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拉丹眯起眼睛，似乎想起了什么，“好像是的，他的专业技术非常不错，知识也很丰富，但他不拘言笑，和他共事的时候几乎没有任何存在感，我们从没有公事以外的接触。”
我不打算奉陪他的回忆，自顾自说下去，“我一直以为破坏我研究的人是BW里的狂热种族歧视分子，雷蒙也是被他们所窃走的，所以暗中对那些曾有偏激言论和极端立场的人时有注意，但并没有收获，后来又因为教授的事情离开研究所，所以没能彻底调查这件事。”
“等等，我好像明白了，因为他喜欢女性时候的你，所以想保留你的意识，给你更换回女性体，怪不得明田安可要上你，原来你成了第三者啊。”
“这是什么话！我从头到尾都被蒙在鼓里好不好。”我怒目圆瞪。
“啧，”格拉丹笑着咋舌，“没想到你的魅力还不小，说吧，除了林老师和西瓦之外，你在BW还有多少旧情人？”
我白了他一眼，“肯定不会比你的旧情人多，花花公子格拉丹。”
这下轮到格拉丹窘迫了，他不太高兴地嘟囔道：“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你知道我那时候都不是真心的。”
我不置可否地耸肩，还真是花花公子的言论啊，随意地践踏他人的爱情，然后在新情人面前，像这样轻易地将过去的人们一带而过。
“喂，我就知道你又在想一些没营养的东西！”格拉丹轻易地猜到我的想法，他拉过我的手，按在自己的心脏部位。“感觉得到吗？它现在是为了你而跳动的，以每分钟80次的速度。”
我眯起眼睛吐槽，“那是模仿人类的心脏的拟态运动装置，以每分钟60次的速度恒动，根本不可能到达80次。至于你真正的心脏是中枢系统的子系统，根本不会跳，而且也不在那个位置。”
格拉丹悲哀地扶额，“呜，太没有情趣了。”
我并不理会他装模作样，皱眉道：“现在关键问题是西瓦究竟是在参与生化研究之前就加入了‘原始即真理’，还是后来被明田安可胁迫这一点很值得推敲。”
“你想替他脱罪？”格拉丹挑挑眉。
“……没错，并且希望能让他重新回到BW工作，前提是他自愿。虽说他作出的事情给很多人造成了不可挽回的伤害，但这人本质不坏，而且BW的生化研究本来就赶不上G国的水平，我们又这样大摇大摆的离开，如果再少了西瓦……”
“你居然还对BW有感情么？”
我苦笑出声，“我以为你能理解的，我之前是个没有祖国也没有家的家伙，BW是养育我长大的地方，就像孩子对待父母，永远也无法真正的憎恨。”
“那么逃亡也是爱之深啧之切吧？”
我没有回答，聪明如格拉丹，怎么会不了解。
“呵，我明白。”格拉丹叹口气，“很高兴，你终于能够正视BW了，去联络一下林博士吧，即使你想让西瓦改过自新，他还不一定希望一个曾经是恐怖分子呆在自己的研究所。”
听到格拉丹这么说，我也有种释怀的感觉。
旁边的雷蒙看到我和格拉丹一直自顾自说话不理他，觉得自己受到了冷落，急忙拽着我的胳膊给我提供情报。
“明田小姐本来不是‘原始即真理’的人，她好像是一个叫红凤的远东恐怖组织头目，但那边太难搞到军事生化身体，于是本来两个组织的理念就像似，又将得到生化体作为条件，‘红凤’就成为了‘原始即真理’的一份子。”
“红凤？”
“没错，就是……”雷蒙想继续说下去，却突然抱起自己的脑袋呻吟起来，“妈妈……头好痛。”
我和格拉丹见状都紧张地站起来，“怎么了？！”
“我的记忆区域在自动格式化……救救我，妈妈！”雷蒙抱着脑袋躺倒在地，四肢行动开始出现停滞和迟钝，这明显是中枢系统出问题的征兆。
我立即慌了神，手忙脚乱地抽出数据线按在自己的太阳穴，并打算将另一端连接雷蒙，这是最快的方法，却被格拉丹制止了。
“可能是个陷阱，还是让我来吧，我的电子脑是非封闭式的，而且有同步芯片支持，一旦出了问题可以逃往网络或者国家军方的中央电脑，如果让病毒在你的脑子里爆发，后果不堪设想。”
我这才反应过来，真是急病乱投医，点点头，把位置让给格拉丹，这时候雷蒙的眼珠子都已经不会转了。
格拉丹操作一会儿拔掉数据线摇摇头，“西瓦似乎意识到了他本人的高智能，为了以防万一，在他的脑子里设置了关键词格式化程序，似乎这个关键词就是‘红凤’。”
“那……雷蒙怎么办？”我焦急地拍拍雷蒙的脸。
“我在程序执行通道设置了障碍，让格式化暂停了，不过并不能阻止，西瓦在他的中枢系统上设置了密码锁，一旦强行破解也会导致格式化。另外，我还发现，西瓦这段时间对它的操作，让它产生了很多负面情绪和知识，现在也许看不出来，但随着他的精神成长，将来会导致不可预见的后果。”
我郁闷地扶额，“这么说，如果我想要雷蒙恢复原样，最后还得和OT再度交涉？”
格拉丹点点头，“恐怕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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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T事件已经结案，虽然没抓住首脑，但摧毁了他们在B国的据点，而且在全数破坏他们的战斗机器人同时救回了人质，军方还算比较满意，剩下的工作就全部交给SAB的国际组了。
另外，我的栽赃陷害收到了成效，防暴组因为擅自行动被恐怖分子那边抓为人质，给这次行动造成了很大损失，特别行动科的人趁机把没能抓到首脑的过错推卸干净，让那些抢功的家伙在这次大大地丢了一回脸。
我们本来打算回去之后就从警察厅离职，但SAB那边表示还需要一个星期才能将新人送来，所以我们就勉为其难再当一个星期的挂牌警察，正好也方便搜集资料，因为有些东西离了警方的情报并不好调查。
我们回到警察厅就将从雷蒙那里得到的情报告诉了汉娜他们，当然情报的来源被我们掩饰过去，只说是格拉丹用骇客行为弄到的。
“‘红凤’……好像是远东那边在21世纪中期兴起的以宣扬激进女权主义为目的的恐怖组织，成员大部分由女性组成，主要在中东等女性受到强烈歧视的国家活动，最终目标是建立女权主义国家政权。但是她们已经将近五十年没有动静了，所以军方的资料备案并不详尽。”汉娜敲敲脑袋。
平时话少的莫利埃也加入讨论，“激进女权主义？似乎在三战之后得到了很多女性的盲目支持。不过真正发源应该是二战之后，只不过那时女性还没有觉醒，也仅仅是以 KATE MILLET， CATHARINE MACKINNON 等人为代表的少数女性要求性解放之类的理论。”
女权主义？我这才想起明田安可说过类似于“男人上女人是天经地义，女人想上男人就是疯了吗？”的疑问。
的确，即使经历了这么多年代，世界还是始终无法做到男女平等，我们所生活的环境依然是男权社会，软弱的女性在战争和动乱中不断受到不可修复的伤害，但是三战之后这些女性似乎就被激怒了，以中东远东等女性歧视尤为严重地区起源，出现了自称“女子解放武装部队”的各式恐怖组织。
不过凭这种幼稚单纯的妄想来行动，还真是大多盲目恐怖分子的特色，完全倾向女性的社会在现在是不可能的。不过，要说男权社会其实也是该过时的东西，在这个大部分体力劳动都以机械代劳，繁衍后代可以通过科学实现的时代……
“嚯，现在的女人真不得了啊。”
瑟拉利夸张地张大嘴，马上被汉娜敲了一个爆栗，“喂，注意你的发言，在特别行动科唯一的女士面前说什么呢？B国可不是还未开化的东南亚，想瞧不起身为女性的我先学会除了英语之外的任何一门外语如何？”
“拜托大姐，你饶了我吧！”瑟拉利立刻抱头鼠窜，特别行动科的同事们笑成一团。
我转头看看格拉丹，“有什么线索吗？”
“如果雷蒙说的情报准确，那么我猜想SAB国际任务组那边应该也已经掌握一定的相关资料，不过可以确定，那边的任务进度一定非常缓慢。”
我点头，“虽然明田安可否认她们是政府的走狗，但不代表OT背后没有利用他们满足私欲的政客，通常大型恐怖组织背后支持的很可能是一个国家……这样的话我们还是自己行动吧，明面上跟政府过不去只会自讨苦吃。”
“我来查这些东西也不算困难，只不过……”格拉丹皱眉看我，“如果我查出红凤的国际根据地或者训练营，你打算怎么行动？如果还想只身犯险的话我绝对不会同意！这种事明明交给军队去做就好，你要明白你的生命不光是自己的。”
“不会的……我明白。”我微笑着摇头，经历了这么多之后，如果还不懂得珍惜自己那就是傻子，“其实，我想利用塞克叔叔来成为结束这件事的助力。”
“塞克军阀？”
“没错，实际上，从种种现象来看，国内支持OT的政客很有可能是塞克叔叔的政敌，不管他帮助我们还是插手OT恐怖事件。所以我们完全可以将情报透漏给塞克叔叔，让他出手，我们以逸待劳。”
看到格拉丹赞同地点头，我低下头，“不过，我还是想亲自去一趟他们的根据地。”
“什么？！”格拉丹马上变脸，大皱其眉，似乎在责怪我的不可理喻。
“塞克叔叔不会包庇我私自留下雷蒙的，而且据我观察，雷蒙有可能已经产生了类似于个体智慧的智能AI，这种情况研究所也不是没遇到过，按照国际公约，这类机器人会被马上销毁，我……不想那样，所以唯一的方法就是塞克叔叔攻打他们根据地的同时，我们趁乱潜入，要求以保证西瓦人身安全的条件来交换雷蒙的中枢系统密码。”
格拉丹看看我，泄了气，“好吧，但我要跟你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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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长达一个月的作业，格拉丹居然真得查到了有可能是红凤根据地之一的地方，那是在B国附近的某个第三世界国家的小岛上，交通和信息都很闭塞。
我们将这个消息作为人情卖给军方。之后通过情报贩子很快得知那里确实是红凤的武装训练营，这消息走漏没几天，就听说军方那边要派出特种部队。
“装备都准备好了吗？隐形迷彩呢？”几天后，获得他们具体突击时间的格拉丹和我都全副武装，准备趁乱进入红凤训练营。
“没问题，隐形迷彩那边天气也OK，不会下雨。”虽然我们没有MN载人机可用，但离开“玻璃铁桶”的时候我通过某些方法带走了一点隐形迷彩，这种迷彩内含有微电脑光学粒子，涂在皮肤和衣料上之后可以用过仪器控制使人几乎完全隐形，平时是给MN载人机用的，现在它让我们入侵行动的难度大大降低。
我以结婚蜜月旅行为理由，向飞行器公司租赁了直升机前往红凤训练营，格拉丹对此非常不满，抱怨之后一定要补上真正的蜜月旅行。
然而直升机也只敢在附近停靠，因为我们把时间掐算得很准确，这时正好是特种部队和恐怖分子交火的时候，如果出现直升机很容易被双方都当成敌人而击落。所以我们在海边就下机，徒步前往密林深处的训练营，却没想到在半路上就遇到了逃出来的明田安可和西瓦。
我跟格拉丹和他们打了一阵追逐战，但对方西瓦根本没有战斗力，明田安可以一敌二很快就败下阵来，我将他们俩都绑上直升机。

CHAPTER 13 可疑的爱

“如果把雷蒙中枢系统的密码告诉我，我就保证你能够平安地回到BW研究所，林老师不会追究你的过去。”
直升飞机上，我面对已经走投无路的明田安可和西瓦，突然发现我们的立场终于颠倒过来了，就像明田安可当初屡次威胁我一样，颇有些帮打落水狗的感觉。
“别傻了，西瓦不可能跟你们回去的。”明田安可嗤笑着。
“谁说不可能！”看到她那种被胁迫还悠然自得的样子，我就忍不住青筋暴露，“享受着国家的福利，却在破坏国家的安定，伤害无辜的人群，这种事情只有愚蠢到疯狂的人才能做得出来！”
明田安可神经质地眨一下眼睛，摇摇头说：“这些大道理对我们来说是没用的。西瓦是个不折不扣的女性崇拜者，而‘原始即真理’中包含了众多他的同志。”
我愤怒地揪住西瓦的衣领，“原始即真理？你知道什么是真理吗？这个世界上根本就不存在什么真理，只有打着真理旗号满足自己私欲的野心家和禽兽。而现在，你连这些家伙都不如，你只是他们的走狗。”
西瓦很安静，就像他当初在研究所一样没有存在感，并没有像明田安可一样不停挑衅，他看着我的脸，平静地说：“在这里我能获得更好的研究条件。”
“怎么……可能？”在这种落后的第三世界国家。
“因为……人权在这里不值一提。”西瓦露出讽刺的笑容，“高度发达的国家尤其重视人权，所以拥有更高的主观能动性，科技发展的也快，但其实科技实验的很多方面本身又是蔑视人权的，一旦想要研究，就会遭到人道主义团体的攻击，这是很矛盾的东西。然而在这里，我却可以使用高端技术做一些蔑视人权的实验。”
“你……”竟然已经丧心病狂到这种地步了吗？
他眯起眼睛看我，“你说得对，其实我早就清楚，也早已失望。一开始，我喜欢你，就是因为爱你的独立、自信和坚定，我根本配不上这样优秀的你，所以被你拒绝之后我并没有受多大打击。可我没想到这样的你居然还会对身为女性而感到自卑，最终换成了男性体，我始终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后来，我只是希望自己能为建立女性受尊重的政权贡献力量才加入了OT，可是真实的战场根本不是我想象的那样，如果为了达成一个目的而让很多人死亡，绝对不是我所追求的理想。直到双手沾满了血腥，我才发现我从来就不曾得到过什么真理，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真理……”
“那你为什么……”我错讹的看着他，明明知道这些，为什么还要加入其中？难道说，一旦开始就无法回头了吗？
西瓦对我笑笑，“至于破坏你的研究这一点，我要向你道歉，我也一直在为此自责，我居然会为了私欲作出如此卑劣的事情……你知道二十世纪著名的民权运动领袖马丁路德金最有名的诗吗。”
“《Ein Feste Burg ist unser Gott》，是那首宗教改革之诗？”
他点点头，“没错。上主是我坚固保障，庄严雄伟永坚强，上主是我安稳慈航，助我乘风冲骇浪……全诗就是打开雷蒙GHOST的钥匙。”说完他释怀地叹了口气，然后突然站起身撞开直升机的门，从高空一跃而下！
“西瓦！”我为他的疯狂举动震惊不已，想要阻止却已赶不及，只能眼睁睁地看到他跳下去……可是更令人震惊的是，明田安可狠狠地瞪了我们一眼，跟着也跳下去了。
怎么会这样……他们疯了吗？我呆愣在直升机舱门前。
格拉丹将直升机调整为自动飞行模式，走到我身面向下望了望，轻轻拍拍我的肩，“别害怕，他们没不会死的。”
“什么？”我睁大眼睛，这样的高度都不死，就算进行了生化改造也不可能……
“别胡思乱想，现在我们是在海上飞行。明田安可是生化人，她有可能和雷蒙一样在身上装了滑翔翼，如果顺利的话，她能够救到西瓦，并且平安落海。”
我闭闭眼，最近可真够惊心动魄的，感觉让人老了十岁。只是没想到明田安可和西瓦这两人的感情和默契这么深厚，明明没有任何商量对策的时间，却在没有伞包的情况下都义无反顾地从飞机上跳下去。
格拉丹顿了顿，似乎有些别扭地说，“女权主义者和女性崇拜者，或许，这世界上最为互相理解的就是他们了……”
……明田安可，理解西瓦吗？如果这么说也确实说得通，这个世界果然有很多东西是我们永远无法弄清楚的，然而我们无暇顾及别人的恋情，也没有多管闲事到想要介入他人的生活，嘿，我们自己的事情还管不过来呢。
无论如何，我和格拉丹只是这个工作的旁观者，永远也无法真正地融入特别行动科的任务。而经过这件事之后，我们将迎来久违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