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屋子中间那张大得夸张的红色软榻上,两个衣衫半褪的人影交叠在一起,喘息起伏,激情难挡,唇齿纠缠得难舍难分。
"抱歉。"谭人仰大吃一惊,急忙转过身,直觉便想退出门外去。可不知怎的,方才那触目惊心的画面却始终缠绕着他的心神。
"不要紧!"有人立刻叫住了,虽然气息还是不稳,但的确已经不见了情欲的味道。
谭人仰没有出去,却也不敢回头,只听身后传来一阵布料摩擦悉悉索索的声音。
"好了。"
谭人仰再次回转身的时候,两人皆已整好了衣衫。
一个自然是依旧红衣耀眼的怒折香,但他脸上红潮未褪,在这诡异的明昼之下,较之往常的冷漠孤傲,平添了几许冶艳的风情,美得惊心动魄!
而另一个看上去未满十五岁的少年,亦是一身花费不菲的柔软白衣,只是脸尚有些圆润,算不得上等的姿色,但一笑起来却是人人都觉可爱的模样。想来该是这里的小倌。
那少年却一点不认生,也睁大了眼仔细打量起谭人仰来。
虽然的确是名副其实的打量,可不知为何,谭人仰却立时不自在起来。
"看得眼都直了......当我是死的么?"怒折香斜睨了那少年一眼,语气中颇有些玩味儿的意思。
那少年顷刻收回了目光,依偎到怒折香身边,面如桃花,脉脉含情地望着他,再不看谭人仰。
谭人仰忍不住轻咳了一声。
"好了,我的客人来了,你该走了。"
乖巧地应了,那少年起身退了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谭人仰和怒折香,一个站在门边,一个斜靠榻上。
"为什么约我来这里?"
怒折香看看谭人仰,脸上露出一丝奇怪的神情,"我还以为你一来就会对我拔剑怒指呢......想不到,你竟守礼成这样!"
守礼难道也错了么?谭人仰不解。
"你对姜闲倒是下得了手......"那语气摆明了就是调侃。
一句话让谭人仰的大脑瞬间化为一片空白。
他自然明白怒折香所指的是那日西湖上他对姜闲所做的亲密举动。虽然已过去了许久,可被他这么一提,不光那日的情形,连同山上水塘间发生的一幕一幕,皆自动浮上了心头。甚至,偶尔还有些从未发生的事情,也凭空钻了出来,恍然间,仿佛刚才在榻上纠缠不清的不是怒折香和那少年,却是姜闲和他......
冷汗慢慢爬上谭人仰的背。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谭人仰强压下脑中旖旎的画面,努力让自己专心盯着怒折香。
怒折香淡淡道:"约你在哪里不是约?这里有什么不好么?"指了指桌上的酒壶,"坐下喝杯酒吧。"
"不必了。"谭人仰正了正心神,言归正传,"我来只是想知道我爹过世的真相。"
"这事你想不明白?"怒折香也正了颜色,坐起身来,倒也直接,"好,我告诉你。鬼府主人要谁的命,谁就得乖乖地给。我既是鬼府的人,主人的命令自然不能违背。是我下的杀招,你不用怀疑。"
即使心里早有答案,可谭人仰仍不免一阵浮躁,"可为什么是我爹?得罪鬼府的人是我!"
"因为主人更喜欢看他的敌人痛苦。"怒折香淡淡道,"不然你希望死的是谁?白山河?白梦恬?还是姜闲?"
谭人仰心头一寒。
"我估计是白梦恬......谭人仰,我猜得对不对?"虽然是问话,却不等回答,怒折香又继续说了下去,"我也这么想呢!白梦恬死了最好......白山河会伤心欲绝,你不必左右为难......"
"你住口!"谭人仰脸色咋变。
"你生气了......因为被我说中了?"怒折香摇摇头,一脸惋惜,"何必那么虚伪?若你承认了,我就帮你遂了心愿......"
"我叫你住口!"怒从心起,谭人仰渐渐失去了耐性,脚下一点,拳头已经飞了过去。
怒折香竟不避不让,反而又躺下去了几分,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谭人仰,流露出稍稍的惋惜。
谭人仰意识到不对劲儿的时候,他已经重重倒在了那张红色软榻上,四肢无法动弹,仿佛被人点了穴道。但他心里明白不是,因为不单是身体僵硬,连脸上都开始麻痹,说不出话来,眼睛想闭都闭不上......应该是中了毒。可那一瞬间,谭人仰想的不是自己的不小心,却是被自己点了穴道的姜闲。
这就是现世报么?他突然有点想笑。
怒折香慢慢趴到他身边,啧啧摇头,"谭人仰啊谭人仰,你的脾气真是很不好,否则也不至于这么快就发作啊......这‘千人沉醉'的滋味儿如何?"
千人沉醉......那是什么?他已经够小心了,什么都没碰,为什么还是中了招?
"你再小心也没用,无色无味的东西,除非你不呼吸。还有,心浮气躁的人吸进了这东西,发作得会更快更厉害。唉,想不到一向稳健的谭人仰,也无法做到无动于衷啊!"
谭人仰完全不明白他的意思,若要杀他,直接用毒药就是了,何必废话?
谁料怒折香却不急着说了,反而仔细地观察起他来,不一会儿,竟开始脱他的衣服。
谭人仰大惊,却也无法,只有眼睁睁地看着他对自己上下其手。没一刻,他的上身便赤裸裸地暴露在空气中了。
"身材还真是不错......"怒折香的手从他胸膛上轻轻滑过,皓齿红唇也慢慢朝他贴过去,眸中更是精光闪耀。
若谭人仰能动,他必定毫不留情地一拳狠狠打过去;若他能说话,他必定将天底下最难听的字眼加诸在他身上;若他的脸没有僵硬,他必定摆出这世上最臭的脸色要他醒悟。可惜,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干看着!
怒折香的眸中渐渐泛起笑意,俯身贴得他更近,媚眼如丝,在他耳边挑逗一般地吐着气,"谭人仰,你不是喜欢男人么?和我共度一宿......如何?"
同命鸳侣
谭人仰的脸瞬间硬成了石头。
"哈哈哈哈......"怒折香大笑着弹了开去,捂着肚子在软榻上东倒西歪着,"我错了!我不该给你下‘千人沉醉',我应该给你下个普通一点的软麻药,至少可以看到你更扭曲的脸......哈哈哈哈......你头上冒烟了......笑死我了!"眼泪在他眼眶里打着转儿,眼看就要掉落下来。
谭人仰简直恨不得一头撞死!不过,他死之前先得把这个小子杀了!
怒折香终于渐渐止住了笑,可整张脸依然明媚着,"你乱想什么呢?这‘千人沉醉'厉害着呢,如果穿那么严实,阻碍它从皮肤里散发出来,就这一点药量,估计你就得睁着眼睛躺上四天五天的......"
是他在乱想么?!明明就是他故意在玩儿他!
"别担心,我不会把你怎么样,我还不想被姜闲剥皮拆骨。不过就是要你在这儿待上几天而已。"怒折香起身站了开去。
不一会儿,谭人仰只觉身子一沉,急速朝下滑去,啪的一声重重落在一个个柔软的床榻上。只一瞬间,他发现自己已经身在一间极隐蔽的房中,这里和方才那间房一样,被夜明珠照耀得如同白昼,只是肉眼望不见门窗。
可不知道为什么,谭人仰觉得在这里听外面的声音似乎特别清楚。怒折香在他头顶上走来走去,忙乎了一阵,然后,渐渐走远了。
他试着努力动弹,可惜,仍然什么知觉都没有。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上面又开始有人走动。那声音跟方才的很一致,他断定是怒折香回来了。然而,他进屋刚安静了一刻还不到,又有个人进来了。
"姜闲?"怒折香讶然出声。
谭人仰心中一跳。他怎么找来的?
"谭人仰呢?"姜闲的声音里有丝愠怒。
"你找他找到我这儿来?"
"你少给我装糊涂!他告诉我是你约了他。"
"他告诉了你......亏我还千叮咛万嘱咐要他不要让你知道......他连我约他见面的地方都告诉你了?"
姜闲冷哼道:"那倒没有。"
"那你怎么找来的?"怒折香更惊讶了。
"以防万一,我在他身上放了‘追命'。"
追命,谭人仰知道,是天下赫赫有名的千里追魂香。姜闲什么时候干的?他怎么一点儿也不知道!何况,他并未察觉自己身上有异味啊......
"他人呢?"姜闲又问。
怒折香叹了口气,认命道:"他的确在我这里,而且就在这间屋子里,若你找得出来,我就把他还给你。"说到后来,语气中又夹杂着一丝挑战的意味。
姜闲却似乎不急了,并不忙着找人,反而又问了一句,"你约他来做什么?"
"他不是要找我报仇么?我给他机会啊!可惜他杀不了我,反而被我制住了!"那声音里有点小得意,"你说,我留他住几天,跟他讲讲道理,谈谈人生,他会不会一时心软就不再找我麻烦了?"
后面那句很明显是在说笑,可听在谭人仰耳里,却觉得怒折香更像是在跟姜闲撒娇。
姜闲却没心情听怒折香开玩笑,"你要证实的事怎么样了?"
证实什么?谭人仰又听不懂了。
这回倒是怒折香不愿答似的,"你还不找谭人仰么?我怕耽搁得太久,他的手脚就真的不听使唤了!"
"你给他下了药?!"姜闲叫起来。
"是啊,不然我怎么制得住他呀!"怒折香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你下了什么?"
怒折香倒也大方,"‘千人沉醉'。"
"解药先给我!"
"你找得到我就给你。"
姜闲不说话了,立刻在屋子里仔细翻找起来。
谭人仰的心扑扑地跳着,但隐隐约约又有种不安的情绪烦扰着他,他坚信姜闲一定可以找到破绽,可是......他却一点儿也不信怒折香会这么轻易就让姜闲带他离开。
怒折香这个人,他一丝一毫都看不透。他有时候稚气如孩童,有时候又狡猾如狐狸,说话半真半假,似是而非,完全不知道他心底在想什么。
"咦,这个是......"姜闲的声音从谭人仰头顶正上方飘下来。
正暗叫"糟了",果然就听见有重物落下来的声音,谭人仰眼前猛然一黑,身上接着一沉......然后,他就看到姜闲瞪大了眼正趴在他身上怔怔地看着他。
紧跟着,怒折香的笑声飘了下来。
"姜闲,早知道你这么快就来自投罗网,我何必给谭人仰下‘千人沉醉'啊,直接喂他吃‘不倒丸'就好了。"
姜闲倏地从谭人仰身上跳了下来,动作何其迅猛啊!
可谭人仰依然看到了他脸上蒸腾的热气和异样的轻红。"不倒丸"?这个不用解释,他一听就知道是什么了!
"怒折香,你赶快把解药给我,放我们出去!"
"你省省力气吧。你既然把自己也弄了进去,那只能说是天意了。既然如此,我就顺应天意留你们俩在这儿好好待几天。姜闲,解药我是不会给你了,你知道‘千人沉醉'的厉害,想让他好过些......你就好好服侍他吧!谭人仰,这就当我给你下药的补偿吧!"这次,声音不是从头顶上下来的,而是从谭人仰躺着的床塌边的一个小孔里透出来的。
"怒折香!你究竟想干什么?!"
"这你就不用管了!我先给你们吱一声,你们在里面听外面的声音会很响,可是你们的声音外面却一点也听不到,除非通过我现在对着的这个传话筒。所以,你们也别白费力气喊叫了。"
"你有本事关我们一辈子!否则等我出去,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哈!你舍不得!"那语气说得完全笃定。然后,声音顿时没了,紧接着便是怒折香不紧不慢离去的脚步声。
"这死小子到底要干什么?!"姜闲恨恨说了一句,转头看向谭人仰,看着看着,本是有些愤懑的脸突然如睡莲一般绽放开来,"呵呵呵......风水轮流转哪!只不过,这次转得特别快......"眼珠子在他光裸的胸膛上来回转悠了几次,"早知道你在这儿是这种待遇,我何必给自己解穴解得那么辛苦?"
说着脸又沉了下来,"竟然连话都不让我说就偷袭我......"
不好的预感霎时涌上谭人仰的心头。
我为鱼肉
话说了半句,姜闲却不再理会谭人仰,反而将这屋子的角角落落仔仔细细巡查了一遍。他发现这屋子是用质地极硬且极大的岩石所造,而且造的很是巧妙,应该有很多机关,不过,一时半会儿却不容易找出来。他前前后后上上下下摸索了好一阵子,皆无结果。
想了想,姜闲决定还是先帮谭人仰解了身上的"千人沉醉",活生生地"挺尸"实在不是什么好感觉。
谭人仰视野有限,看不见姜闲在做什么,可是,他很清楚自己又惹到他了。该如何安抚他呢?可惜他现在既不能说也不能动......然而他一想到他们竟然被这种方式又凑到了一起,虽然失去了自由,可心里却没来由一甜。本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有这样相处的时候,没想到......关几天就关几天吧,他不在乎!
然后,他看见姜闲在捋衣袖。这架势,看着比较像要去打架......
"躺了很久了吧?让你站一会儿。"姜闲笑嘻嘻地把他从床榻上捞起来,让他站稳了,才又展开了他的双臂,看过去活脱脱一个直立的人形"大"字。
半间屋子的情形落入谭人仰眼中。这里其实很宽敞,且东西也很齐全,床上有被褥,桌上有食物,虽然四面密闭,可丝毫没有窒闷之感,不像是用来关人的,倒像是避难之所。
他正自想得出神,突然,姜闲斗大的脸出现在他面前。只见他本是鼓撅着的嘴巴,倏地开了,一道极劲的水雾直逼谭人仰的面门。他避无可避,瞬间被喷了一头一脸,差点儿还呛进鼻子里。当然,最难受的还要属他那双闭不起来的眼睛,水入目的刹那,眼泪被硬生生逼了出来,眼眶顿时红了。
然后,一块干净的白布慢条斯理地抹上了他的眼睛和眼睛周围。
"哎呀,忘了挡住你的眼睛......"面前那张摆明了正强忍憋笑的小脸上,偏偏堆砌了一个极是无辜的神情,"散去‘千人沉醉'最好最快的办法就是让你出汗发热,不过,还是需要一个很长的过程。我打算先让你的脸恢复知觉,这些水能是防止你一会儿皮肤太干可能会觉得要裂开......"看着他血红的眼眶,姜闲眼底的笑意更浓了。
"开始了。"只见他运气丹田,双手合十,不一会儿,掌心翻开时已是赤红一片。
炙炎!谭人仰立刻明白姜闲的办法了。他要用"炙炎"烘烤他!可是......
一个"可是"尚在他心头盘旋,姜闲的双掌已经落了下来。见过肉夹馍是怎么做的吗?姜闲的这两片馍可比肉夹馍的那两片狠多了,死命一夹,简直是要把中间的肉生生挤成肉酱!
谭人仰两颊的肉急速聚拢到中间,一张俊脸瞬间变成了一只挤扁了的肉包子。
"谭人仰,我还真是怀念你小时候的那张包子脸啊......"姜闲的嘴角抽啊抽的。
看着姜闲渐渐笑成了一朵花儿,谭人仰暗自太息,你就玩儿吧,爱怎么玩儿就怎么玩儿!反正他什么知觉也没有,可,能看着他没心没肺的笑靥,似乎也算值得......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个时辰?或者两个时辰?谭人仰终于有了一点感觉,他慢慢觉得自己的脸在发热,似乎还有汗从额头上滑落下来。
其实不止他,对面的姜闲也是一头一脸的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