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八!”戚少商皱眉,两年了,看来这笔血债老八是无论如何也忘不了了。
赫连春水在一旁听了却嗤地一声哼笑:“就怕你现在杀不了他。”
“什么?我杀不了他?如果要八爷看到,就是拼着同归于尽我也要亲手宰了他。”穆鸠平说着,握着枪的一只手上青筋凸起。
“红泪,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是我不好,又让你白白等了两年……”话还没说完,就被息红泪打断:“不要说了!……那你现在是认打认罚?”
“息,息城主,现在辽贼就在我们的眼皮底下,外面还要仗着大当家的多杀几个辽贼呢。不能打,也打不得啊。”穆鸠平忙过来拦。
“好,不打。这些辽军的尸体脏了我的地方。麻烦戚大当家戚打神捕了。”息红泪微微一笑。刚才一记伤心小箭只是吓吓戚少商,也知道他不会硬接。虽是对他有怨有恨,可是见他在自己最为难的时候出手,心中却也是欣喜安慰多过气恨。
戚少商皱皱眉,无奈又认命的点头应了,带着一干连云子弟连拖带拉吧那些辽军尸体扔进了蚀骨河。噗通通一连串作响,河水翻滚几下,立时血肉之躯化为白骨,随着河水奔流上下起伏。客死他乡,道最好连个安息之地也没用,受苦的又岂止是大宋百姓!这天下何时能得太平?戚少商心中不由得一震,连心跳的速度都好像承受不住,只听得自己一颗心怦怦乱跳,敲击着胸膛。
穆鸠平见他面色有异,走过来问:“大当家你怎么了?”
“没事。”戚少商淡淡一笑。
“红泪啊,你没事我就放心了,前方战事吃紧,我要马上回营。”赫连春水看向息红泪。心中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一颗心怎么也放不下。慌乱,没来由的慌乱。
“嗯,保重!”息红泪看着他提枪上马。
刚要走,突然看见前方跑来一名小校,丢盔卸甲甚是狼狈,跑到赫连春水面前翻身下马:“报少将军,辽军突袭大军,老将军领兵御敌,三万人被困辽军阵中。”
“什么?”赫连春水吐了口吐沫:“原来我中计了!”说完扬起马鞭狠狠一抽,千里飞云兽吃痛狂奔而去。二百赫连死士也一个个打马疾驰。
“老八,我们走。”戚少商跨上雪玉骢,招呼着穆鸠平和一众连云子弟。
“好,兄弟们给我冲!杀辽贼!”穆鸠平一挥丈八长矛枪,飞身上马。
“戚少商还有我。”息红泪也拉过一匹战马,翻身而上,一挥马鞭和戚少商并骑而去。
4 谋略
一行人风疾火燎般赶至宋军大营,果然只见几名统领副将坚守,其余人都已去了辽军阵前,赫连春水二话不说上马向西北方向赶去,没追到几十里地,就看见迎面来了一支队伍,仔细一看,正是爹带着几名守将赶回来。再看身后,跟着的是士兵约有七八百人。
“爹?”赫连春水又惊又喜,策马迎上去。
“小兔崽子,你还知道有你爹?”赫连老将军脸色铁青,刚刚死里逃生憋在胸中一口浊气,现在看见儿子回来再也抑制不住心头怒火。
“爹,孩儿知道错了。”赫连春水羞愧万分,一眼看见和楚扬同去的陈笑飞:“陈笑飞,我爹交给你了。好好保护我爹回营,把其余兵力交给我去破阵。”
“小妖,我跟你一起去。”戚少商也要拉马前行。
马上的陈笑飞突然横刀立马拦在二人面前:“公子有命,命我等保护老将军回营,谁若不听将令冲去敌阵,就是与公子为敌。”
“你——”赫连春水心头火气,刚要大骂,又听陈笑飞说道:“公子带了两万大军去破辽军的鱼鳞阵。少将军不信我也要信我家公子。”
戚少商心中一动,不知这位公子是何许人也,单枪匹马救得主帅脱险,自己却冒死前去破敌人的大阵。一时之间不由得对他们那位公子的智谋和胆识钦佩万分。
“好!”赫连春水一咬牙,道:“顾惜朝,我回大营等着喝你的庆功酒!”
话还没说完,戚少商差点从马上掉下来,一脸的不可置信拉着赫连春水问:“你是说,顾惜朝?”
赫连春水嘿嘿一声笑道:“怎么,没想到吧?你们又要见面了。”
“什么?是顾惜朝?我要……”穆鸠平听到那三个字,恨不得马上冲过去抢挑了他。刚要催马前进,忽然手中缰绳一紧,抬头看竟然是戚少商:“大当家,你又要拦我?”
“我不是拦你,我是不想让你去送死。老八我们保护老将军回营。”戚少商本来还想上辽军阵前去看看,但见到穆鸠平这样子,便有些不大放心了,一方面怕他给顾惜朝添乱,一方面又怕他们两个仇人见面,互有损伤,到时候情况一乱起来,岂不是又是对宋军不利?当下不由分说扯着老八就往回走。
耳后又听到陈笑飞吩咐道:“武青你带着探马一路追寻公子的消息,有情况马上回来报与将军知道。”
“是!”
马蹄声起,一行人转身回营。顾惜朝,我们又要见面了。顾惜朝,我现在宁愿见到你,无论如何,见到活的你。我等你回来。戚少商回头望了望不远处风云变幻的战场,人叫马嘶声远远传来。
原来他的疯病好了,原来他一直在边关,原来他没事。原来他竟然跑来边关帮赫连将军训练士兵,冲锋陷阵。原来他终于实现了自己的心愿,来到边关如鱼得水,原来这条久困深渊的飞龙终于找到了让自己施展抱负的地方,而一飞冲天。戚少商心中一暖,竟然有些激动,原来这个顾惜朝才是真正的顾惜朝。
一旁的赫连春水坐立不安,在中军大帐中走来走去,时不时的问两声帐外的守卫,可有前方消息传来。
赫连老将军早已丢盔卸甲,回营后只找了一件披风披在身上。坐在桌前脸色阴沉一言不发。
息红泪坐在对面,眼睛动也不动地盯着别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穆鸠平犹自气愤难当,虽是如此,但是见大家一个个都略有不安,当下也是隐忍不发,只是胸口剧烈起伏。
这时帐外守卫进来跪报:“禀老将军,顾将军已大破辽军的鱼鳞阵。”
“好!”赫连老将军一拍桌案,这时脸上才有了笑意。
“哎呀,我就说吗,这个顾惜朝一定会回来喝他的庆功酒的。哈哈,白担心一场。”赫连春水急冲过来问:“他们几时回来?”
“报,顾将军带领兄弟们向西北方向去了。”又进来一名侍卫传来消息。
“什么?顾惜朝向辽军那里跑过去了?”赫连春水瞪大眼睛,一张俊脸也是变了颜色:“外面天都黑了,他被辽军冲昏头了?”
“再探再报。”赫连老将军一挥手打发了侍卫出去,刚刚有了喜色的一张脸又凝重起来。
“要不然,我前去接应一下?”戚少商心中也是一阵打鼓,真不知道这顾惜朝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这位好汉,我家公子自由安排。”还未等赫连春水说话,陈笑飞从帐外走进来:“亥时三刻我自会带人前去接应。”
赫连老将军眼中一亮:“原来顾将军早有安排?”
“是!”
听到这话,赫连春水也长长舒了口气:“我就说他顾惜朝不会连回家的路都找不到的。呵呵……爹啊,我们先吃饭吧。跑了一天的路,肚子早饿扁了。”
赫连老将军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你的朋友都救出来了?”
赫连春水看了看息红泪,忙又开始嬉皮笑脸:“是啊爹。还别说,顾惜朝真是厉害,困了七八天的一字长蛇阵被他那么三言两语就给破了。”
息红泪早红了脸,过来施礼:“多谢老将军出手搭救。”
赫连老将军哈哈一笑:“可别谢我。是这个傻小子一怒之下带人去救的。还多亏了顾将军的破阵之法。如果没有顾将军的破阵之法,我看,就算我被辽军生擒活捉,他还是在那儿干耗着呢!”说着又瞪赫连春水一眼。
赫连春水听了,心里一阵阵后怕,又在心里问候了辽军十八辈祖先。
戚少商心中大感安慰,顾惜朝你在这里变得不像顾惜朝了。
赫连春水受不了赫连老将军对自己大剜白眼,忙伸手扯过戚少商来:“爹,这位是六扇门的捕快,人称‘九现神龙’戚少商。”
“晚辈见过老将军。”戚少商一抱拳。
赫连老将军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见他眉目英挺,说话含笑,举止间一派大将风度。心中一动:“哦?你就是他们常说的抗辽英雄戚少商?”刚要点头,突然想到了他和顾惜朝的关系,脸色一凛:“你是来找顾将军寻仇的?”
“这是自然。”还没等戚少商开口,穆鸠平早把话接了过去:“我们是来给死去兄弟们报仇的。”
“老八!”戚少商无奈之下一阵苦笑。看来连赫连老将军都知道了他们二人之间的恩怨纠葛,恐怕谁都不相信自己不想报仇。当下又抱拳笑道:“老将军,我此次前来根本不知道顾惜朝在。何来报仇一说?”
“嗯,好。”赫连老将军见他神色凝重不像是在开玩笑,面色上也缓和了一些,不过还是提醒他道:“但愿你记住自己说过话。但愿你会以大宋百姓为重。”
“我会的。”戚少商抬起明亮的眸子保证。连赫连老将军都变成你的后盾了。顾惜朝,你到底改变了什么?改变的有多大?
“大当家你怎么?”穆鸠平刚要拦住戚少商劝他改变心意。外面又有探马来报。
5、就计
“报将军,顾将军的人马被辽军围困,正在放声大哭。”
“噗——”赫连春水刚喝的一口茶毫不客气地喷到穆鸠平身上。擦了擦嘴角问道:“哭什么?”
“哭……哭自己亲人,有哭爹喊娘的,有喊自己媳妇的,还有哭自己太小没娶亲的。总之,军容甚惨。”探马一咧嘴,仿佛刚才那种扯着自己领口流着鼻涕眼泪痛苦大喊的情形还在眼前。
陈笑飞也咧了咧嘴,摇头一脸茫然地对上老将军和赫连春水的目光。他虽然知道计划,但是至于要如何实行,他还是想不吃这么出人意表的法子来。
戚少商这下坐不住了,不是说顾惜朝的人从不把辽军放在眼里吗?那么一个傲气的队伍怎么可能不要脸皮的在辽军面前痛哭流涕?难道是?戚少商突然心中一惊,出了一身冷汗。
“再探再报。”
“得令!”
大概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赫连春水和戚少商撞了不下五次,息红泪看他们转的的人心烦,一手拉着一个坐下。三个人不禁互相看了一眼,原来都是一手心的冷汗。息红泪见旁边还有赫连老将军,幸亏没有注意他们,忙把手抽了回来。
“报,图烈河南苍图山起了大火。顾将军带人在山上。”
“什么?”赫连老将军脸色铁青,握紧了拳头。
其他人也暗叫不好。唯有陈笑飞心中明了:“禀老将军,苍图山上有辽军的粮草十万,公子说要烧了他们十万粮草,看样子已经得手了。我前去接应公子。”说完转身出帐。
赫连老将军“啪”一拍桌子,大笑道:“哈哈,好!当真是干净利落,将计就计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老将军?”戚少商虽已知道个大概,可还是不清楚这将计就计是如何。
“辽军派人去围剿毁诺城,就是要这傻小子前去支应,为的就是要分散我军势力,然后他们又来讨敌骂阵,十里外摆下鱼鳞阵。老夫也是一时情急,想着鱼鳞阵要破也不难,又是好久不上战场,是以一恼就冲了上去。嘿嘿,想不到他们是想要活捉老夫。幸好顾将军算无遗策,自己换了我的盔甲引开辽军的注意,我才能逃出大阵。现在顾将军不但破了辽军的鱼鳞阵连他们救命的粮草也烧了。哈哈,这下元气大伤,看辽军还怎么和我们斗!”
戚少商这时才明白,暗叫痛快。顾惜朝啊顾惜朝,想不到你做事还是这么狠辣。不过,这次狠辣的好,狠辣的痛快!
息红泪也不由得暗中舒一口气。
穆鸠平瞪着眼睛,想了半天才道:“哼,又是诡计!”
“对,是诡计!顾惜朝让手下人放声大哭就是为了麻痹辽军。何况那时被辽军围困,心中胆怯也是常情,让辽军大意后又装作慌不择路向苍图山跑去。在辽军的眼皮底下把他们的粮草烧了。哈哈,让他们呕到吐血。痛快啊痛快。”赫连春水边说边兴奋的晃来晃去,仿佛那个得胜的人是他自己一样。
“哼!”穆鸠平嘴上不服,可心中却觉得这次顾惜朝的诡计真是妙极了。
戚少商突然就惦念起炮打灯来了,真想喝他一个满头烟霞烈火般畅快淋漓。
大家正自高兴,帐外又有人来报:“顾将军得胜回营。”
几个人听了忙向外走,戚少商冲到第一个,还没掀开帐帘,就看见一袭青衫进来,举止清雅神情清傲,抬头间,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正好对上戚少商的双眼。戚少商看见那么平静甚至淡定的一双眼。
戚少商怔怔的看着眼前那个既熟悉又仿佛陌生的人,紧拧的眉心一下子舒展开来。
“大当家,人生何处不相逢!想不到两年后我们还有机会见面。”还是那个清朗是声音,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声音。
戚少商也笑了,眨着眼睛看着他:“顾将军却是一派英雄气概。”
“九现神龙戚大当家也是一表人才,器宇不凡。”顾惜朝也学他眨眨眼。
戚少商摇头笑笑,这算不算是重新认识?一个新的戚少商一个新的顾惜朝,一切重新开始。只是那句英雄气概,那句一表人才器宇不凡,不管他们是认识还是忘记,都毫无顾忌的跟着他们。跟着他们相遇,跟着他们忘记。
“顾惜朝!”谁都没有想到旁边会伸过来一只丈八长矛枪,枪一挺,直直地向顾惜朝刺去。
“老八!”戚少商想要去拦,却还是晚了一步。
忽然听到“铛”一声响,穆鸠平的长矛枪被一柄斩马刀打歪,立时有两把刀架上穆鸠平的脖子和侧腰,两把刀将顾惜朝护在身后。
顾惜朝嘴角一勾,也不去理,只向赫连老将军抱拳:“顾惜朝幸不辱命,歼敌十万,烧其粮草十万。恐怕,辽军再想出战也要一月之后了。”
“好。”赫连老将军对着顾惜朝一笑:“这次有劳顾将军了。”
赫连春水兴高采烈地过来就是一拳:“我说你顾惜朝,藏着掖着一对坏东西,就把我们几个熬得像蚂蚁一样团团转。”
“公子!”
“少将军!”
一声担忧,一声分明是嗔怪。
顾惜朝脸色苍白一笑:“没有我那堆坏东西,你现在有机会在这里做蚂蚁吗?”
赫连春水嘿嘿一笑,看他脸色异常,又见他右手按着小腹,忙问:“你受伤了?”
“皮外伤。”顾惜朝淡淡一笑:“老将军恕我不能奉陪了。”
“好。你去好好休息。”赫连老将军点头,也是一脸担忧。
顾惜朝转身要走,忽然想起了什么,回过头来说道:“大当家,有机会我请你喝酒。炮打灯。”说完转身出去。楚扬五个人也同时收了刀护送顾惜朝出帐。
戚少商一笑,好,又可以一起喝酒了。这个机会我等了两年。
6 亲信
当晚,宋营中大摆庆功宴。各路将帅团团围坐,只独独少了顾惜朝。戚少商心中有些空荡荡的,草草吃过几口,借故出了大帐。
不知道他是否伤势严重,怎么连他的庆功宴也不出现,连楚扬陈笑飞那几个孩子也不见。戚少商突然又开始担心起来。顾惜朝你千万不要有事,你还欠我一场醉呢!转来转去,没想到和楚扬撞在一起。
“小将军这是去何处?”戚少商边喊边跟上。
“不敢当。小人只是公子的一名小小亲信。大侠就直接喊我名字吧。”楚扬抱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放着一直青瓷碗。
“哦好。你这是去哪里?”
“公子没胃口吃不下东西。小人去伙房大帐帮公子熬了碗鸡汤。”楚扬又皱眉想了想:“鸡汤会不会太腻啊?公子会不会更吃不下?”
戚少商刚要说话,就听见身后有人接道:“都说了让你熬鱼汤,你还不听。公子平时最爱吃鱼,你又不是不知道。”回头一看,陈笑飞也抱着个托盘过来,笑嘻嘻地说道:“我熬了鱼汤。不喝鸡汤喝鱼汤不喝鱼汤喝鸡汤。反正一定要他吃一碗。把丢了十多天的营养都补回来。”
“公子伤着呢,喝鱼汤对伤口不好。”楚扬撇撇嘴。
“啊?是吗?”陈笑飞抓抓头发:“这个我就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