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官记事----老尘土
  发于:2009年02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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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到了他妈耳里,没少给恐吓,各病房拖扯去,指着一帮子被扎胳膊扎屁股的小孩狠声说,“不听话,就跟着一样。屁股扎烂掉!”
孙小同志可没往耳朵里听,但看多了,看在了眼里,还看出了门道。以后寻着机会更往楼下钻,叫毛妈妈妈咪叫得更勤,护士站那块是他最爱蹲的地。终于有一天收集完全套设备,从此一个自乐去了,到点则自动往他妈那转。
他妈常自豪的跟人说:“这孩子就是这么好带,不哭不闹不粘,从来不让人发愁!”却不知他这儿子在他处闹得是鸡飞狗跳。
隔壁菜市场那会就是孙小同志的驻扎地,养殖的鸡鸭里头关了几只,孙小同志拿着体温计天天在那插屁股。
插的多了,老板逮着了,凶神恶煞拎着他细胳膊大声问“谁家的小孩!谁家的小孩!”
这小子咯咯笑,下方奶声奶气说“毛家的!”——可怜毛爸爸无辜打了数十个喷嚏。
到了后来,技艺进步了,这小子又向着人类大举进攻了。但出师未捷被他爸踹下一次床后,主意就不打大人身上了,转战小人处。
目标当然锁定在了周围一帮小孩身上,两眼珠贼溜溜,角落处经常伺机出动。没不多久,周围一带就多被他蹂躏个遍了。指头数了数,唯独少了个毛家的。
毛小同志是个软硬不吃的主。
威逼,鼻孔朝天,“哼!”
利诱,下巴朝天,“哼!”
总之都是哼。
孙小同志遇到了这么一个难题,可安静下来,乖起来了,托着小脑袋瓜开始独自沉思了。他妈摸着他头不无骄傲的对他爸说:“这就青春期了,咱们的孩子真是没的盖的,什么都长的快。”
他爸只想问:“幼儿园还进不?”
他妈笑眯眯:“进什么!跳过了!”
后来孙小同志追起毛小同志来,可气坏了他妈。小子不长孝心,天天隔壁跑,起先奔隔壁家,玩隔壁家,而后又住起隔壁家来。
“人也要成隔壁家的了!”他妈伤心透了,说完就拿他爸寻气:“真不亏是你孙家的种,小不点大就学会吃里扒外了,这都白生了,帮别人生了。”
他爸说:“担这么早心干嘛,这毛家的不是小子嘛,放一百二十个心,量想抢也抢不走的!”
他妈只是哭。
他爸笑着宽慰,“小孩大了,是要个玩伴的,能绑身边一辈子?现在偶尔不还会回个家嘛,说明还是你儿子嘛!”
他妈破骂:“放你个屁,小学还没进,离了我,看他能飞多高。”
他爸哑口。
母爱果然是不同寻常的。
孙小同志在毛家可乖得不得了。毛爸爸嫌弃他,毛妈妈可关爱着他。
那会儿,毛爸爸关起毛小同志已开始进行学前教育,把个毛小同志逼的天天挖墙洞,毛妈妈每天只得好言相劝往床底里揪。
孙小同志追过来后,毛妈妈是欢迎的不得了。
牵起两小手,让毛爸爸一块教。毛爸爸不肯,毛妈妈就骂:“这么死脑筋,让孩子一个受苦,他当然不依,有个伴了,他好过点了,还怕他不学。”
毛爸爸不情不愿:可便宜孙家的了。
话说毛同志现在起草个文件稿件只会开个头,书个尾。孙同志骂“草包”,毛同志回骂“凶手”,那都是有前因的。
就怪个教育,这毛爸爸教起学来干爱个超前,毛小同志刚会个1+1,就让算起了100+100。刚学会写个毛,就让写篇毛氏家训。
拔毛可激进着。
毛妈妈批评起了。毛爸爸就说“女人家不懂,教育不光要趁早,潜力也要激发的早。逼能带出绩效,带出奖金,你们单位没少搞吧。孩子也要逼,不逼不学,这都是有实际根据的!”
所以,毛小同志作业永远做不过。上学后,轮到周记,作文,这耗时间伤脑子的作业,不得已全甩给了孙同学。
那会孙同学已抄起了听诊器。
毛同学义博云天,敞开衣襟,大义凌然:“来吧!”
孙同学忙完了,笑呵呵:“还欠着一个!”
毛同学起哼。
孙同学说:“没事,账上还记着!”
毛同志孙同志从小学起就呆在一个班,当然, 这都是人为的,是孙同志死活追着的,咬着毛同志的尾死活不放开。
孙同志曾经说过这么一句话,“执着,那是我的高贵品质!”
毛同志听了骑他身上,夹住他脖子狠狠揍了数十拳。
这算是早些年孙同志跟下乡时发生的事了。
学生时代,毛同志爱占个末座。贴墙告近后门的那位子是他的最爱。孙同志就坐他前头,“得点庇护!”他笑嘻嘻说。
为这说,毛同志没少臭屁,常跟他的朋友们说,那个谁,哪个年级哪个班就他妈同事那姓×的成绩年级第×的还凑合的××都由他罩着呢。
孙同志也对他的朋友们(也是毛同志的朋友们)说,犯事了,全推那×××身上,没事儿,他有后门儿。
他们两的这些话,他们的朋友们都当回事儿,他俩的亲密关系大家都看在眼里,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毛同志就经常说:“他孙××初潮来的日子老子都知道的清清楚楚,那年那月那日上午的第二节数学课上,姓孙的课桌上解剖着卫生巾……”
毛同志最初决定走政治路线,那还是初中一年级的事儿了。
一年级期末的一堂政治课,校党委书记代的课,全体背毛语录,三个代表。毛同学背了两句就勾搭上了孙同学,两人弯腰比赛投粉笔头儿,老书记头顶缺了圈毛儿他俩可瞅见了,正巧成个篮儿。
两刻多钟后,他俩最终被点明了,被叫到了黑板前,孙同学推着毛同学,让他主动承包了错。“你有后门儿!”孙同学暗示。
毛同学投递鄙视:“笨蛋!”
老书记笑容可掬,看着他俩挤眉弄眼,五分钟后, 才让他俩坐回了座,然后对着全体说:“……同学们啊,这俩同学是值得表扬的啊,这节课我仔细的观察了下,就数这俩同学背的最认真,所以请同学们啊鼓鼓掌表示表示鼓励。”
——掌声响起。
如雷声下毛孙两同学盖着课本,坚持啊坚持啊坚持啊喊破喉咙的背。
下课后,书记站他俩桌边问“这玩意儿,理解了吗?”
两抬高脸一致干笑。
老书记敲毛同学脑袋瓜,然后笑着离开。
孙同学问:“懂了?”
毛同学喃喃自语:“完了,完了,我悟了!悟了!”
孙同学请他讲解。
毛同学说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孙同学转回身眯眯笑,参悟,还不会嘛!
多年以后,两人响应党的号召,均踏上了“治人”之路,老书记实在功不可没。

记事之三 威力

村头那路不修不行了。
张寡妇摔了一跤开了裤裆,闹翻了村办。
“女人猛于虎!”毛同志得出结论。
李长条举双手赞成:“正是。”
刘老头打他俩桌前经过,说:“见识还是太浅了!”
款子没下来。刘老头说不能光靠着干部垫钱,说出去也不合理。
全体一致点头。
老头于是建议集资,挨家挨户,一人三五七块,有底线没上限,全凭各户良心。
全体一致鼓掌。
第二日。
村委会的决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传遍全村。
孙同志听说了无限向往:“催款也能一并进行,那就好了!”
乡间诊所不比市医院县医院,不交钱不治病,都是看完了,药用上了针扎完了人才会翻翻兜。
嗬!能付也就罢,可这大伙儿还有个不好的习惯,爱奢个账,口袋里明明揣上个百千的,还跟你说,先给记上,年底一并还上。什么不好学,全跟他家小毛学样。
本来冲他外开的强身补药一年一次也嫌多了,嗬!但冲那话,包不得还得多来几趟!孙同志恶毒的想。
讨个账容易嘛!
别个麻布袋,回回装不满,摩托车发上四五十公里七八十公里的开,那个气油费啊,轮胎磨损更换费啊!账没捞全,支出倒不少。一年哎呀全白赚了!
刘老头亲自找上门时,孙同志终于有机会大吐苦水了:“可不!赖痢头那老婆去年冬天喝农药要死要活,大半夜的背着个出诊箱,风呼呼的,容易嘛!大家伙儿都不容易,好了,前天过来,鸡发瘟,开了几片药,几块钱的事至于嘛!”
刘老头说:“小孙同志,这话在我面前说说也罢了,出去可别说,大伙都知道你从前是个支医的,是个精神人物,别让人误会了,让人说了嫌话,不知道的还以为钻钱眼里了。”
孙同志想,没口快说成神经人物真是太给足他面子了,他记得从前那个什么什么时候,背后指点着说神经神经的,可有一大帮,他叔,他婶,他姨,他……
亏得他跟他家小毛子抗压能力强,心理素质好,贬损的讥讽的都自动给它转换成赞扬的夸赞的。
看吧!这才叫精神。普通人想学都学不来。
想他家小毛第一天上班就被这老头煞到,“娃,工作不好找吧!念书咋不加把劲,唉可怜哪!穷乡僻壤的。”听听,什么话!
亏他家小毛还能面不改色,掏出发霉了的一堆奖状,说优秀着优异着,第二天自己就爬上树挂上了一堆条幅。
天可怜见的,现在想来他家小毛当时还是挺受伤的。
SHIT!
“村里……你该……”
刘老头已切入正题。
孙同志正正衣领,说:“一码归一码,支医归支医,可生活还是需要的,没看到我们家小毛那头鸡窝,多少年了。每年给的那么一点,他……”
刘老头打断住:“小孙同志,甭说了,明白了,明白,免了吧,免了,大伙儿都不容易,不容易。”老支书最后落得个落寞而去。
日落西山之时,小毛大人顶着张愤怒的脸回到了诊所,口不择言。
“他妈的一帮猪猡,狗屎!不可理喻!”
从天亮跑到天黑,没歇一口气,赶回村办屁股还没着座,被五花大梆,一帮生产队的哪冒出的全欺压头上了,刘头拿着把杀猪刀进来,没把他吓的。
“村里有村里的难处,拨下来的,征收上来的,哪不精打细算的,……”
呸!精打精打去,细算细算去!奶奶的,关他头发什么事。
孙某人倚着桌角目堵着他的狗啃发型,笑得合不拢嘴。
小毛同志更是气愤,骂骂咧咧不停歇了。
孙同志搂住他头,起先哀悼,“确实没天理,可怜哪!”接而燎拔“看吧,今儿欺上你头,明儿要挑你坟头了!”
毛同志毛刺刺,冲出去拿起了铁锤。全身被浇了油,烧得足旺旺。
冲天大吼:“他妈的一帮流氓!”
孙同志身后附合,“就是!”
“该杀!”
孙同志笑蹦了:“那是!”
门前的小树拦腰被砍断。
第二日,毛同志请假了。
病假。精神受到严重打击,一时半会好不了了,不能工作了。
回在诊所,小少年似的养尊处优起来,茶杯手里把玩着,躺椅上半天也不挪动一下。
孙同志昨天教育他:“做人做事,有时候该摆个驾子,不然,别人认识不到其重要性,不将之放在眼里,逐而渐之的也就欺到头上了。”
他觉得这话很有理。中午李长条来找时,只瞥了眼,表情说不上的傲。
孙同志乐坏了,以为成功改造了他,一个下午都在吹着口召替病人看病打针,精神愉悦的很。
到了晚上,该关门大吉了,该洗脸洗脚就寝了。
反锁上门,还是一脸的笑:“洗脸!睡觉!”
毛同志抬起了脚。
孙同志说:“作什么!睡觉!睡觉!起来睡觉!”扒光衣服,淋浴去了。
出来时,见还趟着,还少年似的。见不得了,过去挖人了。
毛同志手指点着大腿,一身狂相。
“靠!”孙同志可明白了,气不得,抄起他脑袋往洗手间去,“跟我还较真儿了!”
毛同志昂首阔步,就义的勇士般,豪不妥协。
孙同志为他清好毛巾,塞他手上。
毛同志不识好歹。脸上抹了把,丢开,示意的抬起了脚。
孙同志恨的牙痒痒,“好!好!好!好样的!”
毛同志刚昂起头,就被扔进了浴缸。
孙同志洗洁精连同毛刷一块搅和进,“洗干净了好剥皮!”他说。
休假至第四日,刘老头亲自上门。
刘老头刚进屋,毛同志甩起外衫,边披边走,“不用请了,村里少不了我,我知道,马上工作。”
刘老头拉住他,“你继续休息,我来找小孙的。”
孙同志微笑着里间出来,问:“什么事?”指着一地垃圾,无声质问毛同志。
毛同志不得已重新拿起了扫帚。
老头说:“死鬼老张那婆娘听说昨儿来了你这儿了,呵呵,想着你平日跟他们关系近点,想求个事儿。”
“什么事?”毛同志抢先凑近了头。
孙同志推开他脑袋,示意刘老头继续。
刘老说:“还是集资的事,修路那婆娘嚷的最大声,出钱,毛仔儿不出一个,大家伙都嚷,她出,也跟出点,她不出,都不出,不能平白亏了,一个村的,还区别对待。出了的现在也有怨言,纷纷嚷着退款。”
孙同志说:“不自愿的嘛!人不出,也不能搞强迫政策,民众可是有权上告的!”
老头笑道:“哪能算强迫,这也不是为个人,是为集体,为大家,块把钱的事,也没想到还生出这么多的事。
孙同志说:“这是你村干部平日工作就不到家,民怨那是积存着的,平常时候摸不着影,利害时候就能显出个大概了。你们一帮村干也该反省反省了。”
老头通红了脸,被个后辈小生说了通,颜面哪!
毛同志干埋着头挥着扫把专门扫鞋面。
孙同志眼睁睁看着大清早擦得锃亮的皮鞋被他扫得灰面土飞,无奈的笑,“怎么,工作做不到位,还不准人说了!”
毛同志哼的一声,拎起扫帚踩着他鞋出了屋。
嗬!伤自尊了!
孙同志心里偷笑。
“我不护短!”笑看向刘老头,孙同志说“事我尽力吧!成不成不管,好处费还是照单全收,这得先说明了!”
刘老头说:是!是!一定!一定!
笑着走了。
毛同志走廊里一肚子的气。
下午张寡妇来了。
孙同志先跟她聊病情,聊她死鬼丈夫,聊她子女,聊她本人。优点全不落下。
接着聊村里××大寿各家子出的份子钱,褒贬分明。
有意无意的又扯到修路,扯到款子,扯到各家出钱多少。
提到村里王瘸子还出了二十块时,张寡妇一张脸已扭曲了,“哼……死鬼在时,年年过年都还借钱的人,现在还装洋发了。”
孙同志笑着说:能出,说明手里头确实有了,这年头,人都不能小觑!
张寡妇糗着脸走了后,毛同志门口冒了出来。
孙同志说:“搞定!等个两天,差不多了!”
毛同志不相信:“这就行了?这么容易?不可能!”
孙同志注视他两秒,笑拍着他脸说:“毛亲民同志哪,不行啊,还这么嫩,人情世故这块还有待于学习啊!”
两天后,张寡女出人意料的出了二十二,大家伙都跌了眼,毛同志飞毛腿的跑回了诊所,谄媚的让孙同志传授秘决。
孙同志说: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毛同志咬牙说:扎头还是扎脚,请便。
孙同志笑着摇头:技艺已经学成,无需样板了。顿了顿,笑眯眯:“但你知道的,我只有一个小小遗憾。”
毛同志当即转身。
孙同志赶紧抓住,“确实不好说。”
毛同志说:“有的是时间。”
“那简单举个例子吧。”孙同志拉了把椅子坐下,“上上月乡里王院女儿嫁人,我去了,就那正院,去年调任的,照理,和他不沾亲不带故,进药,医药公司二块的,他三块,二十块的,他三十,每月还给出了指标,达不了,会里就挨批评,他专权,他发了,我赚少了,他该是我的对头,为什么我还要去呢,还要去给礼呢,还是大礼。我完全可以不理的,不是。”
毛同志摇头摇头再摇头。
“很简单,一乡二十六个村,一村二三个村医,都去了,有一个去,就有两个去,三个去,四个去,如果半部分不去,本人还是会站在犹豫的当中。但可恨的……平时开完会出来最咬牙切齿的人,也去——了。妈的,害的老子加档那个猛,没去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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