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精时代----月光夜叉[上]
  发于:2008年12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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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树弱弱道:"不是骂就是打,阿九果然爱我的很......"
"你找死!"
"看,我就说你爱我吧,又骂了。"
"你能不能有点良心,这里才死了人,怎么也要抒发一下哀思吧。"
"那家伙死了也比别人强,现在不知虏了木莲子的魂哪里风流去了,看来是打定主意不不去轮回了。"
"......"
"阿九,你带来的黑猫呢?"
"啊?啊--对啊,怎么不见了!"
"算了,那死猫就知道往你身上蹭,跑了更好。阿九关心我一个人就够了。"
"你......"

易牙远远传音过来:"都闭嘴,快走。"
林树靠在阿九身上,小声笑道:"终于吃醋了。"
阿九没听清,问:"你又说我啥坏话啦?"
林树笑而不答,阿九怒视无果,易牙大步流星。
三个人就这么离开了,只留下程墨玉一个人站在一片狼藉的林家废墟中。
也许就这么一直站着也说不一定,谁知道呢?

没有心的人,活着,又或者死了,有何不同呢......

墨玉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一阵风吹过,他的身边多出一个人来,来人一身紫袍及地,金发披散,脚步轻盈飘逸。
夜色掩映,看不清面容,只觉气势逼人。
来人道:"玉儿不走?"
墨玉俯身跪下,垂首道:"宫主--"
来人轻笑,那声音好听极了,那轻灵的笑声在这空寂的废墟中回响,宛若天籁。
"玉儿伤心?"
"玉儿无心。"
"错了,玉儿有心,可惜用在不该用之处。"
"宫主--"
"久赌必输,久情必伤。玉儿只是受伤了,伤了不怕,只要肯治,便好了。"

墨玉黯然,嘴上却什么也没说。
宫主高高在上,只怕一辈子也不会知道自己的伤心,情之伤处,不在被拒绝,而是爱在心中,口难开。
有心无心又有何异?
爱上心头,心在何处?
伤在心头,爱在何方?

风动,菱花乱。
照不见,菱花镜里良人面......

滴不尽相思血泪抛红豆,
开不完春柳春花满画楼,
睡不稳纱窗风雨黄昏后,
忘不了新愁与旧愁。
咽不下玉粒金樽噎满喉,
照不见菱花镜里形容瘦,
展不开的眉头挨不明的更漏,
恰便似遮不住的青山隐隐,
流不断的绿水悠悠......
--《红豆词》曹雪芹

-------------《菱花》完------------


番外--虎皮鹦鹉


虎皮鹦鹉 [上]
我是一只鹦鹉,一只普通的虎皮鹦鹉。
我和哥哥住在一座不知名的小山上,说是小山,其实也就是一座小土坡。
修炼是我们每天的功课,我总不愿意重复这些无聊的工作,哥哥却乐此不疲。
修身成人,莫不是每个妖精的梦想?
我却不以为然。
如果可以选择,我宁愿永远是一只鹦鹉,那样所有的一切就都不会发生了。

唐,贞观十四年,暮春。
西湖畔,草长莺飞,湖光粼粼。
一青衣长衫书生,执一把折扇,独立于湖畔柳树下,被这西子湖的美景吸引,竟有些呆呆傻傻的模样。
我扑扇着翅膀,站在柳树枝头暗笑,好个傻书生,果真是个书呆子。
回头正要说与哥哥听,却见身旁哪还有他的踪影,四下里寻找,那幻作人形东游西逛的不正是我那英俊挺拔的哥哥么?

他在人群中缓缓挪步,似有些不习惯这人类的行走姿态,可在我看来他比周围任何一个人都走得优雅。
他仿佛无意间抬头,朝我这边望,我忙上下跳蹿,嘴里快活的鸣叫着,好教他看见。
他终于朝我走来,不似刚才那般缓慢,三两步已到了柳树前。
他浅笑,微微一鞠:"在下初到此地,敢问公子可是此间人士?"

我心凉了半截,他竟没有看到我。

那青衣书生温文尔雅,说话慢条斯理:"小生自出生便不曾离开过此地,不知这位公子有何见教?"
我那不拘言笑的哥哥竟对着那呆子又是一笑:"在下想找一处客栈歇脚,却总转不出这西子湖,不知这位公子能否指条明路......"

我差点从树上跌下,我的哥哥啊,莫非搭讪找不出更好的理由。
那青衣书生却一本正经,当真如数家珍的介绍起这周边的客栈,甚至热心带路,只道是恪尽地主之谊。

我化作小蝇紧紧跟随,听着他们一来二去聊得火热,打心底纳闷这口若悬河的果真是我那每日只知修炼的哥哥?
这书生姓雷,单名赐,杭州人士,家住金陵巷那门口摆了两个石狮子的红门雷家老宅。说起来竟也是此地响当当的门户,断没想到这雷家公子出门连个小厮也不带,倒教我这不懂人间世事的小妖也颇为惊奇。
雷赐并不健谈,却实诚,有问必答。不说话时抿着嘴,低眉顺眼,很是腼腆。
相较而言,我哥侃侃而谈,竟比这"人"还像"人",谈古论今头头是道,听得雷赐满眼崇敬,连声称赞:"兄台果真渊博......"
我嗡嗡乱飞,心说这"古"原就是我们经历过的,不必渊博,信手拈来。

春风客栈,老板正应了这名,满面春风,笑迎八方来客。
张罗着住下,雷公子也就功成身退,主动告辞。
我也转转悠悠落在地上幻了人形,对着端坐床上打坐的兄长大人道:"哥,你住这里做什么?"
他却不理我,我也不敢再问,自己趴在桌上休息,不觉呼呼大睡起来。
醒转之时已是半夜,发现我已躺在床上,房里却不见我哥。

我与哥哥是同胞兄弟,说俗点,就是一窝蛋孵出来的。
上天眷顾,活该我俩有仙缘,就在整个鸟巢被一只秃鹫连锅端之后,残存的我和哥哥被一个白衣飘飘的仙人所救,还赐了灵丹,从此便与凡鸟不同。
我却与哥不同,他永远是强的,我是弱的,自小如此。
有时候我真怀疑那仙人是否偏了心,把颗过期仙丹与我吃了,不然怎的区别如此之大。
我弱,自然事事要听哥的。如同今日,就算万般不乐意,我也只能跟着他住在这嘈杂的客栈,连个理由也没有交代。

第二日,我却发现这理由原是不需要交代。
明眼人一看便知,这活生生的理由正站在门口与我家哥哥说话,吴侬软语听着说不出的滋味。
只是我与我哥品的滋味不同罢了。

细细打量,才算看清了雷家公子的模样,果然一派风流。
两个人这么站着闲聊,那景象竟定格出一副绝美的画卷,多少年后午夜梦回,终究难以忘怀......

此后日日如此,两人每天相约畅游,白日里游山玩水,夜里秉烛夜谈,大有相见恨晚之意。
我是透明的。
有时候夜深了,雷公子也不起身说走,哥也不提。
我现了原形站在窗外的树杈上,时不时鸣叫两声,可惜无人在意。
开始还好,我哥也会良心发现的提醒雷赐早些回去休息。后来是越来越晚,最后终于在一个皓月当空的夜晚,他们把我彻底遗忘了。
我愤怒的对着窗户鸣叫,啪,窗户直接关掉,只就着屋里的烛光依稀看见两人的侧影在窗户纸上摇曳。
少顷,灯灭了,我闭上了嘴,凄冷的在枝头站了一夜。

次日,哥送了雷赐出来,两人眉眼间似多了些什么,我说不上来。
雷赐走后,我扑闪着翅膀进了屋,又冷又乏的我顾不上那许多,幻了人形爬上床铺,本以为会倒头就睡,却睁着眼睛怎么也睡不着。

哥轻手轻脚进屋,坐在床边。
我假寐,闭着眼却又开了条缝。
悄悄偷看哥,四十五度仰望,我只想说,这个自负的男人有着这世上最完美的侧脸。
他的目光在远方,嘴里却在对我说话:"玉,我知道你没睡。"
我忙死闭双眼,紧张得肌肉绷紧。
我感觉他的脸转向我,凑得很近,吐气如兰:"玉,对不起。"

我哥在跟我说"对不起",从小到大他没有为任何事道过歉,现在他居然在跟我说"对不起"。
为了那个男人吗?
胃里一阵作呕,头晕,闭上眼也能看见星星在眼前乱转。
哥还在说话,我却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迷迷糊糊昏睡过去。

我终于病了,高烧不止。
哥守着我,没有请大夫,我想能治鹦鹉发烧的大夫就算有,也会被吓跑。
中途雷赐来过,哥和他在屋外窃窃低语,我突然觉得自己才是外人。
雷赐走了,我跟哥说想要回山上。
哥回答道:"等你病好了,我送你回去吧。"
我彻底崩溃了。

我原以为他会说好,答应和我一起回去;又或者说不好,然后劝我跟他一道留下。
结果我错了,他是他,我是我,原来我们彼此真的变成外人了。

我表面上却没有异议,强压着愤怒,一切风平浪静。
风暴来临之前不正是如此吗?

夏来得急,一夜间春日变骄阳。
我的病也见好,只是绝口不提回山之事,我不提,哥也不问。
哥忙着张罗房子,没几日,我们便搬去了一座老宅,离雷府不过几步之遥。
雷赐成了我家常客,只是和我仍不熟,见了点点头便过了。

我有了自己的房间,就在哥的对面,中间隔着一方天井。我不乐意,想住他隔壁那间,他不答应,说是给朋友备下的客房。
我本想反驳,却什么都没有说。
有些事不戳破也是一种策略。

他们出双入对,如胶似漆,连看对方的眼神都带着缠绵。
我不知道哥哥是否还每天修炼,只知道对面屋里的动静一夜比一夜大,大到我每夜需用被头捂了耳朵方可入睡。

夏去秋来,十五月圆之夜近在眼前,我筹划了几月的事也迫在眉睫了。
我问哥:"今年中秋我们怎么过?"
他道:"人怎么过,我们就怎么过。"
我歪着头道:"哥,十五月圆之夜我们的法力最弱,不如咱们躲起来,过了子时再出来过节也行啊。"
哥不屑的瞥了我一眼:"没出息,男子汉大丈夫躲什么躲!"
我低下头答道:"是。"
我的头埋得很低,除了我自己谁也不知道我的嘴角勾起的一丝浅笑,第一步成功了。

我热心的置办过节的物事,除了月饼,还有各式彩灯挂了满园。
哥笑我孩子气,我马上抱了一坛酒出来,得意洋洋:"中秋节要熬夜,我还备了桂花酒,哪家的孩子能想到这些?"
哥大笑,雷赐站在一旁也忍俊不禁,一时间小院里笑声不断,惹得墙外人也侧耳驻步。

中秋节有个风俗,在月圆之夜谁睡得越晚就越长寿,所以很多人都会在这一天晚睡,甚至熬夜。
三个人围坐在院子里的石桌边,我挨着哥,哥挨着雷赐,坐了三面。
月不太圆,没有星星。
我却有些坐不住了,被这月光照着能真切的感觉到真气涣散,无法提气。
哥看上去很镇定,我和他果然是有差别的。
我找了个理由撤退了,无人挽留。

不在场证据确凿,所有事与我无干。

唐贞观十四年,八月十五日夜,杭州首富雷家少爷猝死。

秋空雁度青天远,疏树蝉嘶白露寒。

一叶知秋。
满山遍野都是黄色,满山的秋。

我随着哥哥住在山林中,不问世事,转眼已过千年。
修行是我们唯一的话题,除此之外他从不多说一句,我亦如此。
我拼了命练功,废寝忘食,他仍比我强。
因他更拼命,又或者说他不要命。

自那人死后,哥也像是死了。活着的这个整日一言不发,疯狂练功的只是具行尸。
但哥哥终归同我回来了,我不后悔。

那日在桂花酒里下了药,药力对妖无效,对人却是致命。
那夜正是妖力最弱之时,就算近在咫尺,哥也救不了他,眼看着雷赐撒手人寰,无能为力。
我倒了剩下的酒,连坛子也砸了。
虽然手段并不高明,但有用就够了,就算怀疑也没有证据,我还是我哥的亲弟弟,千年不变。

千年修练,哥成了大妖怪。
我们有了山寨,有了手下,他是大王。
整个妖坛都知道他,知道一个叫做程墨言的妖,法力无边,杀人如麻,冷血残酷。
而我是他的弟弟。只是弟弟。

如果日子如此过下去,也未尝不可。但墨言终于决定要下山去,到那个令他伤心千年的人世间去,决定的那么仓促,我却觉得他想了很多年。

清,光绪十四年,夏。
苏州,云来茶馆往日般座无虚席。
茶客中三教九流皆有,一片嘈杂。
此时不知谁高呼了一声:"木老板到--"
顿时茶馆楼上楼下像砸开了锅,一群人簇拥着一个青衣长衫的高挑男子进得场来,茶馆老板忙迎了上去嘴里忙不迭道:"总算把您盼来了,今天的场早满了,都侯着您老呢。"

我坐在楼上雅座,看得真切,心也跟着嘎噔一声。不由自主地朝墨言望去,他正看得目不转睛,冷了千年的脸竟会起波澜。
该来的,终还是来了。

模样变了,气质变了,性子也变了。
但我还是认出了他,哥又怎会认不出呢。

哥果然叫了茶馆老板问话,还发了一顿脾气,连我也未幸免。
原来,就算隔了千年,能教哥哥情绪激动的人仍只有他一人而已。

木莲子,一个戏子。
我冷笑,笑意从嘴角蔓延,眼中尽寒。

整整半个月,风雨无阻去听戏。
不带任何人,只他一个,我亦不例外。
有了那人,我就是个外人。

命轮逆转,我就是开启者。
几经辗转,历尽艰难,我找到了能赐我力量的"人"。

地下溶窟,别有洞天。
像一个宫殿,金碧辉煌,谁也料不到在这地下也有这般天地。
一个男人侧卧在高台上的一张金丝象牙床榻上,底下跪了一群人,从床下跪到台阶,一直延伸到门外。何等壮观!
那男人随意披着一件蓝紫色单衣,衣服上绣着金线,淡淡的勾勒出一张金色的狐狸头像。
狐狸有对紫色的眼,和那男人一样。
金发紫眸,妖异瑰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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