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瓶里的恶魔----Viper
  发于:2009年03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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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烧瓶里的恶魔】


(0)
很小很小的时候,在爸爸妈妈还在一起的时候,他记得自己曾偷偷跑进爸爸的书房过。
爸爸的书房很大。
爸爸的书房什麽都有。
但是爸爸也说,没事别跑进去,里面很危险的……
危险?
怎麽会呢?
除了书和书和书,爸爸的书房里就是些瓶瓶罐罐和会发出声音的一大堆曲折水晶管线。
觉得一点也不好玩的他嘟起嘴,转过身就要离开。
──然後就在那个黑暗的角落,他听到有人轻轻对他说:哈罗。
是真的、有人在那个黑暗的角落对他说哈罗!
黑发男孩愣了愣。年纪尚幼小的他不知道回应那声招呼或许很危险,他只是轻轻回答:『嗨?』
他慢慢的靠近那个角落,然後看见了一个跟他的头差不多大的烧瓶。
在那个烧瓶中有一团青黑色的雾气在中间盘旋,看起来十分诡异……但这些种种现象只让男孩感到好玩。
这是什麽?
爸爸给他做的全新玩具?
『嗨?』
这次他对著那烧瓶明白直率的打招呼。紧接著在下一秒、他看见在黑雾中缓缓睁开了一双眼睛。
一双金绿色的眼睛。妖异的诡谲的眼睛。
而且正算计的看著他。
如果是正常人看见烧瓶里有眼睛早就尖叫并且逃跑了、但是男孩不但没有那麽做,反而……开始笑了出来。
那笑容清脆,只有快乐没有其他。
烧瓶里的眼睛睁大了一点。
『喂,你叫什麽名字?』一边问一边在烧瓶前坐了下来,单纯的男孩问也不问就把对方当成了朋友,『我以前都不知道你耶~~你一直都在这里吗?』
『……噢,是啊。我一直在这。』
烧瓶里的「人」这麽回答,绿色的眼紧紧盯著男孩的眼,决定问个很严肃的问题。
『──我说,你不怕我吗?』
『怕你?怕你干麻?』
男孩轻轻拍拍烧瓶,笑的很是单纯,『妈妈说,会对你说「哈罗」的人都不是坏人。你不是坏人我干麻怕你?』
『……噢,那个爱尔兰来的红发女巫啊……』低喃男孩无法听到的话,烧瓶里的眼睛继续盯著男孩看,『你怎麽知道我不会害你?』
男孩瞪大他漂亮的郁绿大眼,『你要害我吗?』
『……没有,只是──』
『不要害我嘛。我好无聊喔,你当我弟弟好不好?』
『什麽?!』
完全无视烧瓶中那双瞪的不能再大的眼睛,男孩继续快乐的说:『不然你当我哥哥也好啊。我一直好想要有一个哥哥或弟弟陪我,但是爸爸妈妈都不给我。』
『……』
『今天他们也不在家。他们总是不在家。我好无聊,幸好遇到了你~~对了,我还没有自我介绍──我的名字叫做「凯」。』凯说著,亲腻的靠在烧瓶上面,近距离的看著那双让常人惧怕的绿眼睛。
『你叫什麽名字?』
『……』
烧瓶中的黑雾很久很久都没有说话。久到凯以为对方睡著时,他才突然回答:『没有。』
『什麽?』
『……没有。』那半歛的绿眼看上去竟然有一点难过,『我没有名字。』
『没有名字?没有名字怎麽行!』
男孩看上去比烧瓶里的黑雾还关心这个问题,他动动小脑筋,很快提出解决方法:『不然这样好了,我帮你取名字!』
『?!』
『没有名字,取一个就好啦。』
又一次无视对方诧异的目光,凯开始努力的想啊想,想了很久很久後,终於想到了一个。他一脸兴奋的扑到烧瓶上,十分开心的对那双眼睛说:『我想到了!』
『……?』
『你以後就叫做……──』

(1)
曾经有人对他说,他是个很容易招惹恶魔的人。
有没有招惹恶魔他是不知道,但他很清楚他常常招惹一身麻烦。
面前摊著一本西班牙民法,凯尔·德达那睁著眼看著却一个字也没有看进脑袋里。
真糟糕,明天机车的派涅教授就要抽考,但他现在连一章都还没读完。
算了,船到桥头自然直──
他转转头,自然端起刚被轻放在手边的草莓圣代,愉悦的吃了起来。
「……」
收回放下盘子的手,来者什麽也没说,只是笑了笑转身又回到厨房。
等到他的身影从厨房消失,凯尔才别扭的看著挖圣代的长汤匙低声说了句谢谢。
那个音量鬼才会听到。
凯尔指的麻烦就是刚刚端草莓圣代过来的人。
约瑟夫·弗摩尔。
一个当初没想清楚就惹回来的麻烦。
其实也不能怪他现在这般没礼貌:想当初他第一次在高塔中见面时他的态度好著咧。
没错,他和约瑟夫第一次见面的地方是一座高塔。地图上绝没标示的高塔。
他见到他的那天,正好是自己二十岁的生日。
因为老爸对他说:「每个德达那家的孩子在二十岁时都会在後方森林得到一份神秘礼物」,所以他就去了那从小到大都没有进去过的森林。
他听说过里面有恶魔,但他不怕。
……他就只怕迷路而已。
因为迷路,他看见了一座高塔,一座被荆棘缠绕的高塔。
以为那里有住人的他闯进去,然後用惨叫叫醒睡在塔顶的约瑟夫……
没法子,第一次看到约瑟夫的样子连鬼都会被吓死。
黑红色的长发长满整个床铺,很多地方似乎老早就沾上什麽暗红色的液体乾掉,搞的对方蓬头垢面。
那长的很可怕的红发遮住对方整个脸,害他很没男子气慨的以为遇到长毛僵尸还叫出声来。
而且他的衣服到底怎麽回事,看上去是褐红色的、走近才知道原本是白色的,那褐红只是不知道被什麽沾到的面积。
哇靠,几乎全身都是。那是什麽油漆吗?
闻起来有铁生锈的味道。
那个时候的约瑟夫很瘦。他的手腕很细、而且说话的声音虽然很哑但是不难听。头发虽然很脏,但仔细一看看得出来发质十分的好。
那个时候的凯尔一直就因为这些特徵……把约瑟夫,当成了一个脏女人。
而且还对那个脏女人一见锺情。
甚至还把她从那个高高的塔上抱回来……
结果澡一洗头发一剪衣服一换,我靠!
那哪是一个脏女人?!
那是一个脏男人!!
而且还是、很可怕的脏男人──!
每个见到约瑟夫和凯尔的人,第一句话都会问:哇,你们是双胞胎吗?
哇,双胞胎吗?
靠,他也想知道他们是不是双胞胎,但是老爸老妈一口咬定他们就他这麽一个一脉单传,要也没有多了。
第一次看见打理好仪容的约瑟夫──呃、他那个时候叫他做「乔」──的时候,凯尔惊得下巴差点就掉下来。
因为他以为他看见的是镜子。
可以映出他样貌的镜子……
可是,那不是镜子。那是,乔。
他从高塔上捡回来的……准新娘。
一直到现在想想凯尔还是觉得全身起鸡皮疙瘩,因为两人面对面著,就像正面对著一面镜子。
他们两个人,像的是同一个人。
他们不像的只有头发:因为乔的发色,是雪白色。而他是爱尔兰红色。还有眼睛的绿,绿的不同。
所以那个当下凯尔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大骂脏话然後转身跑出房间。然後他就被老爸骂了。
『你擅自决定把别人带回来、现在把人用的服服贴贴的结果发现自己搞错後竟然想把他丢回去!你兔崽子你心可真够狠!』
身为大英帝国驻西班牙大使,那个臭老头对人情礼义总是特别注重,老是把「英国人就该多怎样怎样」挂在嘴巴边,他念不烦自己听得很烦。
可是烦归归他还是得面对现状:他原本想说自己带回一个老婆、结果才发现那家伙根本就是公的──那男人有病吗?听到有男人说要娶他做老婆都不拒绝?
他在後来被老爸拎著到那个捡回来的男人面前,对他说:不好意思我没打算娶你因为你是个带把的生不出个屁。
是没这麽难听不过意思也差不多了。
结果那个捡回来的男人先是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才笑著对他说:没关系。
没关系。
可是我能够留下来吗?
留在……你的身边。
──我的妈那男人到底是用什麽心情说这种话的。
不管怎样至少不用娶他这件事让他放松不少,所以他随便说「随便你」就赶快闪了,留下臭老头在那边不知道在和他说什麽。
──他发誓他赶快跑不是因为说那些话的约瑟夫笑得比哭难看。
只是、只是……只是他真的发现刚好有事先走不行吗。
後来他靠臭老头的帮助办了身分证件,使用的名字是「约瑟夫·弗摩尔」。
怎麽他用的名字不是乔……凯尔很是诧异的想、但是很快又自我否决。
「乔」是给他未来的新娘,不是给他的。
如果他要叫约瑟夫就随他吧,又不甘他的事情。
只是会觉得既然不要那名字了干麻在听到的时候还又哭又笑……
真的很麻烦。
约瑟夫从那天起开始学著管家打理家务。他学得很快,他这麽听女仆们说。
她们说他总是笑得温和,像温度适中的水,不管面对任何事情都既耐心又细心,绝不会粗心。
有次自己跟她们开玩笑说这麽赞美他怎麽不嫁给他呢,他却看到女仆们对他露出了很复杂的表情。
『啊,是啊如果他肯娶也不错啊。』
『只可惜他笨笨的、心眼也特别死……』
『……』
唔,那态度像她们知道些什麽。
之後凯尔没再对她们开这个玩笑。
後来寒假结束他们学校开学,他就东西收收准备从英国飞往西班牙。
本来想说终於可以摆脱这个麻烦,谁知道老妈这边一句「约瑟夫很细心呢」那边一句「凯尔身旁就缺个这样的」再来一句「凯尔你让约瑟夫跟去吧」他就被当做他的行李塞过来了。
当他在飞机上坐下看见旁边坐的是约瑟夫时,要不是飞机已经起飞他早就跳机了。
他记得自己那时候很生气。气什麽现在倒忘了。
但他只记得他跑去上个厕所又跑回来时,位子旁边那总是微笑的红发男人已经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金发美女。
凯尔高兴的坐下,高兴的跟她聊了起来,然後知道约瑟夫拿商务舱的机票和美女换了经济舱的,东西搬搬就过去了。
还真是自动。
凯尔想,再看看旁边的金发美女,微笑。
……真不知道对方明明都自动走开了,自己还在这边不爽什麽。


(2)
之後的生活也没什麽好提。
他回到学校宿舍,发现神通广大的老爸老妈已经和学校疏通好,从此之後约瑟夫就直接跟他住在一起。反正他一个人运用特权霸占了一间两房一厅的好居所,再多一个人其实是刚刚好而已。
一开始他还真有点排斥,毕竟没有人能马上习惯单身生活里突然出现同居人吗。
不过他倒是发现约瑟夫其实真的很强:不只是他的家务真的打理的很好,甚至连做甜点也特别好吃。
他尤其会做棉花糖,一种蓬松的外国玩意儿。
不用怀疑,是棉花糖。他很喜欢吃糖,尤其是棉花糖。不知道为什麽他特别爱吃那种甜腻软棉的外国玩意,而且吃著吃著,他会觉得有奇怪的感觉在胸口郁积,但他依然喜欢。
大概也知道甜食很对他胃口,约瑟夫至来到这後就每天变著花样给他做三餐,没有一餐样式重复。
他做的东西真的十分好吃,凯尔是吃了他做的东西後才愿意承认「英国人是味觉白痴」这句话……
乖乖,他以前吃的东西到底算什麽?
根本就是塑胶吧?!
凯尔虽然不太喜欢约瑟夫,但他很喜欢约瑟夫的劳动结果。
所以他开始试著说谢谢。
『谢谢啦。』
『……』
ㄆㄧㄤ!!!
谁知道不说还好,他一说约瑟夫就把手上皇家哥本哈根的瓷盘给摔了。
他摔的那组,好像是……「丹麦之花」……
那是他上次去挑蚤市场用超低价买回来的战利品……
凯尔瞪大眼看约瑟夫,约瑟夫也瞪大眼看凯尔。就在凯尔以为约瑟夫应该会说什麽的时候,约瑟夫突然低头说了声「抱歉」、快速收拾碎片後就回去厨房。
凯尔注意到,只要自己在房里,约瑟夫就一定只会待在厨房里。
因为他绝不会踏进那地方。
而老实说自己难得道谢却被以摔盘对待,他的感想是有点怒的。
可是想到约瑟夫在之後瞪眼看自己的样子、好像下一秒就会心脏病发作然後死掉,凯尔抓抓颈後又想没什麽好计较。
他是不是真得对约瑟夫很没礼貌……
这个念头一冒,原本说谢谢的习惯就回来了。毕竟他还是个受过高级礼仪课程的英国人啊。
相反的,他每说一次谢谢约瑟夫就一定会打破一个东西。
瓷盘瓷杯瓷茶壶或者双层点心盘,什麽都好,他手上拿什麽就打破什麽。
德国威玛、丹麦高本哈根、匈牙利赫伦、西班牙雅致、英国皇家伍斯特、德国麦森、英国玮致活、法国法贝乐……
凯尔有时候都想知道为什麽对方明明打破他多年来的收藏(有的是限量有的是绝版),自己竟然还能心平气和的在这边算对方摔碎的品牌和数量?
在约瑟夫终於面有难色的拿塑胶盘装焦糖苹果派给他时,凯尔决定好好和他谈谈这个问题。
他明白的问约瑟夫,为什麽每次他道谢他都要摔东西给他听。
约瑟夫低垂著眼。然後,是那个被女仆们所喜爱的微笑。
『──因为没必要对我这种人说谢谢,凯。』
听听,这是什麽烂回答。
而且他的名字是凯尔不是凯,他提醒。他早就提醒好几遍了,但约瑟夫就是不改过来。从一开始约瑟夫就是这麽叫他的。
听著他的话,约瑟夫又沉默没有回应。天知道他到底在想什麽。
真是有够麻烦。
冲著他的烂回答,凯尔打算收回说谢谢的好习惯。
但良好素养还是让他在对方走後小声的道谢。
唔,他想他是有点儿介意为什麽约瑟夫会突然说出那种话。
可是约瑟夫会是哪种人?
会出现在高塔里的人,怎麽选都不会是坏人吧?
还是因为他认为他是他仆人?
拜托,现在仆人也讲权利的,他是主修法律的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劳基法的所有条文。
真是……有够麻烦。
***
学校里只要消息够灵通的,就会知道男子宿舍里多了一个长得和主人一模一样的管家。
而那些消息够灵通的,行动求证的速度也特别快。
不过速度快也不代表手段就对。
一起生活了两个月,凯尔慢慢习惯生活里有约瑟夫的存在。
那个总是温和安静的存在。
这天凯尔提早下课。派涅教授出庭去替人辩护不用上课,他想了想也没什麽事情不如就提早回宿舍。
但他才刚走近自己的房门口,就发现那竟然是打开的。
打开的?约瑟夫开的吗?
他不当一回事的就要这麽走入,在准备拉开的时候却听见房间里传来一丝痛苦呻吟。
「你……不是人……」
「……」
凯尔也不知道自己干麻躲起来。
但是乖乖,刚刚大概目测一下,为什麽在他房里倒了起码十个被打挂的男人?!
那……那全是约瑟夫一个人干的?
里面的对话还在继续。
「不,我是。」约瑟夫的声音总是这样,低低的温和的,「是你们太不像话。」
「哼……不像话……?」
被打那个显然很有种,都被打到地上了还是想挑衅,「我明明记得我刚把蝴蝶刀插进──」
碰!!
房里传来肉体撞击地板的声音。紧接著一片死寂。
然後又响起约瑟夫的声音。「是你们先闯进来的,不能怪我。」
「……哼……」
「我没有招惹你们,我一直在这。」
「……」
又是一片死寂。
那阵死寂久到让凯尔都要以为约瑟夫也被打挂……不过幸好房里细微响动表示房里还是有人在搬运什麽。
凯尔斟酌一下,决定再出外到植物园逛一圈再回来。
他可不想约瑟夫在清垃圾到门外时看见他在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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