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挺好的。”江寒撒娇的说道。“唉,就是有点后悔呢。”
“怎么了?”看到乖孙低垂着的小脑袋,江博吟赶快安慰道。“爷爷给你做主。”
“当时要是找爷爷帮我走走后门就好了,那我也是医学系的学生了,现在上着英语系老是觉得不如人家。”江寒努力努嘴巴。“谁让自己当初吹牛,非要靠自己的力量考大学呢。”
“我说是什么大事呢。”江博吟拍了拍江寒的头。“你可是爷爷我的骄傲呢。”
“咦?为什么?”江寒拉了拉爷爷的胡子,笑眯眯的问。
“爷爷像小寒这么大的时候还在上初中呢,我家小寒都上大学了。”江博吟摸了摸自己被拉痛的胡子。“小寒是靠自己的力量考上了F大,跟他们那些靠着父母本事上F大的孩子可不一样。”
“小寒真是爷爷的骄傲?”江寒有点坏坏的问道。
“那是当然,绝对是骄傲!”江博吟看着自己的小乖孙,真是越来越讨人喜欢了。
“最喜欢爷爷了!”江寒啵的一声亲在了江博吟的脸上。
“找我有事儿?”一声冰冷的声音传进了江博吟的书房。
江寒看着眼前的人,有点失神。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现在应该在美国呢。江寒垂下了自己的头,那种紧张跟恐惧的感觉蔓延上了他的胸口。
“小寒,你先回自己房间吧。”江博吟拍了拍江寒的脸,柔和的说道。
“嗯,我知道了。”江寒从爷爷的腿上滑下了地。那人杵在门口,一动都不动。江寒的心脏砰砰的跳动着,低着头,小心的从他身边挤了出去。那冰冷的像刀子一样的眼神死死的盯着江寒,好像想把江寒硬生生的撕成碎片,那种冰凉的感觉让江寒全身都开始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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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三十儿,家家都洋溢着快乐的气息。放鞭炮,贴对联,串亲戚……总之是热热闹闹,一片新气象。晚上,许尘一家人坐在一起包起了水饺。
“唉,我真是幸福呢,有个那么能干的儿子!”林儒悉一脸陶醉的说道。“谁像你,那么笨!连个水饺都不会包。”说完,又点了点许佳妧的脑门。
“行了妈,谁不知道你偏小尘啊。在您心里,谁都没他好。”许佳妧酸溜溜的说了一句。“唉,谁像我没爸爸疼,没妈妈爱呢。”
“好了,好了。谁说我们家小妧不好呢。”许漠钧笑了笑,放下了手里的擀面杖。偶尔全家聚在一起,吃吃家常饭真的是件很幸福的事情呢。
“妈妈说我不好呢,她眼里就有她那个宝贝儿子!”许佳妧贴着爸爸开始撒娇。“妈妈偏心呢。”
许尘无奈的笑了笑,他这个姐姐从小到大,学会的最大本事就是撒娇了。因为会撒娇,所以全家人都宠着她,惯着她。许尘倒觉得,自己更像许佳妧的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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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你好。”许尘擦了擦手,拿起了正在响着的电话。“小暖,有事?”
“新年快乐。”苏暖温柔的声音从电话的另一端飘了过来。
“嗯,你也新年快乐。”
“许尘,以前的那段日子真的是谢谢你们了。没什么事儿,就是跟你说声谢。”
“臭小子,不把我当自己兄弟。”许尘像往常一样没大没小。
“许尘,你跟小妧都要幸福啊。”苏暖叹了口气。
“我们大家都会幸福的。”许尘觉得苏暖的声音有点别扭的,说不出来哪里别扭,但是就是感觉不对。
“许尘,你跟小妧都要记住我。”末了苏暖说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便挂了电话。
放下了电话,许尘老是觉得什么地方不对,但是又想不起来。怎么最近的事情都那么奇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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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啊?”许佳妧一边包着饺子,一边问道。
“哦,苏暖。”许尘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安静的想着苏暖的最后一句话。
“唉,苏暖这个孩子真是可怜。”许漠钧叹了口气,有些悲伤的说道:“真该让他跟我们一起过年的,这个可怜的孩子现在连妈妈都没了。”
“爸,你说什么!”许尘突然抓住了爸爸的手臂,一脸紧张问道……
“怎,怎么了?小暖妈妈上个月就去世了,你们不知道?”从来都没见过这样的许尘,许漠钧有点结结巴巴的说道。
“糟了!”许尘大叫一声,奔出了门。
“我也去!”许佳妧好像也意识到了什么,跟着跑了出去。
屋子里本来还吵吵闹闹的,现在就剩下了林儒悉跟许漠钧。显然,两人还没从刚才的事情中反映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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鲜血,大片的鲜血流淌在地板上。苏暖安静的躺在血泊之中,小小的身体显得是那么的孤独。手腕上的血还在不停地流淌着,在他的手腕上绽放出了一朵一朵瑰丽的花朵。
冲进门的两人都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愣愣的竟都没了动作。
许佳妧惨叫了一声,冲了过去,撕破了自己身上的裙子,用力的压住了苏暖流血的手腕。“许尘,我们要快把他送到医院!”许佳妧冲着许尘大声的叫道,那声音里充满了绝望的痛哭腔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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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暖怎么样了?”冲进来的陆一凡抓住许尘的肩膀,用颤抖着的声音问道。
“还不知道,现在正在急救中。”许尘拍了拍陆一凡的肩膀,示意他冷静下来。
“天,为什么?”陆一凡坐到了急救室门口的椅子上,痛苦的抱住了自己的头。“有什么事不能解决,非要想到死呢。”
“别说了,别说了!”满脸泪痕的许佳妧一巴掌打在了陆一凡的肩膀上。“呜呜……”
“姐……”许尘哽咽着唤了一声,把许佳妧搂到了自己的怀里,轻轻的拍打着她颤抖的后背。“没关系的,没关系的,一定会没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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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过多久,陈泽远带着阵阵的凉风从楼道里冲了出来。他身上只穿了薄薄的棉质睡衣,脚上竟然还是一双兔子拖鞋。
他走到陆一凡的身边,看到自己的爱人把脸埋在手臂里,肩膀颤抖的那么剧烈。再看看身边的两个人,模样倒是出奇的相似。陈泽远叹了口气,走到了自动售货机的旁边,买了四罐热可可。
把其中的两瓶递给了许尘跟许佳妧,陈泽远看到他们只是拿在手里,却没打开,心里便也跟着难过起来。
“一凡……”陈泽远用热热的易拉罐碰了碰陆一凡的脸。“都会没事的……”还没说完,他便被爱人拉住了手腕,拖进了怀里。
“一定会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陆一凡小声的嘀咕着,好像是在自言自语,他的脸深深的埋在了陈泽远的肩膀里。
热热的湿湿的感觉在陈泽远的肩膀里蔓延开来。“嗯,一定会没事儿的。”陈泽远的手搂住了陆一凡。曾经什么时候,自己也经历过这样的场景。医院干净的墙壁,浓郁的消毒水味道,都是那么的清晰。
陈泽远深深的体会过那种感觉,知道那种眼看着亲爱的人死去,却无能为力的感觉,那种恨自己不能保护他们的感觉。那种痛苦,自己死都忘记不了……“别怕,有我在呢,我会保护你的……”陈泽远在心里默默的对爱人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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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陈泽远睁开迷迷糊糊的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在陆一凡的怀抱里,身上盖着陆一凡的外套。他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天都亮了。陈泽远小心的看了看身边的人,他们还是保持着昨天晚上的姿势,好像连动都没动过。
终于,急救室上方的红灯熄灭了。带着白色口罩的医生从紧闭的大门里走了出来。
“王叔叔,我同学怎么样了?”许佳妧第一个冲了上去,拉住了医生的衣袖,声音里充满了哭腔。
“唉。现在算是捡回了一条命。但是因为本身就有疾病,所以还不能说是无后顾之忧了。”
“病?”许佳妧看了看身边的几个人,一脸迷茫的表情。 “他有什么病?”
“白血病。”医生轻声的说。“还好送来的即使,医院里正好还有跟其相匹配的血液,要不后果不堪设想啊。”
三个人仿佛还没从这个噩耗中清醒过来,都呆呆的看着对方。苏暖怎么会有白血病?什么时候得了病?他这样做是为了不拖累大家吗?一个一个的问题在三个人的脑海里不停的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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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叔叔。”许尘在主任医生的办公室门口敲了敲门。“我是小尘。”
“哦,进来吧。”王波对许尘笑了笑。“想问问苏暖的病情吗?”
“嗯。”许尘低下了头,长叹了口气。
“应该说是好消息吧。他的白血病现在还能完全的医治,只要找到了相匹配的骨髓就行了。”王医生对许尘笑了笑。在医院里看多了生死离别,但是像他们这样深厚的友谊,让自己不能不感动了。
“相配的骨髓?”许尘的低声说道。
“嗯,这个孩子的血型是罕见的RH阴性血,想要找到匹配的骨髓还是要从亲人里找。”
“亲人吗?”许尘有点迷茫了。“小暖还有亲人吗?”
在办公室外听到他们对话的许佳妧失声痛哭,陆一凡也是沉默着靠在墙上,一句话都不说。陈泽远觉得现在医院里的气压越来越低了,压得自己都喘不过气了。这个时候,他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去安慰大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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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寒挣扎着,两条腿在空中乱蹬,两只手也没了力气。大口大口的想呼吸,可是那双手用力的扼住了自己的咽喉。泪水流淌得江寒满脸都是,只能死命的睁开眼睛,看着这个男人,这个应给被自己唤作是父亲的男人。
“我现在就要杀了你!你毁了我的一生,你这个污点,你这个污点!”手指还在收紧,用力的想捏断江寒纤细的脖子。“你是那个贱人的孩子!你不是我儿子,你不是我儿子!你滚出江家,滚出江家!我没有你这个儿子!我没有你这个儿子!”愤怒的男人一边大声的吼叫着,一边压住了江寒的腿,仿佛用尽全身的力气死命掐住江寒的脖子。“死吧!死吧!贱货,你跟你妈一样是贱货!死吧!死吧!你怎么还不死!”
江寒奋力的呼气着,他还不想死,还不想就这样的死去。但是真的好难过,自己的爸爸想杀死自己呢,江寒凄凉的想到。他停止了挣扎,自己的命那么想拿走吗?那就给你好了,给你好了……自己不是太在乎自己的小命,既然杀了我你能那么开心,那拿走吧,拿走吧,给你好了……
江寒的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现在竟然有时间去回想小时候的事情。他曾经也想有爸爸,也想爬上爸爸温暖宽厚的背,也想让爸爸牵住自己的手……但是无论自己怎么样的讨好,换来的都是男人厌恶的眼光……
“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这样对我?”江寒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他太累了,渐渐的眼前什么都看不见,一片的漆黑。
“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耳边传来的是男人歇斯底里的吼叫声。
江寒被猛然灌进的空气呛到了,一时竟没法呼吸。“得救了,得救了……我不用死了……”江寒昏迷之前,竟然有一种欣喜若狂的感觉。“能活着真好……”
“小寒,小寒……”呜呜的哭泣声,笼罩了江家的主宅。“我可怜的孩子,我可怜的孩子……”江寒的妈妈搂住了自己的心肝宝贝,看着那白皙脖子上深深的指痕,眼泪不停的往下掉。“畜生!这是你儿子啊!是你亲生的骨肉!”她冲着发了狂的男人怒吼道。
“他是畜生!他是畜生!”男人尽管被三个侍从按住,还是挣扎着狂叫着。“我就只有一个儿子!这个不是我的儿子!不是!”
江博吟心酸的挥了挥手,让人拉走了已经发了狂的男人。“小寒,小寒……”拍了拍自己最喜欢的孙子的脸,竟一点反映都没有,“别吓爷爷!”说完江博吟用手去摸江寒的鼻息,竟然没了呼吸。“来人!快来人,送少爷去医院!”此时一向冷静的江博吟也乱了手脚,冲着家人大叫了起来。
算是相见……
看着高级病房里的江寒,许尘觉得一个头两个大。慢慢的他走近了小孩儿的床,看着孩子几乎陷进床垫的身体,自己是说不出的心痛。“宝贝,你怎么了?”许尘躺在了江寒的身边,抱住了小孩儿的身体,摩挲着他的头发跟耳朵。修长的手指揭开了宝贝的衣领,那深深的手指印触摸惊心。白皙的脖子被掐成这样,是什么样的人舍得下这样的狠心。
江寒浓密的睫毛轻颤了几下,睁开了没有焦距的眼睛。“许尘……”江寒轻声唤道,伸出手要爱人抱。
“宝贝,我的宝贝……”许尘拥抱住了那柔软温暖的身体,仿佛要揉进自己身体里一样紧紧的抱住。
“我怕……我好怕……”小小的孩子终于痛哭出声了,仿佛要把从前所有的委屈都宣泄出来。
“我好怕,真的好怕……”江寒搂住爱人的肩膀,把眼泪都蹭在了许尘的外套上。“我不想死,我不想离开你,不想……”
“有我在呢,没人能把你怎么样。”许尘吻着宝贝的耳朵,轻轻的拍着,哄着。“我会一直保护你,别怕,乖孩子,别怕……”
“他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江寒迷迷糊糊的边哭边说。“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那么恨我?”
许尘什么都没说,现在他只想安慰这个可怜的宝贝,让这个宝贝别再受到任何的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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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这种感觉就叫做心力交瘁吗?”许尘用手指抚摸着玻璃杯的杯口,有点无奈的想到。
从什么时候他开始怀疑江寒跟苏暖的关系?好像是知道小孩儿的名字叫江寒吧。一个小暖,一个小寒,竟然让他有点想调查的冲动。然后无意间自己又知道,两个人的血型竟然都是罕见的RH阴性。自己的好奇心是好还是坏,许尘说不清楚,别人恐怕更说不清楚。
“许先生……”穿着大衣的男人在许尘对面坐了下来。“您好。”
“您好。”许尘站起来跟他握手。
咖啡厅的侍者走了过来,很有礼貌的微微弯身说:“请问先生要点什么?”
“咖啡吧。”男子轻声开口,声音很好听。
许尘叹了口气,从咖啡厅的玻璃往外望去,天空还是阳光明媚,但是在他看来确是死气沉沉。
“您委托的事情已经查出来了。”男子喝了一口侍者捧上来的咖啡,从提包里掏出了资料。“江家公子江寒的父亲叫江宇坤,是江博吟的二儿子。具体事情经过已经不能查得很清楚了,只是能还能了解个大概的内容。”
“您说吧。”许尘恭敬的说道。
“江宇坤23岁时娶了美国华侨洛子铭的女儿洛溪霈,一年以后便生下了儿子江寒。但是江家跟洛家的联姻很不顺利,江寒的父母关系很僵硬,几乎到了白热化的地步。但是大家都没有想到,很久之前江宇坤便跟一个女人私自结合,并且有了一个孩子。江宇坤因为喜欢着外边的女人跟孩子,所以对江寒母子甚是反感。”男子顿了顿,继续说:“不知道怎么了,事情突然暴露。洛家不愿善罢甘休,非要跟江家讨个说法。所以江博吟只好把儿子送到美国软禁起来,并对洛家保证绝对不会跟那女人有任何的来往。”
许尘点了点头。“那您找到有关江女人跟她儿子的资料了吗?”
“有,那个女人叫苏之遥,他跟江宇坤的儿子叫孙暖。”男子说道。“苏暖原来一直都过着大少爷的生活。三年前,江宇坤被送到美国以后,苏暖的生活一落千丈。苏暖的妈妈还在那个时候生了病,所以现在苏暖退学照顾母亲了。”
“果然是这样。”许尘在心里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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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完了许尘手里的资料,大家都愣住了。时间仿佛是停止了一样,一时之间竟然没有一个人说话。这个消息真是太震惊了,谁能想到从来都没有任何联系的两个人,竟然是兄弟。
“许尘,你怎么回去调查这件事情?”不知道过了多长的时间,许佳妧的声音响了起来。
“因为我知道小寒的血型也是RH阴性。”许尘低声说。“我想,要是小寒跟苏暖是兄弟就好了,那样苏暖就有救了。但是看到小寒脖子上的伤痕,我怎能忍心让他给苏暖捐献骨髓。”许尘低下了头,很久都没有出声儿。“就算是配型成功了,只要小寒不愿意,我就不会去勉强他。”
“许尘,你难道想眼睁睁看着苏暖死掉?”许佳妧扯住了苏暖的领子,恶狠狠的冲他吼。“他是我们最好的朋友,抽一点骨髓能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