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缱绻,说风流----沐声
  发于:2009年02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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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这正是钟磬寒所需,一字输满盘皆输,阵心一旦失衡,阵势即乱,瞬间如一盘散沙。
“一人独站岂不寂寞?不如我来帮你?”雁栖轻笑一声加入战局。
“雁栖,你……”
“我们俩之间自有恩怨,在此之前,你要是死了,我去找谁?那点小毒还毒不到凌月楼的人。”从前季默声留下的药自有妙用。
雁栖的加入让这场小范围的争斗立刻扩大,兵器交接,凌月楼和四魔教越战越烈。
“楼主,可要我们?”
黑衣男子摆了摆手,“何必着急,今日的戏才刚刚开场。我们,等着看戏就是。”
“是。”
楼主的心思一向难测,来人只有应和的份了。
黑衣男子隐在阁楼边,月色之下,阴影之间,恍若谪仙,背景却是一片硝烟弥漫,血色飞舞。
“爹——”忽然一声高唤,钟方奇领着一群红衣人登上了山顶,一向方正干净的脸上溅满了鲜血,山下亦是一场血战。
“奇儿,来的正好。”钟铭见来了增援,立刻大喜。
“没想到一向以正直不阿号称的钟盟主竟然也是个助纣为虐的小人。”雁栖在一旁冷冷嘲讽。
钟方奇脸色一僵,紧了紧长剑,一言不发,那群红衣人也立刻冲了上去。
钟铭见战局胶着,凝神聚气,准备顺势而上。
忽然,一阵轻笑扬起。“老家伙,你的对手是我!”
钟铭回过神来,见一人轻轻巧巧的落在身前,连忙退后一步,待看清来人,倏地脸色大变。“不……不可能……你……你是……钟……”
“好久不见了,大哥。”
阁楼之上,男子深吸了一口气,闭上双眼。
混战中,钟磬寒挪眼望来,那背对着他的声音和鼎立的身姿,一霎那让他如遇奔雷。
“你……居然没死……”钟铭不可置信道。
“在没见到我的好大哥之前我怎么舍得死。”雁无渡笑得邪气。
“好,很好。这笔帐,今日一并算清了。”横剑,钟铭眼中透出一丝笑,但随即止住。杀气如最绚烂的流星,在他面前飞散开,手中宝剑华光腾腾,突然,长剑高举,就要向来者颅顶刺下,剑气呼啸,几欲将他横向劈开,雁无渡却在这时怔怔望着头顶长剑,眼中流露出些许嘲讽,甚至,悲悯。
长剑穿透夜色,一道夺目的光华就在此时在钟铭手底凝聚,阁楼漫天竹叶飘扬舞动,雁无渡食指弯成扣,双手以一种奇异的姿势握着一把半透明的匕首,却在半寸之间升腾出三尺多长的耀眼光芒,狂悍的力量卷地而起,世界仿佛在一瞬间凝固,流星的光芒也变得暗淡,真气传来不泄坚定,恍若视天下为无物。执匕,直劈而下,没有任何花式可言,却封死了钟铭所有的去路。
钟铭来不及闪躲,眼见就要丧命,忽见他折身一抓,离他身边最近的红衣教众凌空飞起,被钟铭垫腾空垫在身下,一个点跃,已是堪堪避过,一蓬血雾飞溅,断肢炸开,看台顿时现出一到深入地底的深沟,轰然坍塌 。
钟铭脸色不由一变,竹影婆娑,地上的落叶被鲜血染得绯红,来者深厚的内力和狠毒让众人一惊。钟磬寒顿住,身后雁栖眼中亦是幽光一片。
剑气逼人,钟铭冷笑,“昔日的大侠如今也会杀人不眨眼?你还真是能叫逝者安息。”
雁无渡侧立着不说话,只从怀中掏出绢布慢慢擦拭匕首上的血迹,良久,握住匕首的奇怪姿势再现,一双死灰色眼直直盯在钟铭身上,杀气铺天盖地而来,充盈在这片混沌夜色之中,宛如磨牙刮骨,让人汗毛倒立。
“说这话,你也配?”
钟铭深敛的双目满意的有了亮光,他就是要激起他的愤怒,惟其如此,才能令他心神打乱,那么 ,他才有破绽可循。
再次挡住来人那开山裂石般的一击,钟铭落地倒退几步,半身抵在钟方奇身上,内息大乱,喉头一股腥甜喷涌而出。
雁无渡步步逼近,眼中除了杀戮,再没有半分同情,扣匕,站定,耀目光华再起。
“等等。”钟铭忽然开口。
雁无渡慢慢眯起眼。
“今日我若是死了,瑛儿在九泉之下也不得安息。”
钟铭一使眼色,父子二人立时一个闪身,已是跃至二楼隔间,黑衣翻动,下一刻,肆华楼主已是被钟铭父子左右挟持。这一招来得突然,众人只顾看着台下一众人等酣战,并没多加防范。然而即使在此刻,黑衣男子也并不着恼,回头退却欲扑上前伺机营救的随众,面具下的他只淡淡笑看台下。
一时间,台下人不解其意,纷纷住了手。钟铭得意看着执匕之人,口中慢哼“你真待她如此深情,我看未必见得。你可知,我手中此人是何来历?”
立马有人从他二人身后闪出,正是日殿殿主季民然,“我劝你放手为妙,不然,你必后悔。”
“呵,”钟铭轻蔑回头,“你是以什么资格跟我说这话?就凭你那柄清辉剑?我劝你们还是识相点,你们楼主的命可捏在我的手里,他的武功全废,想越位篡权的,倒尽管一试。”
“钟老盟主对我肆华楼的了解还真是令人佩服。”面具后的嘴角扬起一抹深沉笑意,男子半垂的右手轻轻抬起,抵在下颚,面具在下一刻霍然掀开。

激变

“默声——”钟磬寒挥剑一挑,说不清是惊讶是欣喜还是释然慌乱,“钟铭,放开他。”原来,默声真的是肆华楼主。
雁无渡眼中厉光湮没,哼哼笑了两声,“你拿他威胁我,钟铭,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起变得那么可笑幼稚了。就连儿子我都可以放手那么多年,何况只是个弃徒?”
钟铭反而不笑了,只像是听到了世上最荒谬的事情那样脸上的肌肉都忍不住抖动起来。“二弟,二弟,我真为你可怜,瑛儿当年为什么会看上你?瑛儿,瑛儿,你真是死得不值啊。”他止住笑,收紧了手上的力度,“这个小子当年会嫁给钟磬寒是你的意思吧,啊?”
季默声仰起头来,依然是轻松自如的神色,只是神情却变的莫测起来。
“做父亲的居然会让兄弟成婚,实在是荒天下之大谬,实在是这世上最好笑的事情,哈哈哈哈……”
雁无渡猛然转头看向钟磬寒,后者却是抿直了唇,一言不发。他看向季默声,谁知被紧紧掐住脖子的人只是无声的笑着,确实如同看戏。
“不可能,当年那个孩子明明已经……”雁无渡满脸的不可置信,脸色变得铁青。
“死了……哼哼……当年瑛儿离开钟家想不到竟还怀着你的孩子,我找到她的时候,我找到她的时候……”钟铭单手捂住半边染着血般图腾的脸,不可抑制的抖动。
雁无渡忍不住退后了两步,“不可能……瑛儿明明在钟家的时候已经……已经死了……”
钟铭见他失神的瞬间,一掌推向怀中人,同时三枚长针直飞向雁无渡。以钟磬寒经验之丰,自然一眼看出了他的意图,甩脱了纠缠着的人,长剑刺过,去带季默声,谁知季默声竟是以不可知的姿势猛地转身,一掌印上钟铭的前胸,打得他猛吐一口鲜血,捂住胸口后退几步,被钟方奇一把扶住。
同时,另一边也传来雁无渡不可置信的声音。“栖儿……”
雁栖的胸口插着三根长长的钢针,慢慢滑落到地上。
看到那边的变故,众人皆是一愣,雁无渡站在一旁,竟是奇异地面无表情。
雁栖慢慢抬手,扯住他衣服的下摆。“师傅……师傅……”
雁无渡这时才像恍过神来,蹲下身,伸出手扶起他,只是雁栖似乎已经无力,只能半依着靠在他脚边。
雁无渡动手摘掉那张碍事的面具,露出那张清雅温和的脸,只是脸上带着沉沉的死气。
钟磬寒眉色一动,原来当初和他在棋来客栈见面的那个人居然真的是雁栖。
“栖儿……为什么……”雁无渡伸手抚上他的脸一点点擦掉他唇上不住往外涌的血。以钟铭孤注一掷的准度,他根本就没有活路,他明明可以挡开的……
“师傅,这个时候可不可以不要叫我栖儿……可不可以……其实……呵呵……我只是不想……”不想活下去了,不想那么累……不想永远不知明天会怎样的活着……不想永远做一个人的替身……不想……
“沉,沉……”
“师傅……”雁栖的眼睛顿时明亮了不少,“我很高兴,真的,很高兴……你记得……答应……答应沉一件事……如果你喜欢……不要勉强自己……放……”他捂住胸口,声音渐渐变得微弱起来,眼光慢慢瞥向季默声,“对……对不起……”
季默声微微侧过头,“我没怪过你。”从始至终都没怪过这个人。
“谢谢……”雁栖慢慢露出笑,缓缓闭上眼。
“沉……”雁无渡低声唤着他的名字,“我答应你,师傅答应你。”把那个闭上眼的人慢慢扶到怀中。
钟铭见状转过头来,对着钟方奇一使眼色,突然感觉不对,满脸震惊的低头扶上穿胸而过的匕首,背后又是汹涌的一掌,他顿时倒在地上。
“你……你……”
钟方奇的左手扶上不停颤抖的右手,压抑不住的恐慌,恨意,歉意,强装镇定的直直站着。
“爹……对不起……我不能让你毁了钟家……毁了一切。”他大口的喘息着,似乎还没从这样的动作中恢复过来。
钟铭一手覆上流血的胸口,血自那里蜿蜒而下,冰凉的疼痛让他本能的皱起眉头。这样的神情他看过了无数次,那些来自自己的尖端赋予别人的疼痛,总有一刻让他觉得无比快意。而今,长剑穿透自己的胸口,他忽然有一瞬间的麻木,在自己就要亲手毁掉这曾经带给自己无数耻辱无限痛苦的争鼎盛会时,一切都没有差错,却是他自己错了?
抬起头望向钟方奇,这是他的儿子,这个一直以来他都没有好好看过他的儿子。他从不违背自己的意愿,靠自己的力量为钟家带来骄傲。此刻,他的手握着那柄剑,插入的,是自己的胸膛。
面对他的质问,他该说什么?他所有的精力与热情全都给了韩瑛,那个二十二年前被自己带来凌山的女子,直到最后一刻却被自己的弟弟以月初剑打败并带走的女子。他原本,是要用尽一生的时光去呵护,只是一时的虚荣与贪念,他本是打算一等她的美丽为自己获得荣耀便带她双宿双栖,然而,他也终究因为贪念错失了她。
他不懂,唯有人心,是不可以被交易的。也许,他从来不懂得什么是呵护,更不知道,她郁郁寡欢的容颜下有什么样的期盼。可是他是真心爱着她,因此更无法容忍自己的弟弟对她的一片深情。
可为什么,在他要带她出发的那天下午,自己的弟弟会横亘在钟府门外,跟自己说:“大哥,阿瑛有自己的尊严,你不要、轻贱了她。”轻贱?他听不懂,更让他不懂的是韩瑛瞬间亮起的眼眸,那眼中清晰倒映着另一个人的身影。那一瞬,他觉得惊慌,也彻底打消了他最后一丝犹豫。
一切都不可挽回,他的余生,是从她离开自己的那一刻算起的。荇荷是他寻觅多年唯一像她的女子,尚月,他的尚月,长得真是跟韩瑛一模一样。他必须疼她,所有他愿给却被拒绝的,尚月能弥补过来。于是再怎么宠爱她都嫌不够,如果能一直那样,该多好?
谁叫事隔五年后,他又要回来?要回来亲手把自己精心营造的美梦戳穿才心甘?每当临立楼宇高处,看着他们相亲相爱的身影,他的心,就像被万只蚂蚁啃噬,痛痒难当。既然自己如此残破,凭什么他们能这般幸福!

成灰

他终是来不急想尽所有便倒了下去,也许这个人一辈子都没有想过会死在自己的儿子手上,又或许一切都只是命数。
季默声站在旁边,看着满地的疮痍,满眼的鲜血淋漓,依然是一副沉静的表情,只有眼里遮不住的疲惫。
钟磬寒往前走了几步,又忍不住停了下来,握着那把染着鲜血的剑,满脸的复杂,却始终只望着一个人。
周围仍有厮杀,凌山顶上的江湖人心里已明白这次几乎可以覆灭江湖的危机已然过去,虽然有着这样惊人惨烈的过程,但是江湖江湖,本就是这样不可理喻不可臆测的世界,谁也说不清楚。
“磬寒,”钟方奇往前走了几步,颤颤巍巍的,像哭又像笑,说不出是什么表情,也许这样才是当初的那个名震江湖的武林盟主。大义灭亲,说起来简单轻巧的四个字,也许只有背负的人才知道这四个字有多少重量。他慢慢朝着钟磬寒的方向前移,似乎有很多的话想要讲。
钟磬寒没有回头,因此也没有看见那一瞬间这个人眼神的变化,他只望见了季默声眼里的倒影,却没有任何的动作。
那一掌对垒惊醒了所有人的神智,那一掌本该打在钟磬寒背后的却被另一个人生生接住,四散的气劲使周围还无力抵抗的众人忍不住纷纷吐血,只得勉励的运功调息,那一掌打得出掌的人直直飞出,直撞到陡峭的山壁上,那一掌也让江湖中人见识了肆华楼主的深不可测。
钟方奇终于还是对钟磬寒出掌了。
钟磬寒却缓缓笑了,回抓住被那个人扯住的衣袖。
他和他早知道会有这一场对垒,也为这一场激战耗费了太多太多。
钟方奇躺在地上,望着两人,眼神莫名。“为什么……会知道?”那一掌,十成的功力,明明打得早有预料。
钟磬寒紧紧抓住旁边人的手。“你的眼神,那样的眼神骗不了人。”
钟方奇终是苦笑了两声,“是……是吗……?”他喘息了两声,“钟磬寒,我真恨你……真的恨你……”
“我知道……”
“从小到大,都很恨你,明明一样的年纪,爹从来就对你多一份关注,娘呢,呵呵,她把你当作眼中钉,但何尝不是……不是给了更多的关注,无论我多么努力……娘都会说,不够,还不够,一定要超过你……哼哼……哈哈哈……最后连……连……”他狠喘了两口气,死死盯着直立在身前的两个人,眼神却并不是愤恨,反而更多的是复杂难解。
“其实有时候我真的很羡慕你。”
钟磬寒紧了紧手,加重了力道,季默声却并没有挣脱。
钟方奇慢慢笑了起来。“我从来没有勇气跟她开口,从来都没有……她那么喜欢你……那么喜欢……可是你……我好恨……真的好恨……为什么要这样安排……”
“也许你开了口,结局并不会是这样。”钟磬寒缓了声调。
钟方奇慢慢偏了头,像是涌上了什么甘美的回忆,表情渐渐安静下来。嘴里只喃喃着两个字,缓缓闭上了眼。
“哥————”女子翩然的身影像一朵粉色的桃花落到男子的身前。“哥,哥,哥,不要……不要……”女子紧紧抓住他染满血的手,惨白,灰败,绝望。
一夜之间,瞬间凋零,腐化成灰。
最悲哀的不过是曾经拥有,骤然失去,再回首,已然不见。
雁无渡带着沉的尸体离开了凌山,在所有人无知无觉的时候,凌山一役,太多的意外,太多的惊讶,太多的骇人故事,太多的心念成灰,从这一年起二十二年一次凌山争鼎就此在江湖绝迹。
只是故事,始终没有结束。
“默声——”钟磬寒扶住瞬间有些脱力的人,他的身体……
肆华楼的人想要上前,被季名然挥手制住,一块墨色的令牌竖在众人面前。
“楼主有令,清楚四魔教余孽,尽之,即刻返回肆华楼。”
季默声抬头看了眼钟磬寒,自始至终,一句话也没有出口。
“我们走。”
扶着季默声,脚步没有一刻的犹豫,很多时候,犹豫,害怕伤害才会是最大的伤害。
女子咽咽的哭声孤寂的在凌山之顶回荡。
“无垠,辛苦了。”
为了铲除埋在山上的霹雳弹还有四魔教埋伏在整个凌山的人,洛无垠破天荒的没有赶上山顶,凑上这一场热闹,只是事情到了这样的地步,该知道的也尽数知道了,洛无垠擦了擦脸上的血迹,依然笑得没心没肺,周围和他一起行动的人忍不住打了个颤,这个人变脸的功夫简直到了一定的程度。
“知道辛苦就要补偿我啊。”他拍了拍钟磬寒的肩膀,又转头望向季默声,哭丧着脸。“本来说好在山上见的。”
季默声轻声笑了起来,笑了一会儿又忍不住咳嗽,然后渐渐的厉害,本就不好看的脸色更多了灰白,配上一身的黑衣居然沉沉露了死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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