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ire and Ice----dubedu
  发于:2008年12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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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伟伦的眼泪终於掉了下来:“他也喜欢我的……终於喜欢我了……可是,可是,我能给他什麽?嗯?什麽都给不了,反而会害了他……”
赵伟伦嚎啕大哭起来。
周畅满头黑线,不知道赵伟伦为什麽会这样说。钱途需要他给他什麽?名利地位?扯鸡巴卵蛋吧,那人说不定以後就是一个著名的科学家,又已经出柜。如果有感情,两个人在一起,会有什麽大碍?遂问:“是不是因为你的那个……见不得光的情人?”
赵伟伦张著嘴看著周畅,眼泪鼻涕满脸。周畅摇摇头:“别把别人当傻子。那个时候我们为什麽要分手?你以为你不说出来,别人就不知道了?我只不过懒得追问,那样太难看了。莫非,还是当初的那个人?黑道?比刘建国还狠?要麽就是权势滔天的人?可是我看你这麽多年活得挺自在,也不像是被个凶神恶煞缠著啊?”
赵伟伦打了个嗝,然後,一个接一个,噎得不得了,赶紧拿纸巾把脸擦干净,又喝了几口酒,好不容易才把嗝压下去,摆摆手说:“我明白。我明白。只是……别说了……我的这些破事儿,见不得人的。嗯,我没事,几天後就会没有事情了。你放心。我真的只是伤心一会儿就好了。对了,出去听歌,还是跳舞?”
周畅叹了一口气:“得,既然没事,我就先撤了。小宁这段时间也不得安稳,心情不怎麽好。对了,那边店子,你也好久没有去照顾了吧。我抽抽时间帮忙,你要是缓过劲来,就早点做事。小宁一个人,撑得很辛苦。”
赵伟伦叹了一口气:“你对小宁还真的不错……当初对我,就没有见你这麽体贴……”
周畅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别把错推到我身上……尽管我确实有做得不好的地方,不过,我们两个,还是不合适吧……算了,你注意身体。”
周畅走了,赵伟伦颓然倒在沙发上,又把那张纸条拿出来看,看著看著,眼圈又红了,忙使劲地擦眼睛,哪里知道,越擦,眼泪越多。
想起那一夜,钱途把他抱到房间里。尽管心里很厌恶,可是还是弄东西给他吃。
而且赵伟伦看到了,钱途在厨房落泪的那一幕。然後在床上,搂著他,抚慰著他,陪他入睡。
赵伟伦以为,钱途是真的也喜欢他,也许,能够原谅他,跟他在一起。
可是,可是早上一睁开眼,那个人就不在了。还有那张纸条。
赵伟伦捂住脸。是的,他知道他有过错。可是钱途为什麽不跟他一起,不帮助他对付周长均?
不是不怨恨的。这麽伤心,总要找个人来承担责任。是的,他有错,可是钱途为什麽撒手撒得那麽干脆?还有周长均,为什麽还不放手?
这麽多年来,周长均一直照顾他,帮助他。似乎这个世界上,真的只有他会一直陪著自己。即使只是一个替身,周长均对他也很好。
可是,赵伟伦真的真的很喜欢钱途的呀,就算是周长均对他再好,他也准备分手了。不过害怕周长均会对钱途不利,所以,他才忍痛割爱。或者,还是因为突然之间,对他和钱途的未来,太过没有信心?既然没有信心,当初又为何低三下四,死命地追求?
哎呀,为什麽会这麽难受?

41.
“呃……”孙承愣住了,他没有想到钱途会这麽直白。钱老师在电话里说钱途主动要求看心理医生,当时,孙承就明白,恐怕是钱途遇到了什麽坎过不去,想不通,所以要来求助。当然,孙承当了这麽多年的心理医生,来他这儿寻求帮助的也有homo,这个问题,并不是第一次被问到。事实上,他确实在这个方面有些经验的。
钱途端坐在沙发上,身体前倾,面容呆滞,眼睛里却流露出狂热,似乎从他这儿,可以找到灵丹妙药。
孙承清了一下喉咙,面带微笑,慢慢地说:“据统计……当然,这个统计数字很不准确,因为在中国,不,就算是在西方国家,在欧洲,同性恋人群也不是都公开的。在中国,有2%到4%的人是同志。实际数字有多少,到目前为止,都没有一个准确的数字。不过,男人与男人有或者是有过性关系的人数远远不止这些。不过,相关研究认为,有些人,是天生的同性恋,也有些人,是天生的异性恋,也就是说,这些人,直的不能够被掰弯,弯的,也没有办法被弄直……而中间的,可以说都是双性恋,也就是说,从生理上而言,可以接受同性,也可以接受异性。这些人的性向,是有可能被改变的。”
“您不能直接回答我的问题吗?能,还是不能?”钱途的言语虽然彬彬有礼,声音却很冷淡。
孙承继续笑著说:“你不要著急。我不是在给学生作讲座,或是作报告。所以,不能这样直接了当地回答你。你是一个个案。明白吗?我们讨论的,是你的问题,不是同性恋人群的问题。不是简单的能或者不能的问题。如果要那个答案,我只能说,有些,能,有些,不能。”
“那麽,有什麽治疗方式吗?”钱途紧逼著问。
“治疗方式?”孙承笑出声来:“你认为,同性恋是一种病,所以需要治疗吗?”
钱途点点头:“难道不是吗?人人都这麽说,甚至是同志……这种人其实我接触很少。可是这不是正常的性取向。男人和男人不能结婚,中国的婚姻法不承认。就算在美国,也有很多州不认可同性婚姻。”
“啊,”孙承意味深长地看著钱途:“那麽几年前,你父母要求你看医生,你为什麽拒绝了?”
钱途语塞。
“所以几年前,你并不认为身为同志,你是不正常的?那麽,为什麽现在又有了改变呢?如果你能信得过我,能不能把你所经历的事情告诉我?”
钱途往後一靠,胳膊交叉叠放在胸前。
孙承知道,钱途不想说,便拿起咖啡杯,喝了一口,皱了皱眉头:“我觉得我很无能啊,秘书泡的咖啡,比我自己弄的要好喝多了。”又笑:“你确定你能喝得下去吗?要不,弄点水,嗯,纯净水,怎麽样?”
“纯净水?有真正纯净的水吗?有真正纯净的东西吗?有真正纯净的感情吗?”钱途冷笑了一声:“同志这个圈子里,龌龊的事情太多了。所以,我想要改变。就这样。”
“那麽,你是对同志这个圈子失望了,还是对某个人失望了?这个很重要。你听我说。对我而言,如果能够帮助你改变性向,是我所乐见的事实。因为你爸爸这些年一直都在考虑这个,也在向我咨询这个方面的事实。可是他应该没有逼迫你吧?你应该心知肚明。你父母都希望你能够结婚生子,为了你的幸福。可是你怎麽样才能幸福呢,他们也不知道,所以,不敢去逼你。幸福,只是个人自己私密的感受。当然,幸福与否,别人也能看出来一些。可是真正的幸福,是自己内心的感觉。这个很难定义。到底你是成为异性恋会比较幸福,还是做同志比较幸福,你父母无法替你做决定。你父母的心意,你应该知道。可是,如果他们觉得你会幸福,而你本身实际上并不幸福的话,他们也不会开心,甚至会更痛苦……呵呵,我很擅长绕圈子的,有没有被我绕糊涂了?”
钱途默然。
“同性恋的治疗,在以前,一直采用一种所谓的行为疗法。说直白一点,就是条件反射的治疗方式。同志,会对同性产生性欲。要治疗,就是对接受治疗的人给以不愉快的体验,使之达到厌恶性条件反射……你听说过没有?”
钱途打了个冷战。是的,他有所耳闻。“没有其他的方法了吗?”
“怎麽说呢,有吧。不过,如果是天生的同志,任何方法都没有用。还有所谓的移情疗法,就是让你把感情转到异性身上,可是也必须同行为疗法同时使用。环境疗法,即远离同性人群。精神疗法──我们现在做的大概就是这个。集体心理治疗,这个,我个人认为,在中国很难有这种地方可以提供这种治疗方式。药物疗法,必须同行为疗法和精神疗法同时使用。还有一种办法。那就是变性。”
钱途的脸黑了下来。变性,他是完全没有考虑过,也不可能。变性之後,遇到的问题,绝对比同志更多。更何况,他从没有那种自以为生错了性别的想法。
“所以,我需要知道更多的情况。你从小到大,有没有喜欢过女孩子?”
钱途仔细地想了一下,顿时恐慌起来。他从有性幻想开始,就喜欢高中的那个同学。然後第二个,又是个男孩子,还遭遇了背叛。然後心如止水,直到赵伟伦厚著脸皮闯入了他的生活。
“这个,并不表明你就是一个天生的同志。也许因为你的性格,也许因为第一次恋情,你下意识地认为自己就是同性恋,而完全没有考虑过同异性发展关系。你有没有看过男女的毛片?有没有注意过女性的膧体?在单身的时候,有没有有意识地幻想跟女性在一起?如果有的话,是什麽样的反应?”
钱途脸涨得通红。这些问题,太……太羞辱人了。
“所以,我们现要做的是这个。如果你确定想要改变性向的话,测试和治疗可以同时进行。喏,我会给你播放女性的,嗯,自慰的幻灯片或是音像,看你是否能够勃起。然後是男女的音像,看你是不是会有性欲。不过你必须诚实。如果有性欲的话,你必须如实地告诉我,是因为男人,还是因为女人。然後还有GV,我想,你应该看过的吧。还有漂亮的健壮的男性的裸体或自慰的音像。然後,啊,在你的生殖器部位安装电击装置。如果因为恋同而勃起的话,给与令人厌恶的轻微电痉挛刺激,逐渐加大电量,直到这种欲望消失。当然,同时也会给你注射阿朴吗啡,使你产生恶心呕吐的感觉。总而言之,就是要让你在因为同性而兴奋的时候,给你施加身体上的痛苦。每天三次,一个疗程为五到八天。”
钱途双手交握,身子紧绷:“有效吗?”
孙承叹了一口气:“我没有做过这方面的治疗。或者说我学过,可是从来没有使用过。如果你觉得不保险的话,我可以介绍别人来给你做。如果你是双性恋,我相信是有效果的。如果你是天生的同,那麽结果可能是,你会对性产生极度的厌恶。也许终身都无法获得性给你带来的快乐和愉悦。”
钱途的脸有一些扭曲。性所带来的快乐和愉悦。他有亲身体会。从自慰中可以得到,而从赵伟伦身上,得到的要多得多。身体紧密的契合,抽插带来的快感,无以伦比。
如果接受这种治疗,自己就有可能从女性身上得到快慰。可是如果最糟糕的情况出现,他将永远成为……类似太监的人。
那将是极恐怖和痛苦的事情。
孙承接著说:“所以,我们首先要搞清楚,你,到底是同性恋还是双性恋。还有更重要的是,你做出这样的决定,是因为不认同自己的身份,还是某个人让你失望,甚至是绝望。从你父亲的口中,我一直觉得,你是一个很倔强、很乖、很明白自己想要什麽的人。做出这样的决定,应该是因为遇到了无法承受的打击。”
钱途沈默。
“相信我。相信你父母对你的关心,也要相信你父亲的眼光。如果我不可靠,你父亲绝对不会带你来找我。把我当作是墙壁,或者是树洞,或者是芦苇。赤裸裸地把一切,无论是身体还是内心展露出来,你也许会觉得难以忍受。我不过,我以我的职业担保,你所说的一切,到我这儿为止。我不会向任何人吐露,包括你的父亲。而且,以後,你绝对不会再看到我,除非你愿意。”
钱途捂住了脸,慢慢地开始诉说。
这个经历,就好像一个纯洁的处女在众目睽睽之下跳脱衣舞,一件一件衣服的剥下,一层一层的羞辱叠加。孙承的问题,非常温和,却刀刀见血。什麽时候第一次遗精?什麽时候第一次有性幻想?初恋的对象,你更看重他的什麽?他的身体对你有什麽样的吸引力?你如何幻想,插入还是被插入?对生殖器,男性或女性,你是什麽样的看法?当初为什麽会承认自己是同?对第二个男人是什麽样的心思?如何说服你父母你就是同性恋?自慰的时候想了什麽?具体一点,再具体一点。第三个男人你为什麽会接纳?性给你的快感起到了什麽作用?既然那麽相信爱比性重要,为什麽会在性方面被那个男人突破?性生活对你的影响有多大?是始终处於被动还是自己想主动却又有心理障碍?为什麽会伤心?是不是爱?是不是绝望?因为什麽绝望?对同志的感情不信任还是对他的感情不信任?是因为唾弃自己还是唾弃那个人?或者是唾弃同志之间的交往?性还是爱情?是不信任那个人,还是不信任那个圈子,或者是不信任自己?爱还是不爱?
钱途始终捂著脸,身子有点发抖。孙承起身,把灯关掉。
黑暗中,钱途稍微放松下来,叙述渐渐地流畅。孙承的很多问题,他无法回答。因为他也不知道答案。只是知道,不要再做同志了,受不了了:“我知道我很脆弱。跟很多人相比,我算是幸福的了。我没有受过什麽苦,没有被强暴,没有被轮奸,我的身体机能很正常,没有残疾,我父母很体谅我,学习工作一帆风顺。我一直以为自己很强大,其实,也不过是个可怜虫而已。”

42.
黑暗中,彼此的身影隐约可见,却无法看到对方的表情。孙承听到钱途的声音渐渐地带上了感情,羞耻、难堪、愤怒、无奈、悲哀、辛酸、鄙夷,等等等等。声音高低起伏,语气缓慢急促,有时候高吭,有时候却又哽咽。
孙承无端地难过起来,甚至想走到钱途的身边,把他抱在怀里,搂著他,拍他的背,甚至,亲吻他的额头。
孙承抚额。这麽多年的职业素养,这麽多年的倾听,从来没有哪一次像今天这样,让他心中充满无限的怜悯。
孙承摸索著走到钱途的身边,搂住了他的肩膀。钱途似乎愣了一下,放松下来,靠在孙承的怀里,呜咽起来。
孙承突然轻声地哼起歌:“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罪……”
钱途绷不住,笑出声来。
孙承轻柔地说:“哭,有时候是极好的发泄。你知道,女人的平均寿命比男人的长,那是因为,女人会哭,会倾诉,那麽心里的疙瘩,就算不能解开,可是郁闷会得到减轻。其实,你可能也知道,从古到今,女人承受的压力比男人的都要大。以前,古时候,女人没有地位,那就不用说了。现在,在中国,在全世界,男女也是不平等的,也没有办法平等。女人天生心思细腻,要养儿育女。当然,男人要在外面打拼,可是只要事业有成,安全感方面的焦虑就少一些。女人呢,男人做得好,怕有外遇,做得不好,又怕伤害他们敏感的自尊心。还有孩子,身上掉下来的肉。都说女人都能生孩子,可是他们的辛苦,男人无法感同身受。我老婆怀孕那会儿,前面几个月,吃什麽吐什麽,可是还拼命地吃。後面,吃了猪饲料似的,比我都重。腿也肿了,晚上要上好几趟厕所。生了孩子,夜夜不得安睡。又要担心老公的事业做不好,又要担心孩子的身体出毛病,自己还有工作……可是我总觉得,她肯定比我活得长……也不是什麽话都跟我说,可是她有闺房好友,天大的事情,哭一场,然後擦擦眼泪,又是一个能够面对一切的女强人……”
钱途擤著鼻涕,并不回答。
“男人就不一样了,哭啊闹啊,多没有男子气概啊……而同志,就更惨。我能够理解你。你并不能找你父母诉苦,因为你觉得,你的性取向,已经给他们带来莫大的痛苦了,不忍心再让他们操心。然後你不认识什麽圈子里的人,在学校,恐怕也没有什麽朋友可以诉说。就算有好朋友,你也不会吐苦水,因为你那麽要强。”
钱途默默地垂下头。
“那个人,我想,你不能原谅吧。厚著脸皮追求你,扰乱你的生活,侵入你的感情世界,然後,居然脚踏两只船──你觉得被欺骗了,被伤害了,是不是?更重要的是,你觉得,在那麽一个烂人的心中,你的地位,居然无足轻重。这个,其实更加严重地挑战了你的尊严,你的自信。再加上,你本身对感情看得很重,就如你所说的,纯净,你需要纯净的感情。本来接受他,你就觉得够委屈的了。你这麽一个重感情而轻欲望的人,跟他在一起的由头,居然是因为性。你会觉得,自己没有忠於自己的原则,你已经做出了重大的牺牲,结果却得到这样的报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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