过身去,傲慢的踱了几步,“法师,不要在自我欺骗了,玄颠山融汇了历代法师的光芒,不是么?”托雷扬扬嘴角不屑一笑,“高高在上的圣贤们,你们锻造一个如此神奇的世界,为了什么?为了显示你们的卓尔不群?哈哈,当圣贤的光芒附加在了我的身上,我才明白,不过如此罢了!” 托雷嘲笑的回望一眼蒙煵,“当然,还不仅仅如此,我抬手间就可以这里的毁灭一切,而你,无上的蒙煵,”托雷蓦然转身,“早已无能为力。” 蒙煵的额头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水,他镇定的望着托雷。“好吧,既然如此,你我就一决雌雄吧!” 哦?托雷嬉笑了一声,“法师以为我在哄骗于你么?”托雷愉快的展开双臂,长袖拂动,他优雅的转了一圈,他忽然正面蒙煵,目光顷刻变得雪亮,“看吧,玄颠山,这个可笑的地方,这个你们眼中膜拜的圣地!”托雷的双手忽然指向天空,口中叨念出一串奇异的咒语。 不好!蒙煵似乎马上会意了托雷的企图,他向着酋德与罗泊立喝了一声,“退后!” 山摇地动一般,酋德感到了脚下的山石似乎在松动,像是坍塌的河床,他感到脚下似乎忽然塌陷,身体失去了重心,正当他陷落的霎那间,他感到手臂被有力的握紧了,整个身体凌空而起离开了地面。 酋德震惊了,眼前山峦景物忽然变得朦胧而模糊,像是暴雨中飘曳的残叶,摇晃着脱离了树干,它们无可奈何的被狂风吹散。玄颠山在慢慢的碎裂,变形,大厦将倾,像是整个世界轰然倒塌,向着无底的深渊坠落下去。 酋德的眼前一片昏黑,疯狂的笑声振荡在半空。 那只手指紧紧握着他,飞速的滑过飞沙走石的暗黑,他知道那是蒙煵的手。 酋德天旋地转几乎昏厥过去,那只手终于放开了,酋德已经痴愣愣的站在了一片平原之上,半响才缓过神来,他看到蒙煵目光呆呆的站在自己的身旁,他脸上苍白,那不是恐惧的呆滞,那是近乎绝望的痴愣。 罗泊惊魂未定的立在那里,三个男人沉默着,谁也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玄颠山!玄颠山!”蒙煵忽然失控的发出了悲鸣,他的展开双臂,猛然捂住了脸颊,酋德惊呆了,他看到透过指缝间,蒙煵的泪水喷涌而出。 酋德惊恐而悲凉的看着眼前神色巨变的蒙煵,他几乎吓呆了。 “我毁了玄颠山!”蒙煵砰的跪了下去。 酋德与罗泊惊恐万状。 法师!酋德猛的跪在蒙煵的面前,他一把扶住了蒙煵的双臂,“您别伤心,总会有办法,您——”酋德呜咽着,眼前男人的极度悲怆让酋德几乎找不到任何可以安慰的话语,蒙煵的眼泪让酋德心如绞痛。 法师!罗泊像是从迷梦中惊醒,他双膝一屈砰的跪了下去,身体重重的俯了下去,“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私心,如果我能早些把情形告诉给您,或许——”罗泊把头重重的磕在地面上,大声哭泣着。 蒙煵似乎平静了下来,他慢慢站了起来,伸出长臂轻轻的扶起了哭泣的酋德,回身又扶起了哀呦的罗泊。 “对不起,我失态了——”蒙煵拍拍他们的肩膀,他仰起俊美的脸颊,“如果有过,也是我蒙煵之过,托雷竟然在我的眼前亲手毁了玄颠山,他不可饶恕,麾桀不可饶恕!” 法师,酋德抹了把泪痕,他抬眼看着蒙煵祥和的面容,蒙煵伸手试了试酋德脸上的泪痕,爱怜的一笑,“别哭,孩子,你们会比我想象的更加坚强。” “我们该怎么办?”酋德泪眼迷蒙。 蒙煵笑了,他拍了一下酋德的脸颊,“别急,此地不可久留,我们即刻返回兰陵再做商议。” 哈哈哈,刺耳的笑声半空中传来,“蒙煵,考虑下我的建议吧,我只给你三天的时限,记住,如果你真的以苍生为念,就放下你孤傲的自尊吧,你一人的生死能换来上万人的生命,我的法师,您要三思哦——” 三个人抬眼望去,乌云滚动,那声音正是从那黑云中传来。 蒙煵轻轻一笑,“看来蒙煵也有今天,终于也到了生死攸关的边缘,托雷,你的法力之高实在令我震惊。” 哈哈哈哈,忘乎所以的狂笑声刺耳尖厉,“法师谦逊,小王有礼了——”托雷得意的调笑。 “嗯,”蒙煵沉吟了片刻,“蒙煵一言九鼎,如果我答应你,我如何可以相信你会兑现你的诺言,不会伤及兰陵无辜的百姓?” “啊哈,我的法师,你难道忘记了?我也是兰陵人,我这么做也是不得已为之,只要得到我像要的一切,我何必为难那些悲苦的臣民?”托雷对蒙煵的反应提起了兴致,不可一世的蒙煵终于要妥协了,这让托雷心中快慰不已。 很好,蒙煵点点头,“你说的很对,蒙煵已经活了200年,不算亏本,不过我还有一个请求。” 哦?托雷更加兴味浓浓,“请讲来听听?” “不夸耀的说,蒙煵一生学富五车,却一直洁身自傲,远避尘嚣,甚至没有收留过任何一个学生,蒙煵将死,如果把我了解的学识化为尘土,算不算对不起后人?” 狂风忽起,乌云翻动,酋德与罗泊禁不住脚下不稳,他们不由得后退了一步。 狂风忽然停歇,抬眼看,一身白衣的托雷已然站在了他们的不远处,逍遥的摇着折扇。 哦哦,托雷眨眨眼睛,好奇的问道,“那法师的意思是?” 蒙煵微微躬身,“容我将平生所学书写成册,留给兰陵的后人。” 哈哈哈哈,托雷笑得前仰后合,“好一个诲人不倦,您果然品性高洁,将死之计竟然还想着后人,怎么,难道您想传给您的弟子再来与我作对吗?”托雷迈动着脚步,瞟视着蒙煵。 岂敢,蒙煵岿然而立,他叹息了一声,“我是天赋奇才,如何还会有第二个蒙煵?只不过,我不想草芥般的消逝,算是留下一点点纪念罢了。” 哗的一声,托雷阖上折扇,漫不经意的翘翘嘴角,“如果不答应,法师该如何?” “托雷,如果你还有人性,就不要步步紧逼!”酋德瞪着一双猩红的眼睛,恶狠狠的瞪视着托雷。 啧啧,吓死我了,托雷望着酋德,佯装惊恐,“好一个厉害的家伙,那么急躁做什么,那么漂亮的小脸都扭曲了,好难看的。” 第268章:只爱他一个 酋德涨红着一张脸,死死的盯着托雷,“你真的以为你会得逞吗,托雷?” 哦?托雷妩媚而笑,“傻孩子,难道你还在怀疑吗?”托雷悠然的踱着脚步,向着酋德慢慢走来。 “难道你还不明白?你只是烈布手中的棋子?你还要自投罗网的给他当男宠吗,我对你的心天地可鉴,你却总想背叛于我,却是为何?” 妖孽!酋德斥骂,“给我站住,不要靠近我!” 托雷停住了脚步,他嘻嘻一笑,“酋德,总有一天你会回到我的身边,而且是心甘情愿。” “呸,做你的春秋大梦!”酋德冷冷的一笑,“我宁愿一死,也不会跟随你的。” 死?哈哈哈哈,托雷仰面大笑,“生与死不是你说的算的,你是生是死,还是不生不死生不如死都在我的一念之间,亲爱的酋德。”托雷挑挑眉。 一声凄厉的嘶鸣划破沉寂的旷野,把托雷的余音撕碎在了风中,托雷紧皱了眉头,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酋德猛然回头,烽烟滚滚的远处,一击黑色的战马正向着他们的方向疾驰而来。 黑色的战上一身黑衣的男人一双凌厉的鹰眼喷发着怒火,他的手上一柄巨大的弓箭阳光下发出炫目的光芒。 “畜生!真的是你!” 托雷哗的展开折扇,挡住了那耀眼的金光,九龙弓! 战马前蹄仰起,一声凄厉的嘶鸣,扬起一地的烟尘,马背上的烈布巍然而立在托雷的面前。 托雷的一把折扇遮住了大半张脸,只有一双眼睛阴沉的注视着眼前的男人。 “烈布?” “怎么?你不人不鬼的难道连你的哥哥都不认得了?”烈布骂道,九龙弓指着托雷的鼻尖。 托雷的肩膀下意识的抖动了一下,托雷厌恶的瞥视着烈布。 “真的是你?真的是你在作怪杀害你的百姓,杀死了上千人的生命?我真的不敢相信,”烈布额头青筋暴露,“你还是兰陵王的子孙吗,你这个畜生!”烈布扬起手臂,一道寒光劈下,巨大的九龙弓犹如千金巨鼎般的砸向了托雷。 托雷仰起头,眯起双眼,他望着烈布,竟然一动未动。巨大的九龙弓在距离托雷头部不足两指的地方停住了,烈布歪歪头,有些诧异的看着面孔青白的托雷。 “呀,小子,长本事了,你竟然不躲?” 托雷冰冷的笑了,“你为何停住了?不给众人机会看看你这个弑君杀弟丧尽天良的暴君?” 你——妈的,烈布正要破口大骂,托雷手臂闪电般的握住了九龙弓的弓柄,烈布一个趔趄,差一点跌落马下。两个人各执一端,僵持着。 托雷笑了,“烈布,凭借你,你认为你还有本事杀了我吗?兰陵多少人死在你的手中,你可细数过,道貌岸然的大王,你甚至只会出卖酋德,换取你的安危,你才是畜生!” 烈布的脸孔霎那扭曲了,他扬起一只脚猛地踹过去,却一脚抡空了,烈布在马背上摇晃了一下,他甚至没有看到托雷做出任何闪躲的动作,烈布愣住了。 托雷鄙夷的看了烈布一眼,“看在我于你同胞兄弟的份上,我不会杀你,烈布,我会亲眼让你目睹我是如何成为这个世界的王者,酋德如何匍匐在我的脚下,愚蠢的家伙,你除了粗鄙与暴力,你到底还懂得些什么?” 反了天了!烈布一声怒吼,霎那间已是弓箭在弦,那锋利的箭锋抵在托雷的脑门上,速度之快让托雷也惊了一下。 “你很硬气嘛,托雷,但是你的头真的比九龙弓还要硬吗,我很想试试。”烈布藐然一笑,“法师很有先见之明,他在这箭锋上做了些法术,信不信,我顷刻就能让你脑浆迸裂!” 一丝冷汗不易察觉的掠上托雷的脊梁,他用余光将目光冷冷的撇向了蒙煵。 蒙煵慢慢抬起手臂,他向着烈布挥了挥手,烈布诧异的望了眼蒙煵。 “放下九龙弓,大王。”蒙煵平静的发声。 什么?酋德与烈布万分不解的看着蒙煵。 放下!蒙煵提高了音量,烈布手臂沉重的下落,法师? 哈哈哈,托雷大声笑了起来,他指着烈布浑身颤动,“烈布,自不量力的家伙,难道你比法师更高明吗?” 烈布已经变了脸色。 托雷开心的笑起来,“酋德早就顺从了我,那个夜晚,我们缠绵了一夜,酋德真的很美,简直令我销魂。” 酋德看到,烈布的脸上变换着复杂的神情,他由于震怒与难堪一张脸几乎扭歪了。 “烈布,你敢当着酋德的面,说你不是个十足的伪君子吗?”托雷反倒是来了兴趣,他奚落道。 烈布黑着一张脸,一对鹰眼凹深的可怕,良久,烈布似乎镇定了情绪,他阴沉的开了口,“我有过过失,但是,我与你相比有着本质的不同。” 哦?托雷笑起来,“不同在何处?” 烈布望了一眼酋德,收回自己的目光,“你爱酋德,但是你也爱所有美貌的男人,我也爱酋德,但是我却只爱他一个。” 哎呦喂,托雷似乎被这热辣辣的话酸倒了牙,他用折扇指了指烈布的鼻尖,“我懒得于你饶舌,亲爱的哥哥,这是我听到的最煽情最恶心的表白了,”托雷厌恶的转过头,不在搭理烈布,他向着蒙煵轻声一笑,“法师,记住,三天,小王告退!” “六天。”蒙煵淡定的回应。 “三天。”托雷转过身,不容置疑的迈动脚步,款款而去。 哈哈哈,蒙煵大笑起来。托雷停下了脚步,他慢慢转过身,有些意外的望着蒙煵,“法师,我很想知道,您还有资格跟我讲价么?您又笑从何来?” 蒙煵的目光变得犀利,“我蒙煵有旷世之才,如果不是以苍生为念,你认为你真的可以打败我吗?”蒙煵一双柔美的双目忽然变得闪电一般凌厉。 托雷迟疑了一下。 “记住,当年我可以轻易的将麾桀震慑于炼融井,去问问麾桀,他是不是还心有余悸!”蒙煵冷漠的声音。 “即使你现在盗取了玄颠山的法力,也没有决胜我的把握,如果有,你还需要给我三天吗!”蒙煵步步紧逼。 一丝疑虑在托雷的眼中闪过,片刻,托雷微笑了,“蒙煵就是蒙煵,死事到临头还能如此狡辩,玄颠山倾催的时候你怎么跑得像只兔子?”托雷愉快的拉着长音。 “是的,我不能挽救玄颠山,这是蒙煵的悲哀,但是,如果你不答应,我愿意跟你决一死战!”蒙煵猛然迈前了一步,咄咄的逼视着托雷,“蒙煵可以死,你却未必可以活!” 法师! 法师! 酋德与罗泊奋力大声,我们愿意跟他同归于尽! 托雷的脸色一变。 “六天!”蒙煵毫无惧色的逼视着托雷,“蒙煵的才学即使找上百人,洋洋洒洒的记录也需要一个月,六天已经是我提出的最短的时间,如果你不想两败俱伤抑或同归于尽,你可以拒绝我!” 沉默。 托雷冷着一张脸,他久久的沉默着,蒙煵知道,托雷终于心虚了,蒙煵在心中冷冷一笑。 第269章:不,我去! 六天。托雷终于吐声,“六天后你要在这个世界上永远消失,蒙煵。如果你反悔,我答应你,兰陵顷刻将消失殆尽!” 忽的一阵风扑面而来,尘沙突起,托雷的身影霎那消失的无影无踪。 “到底为什么,法师!”呆愣半天困惑不解的烈布翻身下马,他不解的开口。 “因为,只要麾桀不死,杀死托雷就失去了意义,他迟早还会殃及众生。”蒙煵淡定的回答。 麾桀?烈布早就从父辈的口中听到的关于麾桀的传说,难道麾桀还活着? “那,法师,如何才能除掉麾桀,不如,”烈布紧盯着蒙煵,“当年达布曾经亲手射杀麾桀,今日就由我烈布才除掉这个妖孽吧!”烈布举了举手中的九龙弓。 蒙煵笑了笑,“只怕不能。” 为什么?烈布大惑不解,难道九龙弓到他手里就不管用了? “麾桀将在七日后复生在托雷的身上,如果想除掉麾桀只有在他复生之前,否则,怕是谁也难有回天之力,到时候,不仅仅兰陵,整个南北大陆都会面临灭顶之灾!” 烈布脸色灰白,他相信蒙煵不会骗他,一直以来他只是不愿意相信而已,托雷毕竟是他的兄弟,就在刚刚他赶来的时候,他听到了天崩地裂一般的声响,半空中一片昏暗迷蒙,那天塌地陷的声响几乎让他从马上跌落而下。 蒙煵与酋德不辞而别,悄悄潜出宫去,早有侍从悄悄禀告了烈布,关于他们的谈话也一字不露的被侍从窃听,烈布心中蓦然心惊。 而兰陵的数次灾难告诉他,麾桀重来绝不是危言耸听。麾桀真的要复生在托雷的身上,天,那托雷——烈布几乎不敢想下去了。 “法师,”烈布向着蒙煵拱手躬身,“请法师直言,到底如何阻挡这场灾难,只要您说出来,烈布愿意倾尽全力相帮。” 三个男人的目光汇集在蒙煵的脸上。 蒙煵沉默着,他的脸色凝重,目光久久的眺望着远处。三个男人焦灼的望着蒙煵,心急如焚。 良久,蒙煵收回自己的目光,慢慢停在了酋德的脸上,他的眼中忽然一片晶亮,“孩子,只有你。” 啊,酋德震惊,他,蒙煵是什么意思,他何德何能,如何可以担此大任。 酋德?烈布笑了起来,“法师,酋德只是个琴师,虽然他琴技一流,但是要说除妖镇魔,还是我的九龙弓更管用吧。” 酋德?罗泊也万分不解的张大了嘴巴。 蒙煵点点头,他幽深的望着酋德惊恐的眼睛,“是的,酋德,这一次想大败托雷在此一举,为了兰陵,为了天下百姓的安危,你真的愿意铤而走险吗?” 烈布看了看酋德又看了看蒙煵,他一把扯住酋德的衣袖,“法师不要在说笑了,酋德文弱书生,他能做什么!” 法师,我——酋德嗫嚅着嘴巴,迷惑难解的望着蒙煵。 “有谁可以在炼融井内七日不死?”蒙煵紧盯着烈布,“从古至今,从无第二个人。” 哎呀,烈布猛地跺了跺脚,蒙煵怎么又提起这个事情,“法师,当初我放酋德进去,就是吓唬他一下,谁知道他骨头这么硬,硬是不肯求饶,本王那也是——无奈之举——”烈布瞥了眼酋德,偷偷察看酋德的脸色。 酋德轻轻挣开了烈布的紧握,他望着蒙煵,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法师,只要酋德能做到的,即使粉身碎骨,酋德也愿意去做!” 不行!烈布断然打断了酋德的话,“还轮不到你!” “难道大王愿意亲赴炼融井中吗?”蒙煵神色庄严,烈布微微战栗了一下,他? “法师难道让酋德重返炼融井?干嘛?您是要杀麾桀还是要杀酋德?他那一次只不过侥幸逃生,出来的时候,体无完肤,奄奄一息,只剩下一口气,法师,您到底是什么意思?”烈布按奈不住心中的恼怒,面红耳赤的大声。 “你住嘴!”酋德愤怒的瞪了烈布一眼,“你吵嚷什么,你怎么不听法师把话说完!” 你,烈布被噎住,什么话,让你进去就是个死!烈布气恼的闭上了嘴。 “你们听我说,那炼融井并非天然洞穴,千百年前,妖孽横行,历代先人为了震慑那些妖魔,施加法力打造了这个深寒之井,它的里面恶寒酷热,日夜交替,犹如人间炼狱,只要把那些妖魔押解到此,反复煎熬数日,最终都会化作一滩血水,不得超生,当年如果不是你的祖父一时糊涂,放走了麾桀,我在七七四十九天做法,麾桀早就灰飞烟灭,或许也不会有今天的劫难。” 什么!烈布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麾桀是他祖父放走的?这他妈的谁说的! “托雷。”蒙煵一脸正色,“虽然我怀疑过,但是依然不敢相信,亚瑟王虽然有些狭隘,但是我没有想到,自私与愚蠢会让他做出这样的选择!” 烈布脸色大变,他痴愣愣的站立着。 “亚瑟王妒恨达布的骁勇,出卖了自己的朋友,麾桀逃出炼融井施下大火,毁灭了亚罕国。我愤怒不已,本想究其根源,铲除叛逆,可是亚瑟王追悔莫及,暴毙而亡,而你的父亲怀柔谦和,退避一方,那一次我去兰陵,看到兰陵的祥和与宁静,也不想去追究此事了。” 烈布悲戚的仰起头,紧紧的闭上了双目。 “炼融井内蕴藏着自古各种妖孽之气,麾桀被震慑入井未死,却法力大增。而如今,托雷与麾桀勾结,他们的魔法正邪相融,魔力剧增,短短的时间内,以我现在的修炼,已经无力除掉麾桀,但是,只要酋德能重入炼融井七天不死,我会做法,让麾桀全部的魔力附着在他的身上,加之我的法力,只有这样,才可以打败托雷,只要托雷大败,我就可以重新将麾桀震慑井中,驱散他的魂魄,让麾桀永远的消失!” 烈布看着蒙煵,他完全明白了,“可是,法师,这只是您的预测,您有绝对的胜券吗?” 蒙煵凄然一笑,“我并没有决胜的把握。” “那,如果酋德死在井中呢?” 蒙煵无言的望着烈布。 “如果恶魔附体,酋德走火入魔呢?” 蒙煵沉默着。 “您让酋德重返炼融井,等于让他去死啊!本王决不同意!”烈布大声咆哮着。 蒙煵无言的垂下眼帘,“是的,让魔法重生,他需要忍受的是上一次十倍百倍的肉体之痛,他会筋骨俱断,承受百蚁噬骨之痛,生不如死!” “那您还让他去!”烈布一声巨吼。 法师!噗通一声,罗泊跪在蒙煵面前,满眼含泪,“让我去吧,法师,酋德天生禀赋,钢铁之躯,我虽然不及酋德,但是,酋德千难万难,九死一生活到今天,我是他的哥哥,我从小习武,体魄强健,让我代他去吧,法师!” “不!我心意已决,我去!”酋德忽然斩钉截铁的说。 蒙煵仰起头,一行泪水顺着眼角倾洒而下。 第270章:送你去炼狱 为什么一定是酋德!烈布忽然失去理智的冲上前,一把揪住蒙煵的衣领,“我不能答应,我不能!” 放开!酋德怒目圆睁的瞪着烈布,“你怎敢对法师不敬,你放肆!” “我是兰陵王。”烈布一对鹰眼暴睁,“滚开!本王不允许!”烈布眼睛一红,他顽固的吼叫着。 蒙煵目光呆呆的望着远方,满眼悲惘,他并没有做任何的反应。 “酋德一条命不算什么,你难道让麾桀毁掉兰陵千万人得性命吗!”酋德强忍着颤动的双唇。 “如果可以,我宁愿是自己。”蒙煵的语气微弱,像是用尽了气力。 “那你去!”烈布青筋暴露的大吼。 啪!一道寒风掠过,烈布的脸上被重重的抽了一个巴掌,烈布捂着脸颊吃惊的看着铁青着一张脸的酋德,酋德的手臂微微颤抖着。 我,烈布呜咽了一声,“我,不能让你去,酋德,我不能再一次眼睁睁的看着你去死——”一行热泪滚滚而下,烈布抬起头。 “谁说我一定会死?”酋德的声音柔和下来,“大王放心,酋德不是去送死,酋德是为了去重生!” 酋德! 酋德吸了一下鼻子,“法师,事不宜迟,算上今天到麾桀复生也只有七日,我们即刻启程吧,炼融井距离兰陵还有百里之遥,我们不如速速动身。” 蒙煵抬起目光,凝望着酋德,他抬起手臂用衣袖轻轻拭了下酋德脸上的泪痕,手臂落在酋德的肩头,“酋德,你是最勇敢的孩子,我为你感到骄傲!” 法师——酋德腼腆一笑。 蒙煵回身跟烈布一躬,“大王,事不宜迟,我们需要即刻动身。” 烈布把目光转向了别处,像是耳聋了一般。 跟我来,蒙煵轻声呼唤酋德。 “还有我,法师!或许我也能祝您一臂之力!”罗泊紧跟上来,蒙煵微笑点头。 蒙煵微闭双目,口中默念了几句咒语,他捉住酋德与罗泊的手臂。 忽的一道烟尘,三个人腾空而起。 酋德!烈布长长的一声嘶吼,瞬息间,三个人的身影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酋德轻轻的闭上眼睛,他暗暗深吸了一口气,别了,烈布! 炼融井,酋德暗自苦笑,或许这就是他命中注定的抉择,他的宿命。 兰陵的天空灰蒙蒙的一片,山上的积雪由于近日的高温竟然都已经融化,那道深井就隐藏在山顶的乱石之中,并不显眼,酋德却一眼就认出了。 那一天,白雪皑皑,冰冷刺骨,他被一群冷酷的士兵剥掉了外衣,只穿着单薄的长衫,他们把他放在一个竹篮中,让他滑向了井底,那个感觉他终生都难以忘记,那是地狱般扑面而来的气息,他像是在一个瞬间扑向了死亡,他能活下来,那是一个奇迹。 可是奇迹可否会重复第二次? 他别无选择,他知道他必须这么做,蒙煵泪光迷蒙的眼睛告诉他,他独一无二,哈,酋德独一无二! 生不足惜死又何惧?酋德下定了决心。 酋德看了看那井口,它被一个厚重的石块压着,酋德抬起头微微一笑。 罗泊已是满眼泪水,蒙煵迎上酋德的目光,他镇定而温和的跟酋德对视着,“别怕,孩子。” 酋德用力摇摇头,他握紧了拳头,他不能胆却,他不能。 “你会疼,会很疼,但是你要坚强,在下面的每一秒可能会像万年之久,但是你要保持你意念的集中,保持你意志的清醒,记住,我的孩子!”蒙煵忽然眼眶盛满了泪水。他张开双臂,紧紧的拥抱了下酋德。 嗯,酋德再次点头,他竭力保持着镇定,而他的手指还是不能自控的微微颤抖着,蒙煵握住了冰冷的指尖。像是用热热的掌心为它取暖。 “我们灵魂是相通的,酋德。”蒙煵温柔的注视着酋德的眼睛,“你会感受到我所能感受到的一切,孩子。我会把我的力量融入你的体内,我将与你同在!”蒙煵紧紧的握住了酋德手,那是一种力量,酋德感到的前所未有的力量。他终于不在颤抖,他用力点点头。 放心,法师,我去了! 罗泊双手握住岩石的一端,一个发力,轰隆一声,井盖被大力掀开了,他望着酋德,“酋德,保重,我会等你!” 哥哥,我会的。酋德走上前,罗泊张开双臂,两个人用力拥抱了一下。 “酋德,”罗泊眼睛通红,他拍拍酋德的脸颊,“你是最了不起的酋德,你一定可以安然无恙。等完成这一切,我们可以到草原上去牧马,去我的故乡痛饮马奶酒,好吗?”罗泊的泪水终于滚落而下。 酋德微笑着向着罗泊握了握拳头。 酋德走到井边,幽深的黑暗像是没有尽头,一股怪异的腐重的气息冲入他的口鼻,酋德微微皱了一下眉,他转过头,向着蒙煵与罗泊颔首一笑,他毫不迟疑的一个纵身,向着井底跳了下去。 蒙煵原地盘腿而坐,他阖上了双目,“罗泊,阖上井盖,去附近为我守候,无论任何情况,别让任何人靠近。” 法师,罗泊迟疑着,他的声音微微颤抖着,“法师,您告诉我,酋德到底有多少生还的可能?”罗泊本不想问,还是没有忍住。 “只有一半。”蒙煵闭着眼睛,声音像是从头顶发出的,他的双唇紧闭着。 罗泊拱手,悲戚的紧闭了下眼睛,他领命而去。 夕阳西沉,炼融山陷入了黑暗之中,蒙煵如同雕塑一般的定做,他竭力让自己忍住心头的痛楚,那是锥心的疼痛,或许只有他知道酋德将忍受的是什么,他甚至暗暗渴望酋德的拒绝,直到现在,他都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到底是对还是不对? 天下,何为天下,他一生的凌云壮志就是想做一个拯救苍生的圣者,但是,当他面对那双如水般清澈的目光,那由衷的信赖与全身心的遵从,他第一个感到了悲痛万分。他抱紧了酋德,那是个身体瘦肖的男孩,那是一个悠然的吹笛少年,他本不应该这样活着,不应该承受那么多的苦痛。 他这个完美的圣者啊,世人景仰的大圣师,却亲手把这个男孩送往了炼狱。蒙煵的心在这个瞬间几乎四分五裂。蒙煵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他必须平静下来,他必须放空自己,酋德那么信任他,他要让酋德活着出来! 第271章:炼狱重生 这是炼融井的第三天。我还活着吗?已经极度衰弱的酋德顽强的支撑着自己沉重的身体。虽然他早已经准备好了,因为他知道炼融井是什么地方,他做好了足够的准备。 但是,三天过去了,他感到自己已经快撑到了极限,身体仿佛已经不是自己的,他缓慢的瞥眼望去,他的皮肤已经像裂开的棉絮,只不过,这棉絮是红色的,也有黑色的,污浊的交杂在一起,他的身体仿佛失去了知觉,极度的疼痛,那种骨头被碾成碎末的感觉,他还活着吗? 他恍惚看到了蒙煵沉静的脸庞,“你能坚持住,孩子。” 酋德费力的笑了一下,他尽可能的让马上倒下去的身体紧靠在洞壁上,用残存的意志力让自己支撑着不瘫倒下去。 似乎有无数的脸孔在眼前飘动,那些狰狞可怖的面容,呼号着奇怪的声响,他们恶毒的像是一只只长满锯齿的虫子,在他的体内肆无忌惮的穿梭着。 你以为你可以活着出去吗?哈哈哈。 来吧,让我们像蛀虫一样慢慢把你噬空! 酋德疲倦的眨动了一下眼睛。他tian了一下干裂的嘴唇,一抹甜腥的滋味滑过舌尖,那不堪忍受的痛楚,终于让他张大了嘴巴,可是,他没有气力发出声响,他的腹部剧烈的鼓动收缩着,像是要爆裂开来。酋德无声的洞张着失神的双眼。 “它们会折磨你,孩子,你要坚强,不要让些恶灵得逞!你行的,酋德!”一个满脸褶皱白须飘飘的老者慈祥的望着酋德,他的眼神深邃,充满了慈爱的光芒。 “孩子,看着我,”蒙煵温柔的嗓音就像在耳边,一行清凉的液体跌落在酋德的脸颊上,“不要睡过去,孩子,看看这个,”蒙煵伸出一只手,一只漂亮的长笛出现在他的手中,酋德眼睛亮了一下。 “你吹得那么好,简直比我还要好,你会成为天下最完美最英俊的琴师,酋德——” 酋德翕动着嘴唇,泪水渐渐模糊了他的眼睛。 他似乎看到了一个年幼的男孩,蹦蹦跳跳的走在山路间,酋德,等等,不要跑,酋德的身后是一个年轻苗条的女人,那是他的妈妈。 不要乱跑,酋德,妈妈在他的身后叫着,酋德藏到了大树的后面。妈妈总是不愿意他出门,他生活的那个村子,谁都知道那个叫箐伊的女子养了一个奇怪的儿子,他没有父亲,他的额头有一颗奇怪的胎痣,他能预见血光之灾,谁被他看到了,谁是要倒霉的。 酋德,不要乱跑啊,箐伊从酋德的身边慢慢走远了。 嘻嘻,酋德悄悄从大树后面跳出来,他好闷啊。他孤单,他没有朋友,他不能去读书,他不能去跟伙伴们玩耍,他们都有点怕他——酋德的童年那么孤单。 可他不想这样活着,酋德沮丧的低着头,他能去哪里呢,他总是一个人静静的坐在山坡上,天空那么浩渺辽远,这个世界应该很大很大,他不想在这个小村庄呆上一辈子,酋德蔫头耷脑的转过身,向着回家的路上慢慢走去。 这是什么?酋德睁大了眼睛,他停住了脚步。 酋德弯下腰,好奇的拾起了一只细长的竹管,它好漂亮,那么光洁,漆亮,他抚摸着那一个个精致的圆孔,他一下子记起来,这该是一只笛子,他曾经跟着母亲到城中游玩,他听到过那个声音,透过精巧的窗棂,他看到过那些乐师,他们手举着长笛,穿着华美的服饰,尽情的吹奏着,那些高耸的华丽的楼阁中传来阵阵的喝彩声,酋德站住了,妈妈拉了拉着他的手,这是有钱人来的地方,我们不能去,酋德。 那声音很美,不是吗,妈妈?酋德兴奋的不愿离去。 箐伊似乎摇了摇头,嘴角浮上了一丝苦笑,走吧,孩子。 酋德悻悻的走了,可是那美妙的音律却久久的回荡在他的耳边。 …… 酋德小心的把长笛举到唇边,他偷偷四顾,静悄悄的乡间小径上,除了摇动的树枝,风声与蝉鸣,没有一个人影,酋德兴奋握着长笛,这是他的,是他的!他把长笛举到唇边,用力吹出了声响——那是他心爱的长笛,他竟然无师自通,他很快的掌握了它复杂的技巧,如有神助,长笛在他的手中挥洒自如,他的梦想,他的喜怒哀乐,他的一切,他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他日夜习练着,他在村里很快出了名,所有的人都被他的笛声吸引了,这个男孩竟然吹得这么好! 家里面开始不断的聚集很多人,夏日的夜晚,他家的院子里挤满了闲来无事的乡民,他们痴痴的看着他,随着他的笛声,他们似乎到达了一个畅想的世界,他们仿佛看到了丰收的欢喜,粮食满仓,成群的牛羊漫山遍野,大家欢呼着,跳跃着,他们融进了一个甜美的画面中,他们简直欣喜若狂——还有那些女孩子,她们像忽然发现了一个宝贝,她们惊奇的发觉,酋德原来这么漂亮,他不在是那个流着鼻涕沉默不语,总是低着头走路的小男孩,他的眉毛那么英挺,鼻梁那么笔直,尤其是他的嘴唇,竟然有着那么精致的轮廓,他吹笛的时候,神态那么从容,恬静,优雅而淡定,他简直天生高贵,他简直像一个王子那般漂亮夺人,他好了不起啊! …… 酋德笑了,他接过了蒙煵手中的长笛,顷刻间满眼噙满了泪花。 他的长笛,他的生命,酋德一下子坐了起来,一阵巨疼袭来,他感到身体一阵撕裂般的剧痛,酋德颤抖着,伸出破损的手臂握紧了长笛,我还活着! 他仿佛看到了一张美丽而憔悴的面容,他的妈妈,那个清秀温柔的女人,她似乎总是很忧郁,她总是站在角落里,安静的看着村民们痴迷而赞许的目光,她含着泪水望着她的儿子,我为你骄傲,酋德! 妈妈,酋德哭出了声。 妈妈!酋德终于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呼喊。 轰隆一声巨响,一束耀眼的光芒射向了酋德,他浑身剧烈的颤抖着,像是被雷电劈中,浑身骤然变得透亮,他完全失控的抖动着,像要在这巨大的颤抖中四分五裂! 酋德,酋德,有人在呼唤着他的名字,酋德眼前一团爆亮,他什么也看不到了。 酋德,是我,一个男人嘶哑低沉的呼喊。 酋德奋力的睁大了双眸,透过那赤百的光芒,他看到了一声凹深蓄满泪光的眼睛,那对冷峻犀利的鹰眼,高耸的鼻子,凹陷的人中下面,是紧抿的颤抖的双唇。 怎么是你?酋德发出细微的声响,“烈布?” “酋德,不要死,我爱你!我要让你知道,我爱你!”男人哭泣着大声呼喊了着,“我要你活下去,酋德!” …… 第六天。 蒙煵一动不动的凝坐着,像一尊石刻的雕像,他的脸孔像是在短短的六天中迅速苍老了,罗泊惊恐的看到,蒙煵的两鬓竟然有些斑白,他不敢叫醒他,第六天了,酋德毫无声息。罗泊望着石像一般的蒙煵,他几乎绝望了。 蒙煵轻轻摇晃了一下,法师!罗泊伸出颤抖的手扶住了蒙煵的身体。 蒙煵轻轻吐出了一口气,身体虚弱的向着罗泊慢慢栽倒下去。 “我倾尽了全力,罗泊。” 法师,罗泊哭出了声,“您要坚强,您一直在告诫我们,要坚强!” 蒙煵轻轻一笑,菱形的双眸慢慢渗出了两行浑浊的泪水。 蒙煵!你这个混账!半空中忽然传来一声声嘶力竭的吼叫,“我相信了你,你却想毁灭我!” 第272章:魔笛再生 天空忽然黑云密布,沙石飞扬而起,昏暗的夜空一阵阵电闪雷鸣,炼融山发出轰隆隆的震响,罗泊站立不稳,他身体摇晃着,向后前不住的趔趄着。 暴雨倾盆而下,像是织成了天罗地网,空旷的大地一片漆黑。 蒙煵纹丝未动的坐在原处,灰白色的长发散乱的飞舞着,雨水击打在他的身上,脸上,他岿然不动。 “哀呦,蒙煵,你这是怎么了?”半空传来一阵阵的怪笑,蒙煵的样子大概令托雷也感到奇异,他灰白的长发湿漉漉的贴服在额前,灰白的长须飘在胸前,那个俊美的少年杳无踪影,“艾艾,你怎么变成一个老头了?哈哈哈哈,”一阵疾风而过,托雷一身黑袍,已然站立在蒙煵的面前,他饶有兴致的围着蒙煵转了几圈,口中啧啧称奇。 “好一个绝世的美少年,噗,”托雷捂住嘴巴,笑得前仰后合,“原来你的样子是这样的?原来你是个披着人皮的糟老头?简直可笑死了……” 蒙煵雕像一般的全无表情,他双目紧闭,口中似乎默默的叨念着。 “苍天,你还在念叨什么,我真的对你佩服的五体投地,你还在就地做法,蒙煵啊,我不是还是安然无恙?蒙煵,你把酋德投进了炼融井?”托雷一惊一乍的口吻,“为了你自己的老命,你竟然让自己的儿子去炼狱受死?你还是不是个人啊?”托雷抬起脚踹了过去,嘶嘶,托雷哼了两声,“真是块又臭又硬的石头!” 罗泊惊呆了,他长大了嘴巴。 蒙煵慢慢睁开了双眼,一张褶痕遍布的脸上刀削斧刻般的凌厉,“托雷,你以为你得逞了?” 哈哈哈,托雷仰面大笑,“酋德呢,我很想看看此时的酋德,他还活着吗?还是已经被地狱的小鬼们啃得支离破碎,残忍的蒙煵啊,我真的希望酋德还活着,让他来看看他的亲生父亲吧,这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这个披着人皮的野兽吧,哈哈哈——” 托雷猛地扬起长袖,指向了天空。“再过几分钟,我将重生,这个世界都将因我的名字而改写,蒙煵,你不为我祝贺下吗?哈哈,老家伙,你终于现出了原型,你欺骗了多少人啊!该死!你还等什么,我已经给足了你的颜面,老东西,你自决吧!”托雷冰冷的大骂。 等等,等等,一阵脚步声忽然传来,托雷回身望去,一个汗水淋淋的男孩从跌跌撞撞的从原处的跑了过来,口中不停的呼喊着。 谁!托雷厉色喝道,“给我站住!” 男孩愣住了,他满是汗水的脸上已是污浊一片,他万分焦灼的抹了把脸,向着蒙煵大声唤道,“法师,酋德,酋德他,还活着吗?” 托雷眯起眼睛,他认出了眼前的男孩,巴图? 男孩看到托雷,愣了一下,他慌忙躬身,“小人眼拙,原来是,亲,亲王殿下啊——” “怎么是你,烈布呢?”托雷挑了下长眉。 大王,巴图嗫嚅着,“大王遣小人过来探问下——” 噗嗤一声,托雷笑出了声,“怎么,他不敢来?” 嗯,巴图郑重其事的样子,“大王最近变得胆小,他不敢亲自过来的——” “告诉你家大王,酋德已经被他的父亲亲手害死了!去吧!”托雷呵斥了一声。 酋德,他,他,巴图嘴唇颤抖着,什么,父亲?他,他死了? “混蛋,没有听到我的话吗?” 巴图神色大变,他胆却的退缩着——“托雷!不要太不自量了!”蒙煵神色空茫。 轰轰,一声沉闷的声音像是从地下传来,嗡嗡的带着回音,托雷一惊,他低下了头,托雷感到脚下一阵阵的酥麻,整个炼融山似乎都在这振荡中摇晃了一下。 不好,地震啦!巴图一声大叫。 不等托雷反应,轰的一声爆破般的巨响,岩石崩塌碎裂,巨大的井盖像是粉碎的石末飞溅四射,卷起一阵呛人的烟尘。妈呀!巴图吓得大叫了一声,立刻蹲在了地上,紧紧的抱住了自己的头。 一道炫目的白光从黑洞洞的井底喷射而出,冲向了黑暗的夜空,把炼融山的上空照的有如白昼。托雷惊恐的禁不住后退了两步,一把折扇迅速的挡在了面前,一双阴戾的双眼投射了过去。 妈的! 炫目的白光渐渐汇聚成型,那是一个几近透明的身躯,顶天立地一般的矗立在半空,白色飞舞的长发下,一双焯然的目光犹如两道犀利的长剑射出两道雪白的光芒。 托雷禁不住浑身一抖。 这是谁?难道是酋德?这是人还是魔鬼? “哈哈哈哈,怎么,托雷,你不认得我了?”酋德朗声大笑。 “酋德?真的是你?你没有死?”托雷惊恐的出声。 蒙煵扬起脸,眼中闪过一道惊喜万分的光芒,他微微点了点头。罗泊站在原地,惊喜万端。 “在你没有死之前,我如何能死?托雷,请自决吧,这句话我替法师回赠于你!”酋德冰冷的笑了笑。 托雷的眼神变得幽暗阴冷,他微微侧了侧头,他冷冷的观察着酋德,他看上去容颜已经大变,昔人已逝,他完全的改容换面了,他矗立在那里,浑身发出雪亮耀眼的光芒,皮肤似乎都是透明的白色,瞳孔消失了,明媚的双目变成两道闪电般的光源。他怎么变成了这个可怕的样子,天,炼融井把酋德给毁了吗。 托雷思附着,他明白,酋德身上的光芒是魔法忽然汇集在他身上的体现,终于,他慢悠悠的开了口,“酋德,你胜的了我么?那些附加在你身上的法力,已经令你肢体残破,心乱神迷,糊涂,蒙煵在毁灭你!你根本无法承载驾驭那些力量,只要你运用它们,我相信,那些混杂在你体内的能量会首先把你撕得粉碎!” 酋德冷漠的睥视着托雷,一丝邪恶浮上了嘴角,“你害怕了?托雷?可是在我被撕碎之前,我会先把你撕得粉碎!哈哈哈哈,”酋德的笑声凄厉而可怖。 托雷猛地展来了衣袖,身后仿佛张开了一对巨大的黑色翅膀,漆黑的暗影慢慢扩散,迅速遮蔽了整个天空,托雷一抖手臂,那黑压压的浓黑像从天而降的巨石,慢慢倾轧而下,“来吧,酋德!”咯咯咯的尖厉的笑声响彻夜空。 暗黑的苍穹像是要坍塌了,炼融山在颤抖着,地动山摇般的振荡,暗夜吞噬着那炫目的白昼,那光亮在逐渐的被消融,挤压,渐渐的越来越小了。 蒙煵忽然睁开双目,向着酋德高声唤了一声,“酋德,你的长笛!” 酋德含笑,他手指一挥,一直长笛已握在手中,他望了一眼那铺天盖地浓黑,它们正一点点的逼近了自己,像要把他挤得粉碎。 酋德缓缓的把长笛举到了唇边,蒙煵那一声大吼,让酋德赫然惊醒,长笛,是的,他的躯体内积聚的法力在他的身体中奔腾着,撕扯着,酋德有一种时刻要爆裂的感觉,刚刚那一声巨大的震响中,井盖被击的粉碎,他在一股奇异的力量下驱动下,身不由己的被推上了半空。 长笛!酋德猛醒,蒙煵指点了自己,这已经不是那个昔日的长笛,而是他的神器,他的力量之源就是这只魔笛! 酋德凝神微闭双目,他面向了托雷,歪嘴一笑,将长笛轻轻送到唇边,凄厉的一声长鸣划破长空,刺向浓黑的苍穹,咔咔咔,天空发出振聋发聩的爆裂声,乌云绞痛般的翻滚着,发出轰隆隆的呜鸣,托雷抬眼望去,浓黑的天幕被划开了一道长长的裂口,托雷大叫了一声,他急退了两步,一只手捂在了胸前。 笛声化为滔天的巨浪向着托雷滚滚逼来,托雷捂住双耳发竖呲裂,他的脸孔扭曲狰狞,他的脸孔在不断的拉长收缩中变幻着各种可怕的形状,枯凹的脸颊,黑洞洞的眼窝,焦黑的皮肤中一个可怕容颜疯狂的嚎叫着。 麾桀!蒙煵猛然站起身,那是麾桀!他来了!他向着酋德大声呼喊了一声,杀了他! 酋德冷傲的俯瞰着,他毫不迟疑毫无表情的脸上喷射着残忍的光芒,他倾尽全力将所有的怨愤化为滔滔不绝的笛声,毫不留情的射向了满地滚动的恶魔! 托雷疯狂的叫喊着,挣扎着,其状可怖。 罗泊!移开那块石头,快!蒙煵恢复了往日的威仪,他向罗泊大声呼叫了一声。 “滚回你该去的地方吧,麾桀!”蒙煵凛然扬眉,手臂一伸,一道白光指向了地面上不断咆哮痛楚翻滚的托雷。 第273章:我一直都知道 罗泊!托雷惨叫了一声,伸出枯枝般嶙峋的手臂,他向着罗泊发出了凄厉的哀鸣,“你不会杀死我的,罗泊,救救我!” 罗泊愣住了。 托雷攀爬着,“哥哥,哥哥,我是你的托雷啊——救救我——罗泊——” 罗泊盯着趴在地上的托雷,他的手指不住的颤抖着,托雷——“我们还能像小时候那样吗,哥哥,多少年了,我离开你的怀抱多少年了,原谅我吧,哥哥——”托雷大声哭泣起来。 “罗泊!不要被麾桀迷惑!他在拖延时间,麾桀马上就要复生了!”蒙煵手臂一指,托雷嚎叫着滚落到了一边。 罗泊浑身颤抖的站立着。 ”罗泊,罗泊啊!“托雷满脸是泪的大声哭喊着,“救救我,救救我,罗泊! 托雷——罗泊倾泪如雨,那个清秀的男孩,那个扑向他的怀中的男孩,哥哥,我们永远在一起,哥哥!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我会保护你的,罗泊,你放心吧! 罗泊大声哀呦着。 ”托雷!你不能死!“罗泊终于发出一声凄厉的叫喊,他张开双臂扑向了托雷。 咔的一道金光劈向了罗泊,罗泊像是木桩一般的定在了原地,他眼睛呆滞的仰望面无血色的酋德,他身体终于软软的扑向了地面。酋德慢慢转过目光,轻轻抹了下湿润的嘴角。 “去死吧,该死的恶魔,你再也没有机会复生了!”酋德冰冷的呵斥,“如果你不想死得很难看,就自己跳下去吧!” 酋德长笛一挥,一束雪亮的光芒将托雷罩在了中间。 酋德!托雷大声哭泣着,“为什么要这么对待我?酋德,扪心自问,我对你如何!为了你,我甚至抛弃了最心爱的罗泊,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对待我!” 妖孽,酋德阴戾的翘起了嘴角,“死到临头,为什么不能有尊严一点,像一个男人一样,殿下?” “酋德——手下留情!”忽然,一个高大的身影不顾一切的冲上了山顶。 “大王留步!”一直佝偻着身体趴在地上的巴图,看到烈布禁不住大声呼叫,“大王小心啊!” 酋德!烈布跌跌撞撞的奔跑了过来,崎岖不平的山路让他几次险些跌倒在地,“酋德,你真的是酋德吗?” 酋德冷漠的看着烈布惊喜万端的脸庞,“你要干什么!” 烈布指指挣扎的托雷,“孽障,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法师,托雷是兰陵王的子孙,理当由我来处罚,让我来收拾这个孽障吧!” “他已经不是你的胞弟了,赶快离开此地!”酋德毫不为所动,他冷冷的喝道。酋德! “你没有听到我讲话吗?”酋德一双目光冷澈的射向了烈布。 眼前这个面目狰狞的家伙真的酋德吗?烈布张大了嘴巴,他完全的惊呆了。 “大王,不要妇人之仁!今天是震慑麾桀唯一的机会,他已经附着在托雷的身上,你的弟弟已经死了!”蒙煵眯起了眼睛。 哥哥啊,托雷向着烈布爬去,身体重重的撞在耀眼的魔罩上,皮肉发出撕拉拉的声响,“哥哥,救救我!”托雷大声哀号着。 托雷,烈布手指颤动着,托雷——站住!酋德一声怒吼,“蠢货!他不是你的弟弟,他是麾桀!” 啊,烈布惊恐的后退了两步。 孽障!酋德的长笛猛地指向了托雷,“快快受死!” 托雷一声惨叫,眼睛上翻,他像是被抽去了魂魄,身子蚯蚓一般的扭曲着抽搐着翻滚着,终于他不在嚎叫,他蜷缩着倒了下去。 一道浓黑的烟雾徐徐从他的身体上上升着,“蒙煵,我要杀了你!”一声刺耳的的尖厉声。 “麾桀,你死期已到,你没有机会了!”蒙煵一挥衣袖,指向了黑洞洞的井底,“那才是你该去的地方!”浓烟终于无力的飘散着,随着蒙煵手臂的方向,深深的坠落下去。 酋德挥动长笛指向了山坡上的一块巨石,他振臂一挥,轰隆一声巨响,巨大的山石滚落而下,重重的压住了井口。 封!蒙煵一声立喝,井口被死死的封住了,“大王,你即刻派人守护在次,七七四十九天后,麾桀就会魂飞魄散,永远的消失了,记住,这一次万万不能失手!” 烈布点点头,他沉重的垂下了头,“法师放心,我知道了。” 天边,一抹晨曦的微光投射到了炼融山的山顶,雾霭飘浮,青烟袅袅,一个黑衣男子匍匐在地面上,烟雾散开,显现出惨白的脸孔,虽然如此,依然能看出他清秀而雅致的五官,烈布迈着沉重的步子慢慢走向了他的弟弟。 托雷?烈布蹲下身体,一只手轻轻揽住托雷的脖颈,把他抱在了怀中,“托雷!”烈布呜咽着,他恨死了这个弟弟,可是,当他真的亲眼看到托雷死在自己的面前,那种悲痛却远远超越了他的想象,这让烈布心头无比的痛苦。 “托雷,”烈布拍了拍托雷的脸颊,“你怎么这么不听话,为什么就喜欢跟我作对,你怎么能这么就死了,你还不到三十岁——”烈布的眼泪喷涌而出,“你让我怎么跟父王去说,他会责怪我没有好好照顾你,托雷!”烈布把托雷的头抱在了胸前,“托雷!” 托雷慢慢的睁开了双眼,啊,烈布吓了一跳。托雷竟微微一笑,“罗泊还活着吗?”他声若游丝的问了一句。 “他没死,他很有种,以前或许是我怪罪他了!”烈布含泪笑了,“他还活着。” “替我跟他说一句,对不起——哥哥,请原谅我,”托雷目光微弱的望着前方,“在我死之前,我想告诉你一件事,” “你什么也别说了,速速跟我回宫,我会救活你的——”烈布抱起托雷的身体,托雷一把抓住烈布的手臂,他拼劲全力的摇了摇头。 “原谅我,哥哥,其实我一直都知道,父亲不是你害死的——”托雷的口中慢慢溢出一股鲜血,他终于慢慢的垂了下了双臂。 托雷,托雷!烈布拼命的摇晃着托雷的身体,托雷!一声巨大的嚎叫声久久的盘旋在炼融山的上空。 第274章:摧毁的容颜 罗泊醒了过来,他脚步蹒跚着走向了他的死敌,烈布抬起头,四目相对,烈布嘴唇颤抖,罗泊神情呆滞,噗通一声罗泊跪在了托雷的身旁,他慢慢张开了双臂,烈布迟疑了一下,把托雷交到了他的手中,罗泊紧紧的把托雷抱在了自己的怀中。 罗泊仰起头,他没有发出一声悲鸣,身体却像被雷电击中,不住的颤动着。 “托雷让我对你说声对不起,”烈布慢慢站了起来,他扭过身去,“这,也是我想对你说的,罗泊——” 哈哈哈哈,罗泊忽然疯狂的大笑起来,紧接着,他大声的哭泣起来。 良久,罗泊轻轻放下托雷,向烈布的脚下攀爬了两步,给烈布深深的叩拜下去,烈布震惊的回头,你?烈布诧异的伸出双手,想扶起地上的罗泊。 “托雷虽然罪过滔天,但是贵为皇裔,请大王看在先祖与王室的名节上,厚葬托雷,小人给您叩头了!”罗泊终于慢慢抬起头。 烈布冷峻的神色终于缓和下来,“难为你了,罗泊,事到如今,你还能为托雷着想,唉!本王还一直错怪于你,却没有想到你也是个铁骨铮铮的好汉!” 罗泊摇了摇头,“罗泊罪过滔天,早已不可饶恕。” 你——烈布惊异的看着罗泊。 罗泊轻轻一笑,“当年,罗泊为了助亲王登上王位,嫁祸罪名给大王,那个端给先王毒药的人就是我!” 烈布陡然变色。 “前段施下大火,烧死兰陵千百无辜百姓的人,也是小人,请大王即刻处死在下!”罗泊一拱手,正色而拜。 你,你,烈布惊惧的后退了两步,罗泊的坦然与从容,让烈布一时间懵住了。 “哥哥!那是托雷指使,利用于你,与你何干!哥哥为何要妄自菲薄!”酋德忽然愤怒的大声。 烈布眯起一双鹰眼,神情变得阴冷,他沉默着。 罗泊凄惨一笑,他望着酋德,粲然一笑,“兄弟,今生哥哥可能无缘于你自在逍遥了,请恕哥哥食言。” 哥哥!酋德旋风般的冲到了近前,双手禁锢着罗泊的手臂。 “托雷的死与你无关!”酋德大声咆哮着,“先王之死是托雷的罪孽,不是你!” 罗泊凝望着酋德的脸庞,抬起颤抖的手臂,轻轻抚摸着,“你,受苦了,酋德!” “弑君之罪,罪不可赦!”烈布忽然牙缝里挤出了一句。 你!酋德凛然的目光转向了烈布,雪亮的瞳孔释放出幽冷的寒光,烈布不禁打了一个寒噤,酋德的样子变得好可怕,全身如同透明的光柱,如同一个冷血的冰人。 “酋德,你,怎么了——”烈布猛然回头,“法师,酋德怎么了,他怎么变成这个样子?” 什么样子?酋德逼近了一步,“你敢赐死罗泊,我就杀了你!” 啊,烈布颜色大变,他惊恐的目光投向了蒙煵。 嗖的一声,罗泊一个纵身快如闪电般的冲到烈布面前,在烈布不及反应的瞬间,他拔出了烈布腰间的短剑,横在了自己颈间。 “大王,罗泊一生忠诚为本,却助纣为虐,罪过滔天,小人岂能苟活。” 哥哥!酋德一声惊呼。 烈布冷漠的转过身,他背过手去,不在讲话。 “大王,罗泊临别相赠一句,如果你心中有情,请珍爱酋德!” 噗的一声,血光四溅,罗泊仰面倒下,咣当一声,短剑跌落地上。 “我要杀了你!”两道雪亮的光芒从酋德的眼中射向了烈布,烈布啊的一声,手捂胸膛,他踉跄的后退着,噗的一口鲜血喷涌而出。烈布眼睛血红,眼底却忽然盛满了泪水,他声音低微的轻唤,“酋德,真的是你吗?” 酋德!蒙煵一声断喝传来,一道白色的影子风一般的掠过,砰的一掌,酋德背上被重重的一击,他眼前一黑,一口黏稠的黑色液体从他的口中涌出,他的目光渐渐黯然下去,他仰面而倒,一头栽入蒙煵的怀中。 …… 幽长的石板街道,整洁而清爽,蜿蜒的从兰陵宫一直通向了城外,护佑在道路两侧的士兵身披孝服,额头扎着孝带,威严肃穆的垂立两侧。 这一日,兰陵飘散着细蒙蒙的小雪,空气清新舒爽。近日来,兰陵的天气慢慢恢复到从前,前段突发而来的酷热,引起了各种瘟疫的横行,很多孱弱的老人与孩子在病痛的煎熬中死去。 妖孽被诛,举国欢庆,但是,兰陵城并没有因此而欢呼雀跃。大王的胞弟托雷亲王为震慑妖孽,不幸以身殉国,噩耗传来,举国震惊。一代贤王仙逝,他生前才高八斗,贤德仁厚,天下闻名,这怎能不令人扼腕叹息。 而今日,就是亲王出殡的日子,烈布宣召,布告天下,举国停工哀思三日,他用王室最隆重的仪式厚葬了托雷。 绵长的送葬人群浩浩荡荡的,人山人海,哭声震天,全城的百姓跟随着送葬的车毂一路向着城外的皇陵而去。 兰陵王的车辇走在了队伍的最前列,人们遥望看到,素衣装裹的大王端坐在车上,他身形高大,虽然神情悲戚,却依然英气逼人。他目不旁视,眼睛似乎看着远处,迷茫的双眸像是沉浸在无边的哀思中。 而人群的背后,谁也没有注意到,夹杂在路边的一个不显眼的阁楼中,一个黑衣人正默默的伫立在窗边,透过窗棂,观看着浩荡哭叫的人群。他一身黑色的长袍,长发被围裹在一个黑色的帽子里,脸上遮挡着一块黑布,整个人隐匿在暗黑之中,他观看了良久,嘴角嘲讽的一笑。 咚咚,门被轻轻敲响,咚咚咚,那是有节奏的敲动,黑衣人没有回头,凭借感觉,他完全可以判断出来者是谁,请进来吧,黑衣人发出柔和的男音。 脚步临近,黑衣人慢慢转过身,“法师,您来了。” 炼融山一战,蒙煵耗尽了全力,他像是在一瞬间苍老了,200年的峥嵘终于无可奈何的呈现在他的脸上。 此时他白须飘飘,虽然看上去年逾花甲,但是依然神采过人。 看到暗影中的酋德,蒙煵无声的叹息了一声。炼融井彻底的毁掉了酋德的容貌,他的躯体。虽然他的灵魂还在,但是,他完全的面目全非了,这一切都是他的罪过。 许久以来,几乎每个夜晚他都会在睡梦中惊醒,耳边回响着酋德那一声凄厉恐怖的叫喊,当他把麾桀的魔法逼出酋德的身体,魔光散尽,酋德的肉身慢慢显现,虽然蒙煵早就预知结果,还是暗暗吸了一口冷气。酋德第一次看到镜中的自己,他发出的惨绝人寰般的叫声。 屋内的光线很暗,厚重的窗帘挡住了外面的阳光,即使是夜晚,酋德也不再喜欢掌灯,从炼融井出来的那刻起,酋德爱上了黑暗,他常常一个人在黑暗中静坐,经常一坐就是一夜。 他只想逃离,逃到一个深深的角落里,他知道他这一生也不能在站在阳光下人群中了,他形容枯槁的像一个干尸,完全变形的脸孔魔鬼般的狰狞。酋德凄楚一笑,他宁愿重新回到炼融井,在地狱的煎熬中慢慢死去。 那一刻,他崩溃了。他昏死了过去,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干爽的床上,一个老者坐在他的身边,紧握着他的手,老人眼中盛满了泪水。酋德一骨碌坐了起来,他张皇四顾,惊恐万状,他想逃离,身体却被老人紧紧的抱住了。 “别怕,孩子,这里只有我,”蒙煵抱住疯狂中的酋德,酋德大声嚎叫着,挣扎着。 此时,蒙煵真想放声大哭,可是他忍住了,因为他知道,如果他崩溃了,那么酋德将必死无疑。 第275章:水中的倒影 酋德昏迷了,他不想醒来,他宁愿永远的睡过去,他宁愿相信眼前的一切是一场噩梦,那不是真的。这个世界得救了,代价却是毁掉了自己。 他的意识慢慢的苏醒了,“我能回去吗。法师?”他记得他这样问过蒙煵。 “是的,孩子”。蒙煵慈爱的一笑。蒙煵骗了他,他回去了,但是以前那个俊美的男孩永远的消失了。 酋德,我爱你——他听到了那个男人的呼唤,在炼融井中,在他频临死亡的瞬间,他听到了这声呼唤。酋德哭泣着,他用双手紧紧的捂住脸颊,他拼命的嚎叫着——酋德在一个清晨苏醒了,“他看到我的样子了吗?”这是酋德苏醒后的第一句话,他佝偻着身体,失神的望着前方。 “当然没有。”蒙煵答道。酋德没有说出那个名字,蒙煵却是心知肚明。蒙煵慢慢走进,他抚了一下酋德的头发,“一个真正爱你的人不会在乎你的容貌,我的孩子。” 不!酋德蜷缩着身体。 酋德的目光转向了蒙煵,蒙煵正怜爱的望着自己,酋德望着眼前的这个男人,酋德一笑,脸上纵横交错的褶皱挤在一起,看上去愈发的狰狞可怖。 绝不,法师。 蒙煵的心如同针刺一般的疼了一下。 “我想给你讲一个故事,酋德。”蒙煵走到酋德身旁慢慢坐了下来。 酋德诧异的望着蒙煵,他知道,虽然他极力掩藏,但是洞察秋毫的蒙煵还是感受到了他的恐惧。 故事? 蒙煵点点头,娓娓道来,“那是很早以前,在亚罕国有一个鼎盛的望族,家族兴旺,远近闻名,他们是亚罕国最富有的一个家族,他们家族跟亚罕王世代相交,也是朝中的权贵。这个家族虽然兴旺,却人丁不旺,老夫人只生养一个儿子,男孩聪明伶俐,但是从小就个性炯然。他不喜欢喧闹,也不喜欢那些凡俗的礼节,更不喜欢官场上那些虚伪的辞令,虽然父辈们寄望于他,希望他能成为家族的骄傲,走上仕途,成为像父亲那样的人,容光祖上,庇护子孙。” 酋德躲在被子里,默默的倾听着。 “是的,男孩喜欢独处,他看遍了家中所有的藏书,15岁的时候,他已经读书破万,遍读古今。家中除了达官显贵,也常有一些遁世的高人与父亲往来,父亲虽为高官,闲暇时候也对魔法幻术有着浓厚的兴趣,他乐善好施,为人慷慨,朋友众多。而那一天,来到家中的一位得道的法师看到了男孩,他目光奇异的望着他,他对父亲说,您的儿子天生禀赋,会是一个旷世奇才。父亲大笑,当作恭维之词。他这个儿子性格怪癖,除了喜欢音律读书,就是喜欢独自沉思,谁知道他脑袋力想些什么!” 酋德慢慢听入了神。 蒙煵一笑,“法师惊异的目光留在男孩的记忆中,只有男孩知道那目光的含意,男孩天生俊美,家事显赫,博学多才,少年时期就成了少女们追逐的偶像,父亲等待给他找一个完美的妻子,等到了18岁就给他安家立业。可是男孩自己知道,他命中不会成为一个父亲眼中的人,那不是他像要的世界与人生。” “他想要什么?”酋德古怪的笑着问。 “那一天,男孩在自家的花园中游泳,他打发侍从们回避,他不喜欢他们整天围绕自己的感觉,也不喜欢他们无处不在的服侍,更不喜欢他们窥视自己的身体。侍从们悄然退下,碧色的清池中只留下他一个人。男孩褪掉身上的衣物,第一次全裸着跳入了水中,他喜欢与水亲密相亲的感觉,那种沁润的感觉,那种不必虚伪的舒畅,他的周围总是汇聚着太多的眼睛,这还是他第一次毫无忌惮的在水中畅游。” 像一幅往昔的画卷,酋德的眼前浮现了一个俊美的少年,他无拘无束伸展着双臂,雪白的身体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然后呢,”酋德嘴角一弯,一丝怪异的嘲讽漾在嘴角。 蒙煵眺望着远处,神色迷蒙,“男孩在水中尽情的游曳,他累了,他停了下来,慢慢的走上了岸边,天空青碧,青草芳香,男孩驻足回眸,他在水中看到了一个绝美的容颜,他呆住了。” 酋德扬扬眉毛,他神情莫测的看着蒙煵。 “是的,那是他水中的倒影,男孩被迷住了,他爱上了那个影子,他爱上了自己。” 呵呵,酋德怪异的笑出了声。咳咳,他清了清干涩的喉咙,“如果我没有猜错,那个男孩就是你,对吗?” 蒙煵幽幽回神,他点了点头。 “男孩在那一刻,决定了一件事,他天生卓尔不群,他天生就不是个凡夫俗子。”蒙煵自嘲的笑了笑,“很多人都会问我,你孑然而立,胸怀天下,悲天悯人,你是如何一朝顿悟走上圣者之路的?我从来没有回答过,因为,只有我自己知道,蒙煵之所以成为一代所谓的圣者,并没有什么伟大的缘由,他的起点不过我因为他的自恋,他爱上了自己。” 蒙煵坐在酋德的身旁,就像一位平实的老人,他衣着简朴,神色安详,酋德心中的圣贤蒙煵像在一瞬间化作了一个凡人。 “我就是一个凡人啊,呵呵呵,”蒙煵笑了,“虽然我一直很喜欢圣者这个称谓,穷极一生把自己架到了半空。”蒙煵深深的叹息了一声。 酋德呵呵呵的笑了起来。 “我的故事还没有讲完,我的孩子。”蒙煵却没有笑。 “酋德。听我讲完。”蒙煵伸出手握住酋德枯瘦的手指,“男孩16岁的时候决定了离家出走,他要寻找一条圣者之路,他要成为一个绝世的法师,他不要那凡俗的富贵,那跟他的志向比,犹如一颗美玉与沙粒相比,沙粒粗糙,丑陋,经不起岁月的冲刷磨砺,早晚都是一抹尘埃随风消散,美玉却不同,即使被埋在地下,它永远都会光彩夺目历久弥新,岁月的沉淀下它只会更加弥足珍贵。” 酋德蜷缩着身体,心中却慢慢浮现出一种奇怪的感觉。他盯着蒙煵,目光幽暗。 蒙煵轻叹一声接着说道,“18岁那年,我登上了人生中的巅峰,几百年来,我是唯一的登上玄颠山的朝圣者,在那里,我脱胎换骨,呼风唤雨,我得到了很多人穷极一生都无法得到的法力,那一年我只有18岁。而我相信,只要我愿意,我会永葆青春,我不仅仅是这个世上最有力量的法师,而且是最俊美的男子,事实上,我做到了。” 第276章:失落的遗恨 酋德看着眼前老态龙钟的男人,他第一次感到惊异,蒙煵变了,变得无比的苍老,在与麾桀决战的那一刻,其实他与蒙煵同时蜕变了,他只看到自己的丑陋,他完全忽略了蒙煵,他何其俊美,他几乎是他见到的世上最完美的男人,酋德呆呆的望着蒙煵转瞬消逝的美貌,他明白了,他之所以忽略了蒙煵,那是因为蒙煵跟他相反,蒙煵似乎泰然自若的接受了这种蜕变。 不,不,酋德摇了摇头,他跟蒙煵不同,蒙煵已经200岁了,他却只有23岁,他还年轻,炼融井伤害的不仅仅是他的容貌,连同他的躯体,肌肤像是被毒药浸泡烈火焚烧,其状惨不忍睹,这是残忍的代价。 酋德脸色灰暗,他轻轻闭上了双眼。 蒙煵笑了,他看懂了酋德的心。 “我的故事还没有讲完,我的孩子。”蒙煵凝视着酋德,“完美的蒙煵,所有见到我的人,都这么称呼我,200年来,无数人用朝圣的目光望着我,无论是那些王者,贫民,如论是男人还是女人,呵呵呵,”蒙煵笑了起来,“可是,我并非完美,或许托雷是对的,我是个伪君子,我是个骗子。” 酋德睁开双眼,迷惑不解的望着蒙煵。 “孩子,我是你的父亲。”蒙煵平静的说。 你说什么?酋德以为自己幻听了。 蒙煵点点头,“我一生虚伪的活着,因为我不敢面对自己的过错。” 你,你,酋德伸出弯曲的残破的手指,“你,你是我的父亲?” 是的,孩子。 你,你——酋德语无伦次。 蒙煵眺望远方,“那一年,我云游天下,途经过一个小村庄,我累了,就停留在一条小湖边休息,那个小村庄并不显眼,却依山傍水,空气清新,一群年轻的女孩子在湖边洗衣服,她们说说笑笑的,好不开心,我在对岸看着她们,她们的每句话我都听的真切,她们那么天真,可爱,我感到新奇和愉悦,那一刻,我忍不住悄悄的观看她们,有一个女孩子眼尖,她看到了我,女孩子眼光汇聚而来,我慌张的拿出我的长笛,轻轻吹奏起来,她们很快唧唧喳砸的围了过来,被一群女孩子簇拥,我不由得脸红了——” 蒙煵的嘴边浮现了一丝柔情的笑意,“我一直以为我早已心无旁骛,早已超越了尘世的儿女情长,欲海情天,那一天,我蓦然发现,我的心房竟然咚咚咚的跳动,我抬起眼,与一个女孩子的目光相遇,女孩子清秀甜美,那一刻,我怦然心跳。” 酋德盯着蒙煵,阴戾的眼神渐渐变得冰冷。 “那个女孩就是我的妈妈?”酋德沙哑的问,一个隐藏多年的谜底在他的心中慢慢显现,为什么他没有父亲,为什么他的母亲一生都缄默无语,她死去的时候,酋德拼命撼动母亲的手臂,我的父亲是谁,他是谁!母亲张了张嘴巴,酋德看出来,弥留的时刻她很想告诉酋德些什么,但是,她终究没有说出来,就含恨而去。 蒙煵叹息了一声,“是的,她就是你的母亲,也是我这一生唯一爱过的女孩,但是,我很快就后悔了,我明白,我不能娶她,我不能!我不能从此堕入凡尘,让我的百年清修毁于一旦,我离开了,我抛弃了她——” 你,你——酋德凹陷的双眼喷射着仇恨的怒火,他浑身禁不住的颤抖着,面目更加狰狞可怖,这个完美的圣人,这个他全心爱戴的法师,他,他竟然是个抛妻弃子的混蛋! 酋德剧烈的喘息着,他想扑上前,但眼前忽然一片昏黑,一只大手揽住了他的肩膀,酋德无力的倒在了蒙煵的怀中。 “我知道你恨我,酋德,这也是我一生的遗恨,”蒙煵的声音苍凉而悲哀,“我一直以为自己是神,我害怕,我的儿子,我害怕变成一个凡夫俗子。可是我无法不去思念你,很多次我悄悄返回过你们的村子,悄悄的看着你,孩子,当我看到你蹦蹦跳跳的在山路上玩耍,我才知道,原来做一个父亲竟然是这样的甜蜜与幸福。”蒙煵阖上眼睛,酋德肩头一阵热热的湿润,他知道那是蒙煵的泪水。 “这是我的罪孽,孩子。那时候,我不能与你相认,我没有勇气,我前思后想,还是退缩了。我对你的爱是天然的,虽然你可能恨我,也不会相信我,但是,我是爱你的,就像每一个普通的父亲。我还记得,当年的达布看着哈尼斯的眼神,我真的很羡慕他,为了哈尼斯,达布不惜粉身碎骨,而我,只是一个懦夫!” 酋德的心狠狠的揪紧了,悲伤让他几乎喘不过起来。 “我不知道可以留给你什么,我看到你总是一个人很孤单,你没有什么小伙伴,我想了想,那一天,我把一只长笛偷偷的抛在了你途经的路上,等待你去把他拾起,我要给你一个音律的世界,让美妙的音乐伴随你一生,你就不会孤单,不会寂寞,更不会自卑,你会变得快乐,自信,超然于世,成为一个令人景仰的琴师。果然,你天赋绝高,你很快的掌握了我全部的技能,并且达到了挥洒自如的境界,我第一次听到你的笛声,心荡神驰,灵魂出窍一般,我激动万分,你的悟性与天资甚至超越了我,那一刻,我无比的自豪!我躲在远处,兴奋落下了眼泪。” 酋德呜咽着抖动着肩膀,他已经泣不成声。 “为什么才告诉我真相?”酋德哭泣着,“为什么让我活得那么苦,那么凄凉无助,没有国,没有家,没有亲人,没有爱,只有无边无际的悲伤——”酋德忍不住号啕大哭。 “为什么,为什么你无所不能,却丢弃我不顾,为什么把我变成魔鬼一样的狰狞,我失去了一切,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活下去,父亲!”酋德哭叫着,这一刻,他心底的压抑的痛楚有如坍塌的堤坝,宣泄而出,他大声的嚎叫着。 蒙煵紧紧的把酋德抱在怀中,任凭他不断的踢打,挣扎,咆哮,哭喊,蒙煵紧紧的闭着双眼,无声的老泪纵横。 酋德完全的失去了理智几欲疯狂的发泄,他在崩塌,他在挣脱,他所有的情绪与愤怒恰恰说明,他心底有爱,一个心底完全失去爱的人,只会在无边黑暗中沉沦。 不知多久,酋德的声音暗哑下去,他终于无力的瘫软下去,蒙煵的手臂慢慢放松了,他让酋德的头枕在他的肩头,身体靠在他的身上,这是他的儿子,虽然他的五官沿袭了他母亲的清秀,而轮廓与气度却处处显现着着他的影子,他安静,内敛,他谦和,隐忍,他倔强而刚烈。 酋德昏迷的日子里,他梦中一直呼唤着一个名字,虽是梦呓,可蒙煵听的真真切切。 他爱那个男人,蒙煵明白,他真正的悲哀不是容颜的残毁,而是他永远失去了面对那个男人的勇气。 第277章:脱口而出 黑夜与白天对于酋德已经没有什么区分,周而复始连绵不绝。几个月过去了,酋德的身体已经慢慢康复,他能正常的饮食,走动,但是他的脊背佝偻着,四肢弯曲,头发稀疏,站在那里有如一株残败的枯枝。酋德幽居在这个阁楼中,窗帘紧闭,从不出门。 蒙煵做法,将麾桀的灵魂押解回到了地狱的深处,打上封印,永世不得超脱。 除了一名随身的小童侍奉,酋德拒绝任何人靠近自己。蒙煵无奈,只有另外找了一个居所,平日里过来陪伴酋德。 大多数的时候,酋德都在沉默,父子两人经常一起坐在窗边,眺望远处,直到星辉熠熠,大地无声。酋德经常一句话也不说,蒙煵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但是蒙煵什么也没有去问。 蒙煵不知该如何劝导酋德,他知道任何语言都是无力的,他打算带着酋德一起离开,让酋德永远跟随在自己的身边,但是酋德却意兴阑珊。他仿佛对一切失去任何的兴致。 烈布多次造访都被酋德拒之门外,他拒绝见人,某种意义上,他最不想见到的就是烈布。 “孩子,烈布急于想见到你,他来了不下数十次,你对兰陵有大恩,他特来拜谢,难道,你真的不想见他一面吗?他知道你的一切,痛心疾首,他说要接你进宫,愿意终生不弃,你到底怎么想的呢,孩子?”蒙煵终于忍不住了。 酋德怪异的一笑,“进宫?他不怕宫中闹鬼吗?哈哈哈哈,”酋德大笑起来。 “我是个男人,我看的真切,他很爱你,我的孩子。”蒙煵眼神深幽,“而你,从来都没有真正放下,不是吗,从玄颠山看到你,我就明了了一切,你爱他。” 酋德转过头,一双凹深的眼睛灼灼闪亮。 蒙煵温和的望着酋德,“烈布苦苦探访,他找到了一名法术高超的易容师,此人据说手段高明,有改天换地之功,他极少出山,这一次,他答应让你重获英俊的容颜,酋德,”蒙煵眼中闪动希翼的光芒,“孩子,只要你答应,烈布承诺马上会派此人前来与你会晤。” 蒙煵知道,无论什么,只要能让酋德的精神振奋起来,都可以一试。 易容?酋德眉头紧蹙,黑布下的一对幽冷的目光跳动了一下。 “是的,孩子,这可能会令你忍受一些肌肤之痛,但是,这位法师说,他有把握给你改变容貌,脸谱他已经选好,我看过的,上面都是很美貌的少年,这实在是奇异的法术,你难道不想试一试吗?”蒙煵从怀中拿出了一个折叠好的白绢,他解开系着的丝绳,白绢在酋德眼前慢慢展来,一张张俊秀的面孔呼之欲出。 蒙煵观看这酋德的脸色,这脸谱中的男子个个都很美貌,只要酋德选上一个,他就能重新恢复成为一个俊美的少年。蒙煵没有告诉酋德,事实上他亲自拜会了这位易容法师,他需要确定,这个人到底有几成的把握,他会不会是一个江湖骗子,会不会再一次把酋德推向绝望的深渊。 他相信,他锐利的眼睛只要看上一眼就能判断究竟。蒙煵决定亲自去拜会一下此人。 听到侍从禀报,烈布急忙出来迎候,易容师此时就下榻在宫中,烈布看到蒙煵亲身前来,禁不住喜形于色。 烈布明显的消瘦了,看上去更加高大黝黑,他的脸颊微微有些凹陷,看上去神情落寞。 “酋德还好吗?”烈布跟蒙煵落座,烈布如常的坐到了蒙煵的旁侧,他声音轻微的问道,“他一直都不肯见我,其实我知道他被毁掉了容貌,我早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难道仅仅因为他容颜被毁,我就将他拒之千里吗,多年来,我与酋德心心相印,历经磨难,上一次,”烈布踟蹰了下,“我犯下大错,内心备受煎熬,酋德大难不死,如今,又,这都是我的过错——”烈布声音黯淡下去,他说不下去了,从始至终,在蒙煵的面前他一直像个谦逊的孩子,从不以王者自居。而此刻,烈布的神情告诉蒙煵,他的内心极度的焦灼而痛苦,已经到了难以掩饰的程度。 蒙煵看在眼中,轻叹了一声。 “酋德确实被毁掉了容貌,他的样子非常可怕,他不愿意见你,正是因为他不愿意毁掉在你心中的形象,你也不要难为他了。”蒙煵垂下了沉重的眼帘。 烈布惊恐,“难道紧紧因为他容颜丑陋我就该弃他不顾吗,我爱他,法师!”烈布眼睛一热,哽咽在喉,“这次我找到了一个易容的法师,他答应我,让酋德重获容颜,为了找到此人,我可谓煞费了苦心。” 蒙煵沉默的一笑。 “我要接他回来,烈布可以保证,终生不离不弃,只要酋德愿意回到我的身边,请法师放心,”烈布热切的望着蒙煵,“也请法师转告给酋德,这段时日,我心急如焚,我日夜都在等待与他相见的一天!” 蒙煵神色凝重的望着烈布,“如果他不愿意回到宫中呢,大王应该知道,这不是酋德的平生所愿。他热爱自由,当初为了你才屈居深宫,却屡遭劫难,险些丧命。以酋德的个性,他断不愿再次做个做个笼中鸟啊。你们之间身份悬殊,别离是注定的,大王,你又何必勉为其难呢。” 蒙煵的话语轻微却如雷震响,烈布头顶有如挨了一击重击,他涨红了一张脸,是啊,他在说些什么,他比任何人都了解酋德,在这诺大的兰陵宫,酋德从来就没有快乐过,想到以往的种种,酋德的忍从与依恋,烈布只感到胸口一阵窒闷的疼痛。 可是,他不能失去酋德,他真的不能。 “只要能与酋德相伴,长相厮守,烈布愿意放弃王位!”烈布忽然脱口而出,话一出口,烈布自己也惊呆了。 蒙煵深沉的目光望着烈布,他沉默着,似乎并不为其所动,“如果你真的能做到,不如亲口告诉他吧。”蒙煵聪慧的适时收住话题,烈布的冲动让蒙煵心中一惊,但是,他知道,王者善变,尤其是烈布。 “今天,我是特地来拜会下这名易容师的,此事事关重大,大王不如让我亲见一面吧。”蒙煵微笑道。 第278章:易容之术 烈布这才如梦方醒,他大声吩咐侍从,请易容法师觐见。 蒙煵静默的等待着,过了不一会,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远远的传来,“法师已经到了,”一名侍从匆匆进来回禀。 快请!烈布大声。 蒙煵抬眼望去,脚步声徐徐临近,蒙煵抬眼心头却吃了一惊。来人一身素袍黑发垂腰,面颊上竟然罩着一面轻纱,透过轻纱五官若隐若现,原来竟是一名女子? 女子见到烈布与蒙煵,似乎早已心知肚明,她微微躬身施礼。 蒙煵点点头,“你就是易容的法师?” 女子点点头,“法师可以叫我依狨,这个名字却是与我的法术不谋而合。”女子从容不迫的一笑,站直了身子。 依狨?蒙煵眼神锐利,虽然隔着层轻纱,蒙煵还是看得出,女子的面部微微有些扭曲,左面的脸颊一条两寸多长的疤痕历历在目。怎么,易容师竟然是个毁了容貌的人?这是不是很嘲讽? “这是我刻意留下的疤痕,法师不必惊异,我有能力轻易的去除掉它,但是我宁愿留着,权当一个纪念,当年我也是不幸被毁了容貌,不过不是天灾,是我自己留下的。” 烈布与蒙煵吃惊的望着女子。 依狨一笑,“这次我答应大王出山,也是久闻笛仙大名,笛仙大义,却被恶魔毁掉容颜,小女心中甚为惊叹,所以这次我愿意亲自为笛仙改换容貌,重获昔日俊美,权当对笛仙尽一点景仰之心。” 烈布颔首表示赞许,蒙煵却沉默着。 女子手指伸向怀中,拿出了一块白绢递给了侍者,“这上面画的都是美貌的少年,法师不如让笛仙亲选一下,只要他选好了,小人会为他按照画中的模样重塑容颜。” 蒙煵接过侍从呈上的白绢,仔细看了看,递给了身旁的烈布,烈布低头细看了一会,脸上却没有什么表情。 依狨略有些惊异,“怎么,这上面都是画师眼中的俊美男子,每一个都很出众,难道大王觉得不够完美吗?” “比起酋德,差之天地。”烈布深深的叹息了一声,把白绢丢到了一边。 “易容之术我也略有听闻,此术甚为奇异,我很想知道,你有多大的把握?”蒙煵问道。 “可以做到9成相似。”依狨微微躬身。 “可保多久不变?”蒙煵追问。 依狨略略一惊,蒙煵的名字如雷贯耳,都说他是世上最绝美的少年,与恶魔一战,看来昔日的蒙煵也已经改颜换貌了,眼前这位风烛残年的老人,之于蒙煵也算是毁容了。蒙煵就是蒙煵,倒是问到了点子上。 “三年。”依狨答道。 蒙煵蹙下眉头,“三年之后呢?” 依狨一笑,“如果笛仙愿意,可以重新挑选一个新的容颜啊,小人愿意效劳。”依狨看了眼烈布,烈布却已然目瞪口呆。 三年?只有三年,如果酋德再活上三十年,岂不是还要换上十次不同的样貌? 依狨一笑,“这也算一种上天的恩赐,常人却没有这样的荣幸啊,一张面孔一生一世,笛仙却可以永保俊美,随意更改,也可以令大王有常新之感,这,未必就是一桩坏事啊。” 蒙煵与烈布对视了一眼,几乎哑口无言。 法师——烈布看着蒙煵,他心中一时五味杂陈,他该如何决断?烈布思虑了片刻,只要酋德愿意,只要酋德能重新眷爱自己,他什么都愿意答应。 “你的意思是,酋德不可能在回到从前的自己了?”蒙煵盯着依狨问道。 “法师应该知道,笛仙的容颜被那麾桀的魔法侵染,法师尚且回天无力,何况小人,我只是个易容师,易容,说到底就是一个假面具,但是笛仙的样貌却是永远也不可能复原了。” 你,烈布指指易容,“本王冒然想问句,法师的容貌是如何毁掉的呢?” 依狨笑了笑,“大王果然好奇,这本是多年前小人的一桩隐秘,不过多年后已然烟消云散,风淡云轻,如果是前些年,大王问及此事,小人还会恼怒,呵呵,现在也无所谓,小人可以直言相告。” 烈布点点头,饶有兴味的注视着这个奇异的女子。 “小人本也是一名修炼法术的女子,小时候跟随师傅习练魔法,我的师傅不但法力超然而且容貌俊逸,小女子跟随师傅多年,暗生情愫,爱上了我的师傅。”依狨娓娓道来,“那一日忍不住表白,师傅对我说,他一心向道,只想成为一名绝世的法师,他断然拒绝了我,还很生气的样子。” “师傅年轻气盛,得罪了一些小人,那人为了战败师傅,设下计谋,师傅在与他决战中中他的诡计,法力顿失,还被毁掉了容貌。他彻底的绝望了。我心中却隐隐的感到高兴,我愿意永远的留在他的身边照顾他一生一世,他是我眼中最完美的男子,即使他已经改头换面,一直以来,他一直是高高在上的星辰,我只能仰而望之,可是,这次劫难却把他变成凡人。” 烈布听的出神,“然后呢?可否有情人终成眷属?” 依狨一笑,“我向师傅求婚,却被他大骂了一顿,他容颜已毁,断不愿意接受我这个黄毛丫头,其实我知道,师傅是不愿意拖累于我,徒弟们纷纷离去了,师门散尽,寥落非常,为了留在他的身边,我自毁了容貌,就是这样。” 烈布与蒙煵不禁一阵唏嘘。 那,烈布好奇的追文,“你的师傅现在如何啊?” 依狨黯然一笑,“其实我一直知道,他心中早有所爱,他毁容后,痛不欲生,自知与情人此生无缘,他在一个夜晚自戕身亡。可悲的是,他宁愿一死,也不愿意在情人面前失去美好,他,从未爱过我——” 依狨苦笑了一下,清了清嗓音,“所以我多年来研习易容之术,终获成功。只可惜我的师傅没有等到这一天,江湖上其实很多易容师,但是他们的法术转瞬即逝,更难持久,而我的易容却栩栩如生,凡人绝对看不到任何瑕疵。” 蒙煵沉思着,他在心中迅速的做了一个决定。 …… “你觉得如何,孩子?”蒙煵期待的望着酋德。 肉体之苦,难道比过炼狱般的炼融井?美貌的少年?蒙煵的这句话说明,易容可以改变他的丑陋,但是酋德,将永远的消失了。 “这是烈布的注意?”沉默良久,酋德慢慢抬起头。 “可这不是一个坏主意,孩子,”蒙煵望着酋德,“虽然那个人不是你,但是一样英俊帅气,你可以自由的选择自己的容貌,如果你厌倦了,还可以随时替换掉。” 呵呵呵,酋德笑了。 蒙煵诧异的看着酋德,酋德笑声古怪,阴冷的散发着可怕的讯息。 第279章:我要见他! 酋德拿起白绢,仔仔细细的端看着,他抬起目光,“我要见他,父亲。”酋德忽然说。 蒙煵心中一阵狂喜,他点点头,数月以来,酋德第一次想见人了,而且是烈布。 “你终于能释怀了,孩子,”蒙煵慈爱的看着酋德,“原谅别人的过失是对自己的宽宏,人性是自私的,何况他是一个王,在生死攸关的时候,他首先要顾及的是兰陵,我并非为他开脱,孩子,我只是希望你不要伤害自己。” 酋德沉默,神秘莫测的一笑。 “酋德要见我?”烈布他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法师不是在骗我?” 蒙煵一笑,他扬扬眉,“蒙煵可骗过人?” “您当真没骗过人?”烈布调侃的歪歪头。 厄,这个浑小子!,蒙煵暗骂,“好吧,我也是骗过人的。” 哦,哈哈哈,烈布愉快的大笑起来,看来诈一炸还是管用的,圣贤?他从小就不相信什么圣贤,只要是人就有缺点,圣贤难道不是人?当然,他绝对不敢跟蒙煵这样子讲了。 “法师,”烈布向前凑凑身子附耳道,“您能告诉我,您骗了谁了?我保证,定会为您保密。” 嗯哼,蒙煵鼻孔里哼了一声,他白了烈布一眼。 嘿嘿,烈布干笑,“法师看来不想告诉我了。” 蒙煵叹口气,“没什么不能说的,好吧,大王,我骗过酋德。” 啊?酋德?他竟然骗酋德,烈布收住笑容,“那您太坏了,酋德个性淳朴,您骗他什么了?要知道,您就是他心中的圣者,他可是无比的敬重于您!” 呵呵,蒙煵捻了捻灰白的胡须,瞟了一眼烈布,“我骗他还无关紧要,最重要的是你不能骗他!” 烈布愣了一下,脸孔猛地一阵灼热。这个老头,自打变成了老头,人也变得刻薄了! 咳咳咳,烈布佯装清了清喉咙,向着殿外唤道,“来人!” “法师啊,”烈布涎着脸堆上笑容,“我,这许久没有见到酋德了,还却有些,您说,这,我穿什么衣服得体一点呢,是庄重一点,还是随性一点比较好?” 蒙煵他忽然有点理解他的儿子了,这烈布看着一脸恶相,其实还蛮有趣的。 蒙煵丢下一句,“大王与我还是尽快启程吧。” 啊——烈布愣了愣。 蒙煵这才回过头,上下打量了下烈布,“大王这身长袍就很好啊。” 烈布慌忙低头打量自己,藏青色的长衫,腰间连腰带也没有扎,这怎么合适! “法师容我片刻!”烈布瞪了一眼赶来的巴图,“连更衣也那么慢,笨死!” 烈布换好一身便装,为了不惹眼,只带了两名随身的护卫,一行人跟随蒙煵匆匆出了宫,一路飞驰而来。 穿过喧闹的兰陵城,蒙煵拐进了一条幽长的巷子,一行人来到一个幽僻的阁楼前,阁楼破旧,像是经年的老屋,周围也嫌少行人,蒙煵勒住了缰绳望了眼烈布,“大王自去吧,我等不便跟随。” 哦,烈布迟疑着下了马,把缰绳丢给侍从,不知为何,心头却一阵狂跳,脚下的步子也缓慢了下来,蒙煵看出了烈布的胆怯,心中一笑,唉,这不可一世的兰陵王也有情却的时候。 蒙煵向着烈布含笑点点头,烈布这才讴吟回神,嗯嗯,烈布轻咳了两声,大步流星的迈上了楼梯。 木板的楼梯在烈布的踩踏下发出咿咿呀呀的声响,烈布尽量放轻脚步,可还是觉得脚下的声音过于响了,他不禁皱皱眉。一路上他反复默念着这次见面时的开场白,他不能唐突,也不能太调侃,更不能太严肃,他该如何面对今日的酋德?第一句话他该说些什么呢,他思前想后,感觉还是随性些比较得体,就像他们昨晚才分别一般。 来到酋德的门前,烈布却再一次的踌躇起来,他抬起手臂打算叩门,不知为何手指却微微有些颤抖,弓起的手指停在了半空。 “进来吧。”一声低沉的嗓音很轻微,却吓了烈布一跳。 烈布紧忙整理了下衣衫,快速的拢了一把长发,他轻轻的推来了房门,里面暗黑一片,烈布什么也看不清,他眯起眼睛,迈进了脚步,犹豫的站定了,他努力适应着屋内的光线,过了一会,他终于看到一个漆黑清瘦的影子正站在窗前,面罩下一双咄咄的目光正凝望着自己。 一个幽灵般黑魆魆的影子站立着,似乎已经很久,他背部微微有些弯曲,面孔完全隐匿在黑色的面罩下面,头发也被黑布包裹起来,烈布禁不住打了一个寒噤,这是他的酋德吗? 呵呵,黑衣人笑了起来,声音暗哑,“大王,我让你害怕了?” 没没,烈布竭力让自己神色如常,他摊开手掌,嘴巴一裂露出雪白的牙齿,“这屋子黑黢黢的,怎么不拉开窗帘,你呀,”烈布嗔怪一声,镇定自若的走上前,“我来帮你拉来吧,总这么阴着,人都长毛啦。” 别动!酋德暗哑的喝了一声,烈布禁不住双臂一抖。 呵呵,大王,不烦劳你了,坐吧,酋德声音柔和了一些,他伸出手,指指一把木质的椅子,示意烈布落座,“这里寒微,没有什么上等的好茶,大王如果口渴,只有清水一杯。” 酋德的声音虽然有些沙哑,但是烈布还是能分辨出那熟悉而柔和的男音,烈布心中一热,万般感慨涌上心头,酋德怎么可以这样活着,住在这样的地方,忍受这样的孤独,想到此,烈布眼睛一红,他一把握住了那没有来得及收回的手指,指尖像是没有温度一样的冰凉。 那指尖在烈布宽大热力的掌心似乎微微悸动了一下,烈布握紧,阻止了它的的挣脱,那冰凉终于安静下来,“酋德——”烈布轻唤了一声,声音竟有些哽咽。 “跟我一起回宫吧,酋德,让我照顾你,陪伴你,”烈布一个近身,酋德快速的退了一步,烈布站住了。 “让那些噩梦都远去吧,亲爱的酋德,你终于肯见我了,你拯救了兰陵,我要让让天下人都知道,是你用生命换来了他们的安宁,酋德,原谅我,我愿意用一生的爱来弥补我对你的伤害,一切都过去了,千辛万苦都过去了,酋德,回到我的身边吧,我一直深爱着你,我们不要在分开了,我不能再忍受没有你的日子,回到我身边吧,好吗?”烈布滔滔不绝的说着,这些话语虽然在他心中温习了千万遍,就在他慢慢走上楼梯的时候,他还在心中默念着,但是他完全没有想到,当他真的脱口而出的时候,他才明白,那些习练是多么的多余,这些话本就是从他心底发出,根本无需斟酌。 第280章:这就是真相,我的王 烈布抬起目光,一双幽冷的眸子正紧紧的盯视着自己,那黑漆漆的双眸已经完全看不到昔日的温柔,只有陌生令人恐惧的距离与寒冷,烈布心中一颤,心头仿佛被针刺一般的疼了一下。 那个清秀绝美的少年哪去了,那个他心中欲罢不能的男孩哪去了?一阵悲戚浮上心头。 “酋德,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你都是我心中最完美的男孩。”烈布眼含热泪,他一个近身,张开双臂抱住了眼前的黑衣人,“别这样看着我,酋德,我们早已心心相印,历经生死别离,我才知道自己的心,酋德,你还爱着我,对吗?” 烈布感到怀中的酋德剧烈的颤抖了一下,烈布抬起双手想捧起那脸颊,酋德像是忽然被雷电击中一般,他迅速的脱离了那个怀抱,别。 酋德!烈布低吼了一声。 酋德缓慢的移动着脚步,我来回的踱着,烈布跟随着那个幽冷的影子,焦灼的凝望着。酋德慢慢回过头,“大王,爱的是昔日的酋德,而如今,以前的酋德已经灰飞烟灭了。” 不,烈布慌忙摇摇头,“我爱的是你,绝非仅仅你的容貌啊。” 呵呵,黑色的面罩下传来一声浅笑,酋德的声音变得柔和下来,虽然看不清楚他的眉眼,这一声轻笑却勾起了烈布往日的迷恋,那声音还是那么柔和而温雅,那就是酋德啊。 “大王期望我易容?”酋德含笑问道。 烈布迟疑了一下,“易容并非我的意愿,在我眼中,那些男子如何可以相比,他们不过是一切庸俗的浊物,你才是我心中最完美的男子。” 呵呵,酋德似乎笑意更深了。 “只是法师跟我一样,不愿你一辈子隐匿在黑暗中,你是兰陵的恩人,是世间英才,你不可以这样活着,你应该站起来,接受万人景仰,接受他们的欢呼,那才是你,酋德!” 哦?酋德幽深的目光变得柔和下来,语调轻柔的问道,“然后呢?” 然后?烈布有点被问住了,什么然后,他不知酋德是什么用意,可是什么然后呢,他没有直接说出,然后应该与他共享荣华,高居人上,那才是酋德应该拥有的一切啊。 酋德沉吟半响,他幽然吐声,“你我相识多年,大王可真正了解,酋德最最在意的是什么吗?” 烈布心口一阵闷重,他似乎已经憋闷了很久了,此刻,那些想法翻江倒海的再也压抑不住,烈布吸了一口气,“最在意什么,酋德?难道你一定要做什么浪迹天涯的琴师?你认为那才是你人生的美好?可是我告诉你,那是你的幻想罢了,你知道不知道,浪迹天涯的真正含意就是风餐露宿,就是居无定所,就是颠沛流离,你所谓的美好就是沿街卖艺,食不果腹,那样的生活真的很美好吗,那是幻想,那是自我欺骗!” 烈布大声说着,声音越来越高,他知道自己不该在这个时候打击酋德,可是酋德必须正视现实,必须,“酋德,告诉我,做一个万人景仰的王有错吗,世人谁不愿意登上那权力的顶峰,那几乎是所有男人的梦想,莫说自古以来为了王位多少王储不惜血流成河,背信弃义,自相残杀。可是,你以为凡夫俗子不想做一个王吗,他们只是没有那个造化而已!” 烈布慷慨陈词后,胸中一阵宣泄般的舒爽,酋德沉默着,并没有烈布想象的那样被激怒,他没有打断他,他似乎在默默聆听,直到烈布气喘吁吁的停了下来。 “其实,”酋德语气温柔,“大王讲了半天,你还是没有回答我啊。” 我——烈布有点恼怒的望着酋德,被噎住了。 “好吧,大王,让我告诉你,我今生最想要的不是荣华,不是权力,而是一个完美的爱人,彼此真心相爱相守,彼此忠贞,永不相弃。” “难道你在怀疑我对你的爱吗,酋德?”烈布心急气躁的涨红了脸。 不,酋德轻轻摇摇头,“不怀疑。” 烈布闻言禁不住惊喜万端,他感动胸中有如一团烈焰被点燃,他真的想冲上前去,紧紧的抱住他心爱的男孩。 等等,酋德看出了烈布的冲动,他知道,如果他不马上制止,冲动烈布会迅雷不及掩耳的把他扑倒,还不晓得会做出什么过格的事情来! “大王,你真的不想看看酋德如今的样子吗?”酋德忽然轻柔的问。 厄,烈布微微愣了一下,他要看吗,他该看还是不该看?酋德已经答应易容,虽然他百般不愿,因为他太爱酋德的那张脸庞,那抹微笑。他真的很怕,当面罩掀开的时候,那所有的的一切都成为了幻影——烈布踟蹰着。 怎么,酋德轻声一笑,“大王害怕了?” 不是不敢,烈布虚弱的吐声,他感到额头已经沁出丝丝的细汗。 “大人刚刚说过,您最爱酋德的容颜,世人难比。”酋德声音平静而温柔。 是的。烈布果断应声。 “大王也说过,爱酋德的一切,绝非酋德的容颜。” 是的。烈布掷地有声。 那好吧,酋德像是决定了什么,他抬起双手伸向脑后,慢慢解开了系在头上的面罩,烈布盯视着酋德的一举一动,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面罩慢慢掀开,一张完全扭曲变形的面庞完全展现在烈布的面前,那是完全面目全非的容颜,或者说那完全已经不像是人的容颜,五官扭歪着,像是曾经被重物挤压碾磨,褶痕遍布脸孔的像车轮碾压过的山路,纵横崎岖。 啊,烈布失控的叫出了声,他的脸孔霎那间惨白无色。 酋德平静的轻声一笑,那笑容奇特而古怪,脸部肌肉颤动了一下,愈发的可怕而狰狞。酋德缓缓的将面罩重新遮住了脸庞。 烈布竭力掩饰着自己狂跳不已的心房,由于震惊跟惊恐,他几乎说不出一句话来。 “大王在埋怨我吗?”酋德温柔的问道。 烈布剧烈的摇摇头,他的一只手扶住额头,轻轻闭上了双眼。 “大王,别怪酋德残忍,或许我不该给你看到这副魔鬼般的样子,可是,这就是真相,就是事实,我的大王,昔日的酋德已经不复存在,大王只不过还活在梦幻中而已啊。” 不不不,烈布摇着头,他颤抖着双唇,他宁愿挖出自己的双眼,也不想看到酋德变成如此这般的样子,烈布猛地捂住了脸颊,透过指尖发出了压抑呜咽的悲鸣。 第281章:成全我,父亲! 酋德慢慢走进悲伤难抑的烈布近前,他望着哭泣不止的烈布,轻轻扶住了烈布的手臂,无声的凝望着烈布泪水横溢的面庞。 酋德!烈布呜咽了一声,张开双臂紧紧抱住了酋德,“都是我的错,酋德!对不起!” 像以往那样,酋德顺从的把脸颊贴靠在烈布宽厚的肩膀上,他轻轻拍动着烈布坚实的脊背,无言的抚慰着。 “酋德,”烈布似乎哭得更加大声了,“我并不介意,只要你还在我的身旁,酋德,”烈布猛地推开酋德的身体,双手紧紧的握住酋德的双臂,用力撼动着,“答应我,酋德!” 酋德温柔的点点头,他伸出枯瘦的手指轻轻拭去烈布脸上的泪痕。 “别哭了,你看你,怎么跟小孩一样,”酋德一笑,烈布这才意识到自己的窘态,他咧咧嘴,竟然笑了,“反正没有别人看到,你难道也笑我——” 哈,酋德第一次愉快的笑出了声。 “大王不如先行回去吧,我准备好了就去宫中,找易容的法师为我易容,这样好吗?”酋德柔声道。 烈布四下看了看,“你还要准备什么?这些破玩意都扔掉好了,你拥有我的一切,我的傻瓜。” 酋德一笑,“还是要准备一下的,大王别担心,我还想亲自去祭奠下哥哥。” 罗泊?烈布明白了酋德所指,“你,是不是——”烈布翻了一下眼睛。 “别胡说,我跟罗泊亲如兄弟,没有罗泊,酋德早就死了。我们兄弟一场,他含恨而死,难道我不该去祭奠一下他吗?” 厄——听闻此言,烈布也不好再说什么,不知为何,心中却隐隐的感到一丝醋味。 “那,”烈布犹豫了一下,“告诉我,酋德,你心理真的只有我对吗?” 酋德笑出了声,“大王认为呢?” 现在怎么不叫烈布了!烈布佯装生气的努努嘴。 “好吧,烈布。”酋德听话的应了一声。 那,你倒是回答啊——“除了你,从无别人。”酋德说完,微微低下了头。 烈布这才满心欢喜起来,他习惯性的拍拍酋德的脸颊,“那好吧,三天之后,我来接你!” 酋德含笑点了点头。 烈布释然离去。酋德安静的坐了下来,不一会,门被轻轻推开,蒙煵进了门,随手阖上了房门。酋德安然的坐在那里,悄无声息。刚刚,烈布喜形于色的下了楼,蒙煵看在眼中,心头一阵暗喜。 酋德的反应却略略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他古井无波的安坐在那里,安静的有些异样。 “你答应他了?孩子?”蒙煵轻声问。 酋德一笑,点了点头。 蒙煵这才放下了一颗心,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解铃还须系铃人,酋德虽然内敛,但是他对烈布的一腔深情他看的真真切切。 “父亲,”酋德平静的望着蒙煵,“我想去拜祭下罗泊,您可否愿意跟我一同前往?” 当然,酋德。蒙煵欣然应允。 托雷死后,烈布大度的将罗泊的遗体安葬在托雷的陵墓旁,这本不符合王室的祖例,但是烈布却断然允诺,他相信这也是罗泊所愿,酋德相信,如果在天有灵,罗泊也会感到欣慰的。 肃穆的皇陵庄严威立,历代的王者都无声的安息在这里。罗泊的陵墓清幽的有些寂寥,斯人已去,清冷的石碑上蒙上了一层未能融化的积雪,几只飞鸟划过长空,山谷中发出空寂的回音。 酋德用手掌拂去碑墓上了雪花,指尖滑过罗泊的名字,唇边浮上一个黯然的微笑。 他跪下身去,给罗泊深深的叩了三个头。 罗泊一生都无法逃脱自己的宿命,酋德还记得罗泊说过,要带着他返回自己的故土,那里有一望无垠的草原,漫山遍野的羊群,沁人心脾的马奶酒,为了托雷,他穷其一生,离乡背井,最终还是殉情而死。 他本来可以不死,托雷已亡,烈布本可以赦免于他,但是他放弃了生命,只为成全心中的一份完美。 他这么做,到底是对还是错? 酋德站起身,凝望着罗泊的灵位,忽然,他心中一动,他仿佛明白了罗泊的内心,对与错本来就没有定义,没有值与不值,只有愿与不愿,罗泊的话语依稀还响彻耳边。 酋德轻轻一笑,罗泊是对的,他这么做成全的不是别人,恰恰是自己。一个完美的灵魂,从来都不愿留有瑕疵。 兰陵的清晨,飞雪漫天飞舞,酋德一身黑衣,长袍拖曳在地,空旷的山间,留下了他一个个深深的足印,蒙煵沉默的跟在酋德的身后,凝望着酋德的背影。 许久以来,这还是酋德第一次出门,他深深的呼吸着,这是久违的空气,清冽通透,直入肺腑一般,酋德抬起头,任凭雪花飘落,慢慢融化在自己的鬓发间,睫毛上,他尽情的呼吸着,心头忽然涌起了从未有过的释然。 蒙煵沉默的跟随这酋德的脚步,他们彼此都没有讲话。离开皇陵,酋德似乎来了兴致,他一路沿着起伏的山峦,在风雪中徜徉着,不停俯身团起雪球,掷向了山谷。 从他来到兰陵,五六年过去了,这个他曾经恨之入骨的土地,已然成为了他的家,他早已不自觉的爱上了兰陵,为了兰陵人,他不惜粉身碎骨,他不求他们的欢呼,他们的的拥戴,在他的内心,他从来不需要那些浮华。 他知道,他这么做,并没有更高尚的动机,只不过是为了心中的那个男人罢了。 终于,酋德停下了脚步,他微微有些气喘,幽居已久,从他蜕变以后,他再也没有走出过那个荒僻的楼阁。酋德笑了笑,他转身望着一直默默跟在身后的满头白发的老人。 这是他的父亲,在这个世界上,他一直都觉得自己是一个孤儿,原来,他还有至亲,还有亲缘,而且,竟然是蒙煵,他是蒙煵的儿子。酋德心头涌上阵阵的温情。 他恨过他,为了他的母亲,但是最终,他还是原谅了蒙煵,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蒙煵一生做了凡人根本不能企及的事情,他拯救过无数人的生命,他改变了世界,为什么他就不能有错? 蒙煵无微不至的爱着他,可他,可为自己失去的美貌抱怨过一句? 看到酋德站定,蒙煵也停住了脚步,空旷的山谷间只有父子两人,雾蒙蒙的天空,雪花遮蔽了远处的一切,白雪皑皑天地一色,蔚为壮观。 父亲,酋德亲热的唤了一声,蒙煵能感觉到那饱含深情的呼唤,他的心微微颤动,酋德第一次如此亲热的唤着自己。 怎么,孩子?蒙煵轻声探问。 酋德徐步走向了蒙煵,他双膝微屈,忽然砰然跪在地上,给蒙煵深深一拜。 酋德的举动让蒙煵一惊,他慌忙扶住酋德的双臂,疑惑的望着酋德,他感到了几许异样。 第282章:我要留住他 酋德没有站起身,他坚定的跪在地上,扬起了面庞,“父亲,儿子有一个决定,还望父亲万望成全。” 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蒙煵的心头。 “父亲可愿答应我?如果您不答应,酋德宁愿跪死在这里!”酋德深深的叩拜下去。 “你说吧,孩子。”蒙煵睿智的目光望着他的儿子,历经风霜200年,能让他为之动容而心碎的,唯有酋德。 “父亲,为了天下,为了众生,酋德做了一切能做的,儿子从来没有奢求过高官厚禄,荣华富贵,直至今日,儿子肢体残破容颜尽毁,昔日的酋德已经灰飞烟灭。” 酋德!蒙煵走上前,一把抱出酋德的头,“孩子,不要绝望,要知道这个世界还有很多值得你留恋的事情,不要因为毁掉了容貌就怀疑这一切,我爱你,烈布也爱你!” 酋德轻轻笑了笑,“父亲,正是因为儿子心中有爱,才不能苟活于世,儿子可以忍受炼狱的折磨,却不能忍受失去心中的一份完美。” “酋德!”蒙煵老泪纵横,他捧起酋德的脸颊,“你永远是最完美的酋德,烈布怎会因为你的容颜嫌弃于你,我相信,他只会更加珍爱于你!” 酋德笑了,“父亲,我没有怀疑他,我相信他。” 那,你? 酋德莞尔,“我不想带着一张完全陌生的脸孔跟我心爱的人在一起,那不是酋德,父亲,如果您真的疼爱我,请答应我,如果不能给与完整,儿子宁愿毁灭!我心意已决,请父亲原谅儿子的不孝吧!” 蒙煵了解酋德的倔强,他仰起头,任凭无声的老泪纵横流淌。 酋德这才站起身,他平静的仰望着苍穹,“我死后,请父亲将我化为灰烬,无须立碑立传,人本来同万物一样,是天地锻造,就该回归于天地,我只想化为一缕烟尘,自由自在随风而散。”酋德展开双臂,像要振翅翱翔的小鸟,纷落落的雪花轻柔的抚摸着他的脸庞,酋德的眼中绽放着喜悦的光芒。 …… 白色的床单上,酋德宁静的躺在那里,他穿着最爱的白色长袍,黑发整洁的垂散在面颊的两侧,一双手交叉放在胸前,像是安然熟睡着。蒙煵站在酋德的身旁,一只手轻轻滑过酋德的脸庞,他含笑凝视着自己的儿子,用一片白色的绢布盖住了酋德的脸庞。 咣的一声,房门忽然大开,烈布赫然站在了门口。蒙煵幽然回神,烈布来的很快,出乎了他的意料。这是蒙煵私自的决定,在酋德被焚化之前,他还是遣人禀告了烈布,他违背了酋德的心愿,但是他认为他做的是对的。如果烈布甚至没有见到酋德最后一面,得到噩耗的他会多么的抱憾与悲伤。 烈布满脸狐疑的走进了门,脚步沉重有力,他望着蒙煵,转脸望了望床上的身影,这是怎么回事?他不相信这是真的,酋德死了?这不可能,两天前,他还见过他,酋德答应他的,三天后他就会接他入宫,酋德从来言而有信,酋德不会骗自己,蒙煵这老头是不是疯了,拿这样的玩笑逗他玩? 烈布站住了,他看着蒙煵,指了指床上酋德,“酋德怎么了?” “他已经走了,请大王节哀。”蒙煵轻声回到。 什么?什么走了?烈布愣了下神。 “他死了。这是他深思熟虑的决定,我们要尊重他的决定。”蒙煵安详的望着烈布张大的嘴巴。 他死了?烈布徒自叨念着。 “明天,我要将酋德的尸骨焚烧,无须立碑立传,这是酋德最后的遗愿……” 他死了?烈布的眼睛下意识的四下巡视着,他微低着头,像在自言自语。烈布走向了床边,他蹲下身去,握住了酋德的冰凉的手指。 “还是别掀开了,大王。”蒙煵轻声阻止了烈布动作。 烈布慢慢站了起来,他迈近了脚步,大山一般的逼近了蒙煵,“你杀了酋德?” 蒙煵凛然一笑。 是不是!烈布忽然紧紧揪住蒙煵的衣领,一对鹰眼凸张着,面露凶光。 蒙煵镇定一笑,“他是我的儿子,我只是遵从了他的意愿。” 什么?烈布微微侧头,酋德是蒙煵的儿子,这老头讲话是不是越来越没有边际了。 “放开你的手,大王。”蒙煵语气平静如初。 “他答应过我,他不会那么做的!”烈布的声音黯然了下去,“酋德爱我,他不会丢下我——我不相信——” 烈布的手指慢慢松开了,无力的垂向了两边。 “他只想成为你心中最完美的酋德,他不想成为一个变脸人,大王,难道你愿意他那样吗?你说过,你只爱酋德的容颜,他是唯一的。”蒙煵轻声道。 酋德,你,这个,混蛋!烈布猛地用手掌捂住了脸颊,他忽然大放悲声。蒙煵的一只手放倒烈布的肩头,“让我们一起完成他最后的意愿吧,大王。” 不,不!烈布忽然疯狂的抬起头,大声咆哮着,“谁敢烧了他,我就杀了谁!” 蒙煵微微皱紧了眉头。 烈布一个箭步冲到了床前,一把抱住那已经僵硬的身躯,他拼命撼动着,“酋德,你怎么能丢下我,你怎么可以骗我!你给我起来!你给我站起来!”烈布呼号着,青筋暴起的脖颈变成了紫红色,他疯狂的嚎叫着,撼动着酋德的身体。 给我放下!蒙煵断喝了一声,他指着烈布的脸,“给我安静点,不要对亡者不敬,如果你爱他,就要遵从他的愿望!” 不,不!烈布根本不听蒙煵的话,他死命的撼动着酋德的身体,“到底为什么,酋德,你到底为什么啊!” 混账!蒙煵终于提高了音量,“因为你!” 烈布抬起满是泪水的脸庞,他震惊的望着已然暴怒的蒙煵。 蒙煵的手指颤抖着,“为了你,酋德在兰陵宫吃了多少苦,你流放他,他却救你的命,为了你,他不惜身赴险境,九死一生,为了你,他宁愿扑向大火,焚身自戕,也是为了你,他宁愿重入炼狱,肢体残破,面目狰狞——”蒙煵的声音低沉下去,“酋德远比我想象的更有情有义,我为他感到骄傲。”蒙煵闭上眼睛,浑浊的老泪倾洒而下。 “大王,”蒙煵徐徐睁开双眼,“他爱你,他做了一切,这是他的选择,请大王节哀吧。” 不,烈布的声音暗沉了下去,他终于平静了下来,他将粗砺的下巴贴在酋德的额头,轻轻滑动着。 “好痒,讨厌!”酋德笑骂道,烈布轻轻闭上了眼睛,双臂紧紧环抱着酋德的身体,耳边他恍惚听到了酋德的嗔怨,“喂喂,你的胡子怎么那么硬啊!” “我难道只有胡子硬吗?”烈布大笑起来。 …… 烈布终于睁开眼,“不,法师,我要留住酋德,你不能烧掉他——” 大王!蒙煵低喝了一声。 “是的,法师。”烈布望着蒙煵愤怒的双眸,嘴角一翘竟然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 ——第五章·魔笛再生·完—— 第六章:拱手山河为君一笑 第283章:他活着! 兰陵的时节以入深冬,湛蓝的天空清碧如洗,一望无垠,竟然没有一丝浮云,兰陵很少会有这样的晴天,很多人驻足仰望,数日以来的阴霾一扫而光,积雪融化,空气少有的温润气息,像是久违的春天忽然降临。 果然,宫中传来喜报,兰陵王的儿子降生,哇哇,怪不得,王子降世连老天都为之变色,寒冷的兰陵竟然一夜间变的春风和煦,枯寒的枝头竟然冒出翠绿的枝丫。兰陵城一片欢声笑语,这可是新王登基后的第一个喜讯啊! 此时,巍峨的兰陵宫中更是鼓乐喧天,张灯结彩,侍从们换上新衣穿梭奔走,脸上无不喜气洋洋,今晚大王要大宴群臣,接受满朝臣子的拜贺。 此刻,兰陵王的寝宫内,一个高大的身影伫立窗前,他有些无视眼前的繁华与喧闹,透过华美的窗棂,他独自眺望着苍穹似在遐思。 “大王,”一个女人温婉的靠近了身,“大王还不更衣吗,今晚之宴,满朝文武皆来恭贺,这可是您登基后的第一次盛况啊。” 缇班这才慢慢转过身,他向着女人含笑点点头,“若曦,这么多年你跟随我,一路颠簸,受了很多苦,如今还为我产下皇子,唉,直到现在,我仍有些如临梦境的感觉啊。” 若曦眼中一热,她靠近了眼前高大英挺的缇班,缇班张开手臂,顺势把女人揽在怀中,侍从们看在眼里,彼此对视,知趣的纷纷慢慢退出了门去。 “大王不必感慨,这也是你哥哥的一片心愿,他心有所属,能放下羁绊,也是他的超脱啊。”若曦轻声安慰着。 嗯,缇班点点头,“只是不知今晚,哥哥会不会赶来呢——”缇班的目光再一次眺望窗外,想起烈布,缇班轻轻的叹息了一声。 缇班怎能忘记,那一次他见到烈布的情形,是如何令他心惊不已。 那一日,烈布忽然遣人传唤,诏他进宫。他早就听到密报,酋德传来死讯,缇班大惊失色,酋德真的死了?烈布迟迟没有发丧,说明此事蹊跷,酋德自从大败麾桀,听说容颜俱毁,从此隐匿一隅,不愿见人。加上托雷亡故,烈布一直心绪不佳,缇班看在眼里,也没敢多问,烈布这些时日不理朝政,拒不见人,这日却忽然诏他进宫,缇班隐隐的感到了一种不安。 缇班快马加鞭,跟随侍从一路而来,却发觉侍从并没有带他进宫,而是一路出了城门,侍从引领下,他们辗转来到了城外一个幽僻的山中。缇班心中狐疑,他慢慢勒住了缰绳,目光冷峻的盯视着侍者,“大王这是找我去往何处?此处荒僻,人烟稀少,大王怎么会在这样的地方?” 侍从连忙拱手,手指前方一指,“上将军莫疑,大王就在此地不远处的山洞中等候将军,小人断不敢说谎。” 哦?缇班扬扬眉,一个小小的侍从怕也不敢假传圣旨,他回身向几名侍卫颔首示意,让他们就在此地等候,这几个人都是他的随身侍卫,个个以一顶百,骁勇异常。 山洞?烈布这是玩什么花样?缇班蹙了蹙眉头,看到侍从翻身下马,他犹豫了下也跟着下了马,缰绳随手丢给了侍卫。 “大王就在里面等候,将军进去就知,将军快请吧。”侍从躬身,侧立到了一旁。 缇班看了眼侍从,大步流星的向着山洞走去,深冬的山中,寒气逼人,穿过幽长的山洞,缇班愈发的感觉冰寒刺骨,他禁不住嘶嘶哈哈的抱紧了双臂。这是什么地方,简直冻死人,烈布疯了吗?跑到这里做什么! 侍从转过身,鼻头已经冻得通红,他给缇班躬躬身,“都怪小人,忘记让将军拿件棉衣,这里面却是有些寒冷。” 得得,缇班不耐烦的挥挥手,“大王到底在何处?” “将军自进去就知,大王以等候多时。”侍从终于在一个石门前停下脚步,他躬下脊背,伸出手臂做出请的姿势。 缇班跺跺已经麻木的双脚,他上前用力一推,石门打开了,缇班想了想,他抬脚走了进去。 眼前一片赤白令提拔眯起了双眼,这是什么地方,四下环看,晶莹闪亮的四壁犹如进入了神话中的水晶宫,这里的墙壁竟然都是用冰块累积而成。烛光下闪动这神秘莫测的光芒。 果然,他看到一个男人背对着自己安坐在椅子上,男人肩膀宽阔,身形高大。满头雪白的长发披垂在脑后,缇班心中咯噔一下,这是烈布? “你是谁?”缇班的手指摸到腰间的长剑,他猛地后退了一步,立喝了一声。 嘘嘘!吵嚷什么!男人转过身,一对凹陷的鹰眼逼视着缇班,他的双指放在唇边,面带怒色。 啊,啊——烈布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缇班大惊失色,他依稀看到,烈布的面前竟然停放着一个白色的棺椁,白色的冰壁中,里面竟然躺着一个人。 缇班头皮一麻,瞬间浑身起了一身的鸡皮。 大王? “没出息,看你吓的!”烈布低沉的斥责了一声。 缇班砰的跪在地上,他惊恐万状的看着眼前一身白衣,白发飘飘轮廓大变的烈布,“几日不见,哥哥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那,那人是谁?” 呵呵呵,烈布笑了,“酋德。” 酋德?他,他不是死了吗? 不!烈布低喝了一声,“他没有死,他还活着。”烈布回首,温柔的凝视了一会,“他很快就会起来跟我讲话了。” 缇班一阵心惊肉跳,他恍惚明白了,酋德离去,烈布这是悲伤过度,几近魔障了啊。 哥哥,缇班望着烈布消瘦凹陷的双颊,眼睛一热,轻声唤道,“哥哥定是悲伤过度,出现幻觉了,昔人已逝,岂能复生,大王要节哀顺变,保重龙体啊,兰陵还需要您,百姓还需要您,您不能在作践自己了!” 嘘嘘,不许胡说!烈布不快的瞪了缇班一眼,嘴角露出一抹神秘的微笑,“兄弟,今天哥哥让你来,是有一个重要的事情告诉你,朝中人多嘴杂,事关立褚大事,不得已才把你唤来此地。” 啊——缇班瞪大了双眸。 嗯,烈布点点头,他微微叹息了一声,“你我本是手足兄弟,却为了王位争杀多年,我知道你一直想做这个王,但是却一直被我无情的压制着。” 不不不,缇班大惊失色,烈布这是怎么了,他看上去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缇班不禁毛骨悚然。 “哥哥多心了,那是早年弟弟年幼无知,冲撞了哥哥,现在小弟一心只想臣服在哥哥麾下,断没有一丝篡位之心!”缇班一头磕在坚硬的地面上,烈布这是在试探自己吗,难道烈布还是不相信自己,托雷一死,难道他,他——缇班禁不住浑身一抖。 唉!烈布重重的叹了一声,“快起来,这里不是朝廷,你我不是君臣,是兄弟,快快起来说话!” 缇班这才惶惑的站起身,烈布指了指身旁的椅子,“现在只有你我兄弟,快坐下说话。” “缇班,我已经深思熟虑,我打算把王位禅让与你,不许讲话,听我说完,”烈布挥手断然阻止了缇班,“我已经秘密下诏,诏书现在放在了祁汉大人的手上,另有我的亲随坷伦为证,明日,在朝中祁汉将宣布此事,并昭告天下,至于我么,只说病体难愈,倦怠朝政便可,你在朝中威信甚高,又有祁汉辅佐,我相信你登上王位会得到群臣拥戴,你多年厚恩天下,你继承大统也算众望所归。” 哥哥——缇班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烈布让位?他是不是疯了? 我没疯!烈布瞪了缇班一眼,“我自有去处,你不必寻我,但是你要记住,即位后,如果你没有勤于朝政,厚待臣民,令兰陵硝烟四起,民不聊生,小心,我会打断你的另外一条腿!” 哥哥!缇班喉中发出呜咽的悲鸣,“哥哥到底要去向何处,您到底为什么啊!小弟知道您与酋德心心相印,情深似海,可,可是酋德已死,您不能这样——” 闭嘴,烈布气鼓鼓的一挥手臂,“他没死!你再说酋德已死,我先砍了你的头!” 那,缇班望了眼棺椁中的人形,他——嘘——烈布神秘的一笑,“他活着,兄弟,为了兰陵,酋德吃了太多的苦,哥哥亏欠他太多,这一次哥哥真的要好好陪着他了,哥哥累了,哥哥只想跟酋德朝夕为伴,白首相依,共渡一生,明白吗?” 哥哥!缇班望着烈布痴迷呆滞的目光,禁不住掩面痛哭。 第284章:如实招来 烈布却不再理睬哭泣的缇班,径自转过身去,屈下身体,伏在棺椁前,他轻轻整理着酋德的衣角,手指不住的摩挲着那雪白无色的手臂,烈布附耳道,“酋德,你睡得好久了,是不是该起床了?我知道你很累,可是也不能睡这么久嘛!”烈布口中嗔怨有声,细琐低语着。 缇班看在眼中,心中一阵悲戚,烈布怎么变成如此痴呆模样,这还是那个骁悍不可一世的烈布吗,哥哥!您——缇班不由得悲从中来,他忍不住叫了一声。 烈布回头,面露愠色,“这里的事情无须你管,你重任在身,还不快走!” 我——赶紧走! 缇班知道烈布的脾气,他向来固执独断,现在他神智不清,继续劝解定会惹怒于他。缇班无奈,只好站起身,慢慢退了出去。 缇班心头憋闷,刚出石门,却险些与一人迎头相撞,缇班惊了一下,正要发怒,来人却急忙退后了几步,给缇班深深一拜。 谁!忽然的暗黑让缇班看不清来者,缇班气恼的低喝了一声。 “小人巴图。”巴图瞥眼看到缇班满脸怒色,连忙低眉低眼的回了一句。 巴图?这些狗东西难道都没有长眼吗,烈布形容怪异,举止反常,竟然没有一个人通禀于他! “大王这样的日子多久了?”缇班闷声闷气的问。 “厄,”巴图咽口唾沫,“自打笛仙仙逝,大王一直陪伴身边,将军不要生气,大王是哀思过重,所以看上去有些怪异。” 糊涂!缇班低声斥骂,“大王神智恍惚,语焉不详,你等为何不早些通禀,如果贻误了大王的病情,你们该当何罪!” 巴图一个劲的点着头,等待缇班发泄完,才微微抬起头,“大王,他——” “少废话,赶紧去传唤御医,马上接大王回宫!”缇班一甩手臂,愤然而去。 将军!巴图焦急万分,接大王回宫?除非那个家伙不想活了,他可万万不敢。巴图颠颠的跟着缇班身后追来,“将军不要冲动啊,此事万万不可!” 为何?缇班停下脚步。 “大王心意已决,如果将军执意违抗,大王定会震怒。”巴图连忙解释。 “死小子,难道你看不出大王神志不清吗?”缇班瞪起了一双豹眼。 巴图一个劲的躬身垂拜,“不觉得。” 什么?缇班气得不轻。 “大王让位给将军,绝非一时冲动,小人跟随大王多年,看的清楚,这是大王慎重的决定,将军千万不要疑虑,前日,大王还召见了祁汉大人,亲自书写诏书,小人看的分明,为了不让朝臣起疑,大王还责令坷伦将军作为旁证,大王思维缜密,想的周全,如何是神志不清?” 巴图一番话说的缇班哑口无言,这个浑小子,竟然一语道破,烈布容貌大变,神色怪异,这个时候禅让,如被朝臣知道,岂能作数,搞不好还有觊觎王位之嫌,被巴图一说,缇班心头大窘,回神一想,竟羞愧难当。 嗯哼,缇班轻咳了两声,那,缇班拉长了声音,“按照你的意思,要置大王的病体于不顾吗?” 巴图眨眨眼,“大王无恙,何来病体?” 你——缇班张嘴要骂。 巴图连忙摆摆手,使了一个眼色给缇班,示意他不要大声。 巴图率先走在前面,缇班疑惑,忙跟着巴图走出了洞外,巴图不住的掂着双脚双手举到嘴边哈着气。 “你,有屁快放!”缇班瞪了巴图一眼。 巴图倒是不着急,一脸漫不经心,“将军只管放心回去吧,明天朝中将有巨变,您新王登基,百官朝拜,您也要事先准备一下,到时候有的您忙了。” 找死是吧?缇班气急,一把提起了巴图的衣领,巴图即刻感到自己双脚轻飘飘的离开了地面,缇班的一只大手犹如一把铁钳掐住了他的喉咙,巴图满脸涨红,伸了伸舌头,哦哦啊啊的怪叫起来。 咣当一声,缇班一松手,巴图跌落地面,他不住的抚着胸口,大声的喘息着。 “你小子胆敢戏弄本将军吗?”缇班踢了一脚不断呻吟的巴图,“别装死,我知道你皮实的很,赶紧如实禀告,不然我剥了你的皮。” 您别,巴图佯装恐惧,“大王使唤小人习惯了,您剥了我的皮,大王一生气再收回成命,那可咋办?” 你个混账东西!缇班伸手就要拔剑。巴图猛然伸出一只手按在了缇班的手上。四目相对,巴图面色不该,一脸镇定,缇班倒是一惊。 “将军息怒,并非小人刻意隐瞒将军,小人只怕,即使小人直言不讳,将军也未必相信。” 缇班这才意识到自己却有些鲁莽了,巴图跟随烈布多年,谁人都知巴图是烈布的心腹,巴图年龄虽小,但是见多识广,聪明伶俐,他能在宫中混迹多年,深得烈布信赖,已经可见一般。 唉,缇班顿足,“大王是我兄长,他如今形容大变,满头白发,忽然提出禅位一事,岂能让我安心,刚刚我是心绪不宁,看到大王如此痴呆呆的模样,我心急如焚啊!” 巴图灿然一笑,“将军也算性情之人,当初为了祁妃,舍身忘死,不惜跟大王反目,您的这条腿——”巴图瞟了一眼缇班的坡足,“将军至情,这才才令大王心生怜惜,成就了一段千古佳话,将军又怎会不理解大王的一往情深呢。” 你,我——缇班被噎得无语,重重叹息一声,“可是——” “将军不必担心,酋德自有天助,我相信他很快就会死而复生。” 啊?缇班大惊失色,巴图是不是也疯癫了? 别,巴图看到缇班的脸色,连忙摇摇头,“小人就说了,将军一定会大惑不解的。” 屁话,缇班失口骂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快快告诉我!” 那,巴图左右看了看,不远处,几名侍卫正候在一棵大树下,远远的向这边眺望。 “将军要答应小人,此事断不可传扬出去啊。” 哎呀,缇班急不可耐,“大王是我手足兄弟,我岂会胡言乱语!” 嗯,巴图点点头,“小人预测,酋德将在三日后起死回生。”巴图神神秘秘的附耳道。 第285章:动手吧! 巴图看到缇班脸色暗沉,连忙道,“将军别急,您听我说完。”巴图一脸神秘的娓娓道来。 “将军知道,自古为了保存亡者的尸身不被腐化,民间都有将亡者尸身冰冻的习俗,待到选好吉日,再将其殡葬。而这一次大王却没有将酋德纳入皇室的‘冰宫’,大王悄悄的在深山中建造了这个冰屋,只为日夜陪在酋德身旁,我知道大王忧思过重,劝慰无用,或许只有时间才能抚平人的创痛。七天过去了,当小人再次踏入冰屋,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大王竟然一夜白头,双目凹陷,连蒙煵法师也震惊不已。” …… “大王,您——”巴图忍不住垂泪。 呵呵,烈布阴惨惨的一笑。 “昔人已逝,请大王节哀,您的龙体要紧啊。”蒙煵也不禁劝慰。 烈布抬起一双深邃的双眸,一双充血的双眼凝望着蒙煵,他暗哑的开了口,“法师,您是这个世上最了不起的魔法师,您可以除妖镇魔,改天换地,为何却不愿拯救您的儿子!” 蒙煵抬起震惊的双眼,他没有想到烈布竟然在诘问自己。蒙煵黯然的垂下头,“这是酋德的决定,大王。请大王节哀,让酋德自去吧。” 绝不。烈布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如果酋德不能重生,我宁愿随他而去。” 蒙煵深长的叹息一声,“除了人间情爱,大王还有江山社稷,我想酋德在天有知,也不希望大王因此沉沦,酋德心意已决,请大王让他安息吧。” 呵呵呵呵,烈布笑声凄厉,“这个世界没有烈布,还会有别人来做这个王,可没有了酋德,烈布生而无趣。” 蒙煵轻轻摇了摇头,“大王珍重,兰陵的子民还在等待着您。”蒙煵说完,慢慢转过身。 法师!蒙煵身后传来一声凄厉的悲鸣,蒙煵阖上双目,他停顿了片刻,快速离去了。 大王,身旁的巴图已经泣不成声,烈布不愿意见到任何人,可是烈布身边又怎么可以无人照料,巴图每日为烈布送去饭食,却发觉那饭菜竟然纹丝未动,巴图焦虑万分。 “大王,您已经10天未尽水米,如果酋德知道您如此作践自己,他死也难安啊。”巴图一边说一边抹着眼泪。 10天?烈布笑了笑,“酋德在炼融井中所承受的痛苦,远远胜过我千倍万倍,这区区十天有算得了什么呢——” 大王啊,巴图哭得更加大声,“酋德这么做就是为了兰陵人的安危,为了大王的江山稳固,如果他在天有知,看到大王如此,该会多么的痛心疾首!” 烈布忽然满眼是泪,“如果他真的有知,又岂会丢下我不顾!” 巴图自知劝慰无用,只能低头抹泪。 “好一个假仁假义的大王!”半空忽然传来一声怒喝。 巴图惊得浑身一抖,他抬眼四顾,哪里有人,巴图一阵毛骨悚然。这是谁在讲话,这封闭的冰屋造在深洞之中,而且烈布严守了秘密,除了几个亲随,根本无人得知。炼融山的一幕恍如再现,巴图惊恐不已。 烈布却显得异常的平静,他微微抬眼,嘴角轻轻一挑。 “你这个暴君!今天就让你来为酋德殉葬吧!” 巴图听的真切,这声音该是一个女子发出的,妈呀,难道是有鬼来索命了吗? 烈布藐然一笑,他坐在原地,四平八稳的分开双腿,双手扶在膝上,“哈哈,谁在叫嚣,是人是鬼,不如现身来见本王!” 轰的一声震响,巴图感到耳边一阵轰鸣,丝丝而落的雪花震落而下,一道冷风扑面而来,巴图吓得用袖子掩住了脸。一个棕色长发,蓝色双眸,身穿短裙,几乎半裸的女孩忽然站立在烈布的面前。 妖——巴图惊吓出声,女孩目光伸向巴图,巴图双腿一软,连忙紧紧闭住了嘴巴。 哦?烈布看到这个怪异的女子竟然丝毫也不惊慌,他慢慢站起身,“原来是你?” 哈尼斯目光如电,一双深蓝色的双眸打量着眼前的烈布。 “姑娘是来索命的吗?”烈布一笑。 “你难道不该死吗?”哈尼斯冷漠的回道。 嗯,烈布点点头,他微微躬身,给哈尼斯施了一礼,“姑娘说的是,烈布罪孽深重,烈布不求宽赦,请姑娘动手吧!” 烈布微微仰起头,闭上了双目。 大王——巴图声音颤抖。 很好。哈尼斯冷漠的看了烈布一眼,“算仗义,我可以让你死得痛快点!”哈尼斯慢慢抬起手臂,指尖一道寒光一闪。 住手!巴图脱口而出。 哈尼斯猛然转头,盯视着墙角哆哆嗦嗦的男孩,她眉头一蹙,“你是谁?” “我,我是酋德兄弟,我叫巴图。”巴图颤抖着嗓音,他明白了,眼前的女子就是酋德的老婆?那个怪物逼着酋德硬娶的老婆!那算什么?那不作数的! “你想干什么!”哈尼斯怒斥。 “仙女且慢,”巴图的声音软了下来,他相信,这个女子如果恼了,弹指间就能捏碎了自己,那个怪物他是见过的,不但容貌奇丑,而且蛮横无理。 “什么,你叫我什么?”哈尼斯微微侧头。 “仙女姐姐好。”巴图献媚的柔声,给哈尼斯深深一躬。 哈哈哈哈,哈尼斯大笑起来,“好恶心的称呼,我叫哈尼斯,酋德与你说起过我?” 当然,当然。巴图陪上笑脸,“酋德跟小人亲如兄弟,无话不谈,他说过的,他有一个妻子叫,对对,叫哈尼斯。” 妻子?一丝黯然在哈尼斯的眼中闪过,她神色一变,一只手慢慢垂了下来。 “酋德真的死了?”哈尼斯蓝色的眼睛变得灰暗。 “是的,哈尼斯姐姐,”巴图小心的看着哈尼斯的脸色,“但是,酋德不是大王害死的,酋德是自戕而亡。” 哈尼斯错愕的愣住了。 “为了拯救众生,酋德亲赴炼融井,九死一生,酋德是个真正的英雄,他大败麾桀,自己却被恶魔毁掉了容颜,这些都是小人亲眼所见,绝不敢欺瞒姐姐!” 哈尼斯抬起幽深的目光,“不,我不相信,酋德不是个胆却的人,他怎么会自杀!” 姐姐——巴图嗫嚅着,胆怯的看着哈尼斯。 姐姐?哈尼斯嘴角一翘,“你这小孩还挺能套近乎的,不过,我很讨厌别人叫我妖女,殿下,怎么,你不怕我?” 巴图的心一阵乒砰作响,他真无法想象,酋德真的娶过这个女孩吗,她看上去容貌怪异,双目放光,岂是凡类?当真就是个小妖——“你说什么?”哈尼斯忽然冷峻的逼视巴图。 没没,巴图吓了不轻,妈呀,他想什么难道她都知道吗? “说!酋德到底怎么死的!你敢说一句假话,我马上就能分辨的出,我会让你死得很难看!” 哈哈哈,烈布忽然愉快的大笑起来。 “烈布,很好笑吗?”哈尼斯鄙夷的瞟了一眼烈布,“你跟你的祖父一样,无情无义毫无德行,酋德跟在你的身边从来就没有得到过任何的安全与尊重,为了兰陵,他粉身碎骨,你还有脸笑,还有脸活在这个世界上!” 烈布深深一躬,他收住了笑容,神情平静却全然没有怒色,“哈尼斯,废话不必多讲,请姑娘即刻杀了烈布!本王绝不怪罪于你!” 第286章:欺骗的心 哈尼斯好奇的微微扬起下颚,她打量着眼前容貌巨变的烈布,他看上去比上一次见他消瘦了许多,双目凹陷,最令人诧异的是深棕色的长发一朝蜕变,他满头银丝鬓发如雪。他不是很善于狡辩饶舌么?怎么,他竟然不想再为自己辩驳,一心求死? “你好像已经活得不耐烦了?”哈尼斯藐然的问道。 “哈,本王什么时候怕过死?”烈布淡然一笑,“酋德已死,本王岂会贪生。姑娘杀了我,本王还要感谢姑娘!” 哦? 姐姐万万不可!巴图咚的一声跪在了哈尼斯的面前,“恕小人冒死直言,姐姐万不可杀了大王,酋德为了兰陵舍身忘死,酋德自戕,也是因为挚爱大王之深,大王哀思过重,才会一夜白头,如果姐姐杀了大王,酋德在天有知,岂能安心啊!” 哈尼斯微微眯起了眼睛,他盯视着烈布,久久沉默着。 “酋德爱你?”良久,哈尼斯忽然一笑。 “我更爱酋德。”烈布微笑。 哈哈哈哈,哈尼斯仰面大笑,笑声凄厉,浑身颤抖。酋德爱上了一个男人?哈哈哈哈,哈尼斯笑得愈发大声。 猛然,哈尼斯收住了笑容,她慢慢走向了烈布身后的棺椁,指尖一挑,她掀开了酋德脸上的面纱,哈尼斯倒吸了一口冷气,浑身血液像是骤然冷却,酋德啊,你怎么变成了如此这般的模样,哈尼斯身体微微摇晃了一下。 姑娘,巴图胆怯的近身,想扶住哈尼斯的手臂,双手却犹疑的停在半空。哈尼斯转过脸,一汪泪水已噙满了双眼,她嘴唇颤栗着,“酋德啊,你虽从未用一句谎言,却用了一颗欺骗的心温暖了我的一生。”哈尼斯闭上双目,凄然一笑。 “这都是本王的过错,”烈布看到悲痛难抑的哈尼斯,眼眶一红,“你说的很对,哈尼斯,酋德在我这里从未得到过理解与尊重,对酋德,我负债累累,我宁愿一死回报酋德对我的深爱。”烈布说完,泪如雨下。 烈布对哈尼斯深深一躬,“烈布愧对姑娘的恩情,姑娘对我有救命之恩,烈布不但从未回报,还重伤过徒洛,今日,烈布愿意死在姑娘的手下,权当对姑娘谢罪了!” 死?哈尼斯冷峻望着烈布,“你死了,酋德就会复生吗?你死了,就能一了百了了?” 烈布抬起费解的目光。 “你还有一条最重要的罪责却被你遗漏了!”哈尼斯冰冷的语气。 姑娘是指? “你可知酋德是我夫君?你贪恋男色,屡次扣押酋德,离析我们夫妻之情,你该当何罪?” 烈布闻言,嘴角竟浮现了一丝笑意,“今日小王斗胆直言,姑娘对酋德有救命之恩,姑娘以身相许,亚罕王独断专行,才成就了你们的因缘,但是姑娘可知,酋德与我早就心心相印,彼此钟情,小王虽然暴虐,却从来没有因为贪恋酋德美貌,勉强过酋德,酋德爱我,但因愧疚姑娘,不知如何拒绝姑娘盛情,内心一直备受煎熬,我与酋德情深似海,生死相依,绝非姑娘所言的强人所难。” 哈尼斯冷漠的看着烈布,面无表情。 情深似海,生死相依?哈哈,哈尼斯冷冷一笑,“果真是巧言令色,如果你真的与酋德生死相依,酋德当日如何会葬身火海?你跟你的祖父一样,虚情假意,为了权力与地位,只会把心爱的人当作棋子!” 烈布紧紧抿住下唇,哈尼斯的话字字刺痛了他的心。烈布向着哈尼斯拱拱手,黯然一笑,“如果可以重来,烈布愿意放弃一切,做一个布衣草民,守护酋德一生一世,只可惜,他却听不到我的话了!” “你会因为酋德放弃王位?”哈尼斯嗤的一笑。 “我能。”烈布微微闭了下眼睛,“如果酋德能复生,我愿意追随他一同浪迹天涯,朝夕相伴,共渡余生。权力,富贵本是尘土,心无所爱,形同躯壳,烈布一生征伐杀戮,疲于奔命,早已身心疲倦,上天罚我,才让我失去世间最珍贵的所爱!怪只怪,我明白这一切太迟太迟!”烈布紧紧闭上双眼,两行清泪顺着他消瘦的双颊簌簌而下。 哈尼斯轻叹了一声,一双眼睛迷茫的投向了无尽的远方,她回身,款步向前走去,巴图惊异的看到,哈尼斯并未走向门边,而是径直向着洞壁前行着,巴图瞪大了双眼。 姑娘——烈布身后唤了一声。 “三日后,你带着酋德前往黑山吧,我父亲就安葬在那里,到了黑山脚下,你会看到一条湍急清碧的大湖,它的名字叫暹罗湖。” 烈布惊惧的凝望着哈尼斯飘忽的身影,不由得张大了嘴巴。 “姑娘,你的意思是?”烈布紧跟了一步,他追问道。 哈尼斯没有停下脚步,她的身影像一缕青烟一般,忽然消失在烈布的视线中,眼前除了一道冷冷的冰强,哈尼斯早已无影无踪。 姑娘! “三日后,我会让酋德复生!”哈尼斯的余音袅袅回荡在冰屋中,烈布与巴图目瞪口呆,他们双双对视,眼中迸出惊喜万端的光芒。 复生?这可能吗?烈布冷静回想,总觉得不像是真的,他曾经在黑山悬崖上跌落谷底,那黑山,满目疮痍,秃山峻岭,山底除了嶙峋的怪石,何曾有过什么清碧的大湖?难道哈尼斯在戏弄自己? 可是直觉告诉烈布,哈尼斯并没有说假话,酋德说过,哈尼斯性情纯真,不染尘埃,虽然有些刁蛮,但是个性耿直。难道——大王还在思虑什么?巴图早已按耐不住,喜形于色,“这位姐姐神通广大,可以穿墙而过,透析人心,小人看的真切,她不像是在欺骗大王。” 烈布沉吟着。 大王,巴图焦急万分,“即使其中有诈,也比大王苦等此处,备受煎熬好过百倍啊。” 巴图一席话,烈布猛然惊醒,哈尼斯何许人?她是枭王达布与百年水妖之女,对!烈布忽的眼睛一亮,他再也不能迟疑了! 第287章:如约而至 缇班听完巴图的讲述,半天才缓过神来。哈尼斯?缇班知道,当年达布曾经爱过一个百年水妖,并与那女妖生下一女,可那只是一个传说,难道这一切是真的,她能让酋德死而复生? “将军只管放心,这一次,大王心意已决,我们即刻就会动身前往黑山,大王已将兰陵重托给将军,将军登基后,统领兰陵,定会造福于百姓,大王说过,他从小过于强悍,一直对您苦苦压制,但是他一直都相信,论才能论人品,您比他和托雷更适合做这个王。” 听完巴图的一席话,缇班心头一热,想起烈布,他不禁黯然神伤。他怎么可以想到,彪悍不可一世的烈布,竟然如此用情之深!缇班深深吸了一口气,“请你回禀哥哥,我定会不负哥哥的重托,如果酋德真的能起死回生,与哥哥长相厮守,我愿祝福他们一生平安幸福。如果酋德不能复生,我会亲自接哥哥重返兰陵,只要烈布一天还在人世,缇班愿意永远追随哥哥左右,忠诚不二护卫兰陵!”缇班说完,向着巴图拱了拱手,昂首而去。 绵绵的飞雪飘飘洒洒,放眼望去,满目洁白,天地仿佛一色。此时,一辆马车飞驰在旷野之中,两道清晰的车痕,延绵的伸向远方。 一个头戴貂皮帽子的男孩手中挥动着马鞭,发出清脆响亮的哨音。烈布挑开车帘,凝望了一会远处,嘴角露出一个欣喜的笑容,他放下棉帘,凝望身边仿佛安睡的酋德,一只手轻轻抚过酋德的脸颊,他温柔的附身轻声,“酋德,马上就要到了,我真有些等不及了呢,哈哈。” “小子!快点啊,”烈布向着前方的巴图催促道。 “得勒,大王!”巴图回答的脆亮。 “我已经不是大王,以后不要这么叫我。”烈布叮嘱了一句。 那,巴图微微歪头,那叫什么,难不成叫大哥? “嗯,叫什么都行啦,你自己看着办。”烈布大大咧咧的回了一句,“赶明我给你娶个媳妇,你也成个家,生儿育女,不要在跟着我了。” 巴图闻言心头一阵黯然,烈布做王多年,那么多媳妇,竟然未有一儿半女,如今一切都不要了,他江山都舍得下,他巴图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我不!巴图第一次把烈布的话顶了回去。 嘿,你小子!烈布倒是没有生气,“我现在不是大王了,就是一个布衣草民,你跟着我只能吃苦受累,我有酋德相伴,你有什么,不知好歹的东西!” “那我也乐意!酋德视我为兄弟,肯定舍不得打发我走的,大王真是狠心!”巴图咬着后槽牙。 “看我不抽你!”烈布巴掌伸了过来,巴图一缩脖子,“大王小心,车子颠簸,小心惊扰了酋德。” 哦哦,烈布猛然被点醒,连忙把屁股坐实了,嘘嘘,他嘘了两声,口中叨念有声,“我说老兄,差不多就行了啊,一辈子的觉都让你睡完了,看你以后还睡得着!” 马车一路向东飞驰了两天,黑山,终于影影绰绰徐徐而现。 黑山,老子又回来了!烈布心中叹谓了一声。一挑车帘,烈布的把头伸出了车外,一股潮润的气息竟然迎风而送,烈布用力翕动了几下鼻子,“好清润的空气!” 烈布猛然惊觉,他忽的想起哈尼斯的话,他嗖的钻出了车棚,站起了身子,抬眼望去,巍峨的山峰赫然而立,浩渺的磷光在阳光下发出耀眼的光芒,烈布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揉了揉双眼,再次眺望,一条清碧的大湖已然横亘在眼前,浪涛汹涌,拍岸击石,轰隆隆的发出巨大的轰鸣声。 “大王,水,水,您看到了吗?”巴图不知何时也站起了身子,跳着脚的呼叫着。 两个男人大声欢笑着,随着巴图的跳跃,马车竟然左右摇晃起来,“车,车,别翻了!”烈布指着马车大声叫道。巴图惊得不轻,连忙蹲下身子,一屁股坐了下来。 驾驾!巴图一挥鞭子,两匹高头大马像是得到指令,撒欢的向着前方飞奔而去,烈布一个踉跄,险些跌落马下。 “奶奶的,你想摔死我啊!”烈布骂道。 “哈哈,大王,看来哈尼斯没有说谎啊,您看这湖面多宽啊,简直大浪滔天啊!”巴图兴奋的大叫着,根本不理睬烈布。 “对对,这简直就是天降神水啊,”烈布也兴奋的大声,不住的指着前方叫着,“快快,我们不能食言,赶紧过去看看那小妖女到了没有啊!” 越是临近,涛声愈发的轰然震响,巴图一抹头发,发丝竟然都被飞溅的水汽沁湿了。 巴图喘着粗气,这才勒住缰绳,他四下眺望着,除了耸立的群山,只有滔滔不绝的大湖横在眼前,极目而望,那里有什么人影。 哈尼斯姐姐!巴图扯开喉咙大声呼唤着。 烈布看了一眼巴图,用指头捂住了双耳,“你这破锣嗓子,哈尼斯是神女,她用得着你这么喊吗?估计早就蹲在暗处偷偷看着我们呢。” 嗯哼!一声闷雷似的的哼鸣忽然在耳边炸响。 妈呀,巴图惊得不轻,“何,何人?” “吵嚷什么!简直还不如个破锣呢?当我是个聋子吗?”闷声闷气的声音再次响起。 烈布四下观望,却不见人影,可是那声音,如雷贯耳,历历在目啊。烈布飞快的跳下马车,向着声音的来处深深一躬,“壮士息怒,烈布有礼了。” 烈布?闷重的声音响在耳边,巴图嗖的一下躲到了烈布的身后。 “正是小王,不不,壮士不必拘礼,叫我烈布就好了,”烈布恭敬的拱拱手。 “你怎么变得乖巧了,你不是很牛气冲天的兰陵王吗,怎么,不用九龙弓射我了?”闷雷似乎想起了什么,语气愤怒。 “不敢不敢,烈布今日就是前来向壮士谢罪的,只要壮士解气,只管痛打我一顿,烈布绝不还手。”烈布陪上笑脸,再次躬躬身。 哦?那好啊。 “大王已经10几天没吃饭,自然是打不过你的。”巴图身后探出脑袋,跟了一句。 “嗯?你是说他吃饱了就打得过我了?”闷雷声逼向了巴图。 “没没,小人的意思是,他没吃饭,您揍扁了他也没意思,不如等他吃饱了再打,打的也爽快不是?” 吼吼吼,闷雷愉快的笑了起来,“你说的也对,徒洛从来不打没有还手之力的人,那多没劲!” 烈布讪笑的陪上笑脸。 “徒洛,你又来打架了吗?”哈尼斯的声音忽然响起。 烈布与巴图大喜过望的抬起头,烈布连忙近身两步,“哈尼斯姑娘,我如约而来,一刻都没敢耽搁。三天的路程,我两天就赶来了。”烈布连忙躬身。 雾气迷蒙的远处,哈尼斯的身影徐徐而现,她的身后,跟着一个高达两米的巨人,巨人跟在哈尼斯的身后,两只凹深的小眼睛的放着绿色的幽光,巴图只感到双腿不能自控的微微颤动起来。 “很好,酋德呢?”哈尼斯慢慢走到了近前。 “他就在车中安睡。”烈布伸手一指,笑容和煦。 哈尼斯闻言,眉毛轻挑竟莞尔一笑。 第288章:以命换命 烈布内心焦急,他急切的给哈尼斯一躬,“姑娘答应,三日后酋德既能复生,可真的属实?” “这绝不可能,”身后的徒洛忽然冷冰冰的接了一句。烈布如一盆冷水泼面,他诧异的抬眼,脸色陡然一沉,难道哈尼斯在戏弄自己? “人死不能复生,这是人人皆知的常识!”徒洛冷冷的又跟了一句。 烈布一时怒从心起,他真想一拳挥过去,砸在徒洛的脸上,可是此刻,他知道自己决不能鲁莽行事,哈尼斯说过黑山脚下会有一条湍急的大湖,哈尼斯如约而至,她并没有欺骗自己。 烈布强忍着心头的怒火,他微笑的望着徒洛,“壮士戏言,此事事关重大,哈尼斯姑娘岂会哄骗于我。” 徒洛迈动脚步,逼到近前,胸口几乎跟烈布贴在一起,他傲慢的垂下眼帘,一双凶恶的眼睛俯视着烈布,“死而复生是违背天意,会收到上天的责罚。更何况酋德背信弃义,抛弃了哈尼斯,还跟你这个男人苟且一处,你竟然还想让哈尼斯拯救酋德,你不觉得你十分的可笑吗?” 烈布再也按奈不住胸中的怒火,他狠狠的瞪视着徒洛,目光冷冷的瞥了眼一旁沉默的哈尼斯,“壮士,你出言不逊我不跟你计较,但是,别忘了,君子一言九鼎,正是哈尼斯亲口答应,不然我犯不上远涉千里来到黑山!” “哈,那又怎样?”徒洛抱起了双臂,不屑的扬扬下颚,挑衅的看着烈布,“你这么做无非是为了你自己,为了让酋德复生跟你恩恩爱爱,呸呸,两个男人,你们真另我恶心!”徒洛噗的啐了一口唾沫。 烈布攥着拳头,关节咔咔作响,他感到自己的手臂马上就要失去控制了。 徒洛!哈尼斯低喝了一声,“是我让他们来的!” “不行!这绝对不可以!”徒洛忽然大声的吼了一声。 烈布惊异的看着徒洛,仙螺城的日子他记得清楚,徒洛害怕哈尼斯犹如老鼠见猫,可谓百依百顺,今天这怪物是不是疯了! 哈尼斯脸色一沉,“我已经答应了他们,这个事情你不用管。” “不行!你不能去救那个混蛋!”徒洛转过脸,向着哈尼斯发出野兽般的叫喊。 烈布被这声巨吼震的耳膜嗡嗡作响,他真后悔没有带上九龙弓,即刻就去射穿那个巨大的脑袋。 “我的话你也不听了是不是!”哈尼斯果然恼怒了。 不听不听就是不听!徒洛挥动着巨大的手掌,在烈布眼前挥舞着,“你,赶紧给我滚!” 烈布的发丝凌乱的浮在脸上,他像是无视眼前的一切,岿然不动。 啪的一声巨响,徒洛的半边脸扭向了一边,徒洛捂住了脸颊,满脸惊恐委屈的望着哈尼斯,由于愤怒跟激动,他的脸孔扭歪一般的愈发狰狞,烈布看到,那对绿油油的小眼睛蓦的噙满了泪水。 “徒洛——对不起,”哈尼斯口气软下来,她走上前,伸出了手臂,徒洛一扭脸闪开了哈尼斯的手指,“徒洛,听我说,我们不能置酋德的生死于不顾,这不仅仅因为我深爱过酋德,还因为,酋德对我们亚罕有着天大的恩泽。” 那也不行,徒洛哭泣着,“我不能让你那么做,哈尼斯——”巨人竟然抽抽噎噎的哭了起来。 烈布跟巴图禁不住目瞪口呆。 “徒洛,要乖,你还记得当年我们亚罕是怎么灭亡的吗?”哈尼斯柔声道。 是他,徒洛愤怒的指向了烈布,“是他的祖父背弃盟约,才令大王兵败如山!” 并非如此,徒洛,哈尼斯幽长的叹息了一声,“亚瑟王却有过错,但是导致亚罕灭亡的真正原因是麾桀的那场大火,它们足足烧了一个月,那是麾桀恶意的报复。而如今,为了震摄麾桀,酋德只身重入炼融井,将麾桀的魔法吸附到自己的身上,他忍受了常人根本无法忍受的痛苦,以至将自己的容颜俱毁,他惩治了恶魔,代价就是毁掉了自己。我相信,即使父亲知道我的决定,也不会怪罪于我的。” 徒洛呜咽着,“可是酋德是因为容颜丑陋,自惭形秽,不能跟这个男人厮守,才自杀而亡,凭什么要毁掉你换他重生!” “酋德不是自惭形秽,徒洛,他是爱这个男人。”哈尼斯轻声道。 烈布惊愕的望着哈尼斯,什么? 是的!徒洛忽然闪电般的揪住烈布的衣领,“现在你知道了,哈尼斯如何才能令酋德复生吗,那就是以命换命!” 烈布的头在徒洛的巨掌中剧烈的摇晃着,他完全的惊呆了,以命换命?怎么会这样? 放下他!哈尼斯喝道,“他已经绝食10几日,为了酋德,容颜大变,身体衰弱,怎么还禁得住你这么折腾他!” 哈尼斯!徒洛发出一声哀鸣,他一把松开烈布,烈布脚步一滑,噗通一声跌坐到地上。听到哈尼斯的一席话,烈布忍不住鼻子一酸,他现在方能明白,酋德当日话语的含意,明白为什么酋德宁愿苦苦的自我煎熬,也不愿去伤害哈尼斯。 烈布支撑着身体慢慢站了起来,巴图连忙上前扶住了烈布的手臂,烈布重重的喘息着,胸口上下起伏着,他喉咙一哽,半响说不出一句话来。 姑娘,烈布悲戚的望着哈尼斯,“对不起,我真的——”烈布几乎说不下去了。 呵呵呵,哈尼斯笑出了声,“烈布,你也会哭吗?” “人非草木,岂能无情,烈布也是人,会爱,会痛,会流泪,姑娘怎出此言呢?”烈布说完,几乎落下泪来。 哈尼斯挥挥手臂,一脸向往之色,“这暹罗湖是个神湖,这里的水草丰沛,鱼类万种,这里土地肥沃,良田千亩,繁花似锦四季如春,就是当年的仙螺城,也给比了下去呢。” 烈布惊奇的望着哈尼斯红润饱满的双颊,阳光下她发丝如锦双目明澈,神采飞扬。烈布不由得看入了神,好一个美丽的女孩,以前他为何总是觉得她凶恶古怪不好接近呢。 哈尼斯转过身,走到徒洛的面前,她踮起脚尖,轻轻捧起了徒洛的沉重的脸颊,“哭什么,傻瓜。”哈尼斯温柔的拭去徒洛脸上的泪痕,“你还记得,我们相伴一起有多少年了吗?” 徒洛眼中闪动着兴奋的光芒,他似乎想都没想,“100多年了,哈尼斯。”徒洛语气温和了下来。 “那,你知道我现在多少岁了吗?嘿嘿,”哈尼斯调皮的一笑。 “还用问,不过,”徒洛握住哈尼斯的一只手,他竟然有些羞涩的微微低下了头,“你永远都那么美丽,就像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一样——” 哈哈哈,哈尼斯愉快的大笑了起来,“那你能告诉我,如果我永远都是这个样子,算不算违背天意呢?” 徒洛被问住了,他眨动着一双幽深的小眼睛,困惑的望着眼前青春健美的少女,哈尼斯是什么意思,难道还有愿意苍老的人么,这是天意,是恩泽,哈尼斯本来就是人间精灵,她是神的女儿,她怎么可以老去? 傻瓜!哈尼斯白了徒洛一眼,“这都是父亲的梦想罢了,他爱我,他用自己的生命换来我的永生,其实呢,他是想念母亲,愿意早一点去陪伴她罢了。” “胡说,他爱你,哈尼斯。”徒洛宽厚的纠正着哈尼斯,温存的嗔怨了一句。 所以,哈尼斯轻轻叹息了一声,“亲爱的徒洛,父亲锻造了我的世界,我在父亲的梦想中活了100多年啊。” 第289章:百年一梦 哈尼斯,你——徒洛口中轻唤,他迷茫的看着哈尼斯。 “亲爱的徒洛,我早已不是你眼中那个16,7岁的少女,你想看看我真实的样子吗?”哈尼斯温柔的一笑。 徒洛愣愣的站在那里,不知所措的凝望着哈尼斯调皮的目光。 哈尼斯咯咯咯的笑着,手臂忽的伸展,身体忽然快速转了一圈,烈布站在旁侧,无比惊异的望着眼前的一切,他完全的惊呆了。 哈尼斯慢慢转过身,那个青春无邪的少女赫然消失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妇人伫立眼前,那一张褶痕密布的脸上,却闪动着一双湛蓝色的双眸,那目光似曾相识,哈尼斯?烈布由于震惊几乎惊叫出声。 哈尼斯走到徒洛的近前,扬起了脸颊,“我已经125岁了,这才是我真实的容颜啊,亲爱的徒洛。” 徒洛的嘴巴洞张着,他的眼睛瞪得滚圆,他完全的懵住了。 哈,哈尼斯? 嗯,哈尼斯轻笑了一声,“别怕,是我啊,徒洛。” 徒洛捂住脸颊,竟呜呜的哭了起来。 “怎么了,徒洛,我让你害怕了吗?”哈尼斯有些委屈的仰起头。 哈尼斯——徒洛慢慢张开双臂,口中呜咽着,他向着哈尼斯迈动着沉重的脚步,一双巨大的臂膀将哈尼斯紧紧的搂在了怀中。 “不,不,我没有,亲爱的哈尼斯,”徒洛大声哭泣着,“你永远都是徒洛心中最完美的女孩。” “真的吗?”哈尼斯兴奋的望着徒洛,巨人用力的点了点头,“我平生只有一个愿望,就是守候在你的身旁,这不仅仅是对先王的承诺,这是我一生的所求,只要你不抛下我,哈尼斯。” “谢谢你,徒洛。我累了,徒洛,昨晚我梦到了我的母亲,她真的好美啊,我告诉她我的决定,我以为她会生气,就像你一样,可是她却笑了,她对我说,我无论怎么选择,只要顺从自己的真心,都是对的。” 哈尼斯转过身对烈布微微一笑,“我该走了,去陪伴我的父亲和母亲,100多年了,我真的好想他们,当然,”哈尼斯回首一笑,“知道吗,徒洛整整守护了我100年,其实,徒洛原来也不是这个可怕的样子的,他其实很英俊的。” 徒洛含泪的望着哈尼斯,眼中闪动着脉脉的温情。 烈布翕动着双唇,心头一阵阵的揪紧。 “好好去爱你的酋德吧,或许,他原本就不是我的,哈,”哈尼斯柔美一笑,她向着徒洛伸出了手臂,“来,巨人,我们走吧——” 烈布强忍住蓄满眼眶的泪水,他看到哈尼斯的身体忽的变得雪亮,像是透明的水晶一般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她徐徐升上半空,美女的少女向着向着徒洛粲然一笑,伸出了她的手,徒洛毫不犹豫的伸出大手,一把握住了哈尼斯的手指,烈布看到,徒洛的手臂也被那光晕照亮,须臾间,巨大的身躯也被映照在夺目的光芒之中。 烈布惊异的发现,徒洛粗壮的手臂连同那狰狞可怖的脸庞都在奇异的变幻着,像是褪掉了一层轻纱,一个眉毛浓黑,双眸炯然,一脸英气的男子映现在了他的眼前。 哈尼斯与徒洛对望着,徒洛英俊的脸上绽放着无比幸福的光芒。 哈尼斯向着烈布点点头,烈布连忙伸出手臂,向着哈尼斯挥手告别,两个人的身影似乎渐行渐远,轮廓愈发的模糊,转瞬,他们化作一道烟尘迅速的消散在了风中,在烈布的痴望中无影无踪。 烈布的手臂停在了半空,身体像是被钉在了原地,他痴愣愣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大王,大王,你快来看啊,酋德醒了,他醒了!”巴图的叫声忽然在身后响起,烈布缓慢的转过身体,他看到巴图正站在马车上,向他疯狂的晃动着手臂。 “大王,”巴图带着哭音大声喊叫着,“酋德醒了!” 烈布猛然回神,酋德醒了?烈布转过身疯也似的奔了过去。 烈布俯下身子,他攥住酋德的手,他感到了那掌心的温度,天,酋德真的活过来了,烈布的手不能自抑的颤抖着。 酋德缓缓的睁开了双眸,那漆亮的眸子如水般的清澈,睫毛卷动,双唇微张,他像是刚刚从梦中醒来,神情有些怔忪,他疑惑的望着眼前两个满脸泪光的男人,他似乎吓了一跳。 你们——酋德讶异的吐声。 啪嗒,一颗滚烫的水珠滴落在酋德的脸上,酋德惊异的凝望,眼前的人谁,那熟悉的眉眼,那高挺的鼻梁——可是,他怎么满头白发,满脸是泪,他怎么了?这是烈布吗? 大王?酋德努力想支撑着坐起来。 酋德!烈布忽然张开双臂,一把将酋德紧紧的抱在了怀中,“你醒了,你真的醒了!” 酋德似乎挣扎了一下,烈布的胸膛滚烫,剧烈的起伏着,双臂死死的将他抱紧,酋德不再挣扎,他知道,烈布的臂膀如同铁箍,挣扎也是无用的,酋德把头靠在烈布的胸前,烈布忽然大放悲声,哭得震天山响,酋德吓呆了。 “你怎么了,大王?”酋德不住的抚着烈布的脊背,他这时才发觉,烈布消瘦的几乎变了形,“大王,你怎么了?”酋德用力挣开烈布的双臂,捧起了那哭歪的一张脸。酋德心中一阵绞痛,“你怎么了,大王,别伤心,你到底怎么了?” 他们很近的凝视着,酋德眼睛一热,泪水不由自主的滚落腮边,“大王,你病了吗?你怎么这么憔悴?”酋德不住的用手指擦拭着烈布的脸颊,“你怎么那么不注意,你瘦了好多啊,你的头发怎么全白了啊——” 哈哈哈哈哈,烈布忽然疯狂的大笑起来,他舞动着双臂,“苍天有眼,苍天有眼,酋德,你活了,你真的活了!” 酋德望着疯癫的烈布,惊异的张大了嘴巴。 酋德——巴图哭泣着爬到了近前。 巴图? 酋德,你真的什么都记不得了吗?巴图的脸上悲喜交集,“大王等你等的好苦啊!” 第290章:我才是那笼中鸟 酋德迷蒙四顾,这是什么地方,他感到了潮湿的沁润,兰陵怎么会有这样的空气,酋德望着烈布,烈布嘴巴一裂,他拉住酋德手,“来,我想你已经睡足了,跟我一起下来吧。” 烈布灵敏的一跃,率先跳下马车,掀开了湿漉漉的车帘,湍沛的湖水卷动着浪花,击打在雪白的岩石上,青山翠绿,飞鸟盘旋,他抚着酋德的手臂,拦腰一抱,酋德已经稳稳的站在了地面上,酋德的眼中已是惊喜万分。 这是什么地方?酋德顾盼环视,迷茫不已。 家。烈布揽住酋德肩膀,“这以后就是我们的家,”烈布用手一指,“我要在那边盖一个阁楼,最好三层,站在上面可以远眺远处的风景,夜晚聆听你的笛声。” 泪光在酋德的眼中闪动,他望着眼前似乎一夜沧桑的男人,这一切都是真实的吗? 大王——酋德呢喃。 “我不再是大王了,亲爱的酋德,从今天起,我就是一个布衣草民,或者就是一个渔夫啦,”烈布提了提半边已经被浪花沁湿的长袍,哗的的一下,他将身上长袍抖落下来,随手一团,高高的抛向了半空。 “酋德,如果我告诉你,我决定与你终生相伴,永不分离,你会答应吗?”烈布一双凹深的鹰眼温情的望着酋德。 酋德颤动着双唇,这一切都是真的吗,他像是从一场噩梦中醒来,眼前的一切亦真亦幻,这到底是不是一场梦境? 怎么,烈布用肩膀碰了碰怔忪出神的酋德,“我终于下了决心,你不是要反悔,不要我了我吧?” 酋德扭脸望着烈布,“您不再是兰陵王了?” 是啊,酋德,巴图不知何时跳到了酋德面前,“大王已经将王位禅让给了上将军,今天就该是上将军的登基大典,你要是不要他了,那他可是就没人要了啊——” 去去,烈布白了巴图一眼。 “我是谁?”酋德像在喃喃自语。 啊,啊?烈布与巴图面面相觑,不会吧,酋德连自己都不认得了? 我真的是酋德吗?酋德似乎猛然惊觉,一双手抚在双颊上,脸上一片惶恐之色。烈布点点头,搂住酋德的肩膀,“我一朝顿悟,什么才是我一生最想要的,就是你,酋德。” “我真的是酋德?”酋德仰望着烈布。 哈哈,烈布愉快的大笑起来,“傻瓜,那你还会是谁呢?” 不,酋德恐惧的大声,他忽然想起了什么,他惊恐的后退了两步。 “酋德,看这里,”酋德一惊,猛然回身,巴图手中竟然端着一面铜镜,笑嘻嘻的望着他。 “我特意带上了这个,你来看看啊,”巴图把铜镜举到酋德的面前,酋德侧着脸,他犹豫的悄悄瞥视了一眼烈布,烈布含笑点点头。 酋德迟疑的转过身,他看到了一张俊美得毫无瑕疵的脸庞,镜中的男子惶惑的与自己对望着。 “哈哈,我怎么觉得你比眼前还要帅气呢,酋德?”巴图笑了起来,“古书上有讲,睡眠能让人容光焕发,酋德,你这一觉补得好,面色都红润了许多哦。” 嗯嗯,烈布也高兴的频频点头。 酋德眼前一片模糊,他紧紧抿住双唇,他望着烈布,忽然,他张开双臂一个纵身飞进了那个怀抱之中。酋德呜鸣着,他紧紧的抱住眼前高大的身躯,“对不起,烈布——对不起——” 烈布不解的皱皱眉,“你啥地方对不起我了,简直胡说!” “我让你伤心了——你看你的样子,请原谅我——”酋德放声痛哭。 烈布疼爱的抱着酋德,温存的晃动了两下,“好傻,我都懂,别哭,我们再也不需要眼泪,你看看我,”烈布拍拍酋德的脸颊,一幅委屈的样子,“你知道我多久没有吃饭了吗?我快饿死啦!” 酋德与巴图闻言,噗的笑出了声。 月色皎洁,夜晚的暹罗湖微风习习,带着丝丝的甜味,他们三人架起了篝火,巴图下水,费了半天气力叉住了几条肥大的湖鱼,巴图麻利的开膛破腹清洗干净,美滋滋的挂在树枝上烧烤起来。 烈布与酋德坐在湖边,依偎在一起,一直在低声絮语,像是有说不完的话,巴图看着两个人的背影,心中不禁感慨万分。 烈布一口气吃了三大条鱼,匝匝嘴巴,意犹未尽,“巴图这么笨,还能叉住这么多鱼,我看这暹罗湖的鱼儿,就是我们吃上三辈子,也吃不完啊,哈哈。” 巴图不高兴的翻了烈布一眼,我怎么笨啦,我这可是第一次捕鱼哦。 暹罗湖?听到这个名字,酋德沉默着若有所思。 “天色已晚,大王,您不如与酋德先去安歇吧,车子里面我已经铺盖好了,正好可以睡下两个人,”巴图谦恭的望着烈布与酋德。 “不,你去睡吧,我们就睡这里,”烈布仰面躺在了岸边的沙地上。 啊?巴图眨眨眼。 “对啊,”酋德一笑,“大地为床,天空做被,多舒服呢。” 咳咳,巴图讪讪的一笑,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低声嘟囔了一句,“好吧,你们尽情的去浪吧,”,巴图说完,哼着小曲,颠颠的转身走了。 烈布摊开手臂,示意酋德过来,酋德温顺的躺在了烈布的臂弯中,两人久久的对视着,万籁俱寂的星空下,他们谁都没有讲话,千言万语似乎都凝聚在了无言的凝望中。 酋德轻轻闭上了双眸,他抚摸着烈布宽阔的胸膛,“你还没有告诉我,我到底是如何死而复生的?” 烈布闭着眼睛,轻轻吻了吻酋德的发梢,“哈尼斯救了你,她真是个好女孩——”烈布娓娓道来,像在讲述一个缠绵的故事,“哈尼斯对我说,人总是会忽略那些爱自己的人,即使他们做了一切,还是会被你漠视,因为,你的心你的眼睛总是放在你爱的人身上,即使他并不爱你——” 烈布能够感觉到,自己的胸前已经冰冰凉的一片潮湿,他拍了拍酋德的脊背,“我现在才明白,那个可恶的徒洛原来竟然是个如此可爱的家伙,100年啊,当真是个千古难寻的情种——” “别哭,酋德,如果哈尼斯没有看到我们的深情,或许也不会那么释然,我真的很感激她。” 酋德仰起湿漉漉的脸庞,“告诉我,你真的不后悔放弃做一个王吗?” 不,烈布笑着摇摇头,“你离开的时候,我身心俱焚,那个时候,我就明白了,以前的我是多么的愚蠢,如果没有你,权力与王位又有什么意义呢?” 酋德一笑,“那,如果我同意跟你进宫,你既能做一个王,还能拥有我,是不是你会感觉更完美些?” 真话?烈布认真的看着酋德。 当然,酋德颔首。 “不会,就像鸟儿不喜欢被关在笼子中,它们喜爱的是天空,它们渴望的是翱翔。即使是镶嵌着金丝宝石的笼子,它依旧不是小鸟想要的。如果你爱这只小鸟,就要给它自由,如果你真的舍不得小鸟飞走,就把自己也变成一只鸟,陪伴它一起翱翔。” 哈哈哈,酋德笑得前仰后合,“你把自己变成了一只鸟?” 嘘嘘,烈布煞有介事的用手指挡在了酋德的唇边,“你让我明白,我天生就是你陪伴你身边的那只小鸟,活在笼中的一直是我。” 从未有过的暖流霎那涌遍了酋德的全身,他捧起烈布的脸庞,将两片滚烫的双唇紧紧印在了烈布的唇间。篝火将两个人的脸颊映透得绯红,他们紧紧的簇拥在一起,像是要把自己的身体完全的融进对方的体内,再也无法分离。 第291章:王后驾到 从天而降的神湖被周围的百姓纷纷扬扬的传颂了出去,慕名而来的百姓围聚在神湖边上,喧闹不已。酋德知道,这些慕名而来的村民大多都是抚宁的百姓。这片土地自打百年前那场大火,就变成了一片突兀荒凉的旷野,一座荒芜的黑山矗立在无边的旷野中,冷漠的俯视着岁月的沧桑。 而如今,一条湍急清碧的大湖环绕着久已孤单的群山,满目苍松翠柏,郁郁葱葱,那坚硬的黑土变得松软而肥沃,人们惊异的发觉,这里原是一片沃土良田,抚宁的人们奔走相告,他们供奉百年的亚罕王达布终于显灵了! 酋德欣喜异常,“这里土地广袤,足可以养护千户人家啊!” 蒙煵在一个清晨来到了暹罗湖,他久久的伫立在湖边凝望,神情凝重。 “父亲,我一直有个疑问,这暹罗湖可是当年哈尼斯母亲栖居的那个暹罗湖?”酋德望着蒙煵。 蒙煵一笑,“是的,孩子,你很聪明。这条湖水其实就是哈尼斯手中的魔镜啊。” 啊,酋德闻言百感交集,想起哈尼斯酋德不由得悲从中来。 “当年,哈尼斯的母亲悌亚在暹罗湖修炼百年,化为人形,与达布倾心相爱,悌亚临死前,将全部法力化为这个宝镜,留给了哈尼斯,而哈尼斯为了令你重生,宁愿舍弃肉身,化入镜中。她是个知恩图报,心地善良的好女孩。” “父亲,”酋德忧伤的垂下头,“我有负哈尼斯——” “不,孩子,爱你所爱没有错,如果哈尼斯真的怪罪于你,也不会这么做。烈布为了你放弃了王位,足令世人唏嘘,父亲希望你能平安快乐,不日我将远行,我一生居无定所,离群索居,已经习惯了,现在有烈布在你身边,我也很放心。”蒙煵拍了拍酋德的肩膀,酋德含泪点了点头。 只是,蒙煵微微沉吟了一下。 什么,父亲?酋德看出蒙煵似乎有话要说。 “相爱相守,是凡人一生追求的幸福,可是,寻常夫妻可以生儿育女,尽享天伦,你们——”蒙煵似乎在斟酌着措辞,酋德马上明白了蒙煵的担忧,他不由得笑了起来。 “父亲,您真是变老了,也变得唠叨起来了嘛,”酋德亲热的揽住蒙煵的手臂,“现在烈布变成了一个捕鱼高手,他集结了10几个精壮的男子,每日下湖捕鱼,每日都收获万斤,然后贩运到附近的村镇去卖,那里的百姓多年没有吃过这么新鲜的美味,高兴的不得了。” 蒙煵呵呵一笑,“那你得告诉他,不要抬高鱼价哦,这里的百姓多年贫瘠,那里有那么多银两去买鱼,烈布别是不当王,当起了奸商啊,哈哈哈。” 哈哈,酋德大笑起来,“没有了,父亲,他不敢的,烈布说了,这神湖是上天的恩赐,他断不敢赚黑心钱的。” 父子俩正在款款慢行,迎面却传来急促的呼喊声,酋德抬眼一看,却是巴图急匆匆的跑了过来。 “什么事情,风风火火的?”酋德拉住巴图,为他用衣袖擦拭着脸上的汗珠。 那什么,巴图伏到酋德耳边。 嗯哼,蒙煵咳了一声。 “嘿嘿,法师,原来是您,小人给你施礼了,”巴图看到蒙煵连忙嬉皮笑脸的躬身而拜。 “什么事情还要瞒着我吗?”蒙煵拉长着声音。 不敢不敢,巴图连忙摆手,他看了一眼酋德,“宫中来人了。” 哦?蒙煵与酋德对视了一眼,谁? 祁妃。 啊?蒙煵与酋德再次对视,祁妃是当朝的王后,她怎么来了? “大王没有来?”酋德好奇的问。 “没有,只有祁妃一人,现在就在阁楼中与大王交谈,我这不是特地赶来告诉你一声的。” 祁妃贵为当朝王后,她只身来到此地,却是为何?酋德心头一阵疑惑。 我去看看,酋德丢下一句,急忙向着阁楼跑去,果然,酋德看到阁楼下停着一辆华丽的马车,几个乔装的随从徘徊在阁楼下,他们习惯的四面分立,漫不经心的巡视着。 酋德小心的避开了侍卫的视线,他悄悄的从一个侧门绕上了阁楼,酋德放慢了脚步,他这样子上去是不是太唐突了,祁妃忽然驾到,并未有任何通告,说明祁妃并不想惹人耳目,烈布没有告诉自己,说明他们有私密的话想说,自己这样子冒然进去——会不会?犹疑间,酋德想转身离去,确有忍不住心头的蹊跷,酋德想了想,脚步轻微的走上了顶楼。 门并没有关闭,微微嵌着一点缝隙,里面断断续续传来了谈笑声,酋德屏住呼吸,悄悄的走到了门边。 “你千里而来,不仅仅是为了给我道贺吧,哈哈,祁妃啊,不不,殿下不如直言,烈布是个直性子,是不是朝中出了什么状况?”烈布端起水杯,喝了一大口清茶,“这里不比宫中,简陋的很,只有清茶一杯,王后不要嫌弃。” 哎呀,祁妃咯咯咯笑了起来,“大王啊,您这是在嘲笑我么,难道非的朝中有事我才能过来看您?”祁妃娇滴滴的声音。 嗯哼,烈布咳了一声,他向门外望了望,烈布压低了声音,“那你来干嘛?你可是前朝的妃子,酋德知道我跟你躲在屋中,这,这多不好嘛。” “哎呀,酋德那里有那么小气,我看是大王小气才对。”祁妃打趣起来。 “嘿,缇班知道你来么?”烈布问道。 不知。 啊?烈布更加紧张起来,“那,你你你,这传扬出去,算怎么回事么!” 祁妃站起身,纤腰婀娜,款款走到了烈布近前。 “男女有别啊,王后慎行。”烈布向后挪了挪身子。 哈哈哈,祁妃开心的笑了起来,“大王真是该头换面了,我能吃了你,你躲什么!” “你到底有什么事情,快说!”烈布压低着声音。 “好了好了,我也不逗你了,”祁妃环看了下四周,微微叹口气,“大王可知,我今生最憎恨的是谁吗?” “不是我吧?”烈布瞥眼,若无其事的挠了挠耳朵。 果然聪明,祁妃一笑。 切,烈布不以为然的一笑。 “可是大王知道我平生最敬重的人是谁吗”?祁妃又问。 却是不知。烈布架起了二郎腿。 “也是你啊。”祁妃笑出了声,“你拱手让江山,只为红颜笑,我对大王真是刮目相看啊。” “得得,你能不给我戴高帽吗?想压死我吗?我这么做只为了快活一世,那个王,我当厌了,只想过几天人该过的日子。以后让我兄弟去受这个罪吧,哈哈。”烈布愉快的笑起来。 大王,祁妃忽然语气郑重,她双膝一屈,给烈布跪了下去,“大王当日能不计前嫌,成全我与缇班,我却一直没有机会当面言谢!” 烈布有些诧异,“别别,别再一口一个大王,好不好?快起来,我已经不是大王,如按礼数,我该拜你才对,快快起来!” 唉,烈布叹息一声,“这些都是陈年旧事了,你与缇班本是青梅竹马,当年都怪我,贪图你的美貌,硬生生的娶你进宫,你不怪我就好了,这些事情,今日就不要再提了。” 嗯,祁妃温顺的应了一声,“不过,为这次悄悄前来拜会大王,却是有一件事情想当面告诉大王的。” “什么事情?”烈布好奇。他就知道,祁妃千里而来,定有要事,这才刚刚算说到了点子上。 “前段时日,我产下皇子,缇班欢喜万分,立褚本是国中大事,小皇子聪明伶俐,甚为可爱。”说道儿子,祁妃满眼的柔情。 烈布点点头,微微一笑,“嗯,皇储本是国事,不过缇班既然已经即位,立褚之事自然将由他来决定,不比在问询于我了。” 唉,祁妃叹气一声,“大王在位多年,却没有留下任何血脉,大王当真没有遗憾吗?”祁妃小心的望着烈布。 烈布自嘲的一笑,“人生本是有得有失,王者也是一样。只要把握自己认为最重要的那部分就好了,人怎么可以贪婪到什么都尽善尽美?我得酋德,今生无憾。” 大王,祁妃叹息一声,她抬起双眸,温情的凝望着烈布,“我有句话,想告诉大王一人。” 酋德在门外忍不住竖起了耳朵。 “你才是这个孩子的亲生父亲,他是你的儿子。”祁妃轻声说,“我本可以不告诉你,但是,思前想后,我还是决定告诉你,他日,他会继承大统,成为兰陵王。” 烈布惊恐的望着祁妃,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当然,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缇班也不会知道。这个孩子是大王一次醉酒,被酋德赶出房来,意外而得,呵呵,我深爱缇班,今生都会与他相伴。我告诉大王,没有任何祈求,只为让大王心安,在这个世界上还要您的血脉,他日的兰陵王还是您的儿子。” 烈布久久的沉默着,良久他抬起微红的双眼,“谢谢。” 门外的酋德轻轻闭上了双目,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这个祁妃还真是个仗义的女子啊。烈布知道这个消息,该会多么的欣慰,酋德慢慢移动脚步,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 第292章:斯图! 关于这件事酋德什么也没有问,除非烈布愿意自己告诉他。可是烈布却什么也没有说,只说祁妃奉命前来探望,酋德心中一笑,便不再追问。 暹罗湖边,陆陆续续迁徙而来的人越来越多,而大多数都是从抚宁而来的亚罕后人。达布的灵位依旧供奉在山中,犹如毗邻而居,他们不必一年一次的前来祭奠,而是经常性的前去探望他们的先王,把最肥美的鱼儿献给达布。 蒙煵告诉抚宁的百姓,哈尼斯并没有抛弃他们,她无意做一个王者,步父亲的后尘,她宁愿化作这条大湖,带给族人幸福与兴旺,真正的王不是非要统辖他们,而是世代的庇护他们,这也是达布的遗愿。 抚宁人频频点头,感慨万千。 酋德从未像现在这样的平静与安详,有时候他甚至不相信眼前拥有的而一切,这个男人与他朝夕为伴,相拥而眠,每一个早晨,看着烈布从睡梦中醒来,伸着长长的懒腰,揉揉惺忪的睡眼,嘴巴一裂,现出爽朗纯净的笑容。 烈布似乎完全的适应了一个渔夫的生活,他的皮肤变得黝黑,胸膛愈加宽阔,看上去更加健硕了,方远百里,无人不知暹罗湖边有个跟兰陵王同名的小子,竟然也叫烈布,他最骁悍最能干,他捕鱼总是比别人多上一倍,真是条捕鱼的好手呢。 烈布玩得不亦乐乎,跟那些渔民称兄道弟,素日闲着无事,便在家中神侃饮酒,那些精壮的男子对烈布无不言听计从,夸他有见识,有胆量,就是兰陵王这个位子让他来做,也未尝不可,烈布听着得意得很,偷偷向酋德挤挤眼。 酋德有时候甚至不相信,他曾经是一个王。怎么看都像是一个天生的渔夫。 酋德期待着能跟以往的达布一样,哈尼斯也能托梦给他,那怕在梦中,他能亲口告诉哈尼斯一声,虽然他背弃了誓言,虽然他情非得已,但是,他从未后悔过曾经的时光,从未后悔娶她为妻。 可是,香消玉殒的哈尼斯,即使在梦中,她也永远的消失了,每每想起,酋德的心涌起淡淡的忧伤。 与烈布朝夕相伴的日子,让酋德的心充溢着温情与爱,那么浓郁醇厚,它似乎化解了他心中所有的哀愁,酋德忽然发觉,他与这个男人的缘分其实是注定的,或许他经历的一切苦难都是为了等待今天的相守,冥冥中,这个男人才是他一生的宿命。 这个清晨,烈布照例早早的带领着他的兄弟们去下湖捕鱼了,酋德懒懒的躺在床上,这样的日子很惬意,惬意的让他有些恍惚一般。 门外忽然传来嘈杂的人声,酋德揉揉眼睛,透过窗棂抬眼望去,一群村名正吵吵嚷嚷的向着他们的阁楼走来,走在最前面的竟然是巴图,他的怀中似乎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儿,酋德纳闷的坐起身,他听到了嘹亮高亢的啼哭声,酋德不禁皱起了眉。 巴图急匆匆的跑了起来,似乎急不可待似的,酋德连忙下了床,披上长衫,疾步迎了出去,这是怎么了?大清早的,这些村民这是——酋德打开房门,巴图已经一头汗水的挤进了门,目光热切的让酋德费解不已。 “这是?”酋德一头雾水的望着巴图,指着婴孩问道,“这是谁家的孩子?出了什么事情?” “你仔细看看,酋德……”巴图眼中闪动着晶莹的亮光。 厄——酋德跟巴图对视了片刻,他低下头,襁褓中的婴孩正张大着嘴巴哭泣着,他看着酋德,长长的睫毛下,一双碧蓝色的双眸凝视着酋德,他竟然止住了啼哭,张着一双肉乎乎的小手,忽闪着大大的眼睛,咿咿呀呀的叫了起来。 酋德困惑的望着眼前这个婴儿,那目光,那轮廓——为何竟有一种难以名状的熟识感?他怔忪的抬起目光。 他——酋德呆住了。 巴图紧紧咬住下唇,向着他点点头,“很眼熟是么?我也是,在看到他的那一刻,我觉得他简直像极了一个人!” 酋德惊异万分的呆视着巴图,“他,他是从哪里——来的?”酋德几乎语无伦次了。 哈,巴图笑了,“他从天上来的啊,哈哈——”巴图愉快的大笑起来,“好啦,不唬你了,他是村民从湖中捡来的,大约是从上游漂来的,你知道,暹罗湖水势浩大,湍急汹涌,他躺在一个竹篮中,竟然平安无事,最神奇的是,他全身干爽滴水未染,大家都惊奇不已,这不急匆匆的抱过来给你看看的,你真的看不出他像谁吗?” 酋德颤抖着双手,他怎么会看不出,那像极了的眉眼,那微翘的嘴唇,连那忽闪颤动的睫毛,都几乎是哈尼斯的翻版啊,这是怎么回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巴图点点头,把怀中的婴儿举向了酋德,婴孩欢喜似的的踢蹬着小脚,似乎等不及扑向酋德的怀抱了,酋德张开手臂,他竭力平复着自己慌乱的心跳,他抱住了那柔软的身体,这是一个漂亮的男婴,棕色的头发,碧蓝色的双眸——酋德禁不住眼眶一阵潮热。 酋德抱紧了这个男婴,他仔细端详着,婴孩似乎也在端看着他,他们像是久矣不见的故人,酋德眼神中流淌着难以名状的悲喜交集,巴图站在一边早已泪光盈盈。 酋德颤抖着摩挲着男孩的小脸,手指划在婴孩的胸前,竟触到了一个硬硬的质感,酋德用指尖试探的轻轻捏了捏,顿时,他马上分辨出了那种质感,他迅速的把手指伸进了襁褓中,果然,他触到了一个修长而坚硬的物体,没错,那是一只长笛。 血液涌上了酋德的头顶,他握住那只长笛拿到眼前,那正是达布遗留的长笛,他曾经在仙螺城为哈尼斯吹奏,就是这只长笛伴随他渡过了那些难眠的日夜。也是因为这只长笛,哈尼斯对他一曲倾情。 酋德的眼前一片迷蒙,他凝看着长笛一时间百感交集,忽然,他似乎看到一行娟秀的字体簌的一闪,酋德连忙揉了揉眼睛,定睛细看,果然,那长笛茎杆上似乎镌刻着一行醒目的光芒,酋德睁大了双眸,‘他叫斯图,是你的儿子,也是我留给你唯一的礼物,好好爱他吧,酋德!’酋德心中一阵颤抖,他紧紧抿住嘴唇,口中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呜鸣。 斯图,斯图! 大结局:天上人间 “哇,这是你的儿子”?烈布捏着斯图的小脸,左右端看着,口中啧啧有声,“唉,真是有情义的女子啊,酋德,我羡慕你!我妒忌死你了!”烈布醋味十足的怪叫着。 酋德莞尔一笑,心想,你不是也有儿子么,哼,祁妃还说是烈布醉酒后偶得的,这事还没跟你算账呢,那是那一天的事情?酋德仔细推算过,他依稀记得兰陵宫的那段时日,烈布与他整日缠绵,竟冷落了后宫,为了避开非议为烈布着想,他还力劝过他,半夜把他赶出房门,谁知半夜三更,烈布颠颠跑了回来还说,自己竟然不举了?呸呸,不举那里来的儿子? “他是我们的儿子,这样不好吗?”酋德走过去坐到烈布身旁,温柔一笑,双臂揽在烈布的胸前,眼睛望着躺在床上咿呀有声的斯图。 “好是好的,不过,”烈布挠挠头,“那,以后叫谁爹呢?”原来他竟然在纠结这个,酋德心头暗笑。 哈哈,酋德笑,“他是我的血脉,自然叫我爹爹了。” 那我那?烈布翻了个白眼。 “你做干爹啊——”酋德微笑,“或者,叫你伯父也好。” 伯父?烈布不乐意的撇撇嘴,“干爹不好,亲爹才好,你既然喜欢,叫你干爹好了,反正都是爹!” 那不行!酋德正色断然拒绝。 那,烈布歪着头煞有介事的想了想,“等斯图长大了,先开口叫谁爹,谁就是爹,另外那个就是干爹,这总公平了吧?”烈布得意的笑起来。 这——酋德被噎住,简直乱弹琴嘛,不过,烈布吃醋了,他觉得特别好笑,心头不知为何却很欢喜,斯图是他的儿子,也自然是烈布的儿子,烈布的眼神告诉他,虽然他嘴巴刁钻,但是他真的很喜欢斯图,这让酋德倍感欣慰。 他万万没有想到,他竟然会有一个儿子,他忽然明白了,为什么已经在抚宁安身立命的哈尼斯还在拼命寻找他的下落,他相信,聪慧的哈尼斯未必不明白他的心,可是,直到最后,哈尼斯也没有把真相告诉自己。为什么?因为哈尼斯不愿意勉强他,不愿意利用斯图胁迫他,而宁愿用自己的生命化身湖水,庇护抚宁人,成全自己的爱,把唯一的斯图留给自己。 酋德爱怜的看着这个健康漂亮的婴孩,心头涌起无法言喻的温情。此时,他忽然明了蒙煵的话语,‘你是我的儿子,我无法不去思念你,我的孩子!’或者,只有当你身临其境的时候,看着眼前与自己血肉相连的骨肉,你才会理解一个父亲的心境。酋德在心中轻轻叹息了一声。 斯图长得飞快,快的让酋德感到震惊,两周后,他竟然能自己坐起来了,又过了两周,他竟然开始蹒跚走路了,虽然屡次跌倒,却屡次勇敢的站起来,认认真真的再次迈动着颤动的小腿,努力的向前走去。 “别扶他!”烈布一声立喝,阻止了酋德伸张的手臂,自从有了斯图,烈布开始偷懒了,他不再去起早捕鱼了,整日跟斯图腻在一起,倒是比酋德更加尽心尽力,酋德早就看出了烈布的心思,心头暗笑不已。 “嗯,这才像个男人!”烈布向着酋德点点头,转身蹲下身体,换上一副痴迷讨好的笑脸,“来,斯图,勇敢点!”斯图像是听懂了似的,他看着烈布,紧抿着小嘴,颤颤巍巍的迈开了步子,忽然,斯图果断的加快的脚步,跌撞着想要奔跑似的,忽的,他的两条小腿像是失去了重心,身体一个大大的前倾,酋德惊恐,险些叫出了声,该死,他这么小,怎么能不去扶着呢! 酋德正要斥骂,却见烈布一个纵身,斯图已经稳稳的落在了烈布张开的臂膀中,此刻,一大一小两个男人坐在地上,嘻嘻哈哈的笑个不停。 爹!酋德耳边听到了一声稚嫩的童声。 好儿子!哈哈哈,烈布愉快的大笑着,把斯图举向了天空,烈布扭过脸,向酋德挤眼坏笑。 酋德愣了一下,望着烈布得意洋洋的笑脸,心中一阵恼火。 烈布抱着斯图颠颠跟上身来,酋德不理不睬的望着远处,烈布嬉笑着用肩膀顶了顶酋德的肩头,“怎么,还真生气了?小气,不就是叫声爹么!” 你——酋德佯装生气。 烈布伸出一只手臂,揽住酋德的肩膀,轻轻摇了摇,“斯图当然是你的儿子,傻瓜,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我是逗你玩呢,总有一天,他会长大,会长成一个伟岸的男子,会离开我们,去寻找他自己的生活。”烈布叹谓了一声。 酋德点点头,“我会教他吹笛,让他成为一个快乐的孩子。” “嗯,我会教他武艺,让他威武矫健顶天立地,哈!”烈布爽朗一笑,“他会成为一个了不起的男人的!” 酋德跟烈布对视一眼,会心一笑。 “那,你是希望他将来成为一个琴师还是一个王?”烈布饶有兴趣的问道。 不,酋德摇摇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宿命,最重要的是,无怨无悔,跟从自己的心,我只希望他成为自己!” 烈布闻言,颔首一笑。 烈布的手臂温情的揽住酋德,嘴巴凑到酋德的发间,迷醉的轻轻吻了一下,俯耳低语道,“我忽然很想听听你的笛声,你好久没有给我吹奏一曲了——有了斯图,你都顾不上我了似的——我们很久没有——”烈布撒娇的拱了拱酋德。 酋德仰起头,身体靠进烈布的怀中,“哈,知道为什么吗,傻瓜,因为我的每一天都是韵律,而我,无需在笛声中寻找天上人间的感觉了——” 烈布的胸中一阵滚热的流淌,他一只手臂抱着斯图,另一只手臂紧紧揽住了酋德。 此时,夕阳西斜,暹罗湖像是镀上了一层炫美的火红,在晚霞中金光熠熠。两个人相互依偎悠闲的踱着步子,沐浴在夕阳的余晖中,慢慢向着阁楼而去。 天上人间,恍如梦境。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