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忘江湖----偷偷写文[上]
  发于:2008年12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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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用完早点,薛红羽扶着慕容天出了客栈,门外一行商队车马,中间是辆极大的马车,前二后四共两排,六匹马拉着。慕容天前后看看,车队中居然没见李宣身影,心下奇怪。入了马车,才见着车内极宽敞,不似平常马车只为乘坐,左边一半是张床,床头靠窗处固定着一个小方桌,搁着副棋盘。头顶悬着银制熏球,窗上挂着镂花竹帘。
  薛红羽笑道,"这是我们王爷昨儿到此地最大的富豪‘仇百万'手中买的,那‘仇百万'可是肉痛得很,这车造价估计得上千俩银子,我们王爷却是五百两硬给他买回来了。"
  慕容天左右看了看,心道这车虽然宽敞,可也没见什么特别之处啊。实在找不出造价为何如此高昂的理由来。
  突听窗外,有人清喝了一声,"走!"赫然是李宣的声音。慕容天心中一跳,转头去看窗子,却见竹帘外一个身影纵马而过,修长矫健可正不是李宣。
  车身一晃,缓缓行了起来。
  第四十一章
  这车行驶起来极是平缓,几乎感觉不到波动。行了半日,薛红羽端来放在桌上的茶水,虽有微波,均滴水不撒。慕容天心道,果然有些奇特。
  薛红羽笑,"这车还有桩异处,观风景极佳。"说着,按动床头开关。只听咕噜轱辘直响,某处机关启动。慕容天背后一动,正想转头看,薛红羽伸手扶了他坐起。却见木车的四壁居然缓缓移动起来。
  原来每面壁都分上下两半而制,机关一启动,上半部分都往外翻倒,原本有窗那面也不例外,四角只剩粗木支撑,居然形同四面临窗。风一下就涌了进来,慕容天颇感奇异,笑道,"这却有点象个能走的亭子。"
  薛红羽道,"这车是仿某个帝王的车驾做的,要不怎么造价如此昂贵,最值得一提的就是它的卷帘。"
  慕容天抬头去看,车子各面的上端都卷着一幅深色帘子,薛红羽起身去扯,那四面帘子哗哗一一落下。眼前一暗,天光已柔和很多,原来那帘是半透明的黑色。薛红羽笑着望他。慕容天伸手去摸,非布非锻,非纱非帛,却看不出是什么制的。笑一笑,摇头。
  薛红羽微笑道,"这料子乃是用数千名少女的长发,择其中光亮柔顺,长度适合者,夹丝上机织成。从里往外,一览无遗,从外至内,却是难辨一物。"
  慕容天大是惊讶,再摸了摸,果然柔滑,似是人发,倒有几分信了,叹道,"世上奇怪的事果然是多,这么一说千两白银还是便宜的了。"
  薛红羽颔首,"确实。"
  想了想,又道:"公子伤口未愈,还是多休息吧,小人也是一时新奇,忍不住多说了几句。此去王府,路途遥远,公子你重伤未愈,其实本不应这么车马劳顿。有了这车倒是好些。"说着又启动机关,把四壁合上,转头笑道,"慕容公子你先睡,醒来我们再谈。"
  慕容天躺下,问道:"不知还需几日才能到达?"
  薛红羽掀起窗帘看了看,"这回去比来时稍慢些,到王府估计还得要十来天吧。"
  慕容天心道,原来是回王府,那地方自己去了干什么,待身体有力了,赶紧找个机会脱身才是。如此左思右想,慢慢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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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迷糊间,只听头顶上鸟叫声盘旋不绝,睁眼看时,坐在窗前看书的却换了个人,修长潇洒,丰神俊朗,凤眼入鬓。见是李宣,本已恢复很多的慕容天突感自己原来还是有些头痛的,把眼又合上了。
  李宣也已听见车外鸽鸣,起身掀起竹帘,探了头手出去。
  隔了片刻,扑翅声在车身上击打数下,继而传来两声"咕咕"叫声,李宣把手收回,臂上蹲了只白色信鸽。取下纸卷,李宣又掀帘把鸽子放了出去。
  展卷一看,不由皱眉。
  思忖片刻,李宣姿势不改,低头道,"慕容兄,既然醒了就别再装睡了。"慕容天闭目不答,心道这人总是这么自作聪明得让人讨厌。
  李宣转头,见他不理自己,不禁一笑,"慕容兄,人醒了鼻息就不同,难道你不知?"
  慕容天睁开眼,忍不住讽道,"这可还真是受教了。"心道,三岁小儿也知道这种常识吧,他也知李宣其实就是要逗他说句话,可偏生忍不了这口气。
  李宣嘻嘻直笑,"这话听起来口是心非的很啊。慕容兄若真觉受教,就该恭敬点才是。"
  慕容天哑然,只觉这人脸皮当真厚到了一个境界,已非俗人可比拟,当下闭嘴,积蓄精力为上,懒得再与他争论。李宣撩拨他几句,见对方毫无反应,也有些无趣,不再尝试。掀开门帘,命人取了文房四宝进来,一一摆在桌上。
  慕容天不知他何意,也好奇看了看。
  李宣见他张望,笑道:"慕容兄,你却再为我磨回墨如何?......不过,我料你必定不肯,非但不肯,还要发怒。所以还是不提了吧。"
  慕容天知他取笑当初自己贬身为书童之事,心中果然微有怒气,转念一想,自己若生气,那却是把这事真正挂在心上了,正应了他的话,这厢且不提,倘若不答应,岂非更给他看扁了。当下应允,"有何不可?"
  李宣微微惊奇,果真依言把墨砚端到床头。
  慕容天直起身子,受伤那只手扶着袖子,另一只手持墨轻轻右旋,循环不断,徽墨端砚相触滑如玉,润无声。墨要磨得好,其实相当讲究,要求匀整不偏,轻重相等,疾徐有节,所以历来有左手磨右手写的说法,为的是以防止手倦影响书写。磨墨两字说来简单,其实是个相当费力气的活。
  慕容天此时受伤,原本使不上劲,此刻却恼恨李宣想了这个法子来激自己,越怒手越缓,反正应了这磨墨的要诀。
  磨了片刻,已经是汗如雨下,他更是沉下气,慢慢来做这活。
  李宣早敛了调笑之心,正色看他。慕容天脸上满是汗珠,因失血那唇有些发白,却更显得清俊如画,偶然一颗汗透明晶莹,滑过鼻翼,流至嘴角,当真是耀眼之极。
  眼见一匙清水越来越少,一道泛着白光的轨迹时隐时现,慕容天再搅几下,把沾着墨浆的漱金墨棒往砚中间一竖,轻轻松手,那墨棒居然不倒。慕容天吁口气,微微一笑,对李宣道,"请!"
  李宣这才醒过来,看着砚内,叹一声,"磨得好。"砚中墨汁浓淡适中,光泽如漆,鲜亮动人。他心知这番意气之争,自己已落了下风,心中不知为何反有些欣喜。
  慕容天笑道,"王爷可还要我理纸?"
  李宣看他一眼,静了片刻。突转口道,"刚刚我接到飞鸽传书,我们俩去的那宅子,昨夜一场大火已给人烧了。"
  慕容天怔住,这话题转得太快,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他更吃惊的是,这消息在自己听来居然带着丝诡异,似乎让他想到了一些东西。李宣铺开了纸,选了支最小的狼毫,细细勾了几个字,慕容天看着他,心绪如同满团乱麻,剪不断理还乱。虽然他还不明白到底发生的是什么,却隐隐觉得有什么离自己更近了些。
  一些事情正在实施,另一些事情正在发生,一旦连贯起来,它便将呼之欲出了。
  第四十二章
  行了十日,车队果然到了王府,薛红羽料得甚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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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容天并没如自己之前所想的离开,当听到那个消息时,他已经决定要留下。留下会离谜底更近,他这么觉得,当然,也许这个判断跟他除了这里无处可去也有关。
  李宣看起来心事重重,虽然路上依然不时来找他斗嘴,两人隔个半天就能把对方气得半死,可李宣那么精明的人,有时候说着说着居然就发呆了。他原本以为是因为李宣服了那毒药,担忧所至,可后来看起来却又是不是那么回事。李宣看起来似乎并不觉得吞了那毒药有什么严重之处。
  当然,王府宫廷那么多大夫,集众人之力未必不能解,再不济,只要找到邪神医,这条命便保住了,朝廷的人遍布天下,找个人简直是易如反掌。慕容天突然觉得断肠客这毒实在是下对了人,换了别人万一限期内找不到他师兄,还就真只有死路一条了。
  他没有意识到的是,自己对这位王爷的敌意,不知道何时消退了很多。
  此外,十日中,他的伤口也开始生新肉,甚至睡醒时能下地走上几圈,大夫都说幸好是年轻力壮,换个年纪大的,现在估计还躺在床上等人伺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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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回到那个小院的时候,窗外的荷花已经开了满池,风过满鼻清香,花叶均在湖面上摇曳。身后,有人轻声道,"天少爷......"
  他转头,却是小鱼俏生生依门而立,含笑看着他。慕容天笑起来,他既高兴再次看到她,不知为何却又有些莫名的伤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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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鱼依旧每日来送饭菜,平日也待着陪他聊天,"王爷说你一个人会闷得慌。"小鱼轻轻直笑。慕容天皱眉懊恼,他有些不适应,这个人怎么突然转性了,这反让人不安。
  小鱼听他说起此番遭遇,提到邪神医那段时,听着听着便落泪了,泪水在流,嘴角却又含着笑。
  慕容天应对女子的眼泪,从来都有些手足无措,静静看她哭了半晌,才想起一个事,轻声道,"你们俩认识?我也听他提起过你。"
  小鱼颔首,"他是我爹爹。"
  "啊!!!"慕容天着实大大的骇了一跳,这事可真正是匪夷所思,他做梦也没料着。然而仔细一想,那邪神医虽然样貌是个少年,其实年纪也快四十了,有女儿也不是怪事。
  可是想起那邪神医飘然出尘的样子,这事情不知怎么却别扭得让人有些受不了。
  慕容天谨慎道,"那你母亲是......"
  小鱼轻笑,"怎么,吓着你了?也难怪,爹爹总是副少年人模样,当年没见过外人时,我还以为世上所有的人都如爹爹一般长生不老来着。"说着说着,却忍不住大笑了,"还是吓到你了......不是亲爹啦,是干爹。"
  慕容天见小鱼频频掩面,窃笑不已,便总觉得她是故意要吓自己那一跳。
  "听说是当初,我老家的村子发了瘟疫,只剩了我一个人,守着娘在哭,爹爹和公孙伯伯正巧路过,拣了我,救了我一命。"小鱼说到娘的时候,神色黯了黯。
  慕容天心中一动,"你说的是公孙茫?"
  小鱼"恩"了一声,慕容天道,"原来如此......其实这次我也见着了公孙先生,他和你爹爹......"当下把比武大会的事情说了一遍。小鱼听着没说话,此刻天色已晚,两人谈兴正浓,都不觉饥饿,小鱼打着火石,把蜡烛点上,才幽幽叹道,"爹爹到底还是不甘心,可当初他为什么又要......"
  话未说完,却听窗外有人道,"真是好谈兴啊!"
  小鱼赶忙下拜,口称王爷,门大开,进来的果然是李宣,手持纸扇,华服锦带,温文儒雅,俊秀非常。合扇点着慕容天一笑,挑眉道,"原来慕容兄爱听这些家长里短,我也有段你听不听。"
  慕容天一听,这话可真是不顺耳,不由冷了脸。李宣一挥扇,小鱼拜倒躬身退出。
  慕容天看她云鬓霓裳被掩于门后,心中一跳,暗道,她乃是邪神医的干女儿,身份也算不俗,还认识‘剑圣'公孙茫,怎么会沦落到此处为婢?再者,公孙茫与邪神医的绯闻已经是二十余年前的事情,这小鱼看来不过十六七,却怎么会说是邪神医他们两人一起拣了她,莫非她也学了邪神医驻颜之术?真是处处疑团。
  李宣"啪"一声打开扇面,见慕容天尤盯着小鱼退出处发呆,心下不悦,"慕容兄,这副急色相,可要我帮着牵线做媒啊?"
  慕容天这才醒过来,皱眉,"王爷说笑了。"
  李宣冷笑连连。
  第四十三章
  慕容天见他面带讥讽,也微感不悦,道:"王爷你不是有事吗?怎么不说了?"
  李宣冷道,"偏偏我这会又不高兴说了。"
  慕容天碰了个软钉子,大是不快,也将脸撇开,再不看他,心道莫非我还非得讨好你不成。他却也没想过此刻其实是寄人篱下,好在李宣也没这么觉得。两人静对半晌,李宣突然转身,开门,正要踏出去,却又停住脚步,"关于慕容山庄的事情,关于令弟的事情,慕容兄也不爱听吗?"
  慕容天关心则情动,不由道:"什么事?"
  李宣转过头,已经满脸开心,"原来还是想听的,那就好,那就好。"
  慕容天见他卖尽关子,知他必定是想出什么新花样,拿着这事来要挟作弄自己,心中烦躁莫名。果不其然,李宣施施然走到棋墩旁,从棋笥中抓起一把白子,笑道,"虽如此,慕容兄却也该知道,世上无不劳而获之事情。为公平起见,你先猜猜我手中棋子的数目,是单?还是双?"
  慕容天沉下脸,"猜对如何,猜错又如何?"
  李宣道,"猜对了,我便答你个问题,猜错了,慕容兄便脱件衣裳,可好?"说罢,笑吟吟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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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人都忌内衣外露,均称"衣勿拨,足勿蹶",又言"不涉不撅",讲究些的,洗过的内衣也是不能给人看见,他这般轻薄调戏,要人脱衣露体的,却把自己当什么人了!!慕容天险些爆发,差点跳下床把这人哄出去,可真要这么一闹,气是消了,这消息却恐怕是今生也听不到了,不得不强压怒气,看李宣一脸促狭笑意,沉默不语。
  "如何?"李宣见他有所妥协,更是步步进逼。
  "不好!"慕容天板着脸。
  "如何不好?"李宣笑道。
  慕容天心中盘算片刻,道,"我们来摇子猜数,若我对了,你不但要答问题,同样也得脱。"
  李宣面露惊奇,"我从来都以为慕容兄是个不解情趣的木讷之人,却原来是深藏不露,失礼失礼。"
  慕容天冷笑,"你自己先不敢了。"
  李宣道,"谁说我不敢,不就脱衣服嘛,好!!!"他一个好字说得干脆响亮,似乎生怕慕容天听不清楚,反让慕容天吃惊愣住。
  李宣又想一想,"这入夏了,衣裳也没几件,一会脱光了的话恐怕风吹了冷,说不得,也许就只能到慕容兄床上挤一挤了。"
  慕容天忙道,"那就算了......"
  李宣却是充耳不闻,取了个空杯,扔了把子进去,用手遮住杯口,微含笑意,放到耳边开始摇动。
  这边,慕容天已是悔得恨不能咬掉自己舌头。
  他之所以把游戏改成摇子猜数,是因为他自小在外闯荡江湖时候,曾跟朋友习过听声辨物之术,发觉自己天禀耳力灵敏,曾在赌场赌色子,一夜连赢数十场,而无败绩。此时只听个数目,更加是不在话下。脱衣之言,原是想反将李宣一军,也让他尝尝下不了台,遭人轻薄的滋味,没料到这人贵为王爷却毫无矜持之心。此时,虽然自己稳操胜卷,却还是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正懊恼间,李宣边摇边道,"慕容兄,你说有几颗?"
  慕容天一振,收敛心神,倾耳细听,道:"十二颗。"
  李宣将子倒在桌上细细一数,微露讶色,看了他一眼。"确是十二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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