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什麽也没有多说──主上不是傻瓜更不是笨蛋，他不需要我对他说我们错了。他只是在气头上，伤心过了度，等到冷静下来了，他一定会发现的......
可是，我即使是等到了那个时候，也再也回不去了......
我双膝著地，掏出请辞书，双手高举过头，"主上，我自知我的作为已经辜负您的期望，我没有脸面面对您。所以，请您恩准我辞官回乡吧。"

叛瞳 11

要是渐渐的，
我回想不起你的面容，回想不起你的声音，
如果在记忆中也留不住了你，
我该怎麽办？
□□□自□□由□□自□□在□□□
你们埋了我以後，不会立碑吧......
罗伊，你姓什麽？你什麽都没告诉我，我要在你的碑上留什麽？
罗伊......为什麽，不等我了......
我站在罗伊的墓前，看著他的墓碑。
"罗伊，嫁给我吧。"我轻声地问，"罗伊，你跟我回家吧......我们，回家吧。"
兜里揣上罗伊和儿子的牌位，收拾好行李，我离开了都城，回乡下的老宅。
我辞官的消息，大概已经由我的那一大帮亲人们传回了老宅，所以，老父亲气得关在自己的房里不见我。
见过了母亲，放下零星的那点行李後，我一人走进我们家的大祠堂，掏出牌位放上。
那天，我也不知道，我抱著腿坐在祠堂地上呆了多久，直到，母亲推门进来。母亲立刻发现了新的牌位，走到我的身边蹲下，用她温暖的手捧起我的头轻声问我，"傲普，告诉娘，那两个牌位是谁的？"
我顺著母亲的手，"......娘，......左边的那个是我妻子，右边是我的长子......"
母亲大惊，手一抖，"儿子，你什麽时候娶了妻？我们怎麽都不知道啊？"
我伸手，盖上母亲的，"我还没来得及，还没来得及......娘。但是他们都走了......"母亲眼中映出的我，两眼目光呆滞。我们都没有发现，父亲是什麽时候进来的。他看到我那付没出息的样子，已是气得手脚直抖，眼角发现了罗伊的牌位，冲上去一把拎起，狠狠地摔在地上。
"老爷。"母亲发出的声音。
"你要疯，别疯到我眼皮底下来。"苍老的声音响彻整个祠堂。
"老爷，算了，人都这样了。"母亲赶紧拉住父亲。
父亲怒气未消甚至更盛，指著地上吼道，"你道这是什麽人，妻子？这是个男人。"
"傲普？"母亲不相信的问我。
"这个人还是杀了王子殿下的凶手。......混、帐，你想弄脏我们的列祖列宗不成？"
"傲普～"母亲的声音微颤。
我早知道会有这天，所以他们的牌位我用的最好的材质。我低头不作声，爬过去，拾起他们，掸掸上面的灰，站起身子，向父母鞠了个躬，"抱歉！"。
手上抱紧牌位──
罗伊，他们不要我们......没关系，我们还是会在一起的。
我在村里离家很远的地方，租下间茅草房住了下来。房里只有一张床一张桌。我把他们供在屋里唯一的桌子上。饿了，我就像乞丐一样去讨吃的，讨不到就饿著。渴了，我就到伏在河边像牲畜那样饮水。我希望我堕落，也以为这样的堕落能救赎我。
可是，我在吃饭时总会想起和罗伊一起吃饭的样子；发呆时，突然──我坐在桌前看罗伊叠纸鹤的记忆会跳出；甚至看到年轻的夫妇相视而笑，我的眼前都会晃过罗伊温柔的笑脸......习惯，真的很可怕。
一天又一天。慢慢的，我忘了我的尊严、我的骄傲，不知道如何欢笑、如何伤情，甚至不懂得活著要开口说话......渐渐的日子久了，新的习惯代替了旧的，寂寞逐渐消失，悲伤也不会那麽明显。只是等待的救赎迟迟没有出现。
就在我以为一切就会过去的时候，罗伊最後那一夜看我的眼神，对我的笑容，说的话语，开始一遍又一遍的在头脑中出现，於是，我犯上了失眠。那些失眠的夜里，我不止一遍的想，如果我们现在都还活著，我们会怎样的快乐......但是这一切都成了我的梦想。
天气冷起来了，我也开始生病。
我只记得，後来是母亲哭著来接我回家的。我住在我原来的房间里。当然，我带著我的罗伊和儿子一起回来的。他们进不了祠堂，没关系，只要和我在一起就好。
一段时间之後我的身体开始转好，但是母亲看到我总是哭。
终於有一天，我开口说话了，"......娘......"
母亲非常开心，凑过来问我，"傲普？太好了！......你，是不是有什麽想要的，还是想吃什麽？你跟娘说......娘太高兴了！"
"罗伊，原谅我了吗？"我哑著嗓子缓缓的说出口。

叛瞳 12&後记（完结）

下雪的冬季到来。
身子虽然大好了，但我整个人还是很容易就精神恍惚。我不常出去，总是呆在自己的房间里，从窗口我看到外面一片白茫茫的。只是喜欢看著，思绪就跟著变成一片空白。
然後有一天，我听到外面似乎有点热闹。没过多久，有人来敲我的门，然後，门被推开──一位穿著华贵的人走了进来。看清了他的面容，庆幸的是我还记得施礼，"恭迎主上。"
主上打量著我，摇摇头，拉我起身。
下人和主人都退下了，只剩我们两个人在房里。主上坐著，我站在他面前。
"傲普，"主上轻声地开口，带著询问，"我......不知道该怎麽开口......"
早已习惯沈默，我看著主上，等著他下面的话。
"我们在圭甸的人回来了......"一句话没有一口气说完，也许，他只是不知道怎麽接上，我猜想，"他被圭甸的主上识破了......圭甸主上让他带回来一句话──谢谢我们帮他杀了罗伊。"
......
一时间，我们俩都不知道该怎麽继续，整个房间里充斥著呼吸声，沈闷得像那天的鬼天气。
"你说的对，我们没有看错罗伊，而罗伊却看错了我们。"主上带著几分自嘲，眼神中充满了悔恨。
我张嘴，"罗伊不是......"可是话还没有说完，长久以来所有的痛苦，瞬间迸发，连同罗伊死掉时的悲伤一起。我号啕大哭，泪腺不受控制。
一直以为，我能很好的控制自己的情绪，以为我不会流泪。很奇怪吧，我之前竟然一次也没哭过，就连知道罗伊蒙受了不白之冤的时候都没有。原来，只是悲伤和悔恨没有找到宣泄的出口。"罗伊不是......罗伊不是......"
主上过来拍著我的背说，"傲普，对不起，我早应该发现的。"
"罗伊不是叛徒......罗伊没有背叛我们......"我嘴里颠来倒去的都是这两句。
我的罗伊是清白的，可是，没有人相信过，包括口口声声说爱他的我。
当初是我缠上罗伊的，也是我放弃了罗伊，最後是我亲手杀掉了他。我，不是连哭泣的资格都失去了吗？为什麽我还在这儿装成受害者？
是我杀了罗伊，那我深爱的罗伊啊......
我那天哭得天昏地暗，可是罗伊不会回来了，不可能了。
後来好长一段时间，我常傻傻的问母亲，"罗伊原谅我了吗？"
母亲也常常哭。
有一次，母亲心疼的忍不住回答我，"傲普，罗伊原谅你了，他已经原谅你了。"
我抓住母亲的手，"原谅我了？"
"是的。"母亲含著泪点头。
"那他怎麽还没有告诉我他的姓氏？他不告诉我，我怎麽去找他，怎麽向他提亲，怎麽写进家谱？"
听到我的话，母亲再也憋不住，哭著跑了出去，再也没有回答过我痴痴的呢喃......
如果，我说，那根草不是为你们王子准备的......你是不是会相信我？
我还在想，我没有在碑上没有留下我的姓氏的话......那我的族人就找不到我了。
就这样，我的罗伊走了......
留下让我追悔莫及的话，带著我们没有出生的孩子走了......留下了我一个人。
就这样，我的初恋结束了。那年我只有二十三岁。
□□□自□□由□□自□□在□□□
我总是不停的问自己──
死亡是什麽？是不是只是没有了呼吸？
死亡是什麽？是不是，只是身体失去了温暖的温度？
所有我见过的死亡，都充满了鲜血和硝烟。
但，人死了以後，留下的只是寂静......
在那以後，世界什麽也没有改变，只是那些人永远的消失在了我们的视眼中。
那时我也曾疯狂的对你说：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罗伊，......
你从来不曾开口，但其实，你也爱我对吗？遗憾的是，那个时候我还不懂得。
我也还不懂，幸福，总是只给那些努力争取的人......
现在，你还能看见我是不是？也听得到我的声音。
可是，我却看不到你温柔的脸庞，听不到你甘甜的嗓音......
我再也不能亲吻你，也再不能拥抱你......直到死亡，也触碰不到你了吧......
那麽，你要我怎麽能忍受，你只是存在於我的记忆中......
要是渐渐的，我回想不起你的面容，回想不起你的声音......如果在记忆中也留不住了你，我该怎麽办？罗伊......
还是，这就是对我的惩罚？......

 

□□□自□□由□□自□□在□□□
（全文完）
後记：
在我眼里，傲普是一个很有勇气的人，他敢於承认自己禁忌的爱情，也敢於面对自己的错误。
不幸的是，初恋恰是最让人难忘的──他杀死了罗伊，从而结束了他美好的恋情，也结束了他阳光般的青春。
罗伊的死，彻底改变了他接下来的生活，他忽然间从一位众人羡慕的大将军、高贵的小少爷，变为默默无闻的乡下人。正如他所说，他堕落并希望堕落能救赎他。
值得人庆幸的是，他没有选择自杀来赎罪，因为对於他而言，为情自杀而不是为国捐躯，那是懦夫的表现──这是死番对他根深蒂固的影响。
从那以後，他放下了他尊贵的姓氏，成为了一名平民。（诶......也许可以这麽说）
傲普之後的生活一直很平淡。他们一家谁都不再提罗伊，不想也不敢。只是傲普没有忘了罗伊。也许那位邪恶的药店老板的话如同诅咒一般，或者，那只是傲普对他难以忘怀的苦涩的初恋的一种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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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说了傲普没有选择自杀来赎罪，所以就有了接下来的故事，我已经在动手写後面了。所以大家，TAT给小韫一点鼓励吧......（没有动力没有灵感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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