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川七日行----流芜
  发于:2009年02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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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知道我只要去一条江。
『可惜季节不对,昨晚不是下雪。』站在镌刻毛爷爷真迹的词碑前,意气风发的男子顶天立地,忆古往昔。
旧址上亭台凭栏,江水滔滔。烟波浩淼,水洗碧空。洞庭的昨日辉煌似乎触手可及。
『下雪的话,你还回学校麽?』忽略掉他话语之意的江天暮雪潇湘八景之一,斜眼看过去不怀好意。
他有些窘迫的摸了下鼻子。『不是不能回去了,是不想回去……』
我笑得猖狂,趁左右无人,偷香了一个。诚实的孩子,真可爱。
看不见月亮的晚上,并排挤在那一张不大的床上。
我问,我们两个算不算jq?
他笑,火热的气息喷在我的耳间。小傻瓜。他说。
jq是那圈子里的说法,奸情的简写。
圈子退了,但一些习惯表达还是延续用了下来。因为简单而晦涩。深得我心。
其实性子像我这麽冷骨子里又极端的一个人,听八卦混乱的关系,看无数纷乱的掐架、勾心斗角。已经够久了。
前几天来之前一个关系不错的小女生托我帮她客串个角色,被拒绝了。
“就两句话。帮帮忙。”最後的央求。
“半句都不行。”
她气恼了 ,隐身不再说话。
於是,现在还和那个圈子里有来往的人,就剩莫唯一一个了。
躺在床上睡不著。他看著我,眼睛亮得像外面的星星。
忽然说,『逆川,你真媚。』
『滚你妈的──』一脚将他踹下床,老子不是女人。
他委屈的揉著屁股站起来,说他说的是魅惑的魅。鬼魅的魅。
然後我笑了。
他傻愣愣的看著我,就那麽捂著屁股,忘了将手拿开。
3号的时候,莫被老大召唤,被迫要回去。
杨柳依依,恨不得洒泪而别。
不动声色的看浓黑的眉毛拧成一字,然後在他转身的时候问,『我可以去你学校玩麽?』
莫的学校艺术系很有钱。顶楼有台纯白色的小三角,竟然完全对学生开放。
『你知道,我是初学者。所以不要取笑我啊──』说完这句,便坐在钢琴前挥洒自如,完全没有扭捏的样子。
音符跳跃欢快,是那首巴赫的D大调小奏鸣曲。
听完拍了拍巴掌,说如果他头发留长的话,会很有几分王子样。
看他害羞的红了脸,心不在焉的溜出一句实话,『其实我更喜欢赋格。』
他知道我曾经也学过乐器,逼我和他一起。
手指有些生疏,指法凌乱。狼狈的笑。
然而弹完了,他还盯著键盘上莹白素净的手,不肯撤回目光。
『干嘛?』
没说话,抓过去,把玩著,放到唇边亲了一下,『手指这麽长,不弹琴真可惜了。』
眼神黯了一下,抽出手回来。
在他不解的目光里,我说,“我饿了。”
教我弹键盘的老师也曾经说过这样类似的话。神情不无惋惜。
可惜迈出门去的父亲一脸骄傲的回头说,我家孩子将来不干这个。这不过是个业余的爱好。
因为,那个时候,我的名字每次学年大榜上都是第一个,家长会大喇叭广播的时候,连班主任的脸上都掩饰不住的得意。
所以,最後也没有买钢琴。就那麽中途断了,不再练习。
晚上,我们依旧回了旅店。仿佛那就是家,共筑爱巢的地方。
我们接吻拥抱然後做爱。饿了就去24小时便利店买点东西,偷偷用莫从学校带过来的电锅煮了,吃得异常香甜。
24小时腻在一起,就没有空去用想未来,没有空去想以後,甚至连假期尽头的分离都不用考虑。
每日的得过且过。幻想著就是永远。
我们都知道这样的日子不会永远,但是简单而美好的日子,是眼下手里最珍贵的小幸福。
後来莫回寝室取衣服。我陪他。
一进门,粉蓝的一团妖气冲天。一身饰物环佩叮当,叉著腰上下打量我。
莫的脸色有点难看,介绍说是室友。然後指了下我,『高中同学。』
勉强说了句你好,被很娘的男生一脸不信的盯了半分锺,又歪著头打量莫,意味深长。
我跟莫的口音分明的不同。一开口,便是南辕北辙。自欺欺人。
我知道莫喜欢日本j家艺人赤西仁。没想到宿舍床铺墙上贴的到处都是他的海报、shop照。
很娘的男生指著照片嘲笑他,眼睛却看著我说,『看你一个大男人喜欢另一个大男人,尽管是艺人,也挺恶心的。』
然後笑得妩媚妖娆,『也不怕你同学笑话。』
『赤西仁嘛,的确很漂亮。』
『你也知道?』他扫一眼我。
『当然,当红炸子鸡嘛,johnnys家的组合kat-ton中的leader之一。』
我大为不悦。不喜欢他c的妖孽模样倒是其次,那种暗中汹涌的态度,分明的将我摆在了他和莫之外的地方。尽管我可能真的是一个外人。
眼角扫到一张两个人的合照。於是笑得缱绻,手指抚摸上照片中另外一个男孩的脸。
故意学他的样子,声音肉麻兮兮的,自己的汗毛都站起了一身,『没什麽啊。我超喜欢另外一个leader呢,小龟──』说完还一脸花痴的柔情盯著。
『你到外面等我──』莫提著包走过来,撞掉了我停在画上的手。
其实我一点都不喜欢那个小时候丑丑的意外导致鼻子凸出一截的男人。
『他是个gay。』莫出来的时候,低声说。
『哦。』我趴在他们走廊窗台上,看外面天上好像又飘落雨点了。
然後站起来说,『对了,我要去南京,看一个同学。』

逆川七日行。4.

4.
莫没有挽留。我坚持自己去。
只是有一件很奇怪的事情,这几天都没有想起他。
是,我口中在南京的人,是那个人。
但其实那个人早就不在那里了。
那座六朝古都的城市里,一个认识的人都没有。
我也不知道为什麽自己冲口而出的是去南京,但是安慰自己说去看看那个人曾经生活过四年的城市,也好。
却全然无法当作散心。
因为没有理由,更没有必要。
汽车颠簸了一宿,然而到了之後,才发现迷茫。
他们的话我不懂,我又不想说话。懒。於是没有交流。也不知道走到了哪里。只是信步。背著个在北站买的迷彩旅行袋。空空的,里面什麽都没有。
现代与古典交相辉映的城市里。真正的古韵只藏在那些断壁残垣的废墙弃隅。
摩挲过斑驳凸凹不平的墙面,多少年以後,会不会有人知道我曾经活过。
洗尽六朝脂粉铅尘浮华,总会是尘归尘土归土。
华灯初上,热闹的商业街,瞬间亮起了朦胧的宁静。
好不容易找到块路牌。上面写著湖南路。呵。出了长沙,仍然走不出个湘字。
街道的西面有一个很大的广场,一个人工小湖,水波荡漾。水幕电影吸引了人们的目光。
国际大盗麦克吼著顶你个肺,惹来哄笑一片,不知道其中多少人知道那句广东话的原型faihai熟悉让汤哥赞不绝口皮特致电後产生snatch的麦姐前夫盖里奇。
可是知道不知道,又有什麽区别。天空还是一样的色彩。
在人群中穿梭路过,很多人扭头看我。
身上并无不妥吧。才抬起头,就看见一对女孩。
为什麽说一对呢。我也说不清。
明明就是两个女孩,身材小巧,玲珑可爱。很亲昵的拉著手。女孩子不都是这样麽。好朋友的话。
但是直觉却就是这样。
下一秒,看见了旁若无人的kiss。然後释然。一对拉拉。
非礼勿视,然而两人却直冲著我走过来。
稍高的一个看著我的眼睛,京腔,字正腔圆。『爱不是全部。就算他不要你了,还有别人。』
我愣了一下,看她怀里那个略微矮一些的。
女朋友还在怀里,就敢这样不信爱情麽。
矮的那个看了看我的脸,摇头,不太标准的普通话,勉强听了八成。『脸苍白成这个样子。都不忍心看。』
『啊?』没头没脑的两句话,傻了一样愣愣的看著她俩。
『瘦得鬼一样。大腿还没我粗呢。』高的那个最终叹了口气,不耐烦的拉著我的胳膊,『走吧。』
『啊,去哪。』茫然。
『我们家。』
稀里糊涂的跟著走了,两个女孩,都是柔弱不胜的样子。还能把我卖了麽。
哪知道,她们家真的让我囧了一下。
像一根杆子,立在门口盯著招牌傻眼。
love house。女同的情趣用品店。
走在前面的是矮些的我猜测可能是p的那个,她开门。我好奇的张望了一下,就看见里面柜台上显赫的位置摆放的男根。
身体僵化,扫了眼後面的t。听说lesbian的店,不是圈外人不可以进麽。
『你例外。』
仿佛看穿了我的心思,她那小胳膊也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掌就把我推了进去。
俩女生执意让我先去洗澡。不知从哪翻出来换洗的衣服。男人的。
『新的。』p笑出好看的酒窝。『本来是打算送我哥的。』
『有点大?』另一个上下瞄著我的身体,大大咧咧的挥了挥手,很爷们的拍了我一下,『凑合用吧。』
花洒温热的水喷下来,镜子里的人惨淡苍白。形销骨立,仿若孤魂野鬼。难道广场上的人盯著我看是以为我吸毒?
哑然失笑。直到t冲进来,大惊失色,以为出了什麽意外。
眼看视线从上身流连迂回著向下,反手推她出去关上门,听到低低的笑,有点惋惜,『这麽好的皮肤,怎麽不是个女人呢──』
虽然差点被看光有些责怪她的毛躁。
但是作为一个大男人在她们宽大的双人床上睡一夜,却将俩女生挤到沙发上凑合一宿。心中还是非常愧疚。
『没关系。我还要感谢你呢。』t冲我挤挤眼。
p的脸红了一下,装作没听见,进屋拿东西。
起床时已经不是早晨了,洗完澡俩懒虫竟然还在睡。想偷偷出去,却被发现。
『哪去?』揉著惺忪睡眼的女孩走出来,半长的头发被压得一团乱糟,不忘顺手关上了t还在睡著的客厅的门。
无奈我坚持请客作为谢礼,p带我去了t最爱的那家临近的蛋糕房。
一个慈祥的老妇人,笑眯眯的看著我们挑选,叽叽喳喳。结帐时对我点了点头,说了两句我听不懂的话,然後p的脸上浮起了朝霞的红晕。
出门後,p解释说,那是店主,就知道她会买她『好朋友』t最喜欢的黑森林。
『那干嘛对我点头。』
『她以为你是我男友!』p咬牙切齿。
『要不要留下来。』享受完价格不菲的最爱,t哼哼著调调,像只晒著太阳咕噜念经的猫,一边舔著手指上的奶油。
『我是路人。』端详了一会茶几上心型的烟灰缸,抬起眼看著她认真的说。
『那有什麽关系──谁敢说我不会是她的路人,她不会是我的路人。』t垂下手,睁眼看著外面忙碌著准备开张的小女人。
停了一下,她继续说著,『我想让她哥哥认识你。』
p恰好进来,听到了这一句,雀跃著,酒窝涟漪,『我保证!他一定会对你很好的!』
我拒绝了,看著她们,眼里微笑著。
我不是gay。我心里说。
『你爱男人不是麽,你也需要男人爱。我哥哥人很好的……』p鼓著腮帮不解。
要怎麽对这个天真无暇的小女生解释说。即使我真的爱男人,也不代表,会对所有的男人感兴趣。
她爱女人,就不懂这些麽。
手机响了。松了口气。打开看,是莫的短信。
先前设置了黑名单,所以他的电话一律会拒绝接听。
他的短信说,『你在哪,我去找你。』
『他很担心你。』猫的眼神很敏锐。口气坚定,不容怀疑。
『还好……吧。』走到门口,我犹豫著要不要告诉她们,我和莫其实刚认识不到一星期。
『他会好好疼你的。要相信你们自己。』p美丽的大眼睛里有点忧伤。『你真的很可爱。』
『可怜没人爱麽。』我笑了笑。冲她们扬扬手,『多谢招待。』
没有说再见。因为不会有下一次的再见。幸福中的女孩们。
我是路人。她们也是。

逆川七日行。5.(完结)

5.
回到长沙。满街的莺莺燕燕。
不愧是超女快男的发源地老本家。剪著大刘海沿遮著半面眼睛,看起来或阳光明媚或忧郁冷酷的男孩,到处都是。一个个靓衫紧裤。不帅都有型。
看得审美疲劳了,忽然有一点想念那两指长干净简洁的寸头。
走到太平街上,抬头看见一家小茶馆。阿甘。
二层的小楼,很中国的大红色。
古朴传统,描龙雕凤。空气馥郁芬芳,清茗香气沁脾。尽管少了那麽点沧桑。
小老板很年轻,完全是江南小女人的一副婉约。
紫砂茶杯孤云落烟。明萌派的《茶汤》,一听就是一下午。
暮色时分,路灯依稀。
黄昏的灯光,有一种暧昧的味道,叫做依靠。
路灯下逆光的轮廓分外勾人。
『留下来,好不好。』莫就那样站著,直直的看著我。阴影幽暗的脸上,眼神黑亮的不象话。
有那麽一刹那,我想我就会答应他。
可是,眼睛里的目光黯淡了一下,我听见自己那魅惑的声线清晰无比的说。
『对不起。你不属於我,我也不属於你。』
莫没有说话,呆呆的跟在後面。看我退房,背起puma的运动包,和来的时候一样。
轻松的笑了一下,拍拍他的肩。
『别忘了。你要回上海的……记得娶个贤惠的妻子,生个漂亮的小孩。』
我知道,莫的家在上海。家里已经为他安排好了出路,前程似锦。只等他毕业,文凭到手。
如果我是梁山伯,一定放过祝英台。
让他和别人去相爱,生个漂亮的小孩。
回学校後,收到了莫给我的一封信。一封Email。在我离开他的第二天写的。
『逆川,你他妈的真残忍。
我本来不是同性恋的。都怪你!!都怪你!!!……』
下面没有话了。
我只是在猜想。
写下这些话的时候,莫会不会哭了。
简单的几句话。隐约的字里行间。他的委屈,他的愤怒,和微微蜷缩了的惆怅和不甘。
是我的罪麽,将一个直男生生掰弯了。
困惑的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上被打死粘住的飞虫尸体。
是我的错麽,我的罪麽。
可他喜欢男明星不是麽。所以,大概不是我的错吧。
安妮宝贝说,会过去的,就会过去的,我们的痛苦,我们的背上,我们的负罪。
莫,我们的罪孽,什麽时候可以过去呢。
黄昏的时候,爬上了楼顶的天台。
眼见著天一点点的黑下来,月光寂寞的爬上了天台的地面。好像几千年前就这样照著。
远处的寝室里有人在唱寂寞在唱歌,唱得欢快无比,然後有人吹口哨有人鼓掌有人叫好很热闹。
浮云万里。
不过是云烟。
莫说他不是同性恋的。其实,真不巧。我也不是。
活了二十几年了,只爱过一个男人。另一个连我自己都不知道爱不爱。
而事实上,总共动过心的也就只有这麽两个了,偏巧又刚好都是男的。
看到他的信的时候,心里多少有些後悔。还是很留恋那一段的时光。
碧竹翠柳,亭廊水榭,绿草如茵,藤架如伞。
大浪滔天,少年翩跹,意气风发,清扬,清婉。
我已经很幸运了。
在自己二十二岁最美的时候,可以遇见那样一个人。共度那麽一段时光。尽管不长,只有七天。
下来的时候,看见了项天。
那个一直给我短信的高中同学。
狠狠的被他捶了一拳。
『妈的,十一你丫的死哪去了──』
晚饭我请,巴蜀火锅。
餐桌上却多了很多鸭脖子。久久的。正宗地道。
『哪来的?』忙不迭啃著,还不忘含糊著问。
『别人外地捎的!』自认为我死党的小子没好气的嚣张,大口嚼著最後一片羔羊。然後挥手招唤著再来两盘。
跟我玩保密?!谁稀罕知道!
不过──这死兔崽子吃起我的来,果然一点也不心疼啊!
後来项天憋不住,实在耗不过我,还是从实招了。
『陈辉带来的。』茄子蔫著,无精打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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