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精时代----月光夜叉[下]
  发于:2008年12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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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否荒谬?
这世间还有比这荒谬得多的事,这又算得了什么?至少还有个死的理由。
天地间不需要理由便可以做的事何止千万,不需要理由就死掉的人更何止万千......

命如草芥。
麒麟深深体会得。
他怕死,怕得要命。但他居然会冒着死的危险救下那个孩子,他自己也百思不得其解。
易牙,这是他给孩子起的名字。
很多年,他都把这孩子藏着。这个经过了鲜血洗礼的孩子,是獬豸一族唯一的幸存者。也许是那一场血腥浩劫,又或者是多年不见天日的生活,让这孩子极度自闭。
石头,就像个石头,冰冷的有棱角的石头。

麒麟以为这块石头的棱角永远都不会被磨平,原来他错了。
易牙是石,阿九是水。
就算是坚硬的石头也有被磨圆的一天,可见水的坚强。却不知,究竟是水磨砺着石,还是石磨砺着水?
只怕很多事都是相互的。
何意百炼刚,化为绕指柔......
说白了,也不过是一物降一物罢了。

麒麟神老正东想西想,只听得厨房方向发出一声巨响,之后便是浓烟滚滚,夹杂着一股刺鼻的味道扑面而来。
一道白影向外飘去,却听得易牙低呼:"退回去!"
玉清哪里会听,继续往外冲。
易牙的声音由低呼变为怒斥:"滚进去!"
用这种口气和玉清说话,是第二次。第一次是为了骂醒他,这一次是为了救他。

此时不适合回忆,因为时间太过紧迫。
对手来得好快,完全没有留一点喘息的空隙。
全副黑衣装备,每个人都只能看到一对黑漆漆的眼睛。没有兵器,全凭一双利爪。趁着浓烟早把易牙团团围住,数十道黑影上下翻飞,招招致命。
玉清被易牙猛地一骂,顿住身影。迟疑了片刻,猛地向后一缩,退回屋内,衣袖一摆,连门带窗都关了个严实。
神老苦笑:"烟雾还未散去,这么关了门窗,味道难受啊......"
玉清幽幽道:"不过是些寻常的迷药烟雾,死不了!"
神老道:"真君就这么退进来,易牙的死活也不管了么?"
"我留在外面才会碍他手脚。"
"真君似乎比我这当师傅的还了解他,倒让我汗颜了。"
"神老话里有话,只是不该在此时提起。"
"小老儿不敢,真君多心了。"

两个人各怀心事,却都记挂着外面的动静。
玉清说得没错,易牙只有在身边没有牵挂的时候才能放手一搏,否则无法使出全力。身为法兽的他,远非外表所见的冷漠,天生救世的胸怀,若有自己人在旁边反而阻碍了他释放最强大的法力。
人都说菩萨心肠,却不知说得就是易牙这种人。

玉清冷笑。
麒麟神老道:"易牙这孩子真是有些痴傻!"
玉清鼻子里哼了一声,不再接话。
说话间,外屋的动静小了,再过了几分钟,完全安静了下来。麒麟神老缓缓起身,朝门口踱去。门砰的一声重力撞开,易牙披发站在门外,浑身是血。
院子里七零八落倒着尸体,黑色的衣服碎片落了一地,和着血,黏黏糊糊的粘在青石板面上。衣服里看不出人形,倒像是被衣服裹了的一堆残肉。
这么点功夫,玉清已经在院子里转了一圈。
他耸耸鼻子,道:"好大的狐臊味。"
易牙不以为然:"还好。"
麒麟神老调侃道:"你是和狐狸呆久了,闻不出味道了,要是......"
玉清和易牙同时绿了神老一眼,把神老后面的话硬生生给瞪回去了。

神老刚想叹口气表示一下不满的情绪,才发现没有了观众。那二位居然都消失不见了。
看着残破的厨房,尸横遍地的庭院,烟雾迷漫的厢房......神老那哽在喉咙里的一口气由下而上,从叹息变成了怒吼:"都跑了,难道让我一个人收拾残局吗!"
这个问句无人回答,甚至无人听见。
此时此刻,玉清和易牙已经飞出百里之外,朝东南方向飞去。趁着夜色一路上二人大胆飞行,也免去了白天的许多顾虑,速度奇快。

二人并不交谈,却朝着同一个方向前行。到了半路,玉清终于忍不住传音给易牙道:"你确定是他?"
易牙道:"明知故问。"
玉清道:"不如我去找他。"
"你不是他的对手。"
"难道你是?"
"他既然动手了,便不会轻易收手。与其坐以待毙,不如......"
玉清打断道:"我知道,但我们都去了,阿九怎么办?"
易牙顿了顿,道:"我相信胡不归。"
"我不相信。"
"那你回去。"
"不行。此次凶险,那人与我有些交情,我去比你强。何况不见的真要死战......"
"你想让他卖你爹的面子?"
"不是我想,是他想。"

交谈到这里嘎然而止,两个人不再深入探讨,似乎在害怕猜中了什么。
但这世上的事并非不说不提就不会发生。有时候,你越是害怕什么,就越会出现什么。
事与愿违就是这个意思吧?

第十二章 用刑
不知道算好事还是坏事,阿九的回忆卡壳了。他本来以为自己会很沮丧,但没几天就发现自己居然更轻松了。
那四颗珠子对于自己记忆的催化大约就停留在这一处,再也不能往下蔓延。
胡不归说无所谓,记不起来就不用记。
阿九以为他会满怀沧桑的说上两句什么,可他却嘎然而止,留下一个落寞的背影。

梨花宫是个好地方,满山梨花,宫殿却建在地下。胡不归说这样可以少些麻烦,阿九却觉得这样反倒更惹人注意。两个人话不投机,阿九迫于淫威,采取了冷处理。
其实这是人家的地盘,阿九犯不着较真。可他就是管不住他那张臭嘴,真是死不悔改。
胡不归也不知是不是转了性,自阿九来了之后少有见他生气,倒是阿九常和他赌气,摆脸色。遇到这种时候,胡不归居然一笑置之,和颜悦色的样子让人很不习惯。

胡不归在外面总是穿得鲜艳,越是别人不敢穿得颜色他越是往身上挂,仿佛在昭示天下他的与众不同。可每每到了夜里,他却和易牙、玉清是一国的,黑与白的色调反倒把他衬得更加迷人。
此时的他正穿着一件白色长衫,与玉清的素白不同,衣襟上绣了两枝墨梅,频添妖娆。
墨玉应景式的穿了一身黑衣,像个影子站在胡不归身后。
阿九饶有趣味的暗自观察着墨玉的神情,可惜却看不出所以然,不仅仅是他,这座梨花宫里的所有下人都是这么一副恭顺漠然的神态,连垂手赔笑时嘴角扬起的弧度都惊人的一致。
阿九正研究的有趣,便听到胡不归轻声咳嗽,眼前这个影子般的墨玉便垂手躬身退下,依旧看不出表情。
阿九道:"他好像很怕你。"
胡不归笑:"你不怕我么?"
阿九挠挠头,哑然失笑:"这倒也是,我也怕你。"

其实阿九最近还真的没有那么怕胡不归了,可能是因为相处久了,虽然这个哥哥性子古怪,但对自己还真是不错。只是单独相处的时候还是觉得有些别扭,特别是胡不归总说些暧昧的话,搞得阿九神经兮兮。说实话,阿九有时还真盼着墨玉在场,就算是个影子也好过没有。
这一世,阿九在情事方面可说是相当青涩,和易牙相处这这么些年,基本就是出家人的生活。也就是近些日子忆起了往事,这才有了和玉清这那次床第之欢。如果不是怕玉清多心,其实他自己对此还是有些排斥的。
可胡不归却总把这些浑话摆在嘴边,搞得阿九每次都面红耳赤,恨不得撕了胡不归那张臭嘴。
偏生这位不归哥哥又光说不练,仿佛就为了逗阿九脸红,每次等到阿九气得就要发作的时候,他便像算好了似的,见好就收。真是屡试不爽!

"九儿,你一辈子都留在此处可好?"
阿九被胡不归冷不丁这么一问,愣住了。
"我说的那些逗你的话都不作数,只要你留在我身边,这一世我都会好好待你,决不让别人伤你分毫......"
这话听起来有些别扭,不像胡不归的风格。
阿九回过神:"哥,这么开玩笑很好玩吗?"

胡不归的眼神忽的黯淡下来:"为兄可是真心的......"
阿九叹了口气,道:"哥,你要真有心,还是多留意一下身边人吧!"

一扫落寞神色,胡不归立马露出戏谑的表情:"九儿不就是为兄的身边人么?"
阿九终于忍不住了:"你到底有完没完!还让不让人活了?"
胡不归笑:"算了,不难为你了。"
看他心情甚好,阿九趁机问道:"哥,你真的派人去找秦诺了?"
阿九这么一句话一个"哥",胡不归自然知道他的意思。摇摇头,却还是答道:"已有消息。"
阿九的心里咯噔一声。
等着下文,却听胡不归淡淡道:"天色已晚,明日再说。"

这一夜阿九失眠了。
一大早顶着一对熊猫眼,阿九就去找胡不归。到了门口就被墨玉挡住了。
"宫主安寝,不得打扰。"
墨玉声音虽细,可语气坚决,不容阿九辩解就把他往外赶。
阿九也知道自己操之过急,不好发作。

过了晌午,墨玉来请阿九到梨花宫的议事厅。
说是议事厅还真是有些委屈了这地方,其奢华程度堪比皇宫大内。唯一的缺点就是光线不大好,大概是胡不归个人喜欢这种昏暗的感觉,总在门窗上挂帘子,还老不点灯。
今天的议事厅更暗。
阿九到达的时候还以为到了地牢,除了黑乎乎的,居然还充斥着哀鸣惨叫。
他顿住脚步,不知是否该此时进入。墨玉却已经在身边跪下,朗声道:"禀宫主,二公子到。"
阿九心里嘀咕:我什么时候改姓"二"了?
这下不等胡不归开口相请,阿九一撂珠帘,大踏步便迈进了议事厅。
胡不归斜靠榻上,还是一副慵懒的样子。不知道的可能还以为他正在午睡,却不知他做的事跟闲情无关。
大厅正中挂着一个人,如果那还能被称作是"人"的话。

"九儿,来。"
阿九想也没想就朝胡不归的卧榻走去,有好多疑问,现在也只能依靠这位不归哥哥了。
胡不归拉过阿九的手,让他坐在自己榻上。阿九顺从的坐下之后这才把注意力放到那个挂在厅中央的人身上。

议事厅中央上方的横木上一直掉着一排铁环,阿九来这里的第二天到过此地见过一次,但当时他也就是由墨玉领着走马观花熟悉一下环境,虽觉得这些个铁环挂得古怪,也没多想。不曾想这东西原来并非装饰,竟也是有用处的。
此时大铁环上连着一溜小铁环,小铁环末端生出一对三勾倒刺,这倒刺的形状看着就像菜市场里挂肉的大铁钩,只是比那玩意儿略为小些,多出两个倒刺钩来。阿九数了数,这里的铁环链子有九条,也就是有九只铁钩,现在空了三个,那么插在这人身上的铁钩就有六只。
难怪这般惨叫了。
以前听说有穿琵琶骨的酷刑,现在看来也不算什么。六只铁钩分别穿过四肢和两肋,然后再倒钩在锁骨与胛骨上,整个身体的重量都悬在这几只铁钩上,稍有微动皮肉跟着撕裂,好在该流的血都流得差不多了,现在倒见不到多少血了。
阿九捂着胸口看,不是秦诺,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
人挂在半空,看不见脸,身型也如秦诺般魁梧,乍一看还有些相似,但却决不是秦诺。阿九再笨,也是分得清男女的。
看身型就知道,这人是个女的。

阿九问:"这是什么人?"
胡不归把手勾在阿九脖子上,凑到耳边低语:"你猜!"
阿九瞠目结舌望着他,后者脸上带着高深莫测的微笑。
胡不归扭头对着台阶下面道:"既然问不出,就把剩下的三只凤翎爪都给她加上,反正就是个死,也让我看看九只凤翎爪上过之后的人会变成什么样。"
下面黑乎乎的,阿九心想他这是对谁说呢。刚起了这念头,就听到异口同声的应答:"是。"
这声音来自不同的角落,却像是一个人说的。阿九瞪大眼睛,终于看到暗黑中行动的黑影。
黑影上下翻飞,横木上的铁环也跟着发出丁零当啷的响动,微动之后又是片静寂。所有黑影都停了动作,可空气中却弥漫了更为紧张的味道。
胡不归抬手挥了挥,他的衣袖带着风拂过阿九的脸。
香香的。

阿九忍不住深吸一口,却被浓烈的血腥味堵住了胸口。耳边撕破长空的惨叫把他惊得顿住,连呼吸都忘了。
猛然感到有人在拍自己的背,跟着咳嗽起来,这才缓过一口气。看胡不归似笑非笑看着自己,再扭头看,一只凤翎爪正抓住那女人的头皮,头跟着被拉扯起来,这次阿九终于可以看到那人的脸了。
阿九惊得叫出了声:"住手!"

这张脸阿九见过,就算隔了几百年,阿九也认得。这可算是阿九的长处,对人的相貌过目不忘。
胡不归淡淡道:"妇人之仁不可取。"
阿九急道:"一人做事一人当,怎么能殃及家人呢?"
胡不归道:"你这性子吃了亏也不见长进!"
阿九不管他,自己起身就朝大厅中央冲去。地上黏糊糊的有些粘脚,大概是流得血凝成了血块,走在上面略有些滑。
眼前一花,一排黑衣人挡在面前,伸着血红的利爪张牙舞爪,不让阿九过去。
阿九回头看了一眼,胡不归也正看着他,两道目光一对,阿九为了不在气势上输人索性瞪大了眼睛只看着对方鼻尖。要是对眼神,阿九必输,可看着鼻尖就不同了,所以在沉默了许久之后,胡不归终于摇摇头,无可奈何道:"算了,你自己的事,要怎么处理你自己看着办......"
说完拍拍手,黑衣人全部退到一边,墨玉垂手往后退,黑衣人便随他一道撤离了议事厅。一分钟不到议事厅就只剩下阿九,胡不归以及那个还剩了半条命的女人了。
第十三章 秦姨
女人头发花白,面色惨淡,身体四肢因被凤翎爪钩住而呈现出怪异的姿态,如同被大火烧死的人的身体--扭曲而变形。
九只爪子如今上了七只,刚刚上头皮那只爪子时大概因为疼痛而剧烈挣扎过,早先已经结瘀的抓口又被撕裂,现在新伤带了旧伤一并血红一片,汪汪往下滴着血。
血不多,滴得很慢。魁梧的身形现在全仗着一副大骨骼,肌肉和皮肤已经开始萎缩,现在没有现出原形也只为了神兽天生的那一股傲气。
她的眼前模糊,耳朵却听得清楚。

"秦姨--"
这一声竟带着哭腔的声音,并不熟悉却有些亲切。
她心中一热,不敢相信。
是那孩子?不会的,哪有这么巧!必是这突然把自己虏来的恶人耍的新花招,绝不能上他的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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