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卓]曰归----仰望明日
  发于:2008年12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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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欢卓]曰归
  作者:仰望明日


主角:李寻欢,卓东来


  第 1 章

  1、
  这是一家老的有些破旧的小店,门板已经有些松动,开关的时候会发出吱吱呀呀的叫声,里面只有了了几张木桌,一张暗色的帐台和一个年迈的老掌柜的。
  平常酒家一般都开在人世喧闹的街头,可这家破酒楼却是开在一条小巷中,冷冷清清的,更何况现在才卯时,路上连行人也没一个,可是这家酒店已经开张了,而且掌柜的已经开始在帐台上打起了瞌睡,而且,也已经有了客人。
  这个客人就着昏黄的一点烛光,坐在角落里,连那身灰白的长袍也像是染了一层灰色,快要隐藏进了那角落里。
  客人低着头,眯着眼,刻着一尊木雕,偶尔会放下手中的刀,灌上一口酒,很快又低下头认真地刻着,那专注的神情像是已经刻了一辈子,又像是还要刻上一辈子。
  天一点点亮堂起来,可是也没过去多长时间,算来应该还是卯时吧!老掌柜依然在打瞌睡,客人依然在刻木雕,但在这寂静的街道上却传来了嗒嗒的马蹄声。
  “看那春花开了冬雪消,看那山岚清了藤蔓绕,谁又见新人笑了旧人老,终不过打马观花兴致少;说什么心似明月中天照,说什么乱世情怀比金牢,谁又知月尝有缺情有潮,终只是水月镜花相看早;倒不如,倒不如谢了春花就流水,拨开明月见天巢,落出一身叫君莫扰……”
  伴着马蹄声的是这阴柔的曲调,似吟似唱,非吟非唱,说是在唱却没有曲,说是在吟却有奇异的调子,更奇的是这样一首怨妇似的歌谣叫那低沉的嗓音一念竟是多了一丝寂寥少了三份哀怨,平白叫人又舒坦又心疼。
  那客人不觉停了手中的活,抬头又灌了一口酒,看见那掌柜的也睁开了眼,像是也在认真听那曲调。
  不久,马蹄声停在小店外,门外已经泛起了日出前的魅红,老掌柜的不知何时吹熄了唯一的一支蜡烛,白烟袅袅的散入昏色中。
  一袭紫衣出现在门前,他抬眼打量了一下,见小店虽破倒也干净,就提衣而入,那掌柜的许是年纪大了,也许是还没反应过来,竟不上前招呼,紫衣人倒是随意,开口道:“来几碟小菜,干净些。”
  那掌柜的这才慢腾腾的从帐台后出来,为紫衣人擦了擦桌子,便转身入了内堂。
  “小店清冷,朋友何不过来同坐,喝酒也好有个伴?”李寻欢见他抬眼看自己的位置,举起手中的杯子,微微一笑。
  紫衣人也不客气,错身便坐到了他的旁边,“多谢。”
  掌柜的很快就将菜端了上来,眯了眼,打量着道:“二位客官许是有缘,眉目间可是有些相似。”
  李寻欢听了一笑,手中已不见了刚才的木雕和小刀,又举起手中的酒,“那么便为了这难得的缘分,喝一杯?”
  紫衣人笑,顺手便也倒了一杯,抬头就见了底。
  “不知朋友刚才那曲儿叫什么名字?”
  “信口捻来,哪有什么名字!”
  李寻欢脸上露出一丝惋惜的神色,微一沉吟道:“我看,就叫《曰归》如何?”
  紫衣人手中的筷子微微一滞,抬眼一笑:“原本随口一唱,兄台倒是文雅之人,取了个好名字。”
  “那么,不如再喝一杯?”李寻欢又举起了手中的杯子。
  紫衣人微感兴趣:“你很喜欢喝酒。”
  “无酒不成欢。”李寻欢已径直喝下了自己的酒。
  紫衣人凝眉看着他脸上微微泛起的嫣红,知道那不是健康的色彩。
  果然,灌了口酒,李寻欢又开始咳了起来,本来压抑的已经够轻微的声响在这无人的清晨依然刺耳的紧。
  “不过,你这病不该喝酒的。”紫衣人冷静的评价着。
  “我这病喝了酒才没那么痛苦。”
  紫衣人摇了摇头,他不喜欢糟蹋自己的人,“那你尝尝我这酒如何?”
  只不过,眼前的人有些特别。
  他掏出随身携带的小玻璃瓶,里面是紫红色的液体,倒了一杯推到李寻欢的面前。
  李寻欢闻了闻,仰脖喝下了,却闭了眼,半天不开口。
  “如何?”
  “一个字,妙!”李寻欢睁了眼,仔细打量起眼前的人:一身的紫,紫色的束带,紫色的长袍,紫色的裘衣,紫色的靴子,甚至连眼眸也被晕染上了一层模糊的紫。
  “很适合你。”
  紫衣人微微一笑,“是么?”
  “酒香醇而酒味温,色紫而诱人,不像是中原所产?”
  “这是波斯的佳酿。”
  “那么朋友你是……”
  “紫气东来卓东来!”
  “在下李寻欢。”
  “小李飞刀?”卓东来蹙眉打量着他,温润的眼眸,苍白的肤色泛着病态的红,衣着简单,做工一般,倒是合了自己的猜测,只是……
  “听闻小李飞刀仙逝已久……”
  李寻欢淡淡的笑了,很是温润的笑意,侵染在空气里,仿佛化了一丝寒意,“仙逝的是小李飞刀,可李寻欢还活着。”
  “很微妙的关系。”
  “在江湖上待的久了,真实的自己往往不如一个虚名来的重要,所以世人不见飞刀便不识小李,所以李寻欢仍然逍遥的活着而小李飞刀早已不再。”
  “可李寻欢还是小李飞刀。”
  李寻欢拿过酒坛,“人就好比这坛酒,人们在意的是贴在外面的标签而已,撕了小李飞刀的标签,就只是李寻欢而已。”
  “看来前辈是倦了江湖上的光环。”
  “凡事都有倦的时候。”
  “可是前辈却永远不会厌倦一样东西。”
  “酒。”李寻欢的眼中流露出些微的笑意。
  卓东来一笑,默认。
  “确实。”
  “那么,我敬前辈。”
  “前辈?”李寻欢似真似假的皱了眉,“这个称呼不好听。”
  卓东来一顿,聪明的举杯道:“敬李兄。”
  “哈哈~请!”
  光线渐渐亮了又渐渐暗了,店里正午的时候也来过两拨人,都只是静静的喝了酒吃了饭便又静静的走了,只有角落里的两人,无声无息的坐了一整天。
  二人就这么静静的坐着,也没有更多的语言,只偶尔举起酒杯,微微一笑,像是多年的旧友,熟悉而默契,可事实上是,到了此时,他们也才刚刚认识了一天。
  老掌柜的打了一天的瞌睡,除了有客人吩咐,他就一直静静的伏在帐台上。
  已经是亥时了,二人还没起身,老掌柜的也不赶人,依旧趴在那,像是只要这样打着瞌睡就满足了。
  “掌柜的该困了,兄台走么?”
  “是该走了。”
  “兄台现住何处?”
  卓东来抬眼看了看他,李寻欢不确定的看到一丝哀伤,“无处可去。”
  “敝府就在前面,兄台要是不嫌弃,不如到府中住下。”
  卓东来放下手中的酒杯,“只怕会麻烦李兄!”
  李寻欢拿出碎银,轻轻放在帐台上,也不惊扰依然在打瞌睡的掌柜的,与卓东来一起走了出来。
  街上又响起了哒哒的马蹄声,空旷寂寥,敲在青石板上,像是踏在了早些时候的回音上,从街道的那边走来,穿过不经意流走的时光,渐远去在街道的这一边。
  店中不知何时早已亮起微弱的烛光,与早晨的一样的烛光,昏黄暗淡,让人产生时间从未消逝的错觉。
  “少爷!”铁传甲依然尽职的等在中庭。
  “传甲,去准备一间客房!”
  “是!”
  在铁传甲退去的方向,卓东来看见一个阴骘的少年,模糊的夜色让他的身影也不甚清晰,只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深切恨意却实实在在的传了过来。
  “小云……”
  “你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么?”
  “小云……时候不早了,早点休息吧!”
  少年冷笑一声,“果然不记得了!”说罢便转身走了。
  李寻欢目送他离去,转身却看见卓东来似笑非笑的样子。
  “请!”
  卓东来微微颔首,跟着李寻欢来到准备好的房间。
  “卓兄早点休息!”
  卓东来看他转身离去,才揉了揉眉头,转身在桌边坐下,掏出在彼时给李寻欢喝的酒,卓东来不禁皱眉:这酒,当初带的少了。
  “你变了,你早已不是曾经的卓东来,我不需要你这样的朋友。”
  那天,那人打翻的紫红色液体染红了他的白衣,像是陈年的血迹,除非扔掉,否则怕是洗不干净了。
  现在想起,已经没有初闻那句话时的震惊了,只是可惜了那一壶葡萄佳酿,再也拾不起来。
  第二天一早,卓东来正盯着那只剩下一点点的液体,门外却传来脚步声。
  “谁?”
  “是我!”
  看着那个不客气的推门而入的少年,卓东来眯起了眼。
  “你是谁?”
  “你又是谁?”卓东来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个不和年纪的成熟少年。
  龙小云静静的盯着卓东来看了一会,道:“我劝你如果不想送死,就赶快离开这里!”
  卓东来不禁笑了:“你不知我是谁就敢这么和我说话?”
  “不管你是谁,倘若不走,你都一定会后悔的!”说罢,龙小云转身便走。
  “昨天,是什么日子?”卓东来忽然问了这么一句,龙小云转过身来,皱着眉探究他的眼神。
  “我母亲的忌日!”
  傍晚的时候,卓东来出门而归,见李寻欢正坐在桌边独酌。
  “还没找到么?”
  “嗯!”
  “那孩子很聪明。”
  “是,所以他要是躲起来,谁也找不到。”
  “所以,你也不必担心他会有什么不测。”
  李寻欢点头,倒了酒递给卓东来。
  卓东来轻弹裘衣,接过李寻欢的酒,坐了下来,放在鼻下一闻,道:“山西汾酒。”
  李寻欢点头微笑。
  “汾酒芳香沁鼻,入口绵绵,落口甘甜,回味生津,只是后劲绵长,易醉人。不好。”
  “难道酒不是用来醉的么?”
  “酒是用来醉的么?”卓东来放下手中的杯子,似笑非笑的反问。
  “不是,”李寻欢也笑了,“酒是用来迷惑人的,想醉的人永远醉不了,以为自己永远不会醉的人却很快就醉了。”
  “那么,你醉过么?”
  “我?”李寻欢一怔,眸子的色彩深了几分,无奈笑道:“没有。”
  卓东来一笑,起身道:“这酒不好,改日我请你。”
  李寻欢看他身影渐行渐远,耳畔却又传来了那低沉的磁性嗓音:“看那春花开了冬雪消,看那山岚清了藤蔓绕,……说什么心似明月中天照,说什么乱世情怀比金牢,……倒不如,倒不如谢了春花就流水,拨开明月见天巢,落出一身叫君莫扰……”
  “曰归曰归,归去何难?”李寻欢一笑,端至嘴边的酒杯微微一滞,却又笑着饮下。
  卓东来回房的时候,还很早,静静地在桌前坐了一会,这种清闲的感觉,实在不太好。 可是那个能让自己操心的人已经明白的跟他说过:他不需要他的关心。
  不需要?卓东来泛起一个笑意,二十年前不说,如今覆水难收的时候,如此轻易便说不要?
  第二天,卓东来是被耳边传来的破碎琴音吵醒的,躺了一会, 卓东来披衣而起。
  转过一道圆门,铺天盖地的梅花倏然出现在眼前,淡淡的清香,即使在即将凋零的时候也未曾消陨,像要在最后的灿烂里渲染出最美的回忆。
  微风轻扬,翻起几朵残红,冷清凄美,更是纠缠了那轻柔的薄纱,缠绵悱恻。
  李寻欢静静的坐在那,时而思考时而垂首,手指微动便有不成曲调的琴音流泻。
  卓东来微微有些失神,风过残卷,卓东来被那不经意拂上脸颊的花瓣惊醒,温柔的冰凉。
  “李兄好兴致!”
  李寻欢闻言抬头,一笑道:“扰了卓兄好梦。”
  卓东来摆了摆手,径直走上前去,伸手拨弄了两下琴弦,发出凛冽的铮然声,全不如刚才的残调悦耳。
  “刚才你弹得什么?我好像从未听过,”却有一种说不上来的熟悉感,卓东来的话只说了半句。
  李寻欢也伸手轻抚琴弦,“没听过便对了,我只是信手弹来而已。”
  3、
  卓东来抬眼看看他,又转眼打量这个亭子。
  “冷香小筑!”卓东来眯眼看着不远处楼阁上的匾额,四个字俊秀飘逸。
  李寻欢眼光微扫,又轻轻的荡开,“故人旧居,已久没有人居住了,今天,想着辜负了这满园的梅花,将要凋谢了,忍不住来看看。”
  是看故人还是看梅花?卓东来眼神沉沉,玩味似的微笑。
  李寻欢也不介意他的打量,悠然弹掉落在衣袂间的残梅,拿出了自己随身携带的酒壶。
  “要么?”
  “有人无钱不欢,有人无女人不欢,你却是无酒不欢。”
  李寻欢撇头看他,“李某爱酒已成天性,倒是卓兄,喜欢什么?”
  卓东来一愣,“我?我喜欢美酒在杯,美人在怀,大权在握。”
  李寻欢却笑,“是么?”
  “难道李兄不喜欢这些?”
  “美酒美人天下权,大概很多人都会喜欢。”
  “可惜李兄不是很多人中的一个。”卓东来笑,接过了李寻欢的酒。
  李寻欢伸手去接凋落的梅花,“我曾经喝过一种青梅酒,香而涩,余味留在唇齿之间,却是回味无穷!喝了之后,很能让人回味起过往,回味起人生,那时候,也很容易让人明白,自己究竟喜欢些什么!”
  卓东来转头去看满园的残梅,“青梅煮酒论英雄,旖旎风情,难怪李兄喜欢。”
  “我并非英雄亦非豪杰,青梅煮剑,论的也不过是……”李寻欢低头拨弄了琴弦三两,“叮叮”悦耳,“……这丝竹物语罢了!”
  “闲情逸致,多少人羡慕不来的!”
  日头照的正高的时候,卓东来已经坐在了那日的小酒店里,只是这次是一个人,依然是角落,依然是静静的坐着。
  正午,这里依然不是很热闹,卓东来不急不慢的啜着酒,忽然耳边一阵“扑楞扑棱”的声音,破旧的木板门前面停了一只鸽子,卓东来抬头看了眼,依旧啜着酒,那鸽子停在那里梳了梳羽毛,又“咕咕”叫了几声,终究是不肯走开。
  半晌,卓东来盯着那鸽子看了片刻还是起身走了过去,捉过来,不出意料的看到它的腿上绑了东西,取出的是银票,五千两。
  卓东来嘴角的笑意并不明显,伸手拍了拍鸽子头,手臂一挥便赶走了。
  要是那人也能像鸽子那么容易赶走,倒是省了他不少心!只是,人与鸽子,终究是还有差别的!
  转身的时候,卓东来看到老掌柜不甚分明的睁开了双眼,便走上前去,“这是酒钱。”
  老掌柜点了点头,依然趴着打瞌睡。
  “睡多了不好。”
  老掌柜闻言抬头,“年纪大了,嗜睡!”
  “年纪大了,更不能多睡。”
  老掌柜有些愕然,卓东来走出去的时候,老掌柜依然有些怔忪,拧着眉想了想,越想眉拧得越深,不复刚才的闲适,终于,他起了身,第一次,这家在深巷里的小酒馆在正午的时候便打了烊。
  卓东来回去的时候,李寻欢正在园中的石凳上坐着等他,为什么是等他而不是等别人?因为卓东来一进去就看见了李寻欢眼中温暖的笑意。
  “李兄这是在等我。”
  “是。”
  “找我喝酒?”
  “不。”
  “弹琴赏梅?”
  “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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