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刀令----懒近水
  发于:2008年12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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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远远地还未跨进庭院,便停下了脚步。
  有个人站在庭院中。
  夏庭秋。
  夜里静得彷佛要将人吞没,黑色的染料渲染著,夏庭秋的身影彷佛也要被抹去。偶尔微风起,才又将映在地上、浅色的影子拖了出来。
  远远地看著,会以为夏庭秋只是静静站著,梁潮生却从侧面微微看见他双手交握著,翻来翻去,看样子似乎是在踌躇著甚麽。
  又过了不知多久,他似乎是下定了决心,迈开步子向关著杨少华的房门走去。
  虽说是下定了决心,但仍是缓缓的,一步一步轻轻巧巧地走向房门,之後又小心翼翼地开了门,再轻轻地把门带上。
  梁潮生一见这情景,立刻运起轻功,飞身至屋子的树丛边,隐去了气息,静静的听里头的人在说些甚麽。
  「……这麽重要的事你为什麽没跟我说……难道我不可信任……」
  「为什麽一句话也不说……为自己辩解……」
  屋子里的声音隔著墙断断续续,说话的人又刻意压低了声音,梁潮生也听得不分明,但自己的功力只比屋子里的两人高一些,若是贴在门上难保他们不会察觉。不过梁潮生虽只听得到片段却大致猜得出两人的对话。
  「你连对著我也不想说话了麽?」里头的夏庭秋似乎叹了一口气,接著又不知说了些甚麽。
  一会儿只听得他又说了句比较清楚的:「……不论如何,我相信杀死三姨的人不是你,若是你有苦衷……」说到这里,便又听不清了。
  「谢谢你。」杨少华最後终於开了口。
  一会儿里头传来了脚步声,梁潮生连忙向一旁闪去,只见夏庭秋轻轻地带上门便离开了。
  梁潮生一见他离开便不自觉地提起了脚步跟在後头,只是才拐了一个弯,他便又停下脚步,改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梁潮生缓缓走进房中,随意带上了门。他似乎仍边走边思考著甚麽,对眼前的事物不慎在意。
  一会儿他缓缓解了腰带,慢条斯理地脱起了外袍,一颗颗解下了扣子,随意折叠後放在床边。
  「我要睡了。」他忽地开了口,房中却是空无一人。
  外头无人回应,静悄悄的一点声息也无。
  「我跟著他不过是下意识罢了,你跟著我做甚麽?」梁潮生对著空无一人的房间说著。他沉默了一会儿,又道:「或许我是想多了,但我人可没那麽细致,你就别担心了。」
  「我累了,有甚麽事明儿再说罢。」彷佛自言自雨般说著,接著便躺上床,不再说话。
  「……」
  此时细听之下屋外似乎有些细微的声响,梁潮生竖起了耳朵,确定外头的人离去後,他才翻了个身沉沉睡去。

  借刀令 十四 背水一战 上

  徐涵卿过了第二关後,暗自庆幸自己当时乖乖听话,好好练那剑诀,才能顺利过关。他缓缓下楼,心道:现下只剩两关了。
  这客栈一共有三层楼,徐涵卿此时已经到了一楼。
  他在下了楼梯後,先看到了一条走廊。走廊的最深处有一道门。
  但是他下了楼梯後,却被眼前的景象震住了,无法动弹。
  他看到走廊上爬满了七彩斑斓的事物,缓缓蠕动著。
  斑纹如花的毒蛇在地上四窜,几条蟾蜍身上长满了疣,鼓著鸣囊,一胀一缩;四面墙角结满了蜘蛛网,蜘蛛的身上彷佛雕著花纹,一片绚烂;墙上爬满了蜈蚣,一条一条地叠在一块儿,还有蝎子不时朝徐涵卿晃著尾刺。
  空气里弥漫著粉红色、绿色的轻烟,不知是何物吐出。
  一名个子矮小的男子此时坐在走廊上逗弄著一条紫色的百步蛇。
  那名男子约莫三十岁,打扮很是特殊,看样子也非中原人氏。
  他一见徐涵卿便向他打了招呼:「恭候大驾,徐公子。」说著又低下头,继续逗著那条紫百步。他让那蛇缠在自己的腿上,不时摸摸它的头,看样子很是喜欢。
  一只蟾蜍似乎在望著徐涵卿,血红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他瞧,身上的疣发著亮,微微动著。
  徐涵卿站在楼梯旁,迟迟不敢跨出第一步。
  过了好一会儿,他见男子没有搭理他的意思,才开口道:「这位大哥,在下……」他话还没说完却忽然领悟过来,或许这便是第三关。
  果然见男子抬起头来笑道:「第四关在这门後,你过了这条走廊便能进到最後一关。」说著又低下头来去玩弄另一只雪酥蟾。
  徐涵卿一听这话心下暗暗叫苦。
  他见了那满地满墙的毒虫已经是头皮发麻,更别说是要走过这一条长廊了。他见地上的蝎子蜈蚣满地的乱爬,一不小心给咬上一口只怕便会没命。再抬头一看,一旁的梁柱上还吊著许多毒蛇,不时掉下几只来,又和地上的蟾蜍青蛙斗成一团。
  此关如何能过?就算他武功高绝,剑术无双,遇上了这些毒物也是无可奈何。
  那长廊最深处的门离他甚远,流云步再怎麽厉害也不可能就这麽直飞过去,况且这麽跨过去或许还会被吊著的毒蛇咬上一口。他见几条蛇身上的花纹繁复斑斓,必是剧毒无比,被咬上一口,哪里还会有命在。
  徐涵卿在原地站了许久,想不出自己该如何过得这关。看著那名男子摆弄毒虫的模样,脑中却想到了一个人。
  正思忖间,忽地觉得胸口一窒,竟有些许头晕目眩的感觉。
  他当下一惊,望著眼前的毒物轻烟,知道是这些毒烟起了效果。思及此,他马上取出了一个小瓶子,从里头倒出了一颗药丸吃了下去。
  这药丸和瓶子是言海宁给他的,说是吃了可解百毒。徐涵卿这时又想到当时言海宁十分得意地跟他说,自己目前还没遇过这药解不了的毒。
  言海宁那时手上正抓著两条蛇,硬是要让它们交配好养一窝毒蛇。他也不惧这些毒物,又说,若是遇上了高手自行研制调配的毒药或许有些麻烦,但是若是毒虫毒蛇这些毒性单一的毒物,这药肯定没问题。
  他思及此,心下便想:就赌赌看罢。想著又取出一颗药丸,便要吃了下去。
  男子一看却是大叫:「毒圣医!」
  徐涵卿闻言一愣,只听得男子又叫道:「毒圣医把这东西给了你?」
  原来许涵卿方才取药时,他便闻到了一阵香气扑鼻,抬头一看立时叫了起来。
  「我早该料到,上头说你和他交情很不错,没想到他竟真的给了你这东西。」男子仍是叫道。
  徐涵卿道:「这位大哥认识言大夫?」
  那男子嘿嘿一笑,「你说的是言海宁吧,我在他十三岁时就见过他了。嘿嘿,那时他才这麽一丁点儿大,一天到晚奶著他师父师兄不放。」
  「我当时就见了闵老头儿还有他两个徒弟儿。我一看到那言海宁,就知道将来被人称做『毒圣医』的必定是他。那小子从小就是胆大妄为,任性的很,後来果真如此。」
  「看来那小子对你青眼有加,竟把这解毒丸给了你,也亏得你受得了他那脾气,不简单,不简单。」
  徐涵卿闻言道:「言大夫虽然脾气难以捉摸,心思却是单纯,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也不见得难以相处。」
  男子闻言哈哈大笑:「这话也只有你才说得出口。」
  徐涵卿不耐烦跟他多说这些,只道:「这位大哥,在下若是穿过这条走廊,是否就能进入下一关。」
  男子点了点头,「我不会出手,只要你走过这条走廊。」他停了一会儿,又道:「徐公子,不如我们打个商量罢。」
  徐涵卿闻言一愣,道:「甚麽商量?」
  那男子道:「你若是把那瓶子药丸给了我,我就放你过去。」
  他一脸期待地看著徐涵卿,本以为这交易十分划算,没想到对方闻言却是摇了摇头。
  男子又忙道:「你若是不想把这药丸全给我也行,给我一颗,一颗就好了。」
  徐涵卿仍是摇了摇头。
  男子见状急了,「徐公子,你和言海宁交情不错,他既然给了你第一次,之後再向他要第二次,第三次,想必他也不会拒绝,你又何必这麽小气。」
  却见徐涵卿摇摇头,缓缓道:「言大夫说过这药丸研制不易,材料收集起来更是十分辛苦,如此我便不能把这药轻易给你。」他顿了一会儿,又道:「况且,言大夫给我这药为的是我俩的交情,我又怎能将这药随意转送给他人,辜负了他一番好意。」
  男子闻言呆了一呆,摇了摇头,接著叹了一口气。
  「随便你罢。」
  徐涵卿道:「在下得罪了。」说著便要闯关,却见男子此刻从腰间取出了一支短笛,吹奏了起来。
  只听得短笛之声又高又尖,极是刺耳,眼前的毒虫却在此时往两边退开,让出了一条路。
  只听得男子道:「过去罢。」
  徐涵卿见他竟自行让出了一条路,心下十分惊讶,却不免有些犹豫。
  却见男子又道:「快过去罢,它们也伤不了你。」
  原来徐涵卿此时已服下了解药,便不惧这满地的毒物,男子想想也觉得没甚麽意思,便让他过去了。
  徐涵卿闻言立时运起轻功,一转眼间便穿过了长廊,到了门前。
  他又回身向著男子一拱手,道:「多谢这位大哥。」男子闻言只摆了摆手,示意他快点进去。

  借刀令 十四 背水一战 下

  徐涵卿打开了门,门後的景象出乎他意料之外。
  此刻他竟然已经到了客栈外了,眼前是一片空地,长满了杂草。
  山中的夜晚,一片墨沉沉的黑,层层低云迫近,压低了树梢。
  夜风吹过山间,吹过树林,萧萧声动。
  拂过落叶,卷起一阵飞旋。
  一片墨色中,徐涵卿看到了眼前人影。
  人影是坐著的,一动也不动。
  人影不动,一点声响也没发出,如同夜色静谧。
  此时忽闻一阵骚动,飞鸟振翅鸣叫声,刺耳尖锐,撕裂了寂静。
  月出惊山鸟。
  苍苍茫茫,天边缺月划开层云,落下了一地空寂。
  「徐公子,恭候大驾已久。」人影缓缓开口道。
  此刻天际流霜初露,眼前一片漆黑的墨色也晕开来,有深有浅,有浓有淡;有的与林叶混成了黛绿色,有的和天空交织成了深蓝,有的被月光映成了银灰。
  月光照在了眼前的人身上,只见那人身穿灰衣,身段极为瘦削。
  他的面容同样清瘦,一眼望去会觉得这只是个发育尚未完全的少年;可是细看之时,又见得他眼下些许细细的纹路,又似三十好几,难以猜测他的年岁。
  他的身形瘦弱,苍白带病容,可是当你望进他的双眼,便可见到其中名为生命力和意志的雄浑烈焰,灼灼灿目。
  那人继续道:「徐公子,你是第一个进得了最後一关的人。」他的声音平淡清冷,全然不似眸中所透出的热烈激昂。
  徐涵卿道:「如此请阁下手下留情。」
  那人又道:「与徐公子这等高手全力一战,是剑客毕生的心愿。」言下之意是他也是个剑客,将全力应战。
  徐涵卿本就不抱希望对方会放水,只是静静站在原地,等待对方起身一战。
  却见那人并不打算站起。
  只听得他道:「先休息一下吧,徐公子。」
  徐涵卿闻言一呆,那人又道:「现下已是三更,方才徐公子又连过三关,想必耗了不少力气。不如待气力回复後再战。」
  徐涵卿顿时说不出话来,他本以为落凤楼派人来杀他,必会不顾这些江湖道义规矩,没想到此人竟要等待他气力恢复再战。
  此刻听得那人又道:「你方才与葛氏兄弟和水蝶一战,身上想必也受了些伤,不如坐下休息一会儿。」此时徐涵卿才明白他为何要坐著,原来他是想劝徐涵卿休息。如他现下这般坐在地上不动,徐涵卿一个人站著也是怪。
  徐涵卿虽然心下仍有些怀疑,但见此人盘著腿坐在地上,模样甚是坦荡豪迈,他方才已站了许久,现下著时有些疲惫,便依言坐下了。
  两人这个坐著相对无言,著实有些怪。一会儿徐涵卿便开口道:「敢问阁下尊姓大名?」他平时遇到生人便是如此寒暄,可是现下才刚开口心下便暗骂自己呆,哪有杀手会告诉人家名字的,就算说了也非真名。
  果然,那人沉吟了一下,缓缓道:「我是已死之人,名字对我来说并无意义。」
  徐涵卿道:「便是在下冒犯了,请阁下包涵。」
  那人沉默了一会儿,却又缓缓道:「对象是你的话,那也无妨。」他顿了一下,又道:「我姓耿。」
  徐涵卿闻言一惊。
  姓耿的人本来不多,高手更是少,姓耿的高手他只认识一家。
  此人的年岁更让他想起了一个人。他一惊之下,也顾不得此举唐突,立时便道:「敢问阁下可是耿天彦耿前辈?」
  那人道:「耿天彦已经死了,我现在是耿非。」这话虽是否认,却也暗示了他的确是耿天彦。
  耿天彦在五年前本是华北七剑之首,但是其後他却不知何故却被逐出师门,自此消失在江湖中。
  有人说他被耿家废了手足,无法再握剑;也有人说他被仇家毁去一身功力,此生再也无法动武。
  谁也没想到,现下耿天彦竟坐在眼前,还成了落凤楼的杀手。
  徐涵卿却道这人必是怀有严重心伤,现下才至此,故而道:「原来是耿非前辈,在下唐突了。」
  耿非摇了摇头:「不要紧,我会告诉你我的名字无非是自己还放不下。」顿了一下,又道:「放不下过去,也放不下手上的剑。」
  耿非微微笑著:「我会答应做这关主,也是因为放不下手上的剑,渴望与你一战。」徐涵卿闻言却是一惊,耿非又笑道:「徐公子不用紧张,我与你并无冤仇,只是剑客都渴望与高手一战。」
  徐涵卿道:「如此便要得罪前辈了。」
  耿非笑道:「我不过大你几岁,算是同辈,你叫我前辈我却是担当不起。」他想了一会儿,道:「不如就叫我耿非吧。」
  徐涵卿看著他的笑容,极为坦荡自在,不禁心想:此人过去想必是个率性之人,也不避讳自己年长,这一下就将两人的关系拉近,显得十分自然随和。
  想到这,他便也道:「那你称呼在下涵卿即可。」
  知道了对方是耿天彦,那就不必怕他忽施暗算了。他让自己坐下休息,想必是为求公平,以便全力一战。
  耿非点点头,「那涵卿好好休息一会儿吧。」
  徐涵卿闻言闭上了眼,运功调息,只觉得一阵暖流缓缓流过四肢百骸中,手足的疲劳渐渐减轻许多。
  半晌後,他缓缓掀开眼皮,只见耿非微微笑道:「拔剑罢,涵卿。」
  两人相距二十步之遥,静静凝立。
  月亮仍旧高挂空中,偶有薄薄一片黑纱拂过,半掩空芒。
  此刻鸟鸣声忽地又起,振翅疾鸣声大作,点点黑影到处飞窜著,拍落了一地枯叶。似乎感觉到此处阵阵杀气,夜栖的禽鸟们竟都纷纷离去。
  四周又归於寂静。
  说是寂静,却有风声。
  风自山巅起,穿过林间,树间,卷起一地落叶,再穿过丛草,感觉足边一阵风起,轻轻落在了脚下。
  两人静静对峙。
  无人动作。
  脚下忽地一阵狂风起,掀起衣摆长袖翻飞乱舞,落叶卷至空中。
  银光一闪!
  徐涵卿手臂爆长,直直朝落叶中刺去。
  落叶中冒出数点银光,两人已瞬间交上了手。此时只见剑光疾闪,却不闻双剑相击之声。
  只见耿非一剑刺向徐涵卿面门,对方同时举剑指向他脖颈。出招未已,两人又同时收剑。徐涵卿顺势一连七剑分别指向他身上七处大穴,耿非也举剑向前直指他下盘九处孔隙,两人又再收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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