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家!你到底想做什么!”那龙大吼。
“给你去魔毒!”
“笑话!你怎么几生几世都那么傻?”
“你若容我好好给你逼毒,我也不用这般辛苦!”赵毓恨声道。
“你不怕死么!”
“死了好!赵毓也不想和你生生世世纠缠不清!”赵毓喝道,不再说话,口中加大法力,好像耗竭自己一般。
“好,那就请你喝几口水再说!”
那龙龙尾一摆,竟冲东海海面俯冲下去!赵毓忙念动避水咒,他常见季霖这般在断崖俯冲,已觉得壮观之急,如今生生在龙背上直撞万顷波涛还是第一次!护体的仙气从那么高这样撞击水面,真要把他五脏六腑都撞出来!
霖儿霖儿霖儿霖儿……他心中念着。那龙还在直直往海底冲去,入得越深,护体的仙气就多负一分力气,仿佛要被压破了一般。
豁出去了!
赵毓收了护体仙气,把全部仙力用在去魔咒上!
他只听一片呐喊,好似千军万马下东海一般。
难道……子时已到?
他这么想着,就失去了知觉。
十五章
赵毓醒来,只觉得这厢房熟悉,一拍脑门,这不是自己的神君府么?原来竟回来了!前尘往事尽数想起,却也不甚清楚。现在想来,是当时随龙冲入水中后,正好子时,曹大人便派天兵来救,终于逃脱性命。那龙后来怎样?他越想越发没数起来。
门外来报,曹大人来了。
他强自撑起穿戴好,到前厅迎客。
见了曹大人,自然对他昏迷几天前一场恶战大加寒暄,却没有提到银龙怎么样。他知曹兴吊他胃口,却也不问。两人又谈了他不在的这段时日天庭的变动和对策。来自己在魔劫一日,天庭上起了兵变,天帝正式重摄大权。如今曹党圣眷犹荣,赵毓回来更是如虎添翼,曹兴自然是求之不得。谈了良久,曹大人才问:
“季荃,你怎么不问那银龙怎么样了?”
他做出一副不胜疲乏的样子说道:“怎么样也好,我这几世,也算尽数给了他,再怎么样,我可没气力去管了。”
“是么!我还以为你这次又舍不得杀他,怕是不管几世也还要往里赔罢!”
“我不是舍不得,是当时杀不了他。”
曹兴哈哈笑道:“你又何曾动过脑筋伤他性命?你苦苦用仙元相逼,弄得他又上天又撞山又下海,你那些旧部在云端看得都要急疯了!”
赵毓沉吟道:“我那么逼他,也是为了逼出他的毒。否则,大人您哪容得他回来?”
曹兴一愣,随即又笑得不置可否:“还是过问了罢!既然心里挂念,何不去水司看他?”
赵毓摇摇头:“如果他还是昔日黄大人手下那个季大人,还是免了罢!”
“季荃,何苦如此。你当日为了他不是差点前途尽毁,今日得见,应该高兴才是。”曹兴道,“不过几世下来,不淡才奇怪!淡了好!”
赵毓也不多说,精神不好,实在懒于应付,于是径自扯开了去。
到了日暮时分,又有人来通报,顾子卿来见。
赵毓也正想见他。他这三世来,不是在帝王家,便是在名商大贾,这个顾子卿,总和自己有一段缘份,却又总是未尽而断。可再溯回天庭往事,自己又怎么也想不起有这个人。
顾子卿仍是一袭青衫而来:“小仙顾子卿,见过赵大人。”
“顾先生救了赵毓一命,千万别太客气。”赵毓心道原来是个没有官职的散仙,“看顾先生的样子,好像是新进的仙家。”
“曹大人说我护赵大人几世有功,不日会让天吏部给小仙一份差事。所以,特意来看看赵大人。”
赵毓看了看他,仍觉得和季霖有几分相似,突然惊道:“我几日仙力大耗,竟没看出你原身是块玉石!”
“正是。”顾子卿笑道,“我本是季大人身边一块玉石,天天伴他修炼,竟也成了精。”
常和那银龙相伴,怪不得明明新入仙班,见了我和曹大人都没丝毫忸怩之色。赵毓心想。又问:“顾先生和赵毓何等缘份,能世世相逢……”
顾子卿又笑:“其实是我家主人的吩咐。”
“季霖?”赵毓觉得头又开始疼起来。
“小仙实话实说,请赵大人莫怪。季大人先时对小仙说,赵大人在天庭对他着实有些太黏糊,可洛城一战后,赵大人屡次救他性命,还为他差点前途尽毁,他怎么想都是欠大人的。而小仙化作人形,也与他有些相像。所以,临被神咒锁住之前,季大人用神力助我下凡投胎,陪赵大人三生三世,让大人不要忘记他的样子,好让他今世若魔性得解,或许可以报答大人,季大人还说,如我做成了,保我今世能立大功,位列仙班……所以,见大人有难,我想也非季大人真心所愿……”
赵毓长叹一声道:“不想他聪明如此,竟算到三世开外去。”
顾子卿走后,赵毓看着墙上挂的伏魔袋,坐了良久。
几日后,赵毓也有气力出府了。第一便是去水司。
那个白衣飘飘,凭栏远眺的,不就是季霖?
“季霖……”
“赵大人,你来了。”季霖负手而立,并不回身看他。
“嗯……我见过顾子卿了。”
“哦?”
“其实……”赵毓道,“你叫他陪我三世,也不枉我当年对你一份苦心。我先前对你那般,由心而发,不怕犯什么天规,自然也决不图你什么报答。赵毓为你,罪人也做了,轮回也渡了,劫也过了,你能不能看在这份上,我们能不能……就这么扯平……算了……”
季霖身影似乎不明显地抖了一下,却仍站在那,一言不发。
赵毓继续语无论次道:“你有今生也是不容易。本来就是你元神比较强,也是你自己好好修炼的法力,将那孩子困在龙珠里,我也没话好说。只是赵毓和他在江阳也算互换过信物……虽然那龙珠是你父王教他给我的,那香囊也是曹大人他们设计让我带在身上的伏魔袋,不过赵毓毕竟告诉过他那不是顽笑话,再不想负了他,也负不了他,每每想起,就心痛难耐。再和你同朝共事,对赵毓已属不易,以前的事,赵毓不想再提,也不会再找你。请大人保重!”
说完,赵毓便离开了。
不日,天帝大宴群臣。宴饮上,赵毓一直在避着季霖,反让些知道内情的人很奇怪。
台上一位天女唱道:“明月上高楼 君若扬路尘,妾若浊水泥,浮沈各异势,会合何时谐?……”
赵毓不禁动容,没想到在这也能听到这曲子。
曹大人自然也带着书儿来凑热闹,书儿见发呆,便走来在他耳边悄悄问:“你怎么不去找季大人?”
赵毓本在天庭就和书儿极为相熟,只因为他是曹大人的书僮才表面上客气些,此时几杯酒下肚,也顾不上做作,便随口道:“我爱找不找!”
“他初上天,水司事务也不太熟,又不认识几个人,你不去帮他,真是奇事!”
赵毓笑道:“我前世在这,他已经到水司给黄大人帮忙了,怎么能说是‘不太熟’?”
书儿越发奇了:“我家大人不是说先前那个季公子的元神被你逼魔毒时皆尽逼出,救无可救了,现在这个,只是个几百年修为的孩子,自然是不熟的!怎么,你竟不知道?”
赵毓如五雷轰顶,好容易才反应过来。满场找不到季霖,听说他早告醉走了,忙也告醉出来,冲出宫门,才看见他站在宫墙下对自己笑。赵毓不禁心头火起,拉起他的手一路拉到神君府,关上大门,往床上一推,怒道:
“你怎么不告诉我!”
季霖只是笑,不答话。
赵毓边擦眼睛边骂:“害我一个人凭空说那么多,你都当笑话听么?”
“我只道你记起前尘往事,要去找他叙旧,哪知你问也没问就在那滔滔不绝,怎么能怪我?”季霖这才笑道。
“前尘往事!你怎么也不下去几世看看,看还记不记得真切!还憋我那么多天,自己在家里偷乐!”赵毓越说越气,伸手去解他衣带。
龙子觉得痒,忙边躲边笑:“我只是从未听你说得这么认真动情,觉得好玩,便不忍拆穿。不想你这几天,你真没同我讲一句话,好失礼……哇哇哇,你干什么?比亲亲好玩么?”
窗外,云海涌涌,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汉灿烂,若出其里……
远处一座仙阁里,顾子卿正在纸上缓缓写道:
庐山烟雨浙江潮,未到千般恨不消。 到得还来别无事,庐山烟雨浙江潮。
……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