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猫姜碎梦----郗飞
  发于:2009年02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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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的事,请告诉我具体怎么做好吗?”小猫神色哀恳。
紫风铃静默了很久,就在小猫准备放弃时,他终于开口,“只要你拜我为师,跟我学医半年,我就告诉你。”
小猫立刻要拒绝,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紫风铃见他不语,一指房门,“不答应就直接出去,顺便把门带好。”语气冰冷,说完转身侧躺了下去。
“我,我答应你。”小猫心头已乱成一团。
“这半年你要住在风铃阁。”紫风铃声音有些轻渺。
“知,知道了,我明天过来。”小猫说完穿上鞋子准备离开,见紫风铃身形单薄,缩着肩躺在那里,心头一动,取过柜上的被子为他盖上,细心的掖好被角,这才轻轻离开。
风铃阁名声大噪,前来寻医问药的络绎不绝,门庭热闹非凡。
“师傅今日怎么了,从早上到现在,溜达下来六趟了,我这药都抓错三回了。”
“看样子像等人,师傅今日出诊吗?”
“不出啊,本来上官府递了帖子,让师傅推了。”
“嘘,小心点,师傅又下来了。”
艳阳高照,这样的天气最适合翻晒草药。后院弟子出出紧紧的忙活着。
“师傅。”
“师傅好。”
紫风铃漫不经心的点头答应。
“哎,师傅小心脚下。”紫风铃忙停住步子,脚下正踩着一堆摊晒的草药。他叹息一声,转身进楼。
“师傅好像心事重重。”
“今儿一早就让我和小四把他那屋子隔出来了一间,被褥什么的都准备的妥妥帖帖,像是给什么人住。”
“不会是昨日领回来的少年吧,那人长的还真水灵。”
“切,阁里比他水灵的多了,小四,桃叶都比他长的好。”
“你懂什么,光好看有什么用,你看人家那举止,那气质,十个小四也比不上。”
“好了好了,别议论了,快把这些草药背下来吧,大师兄看完诊要考。”
眼见着日头西斜,一天很快过去。草药被收会屋内,最后一拨病人也打发走,几人正要关门,楼上有人传话,“师傅说先不要关。”
一灯如豆,四面冷墙,重纱轻舞,孤夜寒凉。
紫风铃盘坐灯前,盯着手腕上的一圈红印出神。
楼下忽然一阵喧哗。
紫风铃回过神,一下站起来冲出房去,远远望见楼下门口那人,才生生顿住步子。楼下那人也正望过来。
一个楼上,一个楼下,两两相望,两情相悦,天长地久,海枯石烂,不离不弃,一众旁人感动的热泪盈框……这自然是不可能的。
其实,紫风铃不过站在楼梯口,对着门口的银发少年淡淡说了句,“上来吧。”
少年也不过拘谨的点点头,提着手中的小包袱登上楼梯。
“去我房间。”与少年错身的瞬间,紫风铃轻轻到。
“好。”少年匆忙看了他一眼,像受惊的兔子般飞快的走了。
紫风铃没动,他看到门口还站着位黑衣人,一身煞气。
“紫阁主,我家主子有话带给您。”黑衣人躬身行礼。
“说。”紫风铃似料到他会如此,手轻轻的搭在了栏杆上。
“这半年小公子若安然无恙,主子定投桃报李;小公子若有不测,风铃阁连坐。”黑衣人捏音成线传入紫风铃耳中,在场的其他人可什么也没听到。
紫风铃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回你家主子,紫风铃谨记在心。”黑衣人行礼拜别。
“好了,把门关上吧。”紫风铃转身离去。
几人收拾完上楼,“快看快看,栏杆上竟留下了师傅的手印。”
“我摸摸,乖乖,再重些这栏杆就要碎了。”
紫风铃推门进屋,见小猫还提着包裹傻愣愣站着,不由说到,“那流苏紫帘后面就是你的卧室,去把东西放下。”
小猫忙答应着过去,拉开隔帘,里面一床一桌一椅,简单清爽。
紫风铃拨亮了灯火,依在枕边说到,“白云天怎么舍得放你出来?”
“我想做的事,他自然阻止不了。”小猫整理着东西,解释到。其实是他千保证万保证,变猫身绝食离家出走都搬出来,才换来的半年自由。
“也是,你想要月亮,他都会帮你摘下来吧。”紫风铃看着灯火出神。
“我才不想要月亮。”小猫收拾完出来坐到蒲团上。
“那你想要什么?”紫风铃看向他。
“我想要他健健康康,长命百岁。”小猫歪着脑袋,微笑着说到。
紫风铃沉默了会,轻轻道,“还有呢?”
“还有……”小猫无意识的握住衣服下的桃木小猫,没有说下去。
眼前一闪,淡香忽至,手已被握住,“衣服下是什么?”紫风铃作势要看。
“没,没什么。”小猫甩开他的手,握紧领口,向后躲闪。
紫风铃轻笑,“想不想看我什么样子?”
小猫警戒的看了他一会,迟疑着点点头,“想看。”
紫风铃旋身飘回卧榻,整了整衣衫,“我们交换?”
小猫想了想,终于点点头,慢慢拿出脖颈上的桃木小猫。
忽然身子一轻,人已被紫风铃抱到卧榻上,紫风铃一手抱着他的腰,一手托着桃木小猫细细打量。
小猫又听到自己怦怦的心跳声,忙轻轻向旁边躲闪。
“这小猫真难看,”紫风铃语声幽幽,“你倒当宝戴着。”
小猫大眼睛一瞪,翘唇一嘟,一把扯回小猫塞回衣服里,粗声道,“该你了!”
面纱后的脸似乎在笑,终于,面纱慢慢的一点点滑落下去。
不好看也不难看,很普通的一张脸,看几百遍都不会记得。
小猫却像被诱惑般,伸出手去,刚触到肌肤,又闪电般收回,扭开头,轻声说,“看完了。”
“很失望是不是?”紫风铃似笑非笑。
小猫摇摇头,“不是。”说完才发现自己还坐在人家腿上,忙要起身。
却被紫风铃按住,“跑什么,这半年你就贴身跟着我,知道了吗?”说话间手还揽在小猫腰间。
“知,知道了。”小猫有点窝心。眼前的人容貌气质都很普通,性格也诡异难测,可是,为什么总想亲近他,靠的稍近些心就开始慌,又想躲他远远的,和面对那个人的时候一样……
“小猫想什么呢?”紫风铃一直静静看着他,终于伸手勾过他的脸。
“没想什么,我去休息了。”小猫说话间已经飘出老远,撩开流苏紫帘走了进去。
紫风铃默默坐了会,铺好被褥,熄灯睡觉。
自打小猫到风铃阁,底下的弟子可是有说不完的话题了。
“哎,你们注意到没有,小疼在哪,不出半刻师傅肯定也出现在哪,不信咱们打赌。”
“切,我当什么大不了的呢,我天天站柜台我还不清楚吗。小疼在楼下,师傅过会一定会来溜达几圈;小疼在楼上,师傅肯定就不下楼;小疼要去后院,师傅一准也去。”
“小疼资质很好吗?师傅这么器重他?”
“说资质五师姐资质不是更好,穴道认一遍就会,哪像小疼,扎十回八回还扎错。”
“要我说,就是师傅偏心,干什么都带着小疼,吃一起吃,住一起住,就是出诊都带着他,你说他什么都不会跟着去干嘛?”
“还说呢,上回七师兄有个方子问师傅,师傅随便说了几句就不说了,小疼拿着那个又问了一遍,师傅详详细细的给他说了一个时辰啊,七师兄气的晚饭都没吃。”
“师傅宠他,没法子啊。那次小四小小为难了下小疼,回头就叫师傅罚去铡了三天甘草。”
“对小疼不好不行,对他好也不行,记得他刚来那会,桃叶姐和六师兄不是总围着小疼转?没过几天,桃叶就被调去城西分阁,六师兄更是被派去玄漠采购人参。谁不知道六师兄最畏寒啊。”
“你们说的我没注意,感觉师傅对小疼也没多好啊,该训也训,该罚也罚。小疼认穴道那会,有次被师傅敲的手都肿了。”
“也是,那次小疼抓错了一味药,师傅当着那么多人面一袖子就给他甩到墙边,胳膊都撞出血了。”
“我怎么记得这两回都和那个绝色公子有关呢。你们知道不?小疼来了后,每日都有位绝色公子等在门外,师傅后来就改了探视的规矩,结果那公子还是天天来,只是把车驾停的远了些不叫师傅看到。小疼每次出去见那公子回来,师傅总要气一会。”
“小疼是不是大有来头啊,看他吃穿用度都是上品呢。”
“岂止大有来头,还透着古怪。有回我明明看到师傅和他一起进的屋子,结果出去时师傅怀中抱了只猫,小疼居然没在屋子。”
“说到这儿,那小疼也有意思,没见着师傅就一个劲问去哪了去哪了,等师傅叫他了,他又扭扭捏捏不敢上前。”
“那次抓错药还不是因为那日师傅给个美貌女子看诊,那女子长的真叫姿容出众,往那一站,咱这阁楼都亮堂了几分。小疼一边抓药一边探着头看,结果药抓错了一味,一两金子一副的药全废了,师傅当然气了。”
“你们说,小疼和师傅之间是不是有那个啊?”
“这话可不许乱说,叫师傅知道不扒了你的皮!”
“散了吧,师傅快回来了。”
秋高气爽,天高云淡,层林尽染,枫红碧透。
“小疼,你来了有三个月了吧。”紫风铃望着漫山殷红,幽幽说到。
“恩,已经百日了。”小猫摘了片枫叶,看看不满意,又摘了一片,对着阳光观察叶子脉络。
艳阳秋黄,柔嫩的肌肤罩了一层淡淡的金,整个脸都带着怀旧的暖意。眼睛更加清澈,翘唇更加红润,不管岁月如何流逝,眼前的人却是更加清新可爱,如清晨的露珠。
他痴痴看着他,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看不了多久了吧。
不过是一只猫,不过是随手捡回来的小东西,怎么会执着了这么些年,不惜和三哥赌上性命也要回来找他?
找到了又怎样?他已经投入别人的怀抱,心心念念的都是别人。即使争取到半年,那个在烟花夜祈求‘无忧只喜欢我’的梦儿也已经永远消失,被岁月带走了。
眼中一涩,那些无忧无虑的日子,那些相依为命的时光,那些天真热情的誓言……都尘封在他一个人的记忆中了吧。
眼前的人可还记得那个为他失去身体,神识附在平淼的躯体上,日日承受煎熬也要守护着他的人;可还记得因误会而被嫉妒折磨,被悔恨蹂躏的人;可记得九死一生把他从狼族救回来的人;可还记得和他相知相守的爱语;可还记得那次次欲仙欲死水乳交融的结合……
颓然倒在如血的枫红落叶中,一如倒在自己的血泊中,心一直在淌血,一直,一直,没有人看到,没有人知道。这份爱如今只有他一个人支撑,还能撑多久?举起手腕,红色的印圈又淡了几分。不会有多久了。
一双温暖的臂膀圈上来,抱住他,“师傅,你为什么这么悲伤?”小猫的声音一如当年的轻软,听的人心都酥了。
紫风铃闭上眼睛,“师傅想起了很多往事。”
“我也是呢,师傅。”小猫扶起他的头枕在腿上,“所谓的悲秋大概就是这样吧,内心充盈着宁适的喜悦,又因那份肃杀而悲凉,忍不住就想起很多以前的事。”
“小疼想起什么事了?”紫风铃轻轻握住他的手。
“很多,很多,大多都是开心的,最后,却是很悲惨的。”小猫眼睛望向很远很远。
“怎么悲惨了?”紫风铃望向碧空,似乎那里有他寻找的东西。
“一想起来心就会痛,想一次痛一次,所以,就再不敢想了。”一滴水掉到紫风铃脸上。
紫风铃心一阵激荡,伸手轻轻为他擦去,手揽上他的脖子,一点点拽下来。
小猫却一把抓住他的手,扭开头去,良久方道,“师傅,我们该回去了。”
一路缄默。快到风铃阁,小猫听到红衣的声音,忙掀开帘子,白云天的车驾果然在不远处。
“师傅,我先下去了。”小猫不等紫风铃说话就跳了下去。
紫风铃手一捞,手中空空如也,他盯着手喃喃道,“今日中元节啊,小疼。”
小猫魂不守舍的依在白云天怀中。在枫林,看到紫风铃哀伤绝望的模样,他竟然万分心疼,还差点让他吻上,他姜碎梦竟成了见一个喜欢一个了吗?
两片温软在耳边摩挲,“小疼,今日中元节,你可以跟我回去。”白云天的略带沙的声音此时更显魅惑。
“恩,你不用去宫里吗?”小猫意兴阑珊。
“父皇去了陪都的行宫,所以今年可以好好陪你了。”白云天搂紧怀中的身子,慢慢吻到嘴边。
“好。”小猫有些躲闪。
“小疼,虽然天天见,可我还是想你。你想我吗?”白云天低声呢喃。
小猫心虚的点点头,往他怀里靠了靠。和紫风铃在一起,他还真没想到过白云天。
雨点般的吻落在脸上,最后捉住了他的两片唇。小猫闭上眼睛回应,紫色的身影在脑海中一闪。
这一吻后,小猫再没从白云天身上下来。一路抱着去沐浴,要不是还要拜月,这浴估计要沐到半夜。
之后更衣。白云天的是红衣黄衣服侍,小猫的是白云天亲自服侍。
焚香,拜月。一轮冰魄银盘高悬夜空,洒下朗朗清辉。小猫看了看身边人,赏月还不如赏他。
月白绣银龙锦袍包裹住修长挺拔的身躯,珠冠玉带,秀眉如烟,眼瞳若月,盛满月光,举止清贵典雅,风度清华秀逸,连皓月都要输他三分韵味。
白云天见小猫痴痴看着他,轻轻一笑,如点点银光摇碎一池月华。握住小猫的手,牵着他步向回廊,“月拜完了,去用膳。”
小猫有些恍惚,那一笑,他居然又想起紫风铃。他现在在做什么?赏月还是吃月饼?
忽然很想见他,很想陪他饮一杯酒,同分半块月饼。手却被紧紧牵住,挣脱不得。
“饿坏了吧。”白云天见小猫沉默安静,体贴的为他布菜,斟酒。
“恩。”小猫掩饰的拿起筷子吃起来。
“慢点。”白云天把酒杯递到他唇边。
“我自己来。”小猫接过酒杯,饮了半杯。哎,还是风铃阁的日子自在,人多热闹,还有那么多好玩的事可以做。
白云天今晚似特别高兴,眉梢眼角都带着笑意。小猫也不好扫他的兴,两人你来我往喝了不少酒下肚。
“小疼,”白云天揽住小猫脖子,痴痴看着他,“你看看这个。”说着打开手中的皇绸卷轴。
圣旨?!册封太子妃!三月后成婚大典!小猫脑中一片空白。
“翡翠扮作你接的旨,你不知道白云天为这个费了多少心思。”白云天收好圣旨,抱住小猫,有些熏熏然。
小猫心中千头万绪一起涌上来,呆了片刻,最后想的竟然是紫风铃知道后会怎样。
“小猫,你开心吗?白云天很开心。”白云天倒了杯酒一饮而尽,找到小猫的唇渡了过来。
小猫木然的喝下去。开心吗?
白云天忽然拽着他来到窗边,“白云天对月起誓,生生世世只爱姜碎梦,只要姜碎梦!”
生生世世……耳边又响起清亮带沙的声音,“待我荣登大宝,这天下就是我的,而我白云天,”白云天勾起小猫的下巴,痴痴道,“是你的!”
“不,不要说了!”小猫埋首在他怀中,“我不值得你如此。”
白云天摇头洒然一笑,“但愿人长久,日日相伴到白头,白云天只此一愿。”
小猫沉默了会,轻轻道,“云天,我想喝酒。”
“好,今晚我与你一醉方休。”白云天牵着他回到桌边。
结果自然只有小猫醉了,醉的神智不清。唯有如此,他才能什么都不想。
白云天得偿心愿,又见心上人如此撩人醉态,岂能把持的住,自然一番红被翻浪,鸯帐春暖。
月洒银霜。几案上四块月饼叠放。一人对月独酌。
梦儿喜欢哪个月饼?
无忧手上的。
我手上有四个,到底哪个?
只要无忧手上的,都喜欢。
馋嘴猫,贪吃猫。
就馋嘴,就贪吃。
轻风过,薄薄的贝壳互相碰触,响起声声清脆的叮当声。
那些过往都消逝在风铃声中。
十字街头,人潮涌动,茫然四顾心廖然,小猫徘徊难定。
面对白云天,心越来越窒息,只好逃。又不忍心,于是留书说出去散心,三月后归来。
可是去哪呢?不会去风铃阁,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紫风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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