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个儿子，才7岁，正读小学二年级。他这么小，这么可爱，我竭尽全力地去爱他，甚至我活下去就只因为有他。
想起我在产房时，满心欢喜地接过那么一丁点儿大的他的时候，他的手脚都这么小得可怜，还不停地蹭动着，让人不能不想好好的照顾他，给他自己能给的所有。可才转身，我就看到了那个医生同情的眼神，难产的字眼疯狂地冲进了我的脑中。我推开门，发现她躺在那里，满脸苍白，神志不清地喃喃说道："......好好照顾他......"
上天就是这么残忍，我和儿子一下子失去了妻子和母亲。
"怎么，一回来就喝闷酒？"邢飞一揽我的肩膀，在我身边坐下，"一杯啤酒。"
"......"
"这么晚了还在外边，不怕你家孩子吵着要爸爸？"他咕噜一下灌了一大口啤酒。
"当他是你呢。结账。"我掏了张钞票放吧台上，起身要走。
"嘿！我说你怎么了，坐下好好说说！"他拉住我，应把我拉回吧座上。
"昨天他把成绩单给我看，数学64分，妈的。"
"你骂他了？"
"没骂他......看了下卷子。改卷真他妈严，当是高考么，还让不让小孩子活了......"当他眼眶红红地把卷子递给我，我心疼得不得了。
"哈哈，没见过你这做爸爸的，别人都恨铁不成钢，你倒先心疼起孩子来了！"他挥手又叫了杯啤酒，递给我。
"妈的没教好，只怕是弄出点什么心理阴影！"我猛地灌了几口啤酒。爸，刘军他们都是70分以上，就我......爸，他们说我是白痴......
"咳，没有心理阴影的小孩子怕是没几个。当我们不是小孩子过来的么？你也别这想了。心疼就回家安慰安慰。"
"......我真不知该怎么教了，难道真该给他找个妈？......"我想起他妈，眼眶热不住又红起来。
"何均？......你哭啦？"
"谁他妈哭了？你结帐！"我搁下啤酒杯，起身离开了酒吧。
这时候儿子该睡觉了吧。我掏出钥匙正要打开门，对面的刘大妈出来了。
"你可总算回来了！你家小清一直哭闹着要爸爸，我让他开门，他就说有老鼠，怕......"
"刚才还有动静的，怎么这会......"张大妈紧张起来。
我一听，里面似乎已经没了动静，心里更是紧张，急忙插进钥匙，使劲转了几圈才打开。这孩子还自己锁了锁？
"小清？小清！"鞋也没换，我就跑向他的房间，依稀能听到黑暗中断断续续的抽泣声。
我啪地打开了灯。
"......爸、爸......爸......"儿子顶着两个兔子眼睛朝我叫道。
"乖儿子，爸爸回来了啊，别怕，别怕......"我搂着他，轻轻地拍着他的背，小声地哄着他。
"......老、老鼠......"他在我怀里不住地抽泣，半天才发出了声音。
"没有老鼠，别怕，啊？"
"有！"他声嘶力竭地叫道。
"好好好，我去找找，把它赶出去。啊？"我擦擦他的眼泪，心里痛恨自己居然把儿子一个人丢在家里。
"呜--呜--呜--"他又开始一声一声抽泣起来。
"好好好，爸爸不走，爸爸不走，谁都不能欺负小清，谁欺负小清，爸爸就赶走他，啊？乖，不哭不哭......"我搂着他轻轻地摇，摇啊摇啊，总算稍微安静了点。
"......爸、爸爸......呜--我、停、停不、住、住......"他抽泣着说。
"......"
他哭着累了，终于慢慢地进入了梦乡，看着他泪痕满面，我心里真恨不得帮他把所有的痛苦都分担了，但是成长就是注定要磕磕碰碰的。尽管舍不得他受苦，却希望他能长成大树一般的男子汉，不畏困难险阻，不畏风雨挫折。
我把他放进被子里，转身看到书桌上他还有没收好的作业本。我走过去，随手翻了翻。
成绩慢慢下滑，这是怎么回事？我翻过最近的几次数学作业，上面赫然写了几个红刺刺的大字：白痴，不准再错！
一股怒火冲上我的头顶。谁他妈的这样对我儿子！我抄起本子就想找那个数学老师理论，可是深夜了都，算了，明天请假到学校去。
我看着缩在床上的儿子，小小的眉头还微微皱着，心里实在难过。叹口气，我钻进被窝里，抱过儿子，让他躺在我的怀里，轻轻在他额头上亲了一口。
儿子啊，你还小，你不知道就算是老师，也不能这样侮辱你啊。
2
呜--梦里儿子的抽泣声一直纠缠着我，我醒来时却发现了一件诡异的事情。
我从未这么清晰地看过自己，妈呀，我居然还作出一个让人不得不吐血的表情--我嘟着嘴巴，还泪眼汪汪地说："爸爸呢？"这终于打破了我的幻想。
我儿子哪去了！！！
在冷静思考了一分钟之后，我终于认命地斜睐了一下自己的手。我就是活生生的儿子，小清。我们对调了。
"爸爸......呜......爸、爸......"
我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急忙按住他的嘴："别叫了，丢死人了。"
可惜小清的手太小，哪按得住我的嘴啊，再加上他被我一吓，更是大哭起来："爸爸！爸爸！......"
"别别别，我就是爸爸，啊，别哭......"我使劲够上他的背，轻轻地拍。
他一把推开我，还哭："你骗人！你这个死毛孩，哪里来的！我们家不欢迎你！"
你自己不就一个小屁孩么，我忍住怒火，脑袋晕乎地从地上爬起来。
"何清清！老子叫你去照照镜子！你听见没有！"我从未这么对儿子吼过，不过是怕他又把眼睛给哭红了，也怕被邻居家里听到我这么个大男人怎么就在家里一个劲地哭着要爸爸，丢人。
"呜......"他硬生生地把泪给咽了回去，看着我的眼神活像看鬼。
"好了，不哭不哭，快去！"我心疼地推着他的腿往镜子前跑。
可是我失算了，他一看到镜子里的我就狂冲了上去："呜--爸爸......"
可怜那镜子就摇晃了那么几下，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爸爸？"他呆呆看着地上的碎片，伸手就要抓。
"别碰！"我抄着扫帚冲了过去。可惜扫帚比我还高，没跑到，倒是摔了个狗啃泥。
"嗯？"他看到我摔了一大跤，竟乐了起来，直哈哈大笑。
我爬起来，走过去，直哼哼道："你怎么连自己的样子都不认得？真是......"
他真的认不出来我就是他爸爸，他还太小。
"爸爸......"看着他那伤心的样子，我无能为力。
我费尽力气扫去了地上的玻璃碎片，走出房间时对他说："你再去好好睡上一觉，你爸爸很快就会回来的。"
现在好了，他不用上学，我不用上班。可是不代表我不要去上学，他不要去上班啊。这怎么办？
我索性拨了个电话号码。
"喂？邢飞么？"
"喂？是小清吗？敢这样叫你邢叔叔，下次不给你带糖了！还有，你爸怎么还不来上班？还有你，也不去上学，快迟到了......"
"出事了，快来！"
我一下挂了电话。妈的，说了几遍不能给小清带糖，把家里的糖都藏起来了，可小清的牙就是一个接一个地蛀虫，原来都是你做的好事，看我收拾你！
邢飞很快来了，他看着我那愤怒的目光，竟一下把我高举了起来，使劲地转："怎么了，叔叔不来看你，你生气了？"
"邢飞，你快把老子给放下来！"我最怕坐那个过山车的最大原因就是我老爸喜欢这样吓唬我。
"咳--你这小家伙怎么学你老爸说话了？我听说他可是不会在你面前耍流氓的啊--你这个小清清--"他把我放下来，在脸上大亲了一口。
"呸呸呸！"我狂吐了几口，叫道，"老子是何均啊！"
"你？啥时候这么大胆了，还开起叔叔的玩笑了，啊？"他又亲了几口，"你爸呢？"
"我爸何魏坤，老妈周小桐，我哥何星星，你第一个女友林子烨，第二个女友黄晟，第三个女友梁依柯，分手之后你最喜欢的就是拉我去k那个什么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一边痛哭流涕，一边鬼哭狼嚎，也不看看别人能不能忍受的了......"
还没等我说完，他就愤愤地放下我，往房间里去了："岂有此理，老子我告诉过你不准抖出去的！"
"哎！你干什么！"我在后面蹭蹭地跟了上去，只见他已经一头扑上了我的床上。
我儿子吓得一下跳了起来，哇的一声又开始哭了："爸爸、爸爸......"
邢飞一吓傻眼了，看看我俩，久久不能反应过来。
"你爸返老还童了......"
"那是我儿子。"
"......"
3
我花了好大的劲才终于勉强让邢飞相信我和儿子真的是对调了身份，而并不是都得了那个所谓的失心疯。
我们，当然除了我那个可爱的尚未懂事的儿子外，一致决定邢飞成为我们暂时的代理家长。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公司你暂且可以休假，但是小清若不上学......"邢飞随手摸了摸我的头。
"你让老子去上小学--二年级？"我使劲瞪了他两眼。
"万一你俩一时都恢复不了，你不混个毕业证，以后你儿子回来了怎么办？"邢飞幸灾乐祸地笑道。
"啥？"我仔细一想，也对。万一以后小清叛逆期到了，死活不读书，还不是得老子来养活他？
"如何？"
"......"点头算是答应了。怎么有种自己被拐卖的感觉？
晚上邢飞就把东西搬来了，打算短时间内照顾我和儿子的生活起居。
"小清，你爸爸出差了，要很久才回来。现在邢叔叔搬来照顾你。"邢飞坐在床边摸着小清的头说。
"要多久啊。"他皱皱眉头很不满地说，"他也要待在这里？"
"是啊--我可是你......"这个小子，老子住这里还真是勉强他了！老子可是他爸！这回我是真的在反省了：难道是我的父爱不够，还是我的基因不好，生出的这小子智商真的有问题--不可能，那只能说明这小子变异了。
"他是我儿子。你们要好好相处啊。"邢飞脸不红心不跳地说道。
"怪不得都是一副蠢样。哼！"小清钻进了被子里。
我和邢飞心里不由自主地想，以前的乖乖小清怎么变了个人。不可能是因为我的大脑里面残留的叛逆因素吧，呸呸呸，老子都多大了，还叛逆！
正当邢飞没轻没重的手就要伺候上小清的脸的时候，我拍掉他的手说："那是我的脸。还有啊......小清你们没有课文要背诵吧？"
"我不告诉你！"小清幸灾乐祸地说。
"......老子打你屁股！是不是以前老子没打过你，你以为老子不打小孩，啊？看老子打死你这个小屁孩！"我去上学是为了谁！这小子还敢顶嘴！我蹭蹭蹭跑去抄起一只鸡毛掸子，就要落下去的时候我的心真是矛盾无比啊。
邢飞一把抱起我，笑着说："好啦好啦，就知道你舍不得打的，明天我送你上学。"
"老子不用你送！"我在空中无限的施展着我的无影腿，可是却由于腿的有限长度影响了它的发挥。
"那你自己走一个半小时的路到学校？"
"老子有车！"
"小朋友可能有驾照么？"
"哈哈，老子可以坐公交车！"
"钱呢？"
"老子早有准备！"我蹭蹭蹭跑到客厅柜子边上把钱包取出来，那里面还有我几张银行卡和我的车钥匙。正当我顺便数一下里面有多少现钞时，钱包被人夺走了。
"小孩子不能拿这么多钱，以后我保管。"邢飞轻而易举地把钱包揣进怀里。
"喂！你怎么趁火打劫！"
"小孩子快睡觉！"邢飞抱着我打开我的房间门。
"喂喂喂，这是老子的房间！"这小子不会就在我房间住下来了吧，简直比鬼子进村还噩耗。
"能让小孩子自己睡么？"邢飞脱了我的衬衫，将我放到床上，他自己则脱得只剩一条Calvin Klein。我的脸简直憋得通红，注意，我那是气的。
"给你毯子，别着凉了。"他扔了一条毯子过来，把我的脸头全盖住了。
"你干吗！"我把头从毯子里冒出来，气呼呼地问道。
"嘿嘿。"他盖着毯子只是笑。
突然我意识到一件事情，他曾经和我说过，他有一个平常人不能接受的嗜好，那就是裸睡！我的脸再次憋红了，这次是羞愤兼备！
"不准在我的床上裸睡！"我寒颤颤地指着他。
"咱们哥们都几年了？别在意这个了。"他翻个身，转眼就打起了呼噜，留下老子干蹬着眼睛。
眼睛终于瞪得酸痛无比，我放弃了这个翻身的希望，于是拎起个枕头回到了小清的房间。
小清睡得很香，只是脸上还带着泪痕，怎么又哭了呢。
我钻进被子，抱住他的腰，缩进他的怀里，这时小清动弹了一下，双手紧紧抱住了我，口中喃喃道："......爸......爸......以后......别再......出差了......"
......我的乖儿子。
4
一大早就在自己厌恶的目光注视下醒来面对自己扭曲的脸孔真让人吃不消。
"你昨晚为什么爬到我的床上来！"小清顶着两个桃子眼睛气哼哼地说。
"你昨晚哭着找爸爸，我才来陪你的嘛。"大人有大量，我还能和小孩子计较么。
"唔！"他急忙捂住两只眼睛，急忙叫道："你偷看人家！"
"哎，你俩干什么呢。快起床吃早餐！"邢飞走进来，俨然把自己当成了一家之主。
"哼。"我嘀咕着爬下床来。
我和小清来到洗手间，小清的智力终于发挥出来了，我这做老爸的是倍感欣慰呀。
"我好像变高了！"他取出牙膏和牙刷，在牙刷上挤了一大条牙膏往嘴里送。
这使我想起了一个大问题，那就是我每天早上都给小清挤牙膏，把牙膏和被子放在桌上。其实这样做的原因是牙具柜的位置与小清身高的不和谐，换句话说就是我现在拿不到牙膏和牙刷。--为什么以前我就没想到要把牙膏牙刷放得更低一点呢？以至于现在......
"小清，帮我拿牙膏牙刷。"
"好啊。"
关键时候，小清还是会听话的啊，不愧是我的儿子！
"你够高就来拿啊。"他将牙刷架在耳边，开始大喷泡沫。
"......"这么奸诈狡猾的小子，真的是我的儿子么。就在我真想在他小腿上咬出个洞来的时候，邢飞进来了。
"怎么这么久了还没洗完，嗯？"他一看我直跳脚去够那只高攀不起的牙刷，终于明白过来。
"哈哈哈哈......怎么不叫我帮忙？"他拉住小清，取下牙刷递给我，在我的脸上大亲了一口。
"......"被自己儿子欺负你说我能叫你来看戏么。
忙活了半个小时我们终于洗漱完毕，坐在了餐桌前。
"......"看着他俩融洽地坐在一起，我前所未有地感到生活的危机出现了。小孩子的直觉可小看不得。
"邢叔叔，我真的不用上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