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有些玩笑的语气到了这里时已被完全收敛了，认真而轻柔，塞巴斯查恩优雅的嗓音如细微的夜风，又像古老的歌谣。
"您说过不管发生什么我都要在您身边，可是......"那极有磁性的声音顿了顿，像恍了神片刻，"可是您下达了这样的命令，究竟是要我如何才可以？那我在这里究竟还有什么意义？"
不管距离有多远，存在在这里才有意义。夏尔蜷了蜷，打算对这个秘密缄口不言。
"还是......还是说，我们的契约只不过被用来作为您活下去的保险？"塞巴斯查恩一狠心，一脚"踩"上夏尔刚刚定义的"地雷"。
出乎意料地，怀里没有一丝反应。少年的胸膛与塞巴斯查恩紧贴着，有节律的一起一伏。
睡着了么？塞巴斯查恩一阵苦笑，看来还是不能离小主子近一点啊......他没听到那些话。
管家先生转个身，准备将小少爷抱回床上。
澡也没得洗，太失误了；衣襟被少爷扯皱了，待会儿......不，以后找时间再烫吧；还有少爷的衣服......"少爷？"
还没走两步，塞巴斯查恩就感到衣襟又被扯了扯。
"是冷吗？马上就会回到床上了......"话还没说完，就被夏尔虚弱得含糊不清的发音打住了。
"......"
"什么？"塞巴斯查恩将头低下来，耐心的听着。
"......不是说去洗澡......"
"噯？您这样不是回去睡觉会比较......"
"交给你就没问题吧......"夏尔微微张开眼睛，吃力地咬着字，"不行么......？"
"您是说......！"
"我要睡了。"夏尔打断塞巴斯查恩的话，把头倚进他的颈窝里，"晚安......别弄醒我。"
"晚安。"管家先生又把手臂紧了紧，在小少爷额上轻轻印上一吻。
小少爷漂亮的蓝眸子又倏地睁开来，细细的碎发在对方颈窝里一阵瘙痒。
"这个......也不准偷袭！"
"是。"
再次从月光间穿越，夜竟可以祥和到散发出醉人的香味来。那抹光线在塞巴斯查恩的脚跟后再次扑下，淡出一丝狡黠的色彩。
13.晴天
一如既往的美好晴天。
往花园看去的话，可以看到一大片一大片的树荫以及树荫里的落叶。那些树叶的尾端微微的翘起来，脆生得一碰就要碎掉一般。再仔细看一点，就可以看到更多的东西。
比如说......
"啊啊，太棒了，他们两个人和好了呢！"梅林双手举着树枝，蹲在矮树丛后面。即使如此，那副不知道度数的眼镜依然作为梅林的招牌标识显眼地露在外面。
"是啊是啊~真是可喜可贺！"接茬的是菲尼，他的伪装装备是......插满鲜花和树叶的帽子......虽然夏威夷得怎么看怎么都更显眼。
"这好歹是我们努力的结果。"相比之下，巴尔德几乎就是躺在树丛后面的草地上了。作为宅邸的厨师，他今天依然很清闲。
如果，再再仔细看的话，嗯，就可以看到背景里的田中先生，很好很强大的用Q版形象喝着茶。真是一如既往的一天。
听闻巴尔德的定论后，两个正在进行"偷窥"（？）的仆人便转过身来点点头，一副荣耀写在脸上的模样。
"没--错，我们总算是促成了一件好事！"
......
......好事个头！
恶魔管家趁人不注意的时候优雅地吊了个白眼。要说在夏尔身边呆了几年有什么收获的话，耐心的提高一定要排在第一位。比如此刻，三个大脑构造绝对和地球人不一样的仆人正躲在自以为很远实际上二十米都不到的地方做着自以为是偷窥实际上是正大光明的看的事情。最要命的是这三个人的声音，也不算大，愿意的话站在大门口也可以听见。
"......你们三个给我安静点！"
"塞巴斯查恩？"发觉了动静的夏尔转过身来，红茶杯也从唇边移开，"发生了什么事？"
"没什么少爷，风声。"
"是吗？"夏尔摆着没所谓的表情，缓缓地眨了一下眼睛，转回身，向着桌对面的人说道，"不好意思，请继续。"
而三个"外星来客"已经被恐吓得通通地把嘴闭上了。
"嗯，伯爵，小女前两天在府上打扰了。"
所谓的小女，正是依集院明。这位日本女孩的父亲知晓自己的女儿居然叨扰到了伯爵府上后，说什么也要来道歉。虽然不过是跟着未婚妻一起过来的女伴，实在说不上什么冒犯，但塞巴斯查恩还是在挑拣请柬的时候将它留了下来，毕竟日本是个礼节多多的国家，不接待的话万一日后见面可能会起尴尬。
刘说过什么来着？"礼多人不怪"？
"哪里，依集院小姐的神话让下午茶生色不少。"夏尔勾勾嘴角，回以微笑。
什么意思，不过来喝个茶就说来道谢加上道歉的......东洋人的话，从刘那里听说到什么了吗？
"说到那个，这份薄礼还请伯爵笑纳。"依集院清明向女儿使了个眼神，小女孩连忙站起来，回身抱起个差不多有自己一般高的礼品盒。
"这种事情请交给我这个下人做吧！"塞巴斯查恩笑着将礼品盒接过来，在小女孩鞠躬道谢时也微微弯身回了礼。
"少爷。"
"嗯。"夏尔点点头，"失礼了，请问是什么？"
"这个嘛，应该算是土特产吗......"依集院清明寻找着与之对应的词汇，"是，那个......"
"人偶，座敷童子的人偶。"女孩子不紧不慢地补道，"用来为伯爵的事业更上一层楼而祈祷的。"
"......"夏尔安静了一会，才想起什么似的说道，"是玩具咯？"
"不，与其说是玩具的话，还不如说是用来装饰的摆设品。"日本客人笑道，"虽然是与您的PHANTOM完全不同的手工，但在我的家乡还是十分受欢迎的呢！"
玩具啊......日本的市场......嗯。
夏尔的脑海中迅速划过了一些东西，然后便笑道："那么，我便收下了，非常感谢。"
"哪里。"
"塞巴斯查恩。"小少爷勾勾手，管家先生便俯下身来，几句过后又起来。
"依集院先生，伯爵想回赠小姐一份礼物。"
从花园回到走廊，穿过大厅，进入另一边走廊后左转。
"就是这里了。"
因为夏尔似乎想和依集院清明商谈什么，所以便由塞巴斯查恩带着依集院明来挑选礼物。
管家先生微微颔首，将门扭开后顺势划出手势："请。"
"哇......！真是了不起！"女孩子惊叹着，慢慢走进这间PHANTOM样品房。
不可计数的玩具在这里面，站着，坐着，或是趴着。用了上等布料缝制的娃娃，不仅在手感上柔软顺滑，更因为填充物的使用而在触感上充分体现着优越性。一种大人和孩子都喜欢得不得了的中国熊猫造型，更是准备以限量版的身份在圣诞节前后进行销售。
"请随意挑选吧，两三个都没有问题的。"
"谢谢！"如此回答着的女孩子，正把脸一下埋进熊猫的怀抱中。
"......呜哇！真舒服！"好一会才抬起头来的依集院，不但没因为长时间的屏息而难受，反而开始啧啧称赞起那完美的触感来，"好了不起！不愧是伯爵啊......不行我要再试一下！"
说罢，女孩子可爱的脸蛋便又"嗯"一声埋了进去。
"您这样会窒息的。"塞巴斯查恩轻笑着回答。
"啊，我差点忘记了，真是的......"
"嗯？"
女孩子抱着熊猫抬头向上方45度仰望，然后仿佛想清楚了事情了一样，将目光转回来迎向管家先生。
"失礼了，不过......"依集院顿了顿，终是摆出了巫女般的职业表情，"那个白色的家伙是不是来过？"
玩游戏的时候，我们经常会遇到一种很恼人的情况--打完一个BOSS以后又蹦出来一个，然后那游戏就很无良的和玩家说这个才是幕后黑手哦云云。作为在游戏方面有异人天赋的夏尔是不爱看攻略的类型，这直接导致了对最终幕后准备不足而未能通关的概率上升。每次遇到这种状况，夏尔便会捧着游戏机，将眉眼恼怒而依旧很好看的吊起来。
"......可恶！"
"您该学习了。"这时候，他优雅的管家通常会莫名的冒出来，伸手抽走游戏机，然后用万年不变的笑容道出残酷的事实。
"......面瘫。"小少爷刚刚嘀咕了一句，便看见那家伙将目光危险的转过来，那火焰般的颜色一路烧到夏尔的心脏。
于是小少爷便被吓的乖乖的闭上了嘴。
这时候的状况，跟那个时候就有异曲同工之妙。
......问的还真直接。恶魔管家如此评价着，勾出一抹意味深长微笑："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呢。"
"就是圣女，那个整天白白的家伙，到日本的话半夜的时候会被当作鬼魂的......"依集院捏着熊猫软软的耳朵，"说什么不要插手，结果自己还不是落荒而逃......"
"这是跨国作业啊......"管家先生眯起眼睛，笑容中仿佛凝聚了十万伏特电压，连背景里都响起来了噼里啪啦的声音。
可惜眼前的这个还是个孩子，连夏尔都不太明白的东西，这位更小的就更不灵光了。
"NO~NO~原则性的错误。"小巫女回道，"我连本国的事情都没有资格管，到贵国来怎么可能兴风作浪呢！我只不过是对这边宗教的净化方式有点好奇罢了。"
"然后呢？"
"然后？"依集院明用宽大的袖口捂着嘴低笑，"真是不得了的方式啊！"
......
"在我们那里，净化之前是需要进行斋戒沐浴仪式的，然后焚香念佛打坐，供奉净化物。如果是人的话，那就要看是什么状况了，除妖或者除去瘴气......"女孩子放下熊猫，拎起另外一只柔软的玩偶，"但是这里呢，真是非常的不一样呐！"
"如果是这些的话，恕我可不太想与您探讨哦！"管家先生慢慢地走过来，低身将刚才的熊猫玩偶捡起来，"这个还要吗？"
"啊，要的，请不要放上去。"女孩子迅速的回答，"不过呢，我倒不是想说这些。"
塞巴斯查恩转过身来，指了指女孩子怀里的玩偶："这个呢？"
"也要的，就这两个吧。"
"那么请让我为您包起来。"塞巴斯查恩接过女孩子手里的玩偶，抱到一旁的桌上将其放入准备在一旁的礼品盒中。
"通过混合墓地百合和圣水得到加强的净化之气，利用人类经常会出现的动摇心理作为漏洞，将净化完成。真是聪明啊，这样子便有理由说是被净化者自愿的了。
"但是呢，由于是心理原因引起的，所以过程也要受心理影响。只要意志力够强大，净化是可以被击败的......啊，抱歉，这个‘只要'好像用的太轻松了。能够用意志抵挡净化的人都非常了不起，伯爵他当之无愧。
"我这样说......算不算侧面在夸奖您呢？"女孩子走到桌子旁边，仰起头来看着管家先生。
管家先生回以优雅的一笑，将礼品盒上的花结拉紧："我直接送到您的马车上了吧？"
"嗯，谢谢。"依集院习惯性的低了一下头表示感谢，随即又抬起来，"真是的，您好歹回我一句了嘛，毕竟伯爵可是为了您做出了这样的努力呢！"
正在转身的管家先生瞬时将目光转过来，一片火色转瞬即逝。
"呐，是吧是吧？你用了你的力量救他哟！这也是那个......"女孩子回想着圣女曾与自己说过的话，"你的‘美学'吗？"
瞬间变得危险的气压将小巫女吓得噤了声。
"......！"
"您请这边走。"管家先生用一边手托住两个巨大的礼品盒，一边手则做出了请的手势。
依集院赶紧往前迈了几步。
实力差这么多吗......那个家伙真是不自量力了。小女孩边想着边向管家先生的方向偷瞄。
嗯......是害羞吗？
14.结局
契约。
契约。
成立。
与另外一个家伙定下的生命的盟誓，把自己的血脉与他联合在一起。不是水乳交融，胜似水乳交融。我不挣扎，也挣扎不了，绑了死结的线与你相连。总有一天会成长，总有一天要死去，总有一天要易位。我与你不过是百年，你与我呢？
难道要呆到时空都把自己穿越？
你是个不折不扣的独裁狂。
......你明白吗？你这个眼里只有自己的美学的家伙。
"少爷，您叫我。"
管家先生踏着夜色进入书房，没有开灯的环境令他不禁眉头一皱。黑暗对于自己毫无影响，但不代表不开灯的小少爷有好心情。
"啊，来啦？"
出乎意料的，那个从沐浴在月光下的靠背椅中传来的声音似乎是带着笑意，极为隐忍的那种。虽然浅浅淡淡，但绝对不会有什么太好的事情。
"请问什么事？"
"嗯，这就是那个......你被用来比喻的东西。"一副小孩子恶作剧的口气，似乎每一丝嘲弄都不想掩盖。也只有这种时候，在管家先生面前，小少爷才懒得做出唯我独尊的模样。
塞巴斯查恩顺着小少爷的手指方向看去，顿时明白了小少爷的笑意何来。
书桌的一边，一个高约三十公分的人偶正立在那里。一看就知道是上等布料制成的和服，把月光泛出一片亮色。
小少爷低笑着将娃娃转了个身，便朝向了管家先生。这才看清，这做的是一个大约三四岁的女孩子，典型的日式短发和刘海，与双眸一样闪着黑色的光彩；双手一起在胸前稍下的位置握着福袋和团扇，微微向上仰望的样子中还微微张着在笑的嘴，一看就会令人联想到孩子们"啊~啊~"地学讲话。
"......真的是‘童子'啊。"不知为什么，管家先生将"child"这个字眼咬得非常重。
"啊，是啊，是‘童子'呐......"小少爷已经快忍不住了，笑意越发明显，"这个，和你实在是......"
差的十万八千里都望尘莫及啊！
"要是您希望的话我也无所谓，这么大也未尝不可。"看着小少爷似乎有些不服气的眼神，塞巴斯查恩猫一般地吊起眼角，"只是您的解释工作可有些复杂呢！"
"......"
打起太极来仅仅十几年阳寿的夏尔实在不是眼前这个人的对手，于是小孩子轻轻的耸了耸肩，努力的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呐，这也是你的美学？"
"......时间已经很晚了，到了您的睡觉时间了。"塞巴斯查恩流畅地接过话，语气自然的好比这两句毫无关系的话连接得天衣无缝。
老狐狸。
小少爷一咋舌，用跳起来一般的姿势站了起来，管家先生便伸手扭开了门。
这两天谁都没提之前发生的一些事，虽然好像有些必要提，但又好像谁都心照不宣。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就是这样。
这样吗......？
管家先生跟出来，将身后的门合上，又怕夏尔着凉一般地把披风披在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