迂回九月----A2202
  发于:2008年12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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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他们成了同事。

这么多年来,林落第一次走自己父亲的后门。不然凭他的政治素质,脱密期怎么可能安排在南半球,环境如此......"险恶",像度假似的。
现在,他又自己找了份工作,典型的无组织无纪律。
组织上于是毫无痛惜了,开除林落的决定是多么正确。

当然,这些情况那姑娘是不知道的,她叫Aimee,香港人,在当地一家电台工作。林落一定要和她共事的原因是:这姑娘竟然是Matthew的忠实读者。
他觉得自己真是小看那个文艺青年了。

Aimee生在法国,她说自己从M用法文写剧本开始就很崇拜,后来M写中文时,她恰好又回到香港,她说,"我简直就是为Matthew West的戏剧而生的。"
林落没敢笑,忍着。
Aimee笑得很甜,"阿落,我很想看M没出版过的实验戏剧,你们是朋友,可不可以帮我?"
"我联系不到他",他点了支烟。
见他若有所思,Aimee转开话题:
"我一直在想,M会是什么样子,很漂亮的吧?"
"算是吧,不过......漂亮?"林落觉得Aimee的中文和英文一样奇怪。
"是混血嘛,当然了"
"混什么血?他妈妈不是法国人吗?"
"是中国人啊,不然Matthew哪里学的中文"
林落想起M喜欢背古诗词。
Aimee有点失望:"原来你都不知道,还想你透露些消息给我,你知不知道M真名叫什么?"
"真名?"
"一直用男人的名字写作,真是很奇怪呢"
"难道编剧都要起女人的名字吗?"林落的下巴摇摇欲坠。
"嗯?M不是女孩子的吗?"
......
两个人沉默了好一段时间。
后来林落有点着急:"他是不是男人我比谁都......起码比你清楚。"
Aimee也急了,但是找不到合适的中文,只好回了句:"禁止吸烟!"

总之,无论林落怎么解释,Aimee都不相信M是男人,那样的文字怎么可能是男人写的呢。
直到有图片为证。
这天Aimee拿到新闻稿的时候话都说不出来了,"Matthew啊!"
林落凑过去,上面一张M的侧面照片。长发,清秀的脸。
"我知道了"她指着稿子里的"他"字,低声念起来:"他是提名中最为评论界看好的一人,他在创作中所经历的WEST财团破产和枪袭事件,都令到‘Rainbow Castle'这部自传式试剧本充满了神秘感。如今Matthew终于涅槃重生,得到果个认可......"
果个头啊果,林落有时候会怀疑自己是被放逐在广州。
Aimee把稿子递过来:"你很久没见到他了吧?"
林落接过那页纸,没再说话。
这部电影的名字,叫"Rainbow Castle"。
Aimee发现林落这些天很怪,常常倒车撞了门,抽烟烫到手。

电影院里,看着镜头从冬天的白色海岸拉回来,慢慢摇过身后广阔平坦的高地,停在一栋烧得焦黑的城堡前......
林落怔住了。
炭黑的木缘,石砖,空洞的入口,他熟悉那栋房子里的每一个细节。
那是真正的Rainbow Castle。他亲手放火烧掉的。Matthew想干什么,找到这个在地图上消失了二十多年的地方,你到底想干什么。
Aimee写了张纸条递给他,借着银幕上白雪的光,林落看到,"阿落,其实你也很挂记他吧。"后面画了个可爱的笑脸。

 


摇摇欲坠
电影结尾,男女主角奇迹般相逢。字幕走到Matthew D.Q. West时剧院掌声雷动。
Matthew坐在观众席前排,气的摔剧本,"谁允许你们把结局改成这样!"
一气之下,电影节还没结束,他就离开了。
这种天长地久的结局,他是不信的。爱情这种东西,从来摇摇欲坠。

Brent一直送他到机场,若不是被禁止入境,他或许会送M回国,因为最近围堵他的记者太多了。
机场边有一家店,叫"Miss u a life",Brent问他这个名字怎么样。
他说,嗯,总好过说"Miss u forever"。接着就简单的拥抱告别了,再没有伤感和泪水。
飞机上,Matthew问自己:在那个九月发生的鸡毛狗血,究竟和爱情有没有关系?值不值得扯这么大幌子?惹这么多麻烦?
他看了一眼前排的电视新闻,是自己在电影节的领奖词:
"我用两年的时间所做的事情,不是找到一栋消失的城堡;卖掉一个剧本;得到这个象征成功的奖项。这些都让人感激,但不是目的。这两年我只做了一件事--找一个人。可是我失败了。"
他现在看着各频道不断重播的画面,悔恨不已。因为从这天之后他就不敢出门了,过起了被众粉丝围追堵截的日子。
飞机上也躲不过。
前排的女孩子回过头来发现他,脸腾的红了,女孩赶紧从包里翻出相机和一摞纸,请Matthew签名合照。
他拒绝了,女孩有点伤心。
周围不知哪里闪光灯亮了一下。

毫无意外,隔天的报纸上Matthew的照片又是头条。他的感性和坏脾气很容易成为众矢之的。
来约稿的人越来越多。好在他的狗原则性很强,横眉冷对所有记者,吓跑了不少。
Matthew已经不胜其烦。
他终于决定搬到楼下去住,反正林落正在被......隔离。他不太懂脱密期是什么意思,反正这个人消失了,找不到了,房子空着。至少,他在那里还有半杯whisky和一个吻的回忆。
已经两年了,M想,或许把一夜情玩成爱情的,只有自己。

推开7301的门,只见烟灰散了满地,林落家被扫荡过似的,拉开的抽屉里只剩半打安全套。
小米跟在后面提着万能钥匙,"小马哥,你干吗呢?"
Matthew赶紧把东西放回去抽屉去。
"小马哥,我师父这个人除了生活作风不太好,没别的缺点了。"
M知道她不会夸人,没怪她。
"你看这里一地烟灰,可是一个烟蒂都没有,什么线索都没留下,这是专业素质呀。"
"小米......你知道林落在哪对吗?"
"嗯,我师父很关心你,我听三部监听他的人说,他问过好几次你死了吗。其实我......不能说工作上的事情......"。
"我知道,你不用说了。"M拿出个信封。
"对了小马哥,我昨天才知道,严队借调我去三部原来是......"
"小米,这是你要的签名。"M把信封放在小米手里。
"原来是让我去接我师父!"小米终于还是说出来了。

Matthew愣住。他用力握住小米的手,又把信封抽回来了。
"我重写一封"M说。
小米后来回忆,小马哥说这句话的时候,起码看起来还是很平静的,不像要写绝笔信的样子。


荒唐结局
小米:
当我的电话簿变成讣告
当这该死的一切将要结束时,当我变成一具腐烂的尸体时,帮我做件事。
把我的头发剪下来寄给林落,我要毁了他的午餐。
这些年每次得到他的消息,都是他在打听我"死了么?"
I despise him.
--Matthew绝笔 再再次

林落又一次拿出这封信看了一遍,默默的笑着。直到他所乘坐的航班广播登机,他才认真的把信叠好放进随身的旅行袋。
信是两天前小米交给他的。
他当时看完后对小米说,"这分明就是情书嘛"。
这是他第三次看到Matthew的绝笔信,前两次的结局都很荒唐,第一次是跳了楼,第二次上了床。
自从遇到他,世界都变得很荒唐。

航班直飞爱丁堡,林落刚下飞机就见到熟人,来接他的亚裔律师介绍到:"林先生是Rainbow Castle的房主,这位是......"
"Emma Fletche,等你很久了。"Emma笑着伸手。
他头痛不已:"我已经被免职了,你何必总跟我过不去呢。"
"被隔离连报纸都没得看?" Emma一脸无辜的递过报纸,头条标题是:《获奖剧本侵犯了房主产权?》

林落变成那栋废墟的房主,他自己也是刚知道,所以一解除隔离就飞来爱丁堡解决这个莫名其妙的官司,连家都没来的及回。
林落:"这到底怎么回事?"
Emma:"原房主的遗书写着,在他死后烧掉这房子的人将得到房子的继承权,其他任何人不得以任何方式侵占--呃,很荒唐。而你就是那个放火的。"
林落看着律师哑口无言。
律师点头:"这是真的,遗书刚找到。"
"我只是照他吩咐做而已。"林落叹了口气,挥之不去的回忆再次浮现,"他让我烧掉房子,我以为是玩笑,可第二天醒来,看到身边是他的尸体。"
那两人沉默下来,似乎在拼命想象身边的尸体......
"Emma,你为什么在这里?"他打断他们的想象。
"哦,感谢你毁了我的公司,我现在是被告的律师" Emma回过神,阴谋家似的坏笑起来,接着指了指停车场:

一个男人靠在黑色跑车的门边,正在打电话,长发被海风吹乱,他伸手压下去,又被吹乱,又压下去,他与自己作战,像一条咬住尾巴的蛇,变成一个解不开的怪圈。
"我早就说过,还是短发好些",林落看了一会,终于走过去说。
声音非常轻,因为不想吓到他。
男人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了,他抬起头,手机摔在地上。眼睛直盯着林落,半天说不出话来。
"怎么?"律师问,"需要我介绍案子吗?"
Emma早有预谋,看戏似的盯着两人。
M:"Oh God...Fuck."
一点没变,他还是见面就叫上帝,还是见面就......fuck。
"没有案子了",林落对律师说,目光却没有离开眼前的人,"我们私了。"

这官司法庭解决不了:
谁救过谁的命,谁为谁受过伤,谁丢了工作被流放。
谁欠谁多一点,谁先爱上谁。
林落不知道还会发生什么,但他现在可以肯定的是:
"Math,你死不了。"

 

End

 

梦(上)
严沐沿着海边走去,路过学校后墙的时候,看到树下坐着一个男孩,正埋着头大声哭泣,哭的如此伤心,好像四周的喧嚣都不存在了,另一边海的起伏声,也不存在了。
十年之后,严沐开车回家,把音响开到最大,拼命忍住哽咽。这天夜里,他又梦到那个男孩。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林落。

当时严沐听说学校里有个用假身份的留学生,流言四起,沸沸扬扬,有人说他盗用死者身份,有人说他是被通缉的疑犯。严沐一直没把这当回事,直到这天在海边遇见当事人。
林落说:"严部长,让我去你家躲一阵",满眼的泪水,说的一本正经。
严沐第一次心软了。
引狼入室,他后来很多年都这样自我检讨。

他是什么人,严沐从来没问过。
一个星期以后上面来了人,几个电话就解决了问题,狼没有被抓走,只是换了个护照。
"你怎么从来不好奇?"有一次林落在酒吧问他,"我在欧洲真是通缉犯。"
他没回答,只是拉过冰桶。
林落伸手按住:"别加冰了,你已经够冷了。"
"放手,通缉犯。"
他笑道:"是真的,我烧了一栋房子和房主的尸体,然后改了他的护照回国的。"
严沐也笑:"那你干吗告诉我,不怕我揭发你?"
"揭发吧,"林落凑过去在他耳边说"我真想看看你不那么义正言辞的样子。"
他有些吃惊的转过目光,呼吸刚好洒在林落脸上。
有时候,不知道什么动作就会彼此触动神经。
林落低下头靠在他的肩膀,轻声说,"你肯定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他真的不知道,所以有些不知所措。

门口忽然涌进一群人,他急忙起身,只见十几个人含混的骂着脏话,走到跟前,抬手就掀了桌子:
酒吧老板大惊失色。
来人开口:"严部长在这约会呢?听说你为个妞,把我们兄弟再教育了?何苦呢?你不是只搞男人吗。"
"放心,他对你这种傻×没兴趣。"林落轻蔑的挑衅。
"呦,林大少爷?您来头大我们惹不起。让让吧,免得溅上血。"
"别废话了,老子正想发泄下,还真送上门来了。"林落说着就要动手。
"林落!你先让客人出去。"严沐拦住他。对方开始砸酒瓶。
"什么?"
"你带其他客人出去。"
对面几个人讪笑"呦,二警察?"边丢碎玻璃瓶边走过来。
里面一个女孩吓哭了。
"出去。"
林落照办了。
再回去的时候已经打成一团。

很久以后林落对Matthew说起这事,M问:"严沐只有一个人,怎么打成‘团'?"
林落说我也奇怪啊,而且严沐一点伤都没有,受伤的是我,他怎么永远都不会受伤?
"没有人永远不受伤,他只是隐藏的好罢了"M说。
"你很了解他嘛。"
"在巴黎的时候我就知道他不是好人。"
"Math,你还因为那一枪恨他?你知道严沐,那种情况他会对任何人开枪,所以......"
"他不会对你开枪。"
"啊?"
"只有你能让他放弃原则,只有你不知道。"M耸耸肩,扔了块盘子里的牛肉给自己的狗。


梦(下)
他确实有太多原则要遵守了。
那天回到家,林落问他:"还要疏散群众,你累不累?这又不是考试。"
他说这是原则问题,"我看看你的伤。"
"这也是原则?"
严沐轻笑,"算是吧,人家要打的是我,怎么你会受伤。"他开了灯,走到林落面前,"我看看。"
"不用。"他满脸晕红,转身想走开。
严沐双手抓住他的双臂。
林落只好看着他解开自己的衬衫,手指划过皮肤的一霎那,他身体发抖。
"对不起,很疼?"
林落缓缓抬起手,手指抵在他的唇上,眼睛里溢满了挣扎的战栗和欲望,两人对望着,听时间一秒一秒的走过。
不知是谁先放弃了挣扎,他把林落拉进怀里,感到他埋头在自己的颈间,像只缠住猎物的蛇,凝滞的空气快速流动起来。
"林落"严沐收紧手臂,"够了,别闹了。"
林落没有停,一只手滑到他双腿之间,"自欺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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