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蓝推门进教室的时候,从门边开始安静就在班级内蔓延,每一个看见他的人全都停止了原本的活动傻愣愣地看着他,只剩下还在后排吵闹的几个人,实在是投入。
脸上的表情几乎没有变化,安蓝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头,就朝着于潇他们所在走去。
等到这伙人终于发现周围的情况有点不对劲的时候,安蓝已经站在何景裳的身后了。每个人都像是触了电一样的神情,何景裳更是夸张,低叫了一声跳到何景涟的旁边,紧紧拽着何景涟的半截短袖。“看!是安蓝!”
班级里面已经安静到能听见隔壁班的人在说什么了……
于潇紧紧盯住安蓝,不知道他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
安蓝扫了几个人一眼,将一个纸袋子放在于潇面前的课桌上,淡淡开口:“我不知道第一天会比平时晚。抱歉,害你没有来得及吃早餐。”
早餐?安蓝来这里就是为了送一份早餐?于潇的脑子开始浆糊了。
周围有人开始倒抽气了。
“安……安蓝,其实我也有错,昨天岳磊和我说过的,是我自己没有记住。”于潇一把抓起袋子打开来,里面是一盒牛奶和一个面包,“这个,真是谢谢,我会吃的。”
安蓝看了看于潇,眼神闪烁了一下。
广播里突然传来好听的女声,在安静的教室内回荡着。“请同学们十分钟后在礼堂集合,八点准时召开本学年的开学典礼。”
安蓝转身,像是准备要离开。于潇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突然向前跨出一步抓住安蓝的手腕。
一堆的人眼珠都快瞪下来了。
安蓝又转了回来,看看于潇,再看看于潇拉着自己的手,最后把目光停留在于潇的脸上。
“安蓝,来……来都来了,就和大家一起参加开学典礼吧。”于潇有点不敢看安蓝的脸,把目光转移到安蓝衬衫的第一颗纽扣上面,说完才发现安蓝没有打领带。
“是啊,安蓝。”一只手拍上于潇的肩膀,于潇侧目一看,是杨锴,另一只手里拿着一条领带,“既然来了就一起去吧。在学校几年,一次开学典礼也没有参加有点说不过去。”
一次都没有参加?于潇听了赶紧回看安蓝,可安蓝脸上还是什么神情也没有,似乎在说的那个人不是他一样。怪不得!怪不得安蓝不知道今天会比平时晚了。
“你拿上。”安蓝一下子反扣住于潇的手,紧紧攥着。
于潇一时反应不过来。“什么?”
杨锴把领带往于潇空着的手里一塞,又轻轻推了他一把。安蓝见状,拉着于潇在众人的注视下走出了教室。
走廊里面已经有别班的人陆陆续续在向礼堂走去了,看见安蓝和于潇,都表现出一幅很吃惊的样子,交头接耳的到处都是。
“看,是安蓝。”
“安蓝拉着的那个是谁?”
“没见过,可能是新来的。”
“这两人是什么关系?安蓝怎么拉着他的手?”
一路上议论声不断,于潇从来就没有这么受人关注过,浑身透着不自在。但是看看走在前面一步的安蓝,一幅不为所动的样子,依旧是淡淡的。
于潇在不安中跟着安蓝进了礼堂,礼堂内已经聚集的同学就和刚才在班级中的状况一样,一个个停下聊天与动作,目光随着两人移动。
“我们应该站在哪里?”安蓝停下来问于潇。
“我……我不知道,我……我也是第一次。”于潇说得结结巴巴。
安蓝朝站在旁边的一个女生扫了一眼,那女生立即红着脸支支吾吾朝一个方向指了指。安蓝也没有说什么,继续拉着于潇走到了那个女生指的地方。
“你怎么了?” 安蓝说着拿过于潇手里的领带,低着头开始打领带。
于潇的不自在已经渗透到骨头里去了,扫了一圈周围的情况,看了看安蓝,没有说话。
安蓝细长的手指灵活翻转着,很快就打了一个简单的结。仔细看看于潇的样子,再看看周围那些不敢明目张胆只能指指点点的人,说:“站后面一点,前面太引人注意。”
已经够引人注意了……于潇跟着安蓝往后面走了一点。
二A班的人也陆陆续续过来了,人一多,把那些好奇的目光也挡掉了一些。杨锴带着梁兆琪几个站在于潇和安蓝的前面,转身对着于潇笑了笑,何家姐妹俩就看着安蓝在笑。
进礼堂的人越来越多,B班也到齐了,岳磊看见于潇和安蓝并排站着,明显一愣,和身边的人低声说了两句之后就朝着两人走了过来。
“你不用排到前面去吗?”看见岳磊,于潇先和他打起了招呼。
“没关系,虽然我是男生宿舍的管理干部,但我不是班级里的干部,排在哪里都可以。”岳磊嘴上是在回答于潇的问题,眼睛却总是瞟向站在于潇后面的安蓝。
安蓝感觉到了岳磊的目光,对着他轻轻点了一下头。
岳磊拉了拉于潇的手,让他离自己站得近了一点,附在耳朵边问到:“怎么安蓝也来了?”
于潇小声回答说:“我也不知道。他到教室来给我送早餐,我说了一下,他就答应了一起过来了。听杨锴说安蓝到现在没有参加过一次开学典礼。”
“早餐?他送早餐来给……”岳磊还想说,前面台上有人拿着麦克风说了一句什么,整个礼堂顿时安静下来。
于潇看了看周围的情况,对岳磊笑了一下,赶紧回到自己班级的队伍里站着。安蓝站在最后面,他在安蓝的前面。
校长、教务主任、学生代表一个个走上去讲话,冗长而乏味,可是看样子还没有结束的迹象。
时间渐渐久了,于潇觉得自己有点站不住了,要知道,安蓝送来的早餐还在他的课桌上放着呢。也就是说,他到现在是什么都没有下肚。
安蓝站在于潇的后面,看着于潇的背若有所思。
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个人来了之后好像哪里有些不一样了,从前的自己是绝对不会出现在有这么多人的场合的,可是于潇的一句连请求都算不上的话,竟然就让自己站在了这里。这,到底是为什么?
前面于潇的身子晃了两下。
安蓝上前一小步,凑在于潇的耳朵边轻轻说:“是不是也觉得无聊了?我还是第一次知道人能够忍受这种无聊的事情这么久。看来今天我来参见这个典礼也算是长见识了。”
于潇没有说话。
隔壁一排的岳磊看见安蓝主动凑上去和于潇说了这么多的话,投来了不可置信的目光。
“于潇?”安蓝叫了一声。
于潇还是没有说话,身子却晃得比刚才还厉害。
安蓝觉得有点不对劲,伸手抓住于潇的两肩,把于潇的身子扳过来面对着自己。
于潇的脸色很不好,额头上还冒着豆大的汗珠。
怎么会这样?疑问才出来,安蓝就明白了。于潇到现在什么都没有吃又站了这么久,体力肯定是不行了。
“我们现在就走。”安蓝抓着于潇的手就要往外走。
于潇的神智回来了一些,不肯迈步子。“不行,我们就这么走是不可以的。”
“难道你想惊动更多的人吗?”安蓝的眉头已经皱起来了。
于潇转头看了看周围,已经有一些人被刚才两人的声音惊动了朝这里看过来了。可是于潇还在犹豫,安蓝本身就够引人注意了,再这么半途离开的话估计全校的人都会知道有于潇这号人物的存在了。
“你!”安蓝朝岳磊抬了抬下巴,“看见他的情况了吧。我现在要带他出去,老师问起来的话知道怎么回答吗?”
岳磊看看安蓝,又看看于潇,点了点头。
安蓝再也不顾于潇的反抗,拉着他从后门走出了礼堂。
没有人的走廊里面特别安静,于潇就这么被安蓝拉着手,穿过了洒满阳光的走廊,回到了二A的教室。
“如果我不拉你出来,你还会在那里撑到什么时候?”安蓝将于潇按在第二排的一个空位上,走到后面去把于潇的早餐从他的位置上拿过来。
“还真是像岳磊说的那样,脾气有点古怪,昨天还是冷冰冰的样子,今天就这么会关心人……”于潇趴在桌子上,浑身无力。
“你在说什么?”安蓝的声音突然在于潇的头顶响了起来。
于潇吓了一跳,整个人就这么弹了起来,膝盖在桌子下面撞了一下,弯腰想去摸摸,又差点撞翻后面的桌子,好不热闹。
安蓝皱紧了眉头,一把拽住于潇把他按回座位上去,把从后排拿过来的纸袋递到于潇的面前。“不吃东西的话很容易得低血糖,我看你连站都站不稳,应该是脚上没力。”
于潇接过安蓝手里的东西,并没有立即打开,而是紧紧盯着安蓝的脸在看。
“怎么了?”安蓝扯下了打好的领带,解开了第一颗扣子,十分随意地坐在旁边的位置上。
于潇有点呆,总觉得这个时候的安蓝和在宿舍房间内看见的安蓝有点不一样了。
“问你问题,怎么不回答?还有,东西已经帮你拿过来了,怎么不吃?”安蓝将领带简单叠了一下,随手放在于潇面前的桌上。
于潇从纸袋里面拿出牛奶,插上管子喝了一小口,说:“安蓝,你和传说的有点不一样。”
安蓝听了一怔,随即撇开头看着前方的黑板,声音突然降了温度,慢慢说:“和传说不一样?传说是什么样我就得是什么样吗?于潇,眼睛看见的东西还不一定是真实的,更何况只是你听来的。”
于潇捏着牛奶的盒子,突然觉得什么都吃不下去了,嘴巴张了张,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安蓝转过头来,看着于潇,眼睛里竟然带着一丝受伤的神情。“我和人交流很少,虽然十分不愿意,但是你已经成了我的第一个室友,想想在今后的一年中两人要相处于一个房间内,当然是要对你好一点。如果,我已经给你造成了困扰,那以后我们就各走各的……”
“不要不要!就这样也挺好的。”于潇突然大声打断了安蓝接下来要说的话,耷拉着脑袋不敢去看安蓝的眼睛,“我也只是随口说说的,你不要当真!你自己也说了,我们是住一个房间的室友,要真的互不理睬了,那日子还怎么过下去。我……我为刚才说的话道歉……”说到后来声音也是越来越低。
安蓝的手摸上了于潇的脑袋,短短的头发扎在手心,刺刺的,但是触感很好。
于潇被安蓝的举动惊了一下,抬起头来看着安蓝。
安蓝的眼睛弯了起来,用和刚才截然不同的轻柔语气说:“别人怎么说那是别人的事情,我安蓝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为什么不自己来确定?就像我现在,正在确定你于潇是个什么样的人一样。”
于潇呆了呆,说:“安蓝,我还是第一次看见你笑。有没有人说过你笑起来很好看?你以后应该多笑笑。”
安蓝的眼角更弯了,嘴角也上扬着,收回自己放在于潇头上的手,撑在桌子上支着脑袋,对于潇抬了抬下巴。“你还不快点吃?真要是晕过去,我没有那么大的力气把你弄到保健室去的。”
看看安蓝,的确不是健壮的样子,于潇不想给安蓝再添麻烦,抓了抓自己的脑袋不好意思笑了一下,拿起面包拆了包装就大口咬了下去。
安蓝就坐在一边看着于潇将自己准备的早餐吃了个精光。
于潇开始收拾放在课桌上的垃圾。“真是奇怪,前面有这么好的位置为什么要安排我坐在后面呢?”
“这是我的位置。”安蓝站起来,走到于潇的面前弯下腰,伸出右手的食指在于潇的嘴角轻轻擦了一下。
那是自己粘上去的面包屑。于潇的脸一下子就红了。
“你要是喜欢,可以去向老师要求换到这里来坐,反正我也不来,就这么空着的确是有点浪费。”安蓝从裤兜里拿出手帕,擦了擦自己的手,“听说你的成绩很不错,老师应该会同意你的合理要求。”
“……还是不要了。安蓝,其实我觉得你是个不错的人,外面的那些传言把你传得有些夸张,如果你愿意到教室来和我们一起上课,让了解你的人再多一点,大家就不会觉得你……”
“可以了!”安蓝突然一下子就提高了声音,又恢复到了原先的面无表情,“爱怎么做是我自己的事情,你还没有资格来教育我。”
还没等于潇反应过来,安蓝已经消失在教室里了。
于潇紧紧攥着装了包装袋垃圾的纸袋子,看着门口的方向,脸色很不好。
“我早说过的。”后门那里突然传来声音,于潇看过去,原来是岳磊靠在那里,“安蓝的脾气本来就古怪,阴晴不定。”
不知道为什么,岳磊的话听起来特别刺耳。于潇站了起来,将手里的东西扔进了垃圾篓。岳磊从后面走了上来,跟在于潇的后面。
“我觉得安蓝不是你们说的那样。”于潇越过岳磊,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趴着,“你怎么也出来了?”
“散会了,我先过来看看你们两个。”
果然如岳磊说的那样,走廊里面已经传来了说话的声音。
“既然你没事,那我也回自己班上去了。”岳磊又看了看于潇,从后门走了。
于潇还没来得及想明白,杨揩带头从前门进了教室,何家姐妹紧跟在后面,一见于潇就立即咋咋呼呼跑了过来。
“听说你是被安蓝扛回来的?”何景裳两手撑在于潇的桌子上居高临下看着问。
于潇也没有反应过来她用的是个什么动词,懒懒地趴着应了一声,头也没抬。奇怪了,怎么为了安蓝的离开沮丧成这个样子。
何家姐妹兀自在那冒星星眼了,杨锴摇了摇头,反坐在何景裳的位置上,问:“安蓝人呢?不是和你一起离开的吗?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在这里了?”
“走了。”
“走了?”
于潇从胳膊弯里抬起头来,无精打采看着杨锴。“好像是我说了不该说的话惹他生气了。”
杨锴一怔,随即又是了然的神情,拍了拍于潇的肩膀,说:“安蓝的脾气古怪是众所周之的事情,没必要太放在心上,说不定等你回到宿舍他已经忘记了。”
但愿如此……
杨锴见于潇在意这件事情,把何家姐妹叫来,又带上梁兆琪,围坐在于潇的周围说了一些班级以前的趣事,于潇总算好了一点,可还是有些耿耿于怀。
中午和他们一起吃了饭,下午上课的时候于潇又在想哪里得罪了安蓝。老师在上面说着,他的心思却一点也不在这里。还好是开学的第一天,老师没有讲什么实质性的内容,无非就是一些新学期的打算以及上课时的要求。
总算熬过了一天,于潇理了书包正要离开,旁边的梁兆琪拎了书包走过来说:“于潇,我们一起回去吧,顺便去你的房间看看,如果你的舍友恰巧是我认识的说不定以后还能特别关照你一下。”
于潇正要拒绝,前面正在讲话的何家姐妹就替他做了回答。
“梁兆琪,说你是孤陋寡闻你还真的是,于潇和安蓝住一个房间你不知道吗?”
于潇笑了笑,拿上书包从前门走了。出教室门之前,还听见教室里面的声音。
“经过早上的事情,现在全校都知道安蓝的室友是于潇了。这下于潇是成为名人了。”
于潇一边走一边苦恼。刚才顶多就是苦恼要怎么开口向安蓝道歉,虽说不知道到底错在哪里,可主动道歉总归是有用的。但是现在……
竟然就在不注意的时候成了学校的名人了!于潇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平凡地过完一生,毕竟,像他这样没有任何背景的孤儿想在社会中出人头地是很困难的。
于潇天生就不是会苦恼长久的人,很快又恢复到了常态,拐到食堂买了两份晚饭回了凌云馆。
奇怪,安蓝竟然不在房间里。于潇想象不出安蓝会去哪里,毕竟他对安蓝的了解少得可怜,其中不乏一些道听途说来的。
看了一会儿书,安蓝还是没有回来,于潇把自己的一份晚饭吃了,洗了澡坐在书桌前准备自习的时候,安蓝开门进来了。
“安蓝,你回来了?”于潇立即站了起来,紧张地看着安蓝。
安蓝穿着一套运动服,手里提了一个不小的袋子,头发有点微湿。
看了看于潇,没有说话,安蓝把手里的袋子放在自己的书桌边,又从柜子里拿了东西就进了洗手间。很快,里面就传出“哗哗哗”的水声。
于潇放了心却更紧张了,原本在心里面设想好的话一句都没有说出来。虽然知道了安蓝的去向,可看了安蓝刚才的态度更加沮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