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後,寒庚在店里失踪。一个女人打电话给我说,儿子和赵敬之,你选一个。
她的声音久违了,没记错的话,今天是她的生日。
我按秘书给的地址找到她家。透过落地窗,我看到一席华服被宾客们簇拥的她和站在她身旁温文尔雅的赵敬之。
拿起手机拨了个号,不一会儿,赵敬之便从屋里飞奔出来。
看一眼追到门口气得脸色发青的林玉婷,我笑著合上车门。
纵火、喜帖、绑架……你不择手段地想得到的,我却只要勾勾手指……
一路上,赵敬之滔滔不绝地诉说他父亲去世後他如何费尽心力地找我,如何在杳无音讯中绝望。
我不发一言地将车开到宾馆,他在意乱情迷中喊著我的名字,我冷笑著任他摆布。
一星期後,林玉婷如我所料地妥协了。沈重的锁落在地上,我终於看到了那个在地下室被关了整整七天的我的子嗣。
林玉婷,你选错了筹码……我俯下身,对上那呆滞空洞的眼神。此时的他,像极了一人。
“你怎麽还没死?”我疑惑道。
他霎时瞪大了眼,尖叫著缩到角落。寒辰赶到时,错过了最精彩的戏份。
“寒已末……我真怀疑你的心是用什麽做的??”林玉婷挖苦道。
心??
我笑了。
借著与赵敬之的关系我在短短两年间便升到了公司总裁。过河拆桥,是我的本能。我随手设了个陷阱,搞垮了他的公司。
他怒气冲冲地找到我,将我揪到曾经的那片田野上。
坐在树下的水泥地上,他说了很多很多,一直说到泪流满面。
我静静地望著远方,温暖的风,抚过发梢,带来丝丝倦意……
忽然,他愤怒地吻住我,质问我的心是用什麽做的。
我说你们夫妻还真像,都喜欢问个没有心的人,心是什麽做的……
拍拍灰起身,索然无味地发现,他的悲喜再不能左右我分毫。当我在这场报复中得不到快感时,他的存在,便显得如此多余。
他坐在寒已末曾经守候的地方,哭得追悔莫及。
但迟了,已经迟了……
当年的寒已末本可以死得安宁,你却掘了他的坟,掏了他的心,逼著他行尸走肉地苟活下去……
而如今,你又回来逼问那具尸体还有没有心……
十四年後,我和寒辰带著我唯一的子嗣来到了赵家,我和林玉婷难得默契地向他揭露那血淋淋的事实,他越来越空洞的神情,让我想到了十六年前的地下室。
回去的时候,一辆车一路追著我们。
“晖昀?”
“寒叔叔……?”他沈著的笑,像极了当年的赵敬之。
“那送到这儿你满意了?”
“我还有几句话想和寒庚说……”
“他不想见你。”我逼他。
他如我所愿地失了冷静,扛起寒庚就跑,
我遥遥望著。
寒辰你何必去追?
这般有趣的戏,该袖手旁观才是……
他们走後的第二天,赵敬之来找我。他比之前消瘦了很多,眼眶也凹陷下去。
这样的他让我想到了那些个昏迷的夜晚,每当睁开眼看到他不知疲倦地守在床边时,我对死亡的恐惧,便变得微不足道……
他出神地看著我说,他离婚了。他说他很抱歉那麽晚才知道那女人做过的一切……
我说,都已经过去了……
他惊讶地看了我许久,才问是否该把那两个孩子带回来。
我说他们迟早会回来的。
两星期後,寒庚回来了。寒辰在国外参赛,我理所当然地尽了父亲的责任,对他严加管教。
他没有挣扎地任我绑了,只求我留下手机。
在那窄小阴暗的小房间里,他蜷缩在角落里反复地念著“我喜欢你”……
他跳窗的时候,我远远看著。
我承认,我心软了。
反正我料定了结局,这其中的曲折,由他们去吧……
我始终让人监视著,赵晖昀住院几天後,林玉婷便又去找过寒庚。
在她眼中,寒庚便是当年的寒已末……
两天後,寒庚来找我,他说让我给他两年时间。我说好。
两年後,他跟著我和寒辰去了德国。我可以想象赵晖昀发现他不告而别时的神情。
我的儿子,竟更像当年的赵敬之……
两年後,他回去照顾明吟。一年後他又回到德国继续深造,毕业後他回国照顾母亲,此後再无联络。
寒辰说他们又在一起时,我俯瞰著东京的夜景沈默。
几个月後,寒庚陆陆续续地寄来一些包裹。没时间看,就一直堆著,直到某个下午才著手整理。
打开所有盒子,里面无一例外地排放著一叠叠信。土黄与纯白的信封穿插著,一一对应。
土黄色是当年独有的信封──我亲手写下的
而白色……
我花了一整晚,看完所有的回信。
多出的一封信里,是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的背面写著:
“已末,我回晚了,你会恨我吗?”
天空泛出些鱼肚白时,我拨通了他的电话:
“赵敬之,我说过…………...寒已末,从没有後悔过………………”
片刻的沈默後,他哭了:
“已末……你能祝福他们吗?”
我看著那泛黄的幸福笑脸,倾身,吻了吻照上的敬之……
吃不完小受兜著走番外(三)草绿色的手套
母亲葬礼三天後,父亲便将那秘书和秘书为他生的儿子带回了家。
我八岁,他九岁。我叫他哥哥,他叫我小杂种。
我知道这个家已不再属於我,但在有能力离开这里前,我必需坚守本该属於我的东西。
我的优秀招来“哥哥”的嫉恨,他常常借著酒劲打我。父亲出於对母子俩的歉疚,装聋作哑。
一个偶然的机会,我结识了来校交流的跆拳道教练。父亲在金钱方面从不吝啬,我便开始在他的道馆训练。
瞒著家里练了三年,高中住校,彼此相安无事。高考很顺利地进了交大,同时也得知“哥哥”落榜的消息。
我拿到录取通知书的当天,被继母逼著复读的哥哥便去喝酒。醉醺醺的他打出第三拳时,我猛地踢向他的腹部。他重重地摔到玻璃厨上,玻璃哗啦啦地碎了一地。
我握著碎玻璃抵住他的喉咙,在继母的哀求声中才收了手。他连滚带爬地逃出去。继母慌张地在身後追。
我的手被玻璃划开条口子,随便包扎了下,便开始收拾东西。
我带著我全部的骄傲离开,我要赶走的不是他们,而是我忍气吞声的过去。
暑假里为教练带新生,赚点生活费在外面租房子,父亲没和我联系过,只是开学时账户里多了很多钱……
进学校不久,我便凭著不错的人缘成立了跆拳道协会。从一开始的十几人,到後来的上百人,这一路的艰辛让我觉得很踏实。
我们不断与外校切磋交流,交大台协很快便成为高校跆拳道的顶梁柱,但对我来说,这远远不够……
我计划了两年,终於找到了机会。陈先生答应我时,我对那个注定是我对手的人微笑。
离比赛还有半年的时,我那不争气的哥哥竟醉酒伤人後逃逸,父亲出差在外,继母只能求助於我。
面对那个来势汹汹上门质问的人,我态度诚恳地表示愿意替哥哥偿还一切。在我的再三请求下,他同意带我去见见那位尚在医院的受害者。
他趴在床上,头侧在一边,护士正在给他换药。紧抿的唇,在看到我时,略微张开。
多半是想到我那同父异母的元凶了吧,我冲他笑笑。坚持要留下来照顾他。
“小乐”这个名字其实并不适合他。至少在我的记忆中,他从没笑过。
对我的照顾,他漠然接受。直到出院那天我说要送他回家,才从他口中知道他父亲入狱的事。
母亲要奔波打官司,这几个月来,他都是白天画画晚上做“保镖”才勉强维持生计……
我说去我家吧。怕事的哥哥和继母早被父亲接去了国外,房子空了,家也空了……
隔天,沧海将他的东西送了过来,包括画板和纸。
我取消了住宿。每天往返於学校和家之间。走到楼下,当看到灯还亮著时,心就莫名温暖。
小乐整天坐在阳台上画画,在他的画中,反复出现著同一个身影。当我问起时,他黯然失色。
周末的时候,我们一起烧饭、洗衣服,在楼下散步。
不需言语的默契,让我以为自己是被需要的,直到那天,他说他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我点点头,开始帮他收拾东西。
第二天,他拎著箱子站在门外说,陆尹,我走了……
我笑著目送他转身,眼眶却痛得要裂开。
我叫住他说你药忘带了,随後在他伸手去接的刹那将他拉入怀中。箱子落地的同时,门也关了。
我打横抱起他,扔到床上。长长的疤划过脊背延伸至股间,我沿著那轨迹亲吻……
他越挣扎我越不肯放过他。他哭著说陆尹你不能这样……
我抬起他的腿说,已经晚了……
他绝食了四天,本就瘦弱的身子现在更是风一吹就能飘著走。
我帮他办了休学手续,扔给他两段录音,一段是他父亲的,一段是我舅舅的……
舅舅是负责这案子的关键人物,但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我要他选……
他赌气似的将一碗饭都倒进嘴里,嚼都不嚼地咽下去,噎得泪流满面。
我心疼地抱住他,喂他喝水。
他渐渐恢复了气色,神智却越来越涣散。他对我的言听计从令我绝望……明知在彼此折磨,却怎麽也不肯放手。
春天的时候,比赛将近,我把所有的休息时间都用来训练,放心不下他,便常带在身边。
台协的人只当他是我朋友,很快便和他混熟了。几星期下来,他虽仍不肯与我搭话,心境却似乎平复了许多。
但有一日,我发现电脑里的资料被他动过,那是有关父亲公司的一些秘密信息……
我破了他的密码,查了他的聊天记录……
一种被背叛的感觉,扼住我的咽喉,让我透不过气来。
那一场比赛终於来临,我成功地利用规则上的漏洞让他们输得一败涂地……
黄惠敬按照约定将晖昀踩得落地後,我终於看到了他心心念念的画中人。他抱著晖昀哭的时候,我什麽都明白了……
晚上,在他们的交易结束後,我从身後环住他说:“那个资料是假的……”
他猛地推开我吼:“你卑鄙!!!”
我笑了:“他爸的公司迟早要倒闭,我不过帮他一把……”
他瞪我,双拳紧握,怒得掉下泪来。
我不屑地一笑,将他扔到床上……
他和我的相处又回到了最初,只是我习惯了自言自语,他习惯了面无表情。
他的手机响了,我开了扩音器递给他。
“喂,小乐是我……”听到声音的一瞬,他眼眶红了。
“你的事我听说了,有什麽可以帮忙的……”
“啪!”──他按掉电话。颓然倒在床上。
我心中一痛,抱住他微微颤抖的肩说,别哭了……有我在……
之後的日子平静得可怕,没事的时候,我便躲在房里织手套。
这是母亲教我的,她去世後,我便再没织过,因为母亲说那是给家人的……
草绿是他的名字──“乐俊青”
我想看他在冬天戴,和我牵著手,走过无数街头……
他生日的前一天,我亲手将手套包好装进盒子,又撒了点干花。
躺在床上我又开始自言自语,我说明天我早点回来,我们庆祝庆祝……对了,我订了蛋糕,巧克力味的,不知你喜不喜欢……
闭上眼,脸上忽地一凉,睁眼,就看他撑著身子俯视我,泪流满面。
“怎麽了??”我慌张地抱住他。
他咬著唇,在我怀里闷闷说:“我喜欢……喜欢的……”
我一愣,翻身将他压在身下。他第一次主动地迎合著我,让我情难自已……
□□□自□由□自□在□□□
第二天,我带著蛋糕回来,抬头,灯还亮著。我兴奋地奔上楼按著门铃,但门却始终未开……
我颤抖著掏出钥匙,片刻後迎接我的,是收拾得窗明几净的空荡荡的房间……
原来昨晚的一切,不过是因为歉疚……
我满世界地找他,却只搜集道模糊的讯息。我恨助他离开的晖昀,恨他深爱的寒庚,恨带走他的的父母,恨他身边所有的人……
我再不敢回去……没有他的地方,那不是家……
朋友见我终日失了魂似的,便趁十一拉我去旅游。
山上,我遇到个老和尚,他和我说了两个字,叫“释然”
我想了很久很久……闭眼,却只看到你悲伤的脸。
原来我从没有让你开心过……
一年後,我开始习惯了没有你的生活。对於那场比赛,我没有太多的热情。
但当我看到你爱的他倒在我面前、听到另一个声音撕心裂肺地喊他时,我情不自禁地替他挡下了那脚……
“为什麽?”有人问。
这或许是我与你最後的心有灵犀──倘若你在这儿,定也会希望我这麽做
“等等……”晖昀一瘸一拐地追上来,递来一本16开的速写本:
我颤抖著翻几页,拦车:“去香港!!!!”
我想我疯了,当我终於坐在向你飞去的飞机上时,我想我疯了……
2小时40分31秒後,我站在有你气息的土地上。
3小时20分17秒後,我站在有你身影的校门外。
3小时27分19秒後,我在众人惊恐的目光中劫走还在上课的傻乎乎的你。
3小时41分29秒後,我把你按在宾馆的床上翻云覆雨。
8小时31分27秒後,被我吃干抹净的你狠狠地咬了我的肩道:“我以为……你不来了……”
我在心里把那臭鹅咒了七七四十九遍後心疼地吻去你委屈的泪水。
这年冬天,我终於如愿以偿地牵著你的手,走过无数街头。
翌年冬天,我们坐在炉边的摇椅上,怀里各一只宠物。
“爸爸爸爸!我想要和你一样的……”你怀里的小花猫羡慕地摸著我送你的绿色手套。
“可以啊,明让妈妈给你织……”
“我也要!!”我怀里的小狸猫揩油道。
我放下故事书,恨恨地拧你一把,你坏笑著踢我一脚。
等孩子们都睡了,我们手牵手遛出门,在异国初雪的大街上静静拥吻……
“哥哥哥哥……为什麽爸爸要咬妈妈呢??”装睡的小花猫扒著窗问。
“爸爸饿了吧……”小狸猫歪脑袋。
“啊??不行不行!!妈妈被吃了,谁来替我织手套???”小花猫说著飞奔出去。
看著两人尴尬地跳开,再抱著妹妹进来,小狸猫无意识地摸了摸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