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不过良心不安……他，你……在胡说……”
“你还不明白吗？也对，就连阿赭自己也不知道，你们是相爱的！笨蛋，他爱着你啊！你们两个都是白痴！如果他只是后悔、只是自责，他就不会忍受你一次又一次的伤害与侵犯；如果他不是爱你，他不会这么容易就接受我和夕智文的感情，不会羡慕我们能在一起；如果他不是爱你，他也不会愤怒到把碰过你的人都给杀了！”
不能忘记阿赭对我说他杀了人的那个晚上，就在夕智文打我的前一天，他把简颉也不知道的事都告诉了我。
“小鱼，如果有哪天你再忍受不了和一个杀人犯住在一起，你就拉我去自首吧，我快要崩溃了！”
原来，阿赭放弃专业医学转去学法医，是因为他需要大量如何成功掩埋尸体的知识。在他村里，谁都知道有六个青年同时在一个晚上消失了，包括简颉。可除了阿赭外，没有人了解曾经发生过什么事，就连他们的妈妈，也以为儿子是“得道成仙”，都高兴疯了。
阿赭做足了手脚，使那里迷信的村民，完全相信六人是被神明带走的！我不得不佩服他手段的高明，让□简颉的五个人，就这样轻易地从世上销声匿迹！就连大半年后简颉的突然出现，也只让人相信，他是因“留恋凡间而被神明处罚”。
我不敢想象当今发达国家中还有如此白痴的村子，果然是培育了简赭简颉这对白痴兄弟的地方！当然，相信简赭所说一切的我也不见得头脑有多清醒。我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阿赭会跟我这个外人毫无保留地说出全部，甚至是犯罪的事，我杨小鱼遇到的，还真都不是普通的人。
可简赭既然也如此信任我，那我就有义务去帮他，去解救他，去抚平他的伤口。这唯一的办法，就是从他弟下手。
“简颉，放手吧，放了自己，也放了你哥，互相折磨好玩吗？”
其实，要逐一消化我刚说的话并不容易，简颉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他慌乱地摇头，不知所措，也许脑袋与心脏的剧痛让他无法想清楚任何问题，他捂住胸口微微后退，慌乱地摇着头，再次后退，摇头，再次颤抖着一步一步向后退……
“简颉！”糟了，我忘记他有心脏病，激动不得。
此时，兄弟俩都在医务室，还同一个房间。我一手高举着点滴瓶，一手搀扶着如今站也站不稳的简颉他哥，站在简弟弟的病床边，期待他快些醒来。
校医说简颉的心脏病恶化了，要到大医院做精密检查，阿赭决定明天就把他弄到A大隔壁的市附属医院。
我不明白为什么简颉每次跟我杠上之后都这么容易心脏病发，阿赭现在的脸是惨白加死白，我知道他怨我了，因为他自始至终都没看我一眼。
“小颉，觉得怎样。”
看见简颉有醒过来的迹象，阿赭马上凑到他身上。或许是意识到越来越重的气息，只悠悠转醒的简颉突然间完全清醒过来，他瞪大双眼，和自己的哥哥四目相望，气氛怪异得异常暧昧……
待阿赭因惊吓想要拉开二人的距离时，简颉毫无防备地捉住他那只正打点滴的手，一手拔开那里的针头，血液马上从手背上渗出。
疼痛使阿赭皱了皱眉头，在我愤怒得将要破口大骂时，却被简颉下一个动作吓了一跳——他居然用舌头舔弄着阿赭手背上的血……
“小颉……你……”
我不敢相信，阿赭居然……居然笑了！？从起初的震惊到后来大大的、灿烂的笑容，因为发烧而烫红的脸此刻更是妩上一层愉悦的粉，这……这发生什么事啦！？
或许也被阿赭的笑容感染，简颉紧紧地搂住他，竟是潸然泪下……
我……他……这……糊里糊涂……
感觉自己像个巨大瓦数的电灯泡，我决定……先把手上的点滴瓶还给护士……
他们就这样好上啦？不会吧！不可能吧！骗人的吧！一整晚没回宿舍的简赭，在第二天红着脸被一副“护花使者痞子样”的简颉拉了进来。阿赭的烧没了，简颉说这是昨晚“运动”的结果，阿赭“害羞”的叫他“别说了”。我张大嘴，“哦”得像个鸡蛋……
你们这些年来的恩恩怨怨呢，你们之间的爱恨情仇呢？哪去了？
阿赭说他今天要陪简颉去做心脏检查，不去上课，要我把请假条交给辅导员，说完后两人又手挽手离开了，情意绵绵啊。我继续张大嘴，“哦”得像两个鸡蛋……
我给夕智文发了个信息，内容是：我懵了我懵了我懵了我懵了我懵了我懵了我懵了我懵了我懵了我懵了我懵了我懵了我懵了我懵了我懵了我懵了……总共七十个汉字。二十分钟后，他回我一条短信：九点三十下课，我给你电话。
现在是七点四十五分，距离第一堂“医用无机化学”还有十五分钟，夕智文果然把我的课搞清楚了。不过第一次在我预知的情况下通电话，还真没试过呢，九点三十……
“你懵屁啊？”九点四十……他给了我十分钟骑车回宿舍……
“嘻嘻……你在哪？吃早餐了吗？上班了吗？午餐吃什么啊？几点下班啊？”
“你找死是吧，我挂了。”
“不不不……我说我说……”我只不过想试下人家情侣通电话时会问的话嘛，急什么，又在工作吧！算了，反正老子我高兴，“老师，我告诉你啊……”
用最最简短、最最精辟的语言，我把昨晚跟今早的事说了一遍，用时刚好二十八分钟，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手机那头，早就没了声音。
“喂!”
“烦死了，由着他俩呗。就这样，拜！”
“……”他挂了。
其实，该满足了不是吗？三十分钟的手机，只有以前他给我“上课”时，才会听我讲这么久的话。夕智文要我由着他俩，那就由着呗，让一切顺其自然。
午饭时，兄弟俩回来了。阿赭的脸色不太好，好像有事烦恼着，问他他又不说。双眼瞥了瞥进门后径直走上自己“尘封”已久的床的简颉，我看见阿赭把柜子里的被子、枕头全数搬了出来。
“他要在这儿睡？”单手指了指从开学以来就没在这宿舍睡过的简颉，我吃惊问道。
“这本就我的床，你有意见啊！”
“没——有——，我只是一直以为你蹲大街的。”
“小鱼，别闹了……小颉他以后会回来睡的。”
“阿赭，他现在是你弟弟还是你情人啊？”
“……”
“都是不行啊！”
好像到此时此刻，123宿舍才算是真正的存在。

第二十二章

自从简颉回来后，日子过得是越来越有意思。我不知道简家兄弟是不是真把仇恨给放下了，把心中的屏障给拿下了，但每当看见两人甜甜蜜蜜地处在一起时，我还是会会心一笑。
学院不着紧同性恋，当众接吻的狗男男比比皆是。然而，简赭简颉毕竟是亲兄弟，“乱伦”这词儿实在不怎么好听，而简颉又是A大公认的 “种马王”，女人太多，敌人太多，凡是有人发现他长时间没换马子的话，那马子也甭想活了。就这样，兄弟俩的关系还是保密的。
不过最好笑的是，每天看着形形式式的女人趴在我们宿舍窗台上对着简颉用恶心的声音说着恶心的话时，我就会直接靠在阿赭的怀里哆嗦，应该说是偷笑，吃他的豆腐，说简颉是花心大萝卜，要阿赭从了我。阿赭也只会笑笑，任着我胡来，可简颉每次看到这样都会暴跳如雷，紧张得匆匆把那女人打发走，然后“抢”回阿赭，马上跟我吵架，我觉得这日子还挺好玩的。
而每天吃过午餐和晚餐后，我都会给夕智文发一条信息，一天两条，风雨不改。即便他是过了大半天才回我或是草草地打了个“嗯”字，可我也觉得够了，起码让我知道他每天都是活的，他看到我的短信是有反应的。
有一次，我在信息上打出“我想你了，想听你声音”的字样，他一整天都没回我，害我郁闷到不行。可第二天一大早，他却给我发来一条彩信，居然是一段一分半钟的录音，内容是：我懵了我懵了我懵了我懵了我懵了我懵了我懵了我懵了我懵了我懵了我懵了我懵了我懵了我懵了我懵了我懵了……这多无语啊，可就在我准备把它关掉时，却听到最后的“我也想你”……我的心一下子放开了。
夕智文告诉我，他重新执手了被我破坏的那起案子，是一宗嫁祸谋杀案。他说他一定要找到更充分的证据捉到犯人。这次，我没再问他工作的内容，只是对他说“我会支持你的，你要注意休息”等话。他拍拍我肩膀，微笑着点点头。
他工作起来是没日没夜的，只醉心于此，仿佛这就是他的最爱，他的全部。他好几次都因为工作太多而打电话要我周末别回去。可跟以前不同的是，在最近几次的通话中，他都会在通话结束前说一句：
“小鱼，我爱你，你要照顾好自己。”
春风满面、事事如意的我学习起来是更有劲了，经过系主任的亲自指导和学院破例给我开设实验室做临床试验后，我在三个月里成功完成了法医学全部的必修课程；我还和简赭联手，参加了好几次国际、国内的法医学学术研讨会，法医学交流会，法医知识竞赛问答与辩论会，别的学校都纷纷被我俩扫下马，而它们所谓的尖子生也被打得是“落花流水”，输得心服口服。我俩出尽了风头，也小有名气了。
一切看似过得非常顺利，日子是越来越合我心思了，除了袁锦恒跳楼这件事。自从“论文”事件后，我表面上没对他做什么，但暗地里却常找他的碴。他往往是心虚地想避开我，而我是用尽各种方法不让他好过。我知道他不是幕后主使，看他鹌鹑成这样子就知道他是被逼的，但我痛恨他利用我跟欺骗我还害我被夕智文打，所以他不可原谅！
可他从学院教师宿舍跳下来了，那里留有一滩洗不去的血迹，我还是有为他难过的，毕竟这是一条人命啊，既然连做人原则都放弃了，为什么就不能苟活呢？当天我在现场看到了MARK，我惊讶于他的出现，他告诉我袁锦恒的死与夕智文查的案子有关，他在调查。此后，我和他都陷入了沉思……
大学第一学期马上就要过去，现在是两个礼拜的考试周，我还剩三门课没考。然而就在我埋头复习大三选修的时候，夕智文却忽然把我叫回家，那天刚好是周六的中午。
有些不知所措，我坐上了下午三点的班车。心里纳闷着，他是肯定知道我这阵子要期末考，而且考试结束后就是寒假，他不应该在这时候要我回去的，不会有什么事发生了吧？我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回家，到家时已是傍晚，天黑了。
不知不觉，原来我跟夕智文在一起生活已经有两年了。我发现这两年里，我们还有许许多多的“第一次”正在发生，譬如，现在的，他第一次主动叫我回家；他第一次为我庆生……
有些第一次，真的会让人落泪，那是幸福的泪、感动的泪。
当优雅的旋律从冷清的屋子传来，当目眩的迷彩灯在漆黑的房里亮起，当这世上我最爱的人捧着生日蛋糕走到我面前，就算我在这一刻死去，我也满足了。
“小鱼，回来了，过来吹蜡烛吧。”
他的笑，迷惑了我，使我忘记呼吸，只这样也会心跳加速。这个人，真的属于我吗？
他要我许愿，许什么愿好呢？就让我和他，能一辈子在一起，永远不分开好了。这个愿望，可以实现吗？可以是吧，就让我一辈子追着他走吧。他就是上天赐予我的，最好、最珍贵的礼物。
此时CD机上的歌换了，由一首抒情的风笛乐曲变成老式轻快的调子。
“这首歌叫Save The Last Dance For Me，赏脸和我跳支舞吗？”他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伸出手像个绅士般半弯着腰。
“当然可以，我很乐意。” 我故意扬起下巴，一边作出女生“还礼”的动作，一边把手轻轻放在他的手上，并且迎上他带着笑意的目光。
我没有跳过舞，只看过社交礼仪的带子，这他知道……然而在此刻，我只想和他一同迈步，在这个梦幻一般的国度里，手掌清楚地传来他的体温，面前的他漂亮得无可挑剔。
屋子里只有我们，我不愿破坏这美好的气氛。歌很美，环境很美，情调很美，尽管跳舞的两人没有华丽的衣服、没有曼妙的舞姿，但王子与王子间无尽的拥抱、旋转与亲吻，或许就是这世上无与伦比的一次演绎。没有目光的聚焦，就是这样巨大的幸福感，也会让人有一种沉醉的感觉，像似被笼罩在蜜糖之中。
夕智文眼神和嘴角处流淌出的爱意，使我沉沦。他的魅力，他的身影，他的一举手，一投足，他的一切，都是我的宝物，仿佛整个世界就只有我们……
一曲终了，我和他已是唇舌缠绵，口中带出不及吞下的缕缕银丝，舌头紧紧纠缠在一起。
“老师，还记得一年前吗？”我笑了，靠在他怀里，呼吸着他身上的味道。朦胧的烛光、深情的旋律、芳香的玫瑰，醇厚的红酒，这本应是女人才有的东西，可我也很喜欢……思绪飘回PARTY过后，我那次难忘的“告白之夜”。
“我记得的倒不是一年前的今天，而是有个傻瓜喝三罐啤酒就揪着我衣领不停在说“我爱你”的那夜，那是我的生日。”
“呃————”我身子猛地立了起来，瞪大眼睛看着他！原来他是知道的，原来我那天的告白是成功的，原来他一直都知道我的心思的，即便他看不见，可心不瞎……亏我还真以为自己在发酒疯呢，这家伙又在算计我！
心里有些愤愤然，想赌气，却看他忽然站起来，向饭厅走去。
“给你的，祝你生日快乐。”他把一个包装好的大盒子拿了过来，递给我，说，“回宿舍再拆吧，你会喜欢的。”
“谢谢……”看来我的气是赌不成了。这是他送我的第二份生日礼物，不同于前一次，这是当天送的，没有推迟。
“小鱼长大了，是成年人了。遇到事情要懂得自己去面对，不能再傻傻的相信陌生人，知道吗？”好久没听他这样语重心长地说话，上一次是什么时候呢？夕智文摸摸我的头，继续说：
“我不在的时候，可以多找找MARK还有ANNA，他们都能帮你，不过你还是要懂得照顾自己，知道吗？”
“你说这话好像在交代遗言似的，你要出远门吗？”
“臭小子，你咒我死啊，我只是随便说说……”
原来是我多心了，我低头笑笑，不经意间，他的唇覆了上来……
“小鱼，我爱你……我真希望你能得到幸福……”
一次又一次的接吻，很甜……那一夜，我们并没有□，只是不停地亲吻，他在我耳边呢喃着爱语，我们就这么相拥着，整晚。在这么深的夜里，能够拥抱着彼此的身体沉睡，也是件十分幸福的事。我将头栖在他的胸膛入梦，有种想落泪的冲动，却没有激烈的情绪，像是将自己坠入了水中，任意沉浮，而感到十分舒服，安静，就这样睡了，不管黑夜白天，宁可不醒。梦中，我听到自己的声音：
“老师，我很幸福。”
四天后，我才知道这句话有多讽刺……
掀开白布，血肉模糊的脸认不出他原来的样子。夕智文的身高，夕智文的体形，夕智文的衣着，夕智文的DNA……无一不告诉在场的人，躺在这里的，叫夕智文。
“小鱼……”
没有一处完好的皮肤，浑身都是大大小小的口子，血……浓……浆……恶心得令人呕吐，然而脖子上挂着的那块晶莹剔透的和田玉，跟这人形成强烈对比。我缓步走上前，小心翼翼地把玉摘下来，没发现自己的手正颤抖得厉害，只一心要把玉拿走……尽量不去碰触那已灼伤溃烂的皮肉。
“小鱼……”
不停地哆嗦着，我像似被抛进这世上最冰冷的地方，很冷、很难受。身体不自觉地向后仰去，双手合十，握得紧紧的，以不让玉离开。合眼之前，我朦胧地看见了四周向我冲过来的人……
……
“阿赭，我觉得今天怪怪的。”几分钟前，当我把第三个玻璃杯摔在地上后，我望着正用扫帚帮我收拾的简赭，说出自己一整天得出的感受，胸口很闷。
“你这分明是相思成灾，抑郁成狂。百分百又是夕智文没给你电话吧，哈哈，我跟你说，他没准是觉得你很烦，要跟你分手了！”
“小颉，别胡说！”要不是看在阿赭立刻上前让他闭嘴的份上，还有我现在实在不想吵架的份上，我肯定不会放过简颉这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