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方的扬光，你一定过的很好吧，经过努力后的我们真的长大了。只是没了彼此的风景显得苍白了一些罢了，但是时光依然流逝，我也一定会回去的。
第四章
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李商隐《无题》
“秋老师，我帮你定的盒饭已经送到了，先吃完饭再忙吧。”
尹菲放下了手里热乎乎的盒饭，敲了敲秋瑾言的办公桌，笑着提醒这位忙碌的都忘记吃午饭的大忙人进食时间到了。
思考被打断，秋瑾言也就从善如流的摘下了鼻梁上的眼睛，合起了卷宗摆在一边，端过那盒香喷喷的盒饭打开来。清爽的清炒花菜是他的最爱，还有简单的凉拌豆腐丝，加上酸辣土豆丝和剁椒绿豆芽，果然是他喜欢的菜色。
“麻烦你了，小尹。”
正权律师事务所是本市数一数二的律师行，但是比起一些大城市的律师事务所来说又显得有些微不足道了。所以当初这个名牌大学毕业，又曾被好几所著名律师事务所网罗的秋瑾言秋律师自然就成了事务所里面头号的宝贝疙瘩。而被称为头牌律师就难免会被许多案件缠身，所以秋瑾言刚进事务所的时候都是三餐混乱的，还曾经因为一整天忙碌工作没有进食导致胃部痉挛痛的晕厥过去。这让他们事务所的老板兼他的好友紧张的马上为他找来了一个刚刚大学毕业的秘书，专门负责提醒他用餐时间，也帮着他处理一些琐碎杂事。
今年已经是他在正权待得第六年了，小尹也一直跟在他身边当他的秘书，对于他平日喜欢吃的菜早就了若指掌。不过秋瑾言还是习惯对他这位辛苦的小秘书道谢。
尹菲看着温文儒雅对着他含笑道谢的秋瑾言情不自禁的就脸红起来。从她大学毕业到现在，她也不是没有被其他公司挖角过，但是在她心里秋瑾言不光是一个好上司，也是一位好老师。平日只要有闲暇时间秋瑾言都会整理出一些很经典的官司细则给她做范本，也会推荐一些对她很有帮助的法律书籍给她研读，对她照顾有加，所以她舍不得离开正权，也舍不得离开这个亦师亦友的好男人。
“……呃，秋老师，这个星期天你有时间吗？我想请你去看电影，感谢你平日里对我的照顾。”
尹菲犹豫了很久还是忍不住提出了邀请。现代女性已经不再是那种含羞带怯等着男人主动的大家闺秀了，既然秋瑾言一直都没有女朋友也对自己很好，那么就代表她有这个机会可以近水楼台抓住这个好男人。事务所里许多女同事都对俊雅斯文的秋瑾言虎视眈眈，要是她自己还不懂得把握就实在浪费这个贴身的好机会了。
咽下嘴里的饭粒，秋瑾言抬起头来看着一脸期盼神色的尹菲，心里默默的叹了一口气，但是表面上还是微笑着说道：
“很抱歉，小尹。这个周末我弟弟回来了，所以我要回家一趟，真是不好意思了。”
秋瑾言很清楚这些情窦初开的女孩子对自己抱着何种念头，但是既然他对这些人无意，那么还是不要接受任何示好比较安全，这样才不至于伤人。
看到秋瑾言温和浅笑但是透着淡淡疏离的表情，尹菲落寞的垂下了眼睑。但是随即还是放松下来，这样被拒绝了也不错，至少他们还保持着良好的关系不是吗？
心里想通之后，尹菲也不会扭扭捏捏的故作伤心放不开了，所以很爽朗的笑了笑：
“没关系啦，秋老师。以后有机会你请我去看吧！这次就放过你这个大忙人咯。”
说完就很识相的吐了吐舌头调皮的推开门走了出去。
秋瑾言有些好笑的摇了下头，还真是有点无法理解这些年轻女孩子的想法，一会一个样的。
掏出钥匙打开了老家的大门，一阵饭菜的香味就迎面扑来。自从工作之后为了方便上班搬到市里居住之后已经很久没有回过家了，连母亲的拿手菜都好久没有品尝到了。这次是小行跑船回来，所以他才难得回一趟家。
放下公文包，秋瑾言换上了脱鞋，走到了散发着饭菜香气的厨房，果然看到围着围裙正在忙碌的炒菜的母亲和在一旁打着下手许久没见的弟弟。
“都做什么好吃的啦？”
秋瑾言靠在厨房门边打趣的对着两个光顾着饭菜都没有注意到他回来的家人说道。
听到声音马上转过头来的两母子都惊喜的看着很久没见的秋瑾言，秋莹忙不迭的关上火盛出了炒好的花菜，秋慎行已经兴奋的拉着自己大哥到了饭厅坐好等待开饭了。
“哥，你不是说明天才回来吗？”
秋慎行考上了三副证，所以现在一般都是跑远洋船，一年半载看不到都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所以两兄弟确实很久都没见到了。想念之情让秋慎行拉着秋瑾言就不愿撒手。
看着皮肤变得黝黑发亮的弟弟，秋瑾言揉了揉他的头发。
“晓得你在家，所以我就提早回来了。你这小子，一年没见结实不少啊。”
秋慎行有些得意的拉起薄毛衣露出十分有力的手臂，特意鼓出肱二头肌给自己大哥炫耀。
“不是我说，哥你看看我现在，身材真是好的没话说啊。不像你这个常年坐办公室的，一点朝气都没有。”
秋慎行像个孩子似的神情让秋瑾言这个许久都没有与家人亲近的人感到心窝一热，还没说什么就被母亲打断了。
“你哥就是不会好好爱惜自己的身体，每次让他好好休息都跟要他命一样的。那么劳累干什么，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看看，才一个月没看到又瘦了一大圈。叫你经常回来妈给你炖汤补一补你又不乐意，真不知道你这孩子都在忙些什么。”
眼看着自己这顿晚饭要成批斗大会了，秋慎行立马帮着母亲端菜上桌。
“哎呀，妈，哥这样也不错啊，看着斯斯文文的。不像你儿子我，出海回来都黑的像强盗头子似的。”
秋莹知道小儿子是在帮他哥拦着自己说教，也无可奈何的狠狠扭了一下小儿子高挺的鼻梁。
“就知道护着你哥。”
家里许久都没有这么热闹了，秋莹心里真是说不出的高兴。
秋慎行嘿嘿的笑了一下，献殷勤的夹了块清蒸鱼放进了母亲碗里，冲着他哥也使了个眼色，秋瑾言也很识趣的夹了一筷子的花菜给母亲。
“妈，吃饭吧。”
眼角瞄到了母亲已经灰白的鬓发，秋瑾言觉得有些心酸。当初是他任性的让母亲从市里搬回来，但是也是他自私的丢下母亲一个人搬出了这个家。看着已经母亲饱经风霜的脸，秋瑾言拼命的夹菜放进母亲碗里。
秋慎行察觉到秋瑾言有些忧愁自责的神色，马上开始转移话题，不让气氛变得伤感起来。
“妈，这次我回来可以休息半年哦，所以我要在家里住着，赖吃赖喝让你将我当猪一样的养，你说好不好啊？”
他们跑船的一般都是跑一年休半年，工作虽说辛苦，但是却逍遥自在。只是苦了母亲一个人在家，所以秋慎行才决定这次休假要好好待在家里陪陪孤单寂寞的母亲。
秋莹原本还为大儿子过于削瘦心疼着，但是一听小儿子能留在家里陪她马上就高兴了起来。
“好啊，就待在家里，妈给你做好吃的，保证把你养的能拉出去卖了。”
一听秋莹这么说，秋慎行就装作一副十足委屈的样子蹭到母亲身边撒娇，从小到大他都是属于贴心逗人的孩子，所以做起这样的动作也并不突兀。
“妈，我这么宝贝，你就舍得卖了啊？我伤心死了。”
被小儿子蹭来蹭去的秋莹满足的享受着这温馨的一刻，粗糙的手轻轻的捏了捏儿子已经成熟了不少的脸颊。
“你就知道说话逗你妈，一点也不像你哥那么踏实。”
提到秋瑾言，秋莹和秋慎行都看向了他。终于被关注的秋瑾言始终含笑的看着母亲和弟弟，又夹了一筷子的菜放进母亲和弟弟的碗里。
“吃饭吧，我要好好享受妈做的美味了。”
回家的感觉真好啊。
吃完饭之后，秋莹照常和平时的那些舞友出门跳健美操去了，家里只剩下秋瑾言和秋慎行两兄弟收拾狼藉的饭桌了。
秋瑾言戴着胶手套洗碗，秋慎行就在旁边的水槽清掉洗洁精，洗着洗着秋慎行突然就停了下来看着自己的哥哥。
感觉到秋慎行的视线，秋瑾言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继续洗着碗。他一向都很沉得住气。
果然，秋慎行面有难色的犹豫了一会儿，才迟疑的开口：
“……哥，你……是不是还没有死心啊？”
其实很久以前他哥就对他坦承过自己的性向，当时虽然吓了自己一跳，但是明白自己的哥哥一向都谨慎沉稳，所以也没有觉得多么恐慌。只是他们两兄弟都一致决定要先瞒着母亲，就害怕老人家一时接受不了刺激。
而当初他哥之所以坚持搬回这个小时候居住的郊区，也是因为他想找到那个人。可惜他们搬回来之后多方打听才知道，当初拆迁的时候因为集资问题出现分歧，导致很多住户大闹一场之后被打伤了，还有的人被直接打死了。事情闹的太大，所以那块地也就一直被闲置了下来，当时住在那里的住户也大多搬离了这个是非地。线索就这么断了，他哥想找的人也消失在了茫茫人海。
不过事情已经过去快六年了，他还以为他哥会慢慢想开，但是今天回家听到母亲在为大哥的终身大事发愁这才忧虑起来，深怕他哥还并未死心，所以趁着母亲不在家，他就只好硬着头皮问了出来。
听到秋慎行的话，秋瑾言洗碗的手停顿了一下，随即又继续清洗了起来，不过速度明显慢了很多。半晌之后还是开口回应了声：
“……嗯。”
曾经他们都年少轻狂，也心性不定，以为只是一份依恋一份友谊的牵绊，随着时间的流逝总会慢慢消减，直至消失殆尽，谁知道有些感情不是说的清道的明的。当他明白多年之后依旧牵挂在心头的那份感觉是深浓的思念的时候，已经晚了。过往的每一天每一时每一刻都会在独处的时候涌上心头，不是没有试过斩断这种相思，可是早已深入骨髓的那抹身影再也无法拔除。所以他回来了，回到了这座满是回忆的城市，只是再繁华依旧的城市也寻不到那缕温热的暖阳了。
想要说服自己死心，但是谈何容易啊。
秋慎行凝视着秋瑾言垂下的眼睫，看不清他眼底情绪，只是看着他倔强的挺直着脊梁，就明白这辈子想要他大哥彻底忘记那个人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重新扭开水龙头，秋慎行夸张的叹了口气，接过秋瑾言手里洗了很久的盘子就清洗了起来。
“真不知道我这样玩世不恭放浪不羁帅的人神共愤的花花公子怎么会有你这么个实心眼儿的大哥，真要怀疑是不是当初妈在医院把我抱错了。唉，唉，唉。”
原本心里阴郁晦涩的秋瑾言被秋慎行几句夸张的话逗起了笑意，忍不住抬手敲了敲自己弟弟宽阔的额头。
“你啊，这些话要是被妈听到看她不打断你的腿。”
额头沾满了秋瑾言手里的泡沫，秋慎行立马就跳了起来。
“哎呀，哥，你看你，满手泡还往我脸上抹。”
看着被自己无意间弄的满脸白色泡沫的弟弟，秋瑾言也楞了一下，随即就扯唇大笑，把手套上所有的泡沫都往秋慎行脸上抹去。
“你小子口没遮拦的，清洗一下也好。”
好久没有这么轻松愉快的说话打闹，小时候这么疯玩的感觉都已经淡忘很久很久了。
看着自己哥哥愉快的笑脸，秋慎行总算放心下来。
从小到大他哥都是个不让人操心的孩子，安静的近乎自闭。直到那个人闯进了大哥的世界之后，才为他规律乏味的生活掀起了巨大的波澜。谁也不会知道这个曾经沉默寡言的小男孩如今成为了一名口齿伶俐、温文儒雅的律师。
可惜，那个搅乱了一切的人，已经走出了他大哥的世界，也带走了他大哥最渴盼的那一缕阳光。
悠闲的周末转瞬即逝，与家人相处愉快的秋瑾言心情也格外的好。自己沏了一杯茶放在办公桌上，打开电脑准备处理上个星期还在跟进的一起离婚官司，就听到办公室的大门被敲响了。
“请进。”
秋瑾言放下茶杯端坐在办公桌后等待着来人进来。
得到应予门外的人“咔哒”一声就扭开了门。来者不是他的秘书而是他的好友，也是这家事务所的老板——苏哲。
有些意外星期一大清早的居然看到好友出现，秋瑾言也随进放松了下来。倚坐在靠背椅里等待他这个无事不登三宝殿的好友说明来由。
笑起来有一双眯眯眼的苏哲是秋瑾言大学时代关系最好的铁哥们，所以当初他接手他老爸的事务所的时候就高薪把自己优秀杰出的好友挖了过来。俗话说：“有便宜不占王八蛋。”所以苏哲也总是把自己懒得解决的事情都丢给秋瑾言处理。这一回当然也不例外。
看着苏哲笑的跟只给鸡拜年的黄鼠狼一样的嘴脸，秋瑾言就轻叹了口气：
“说吧，又是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了？”
当初大学同寝室四年他就清楚的知道苏哲就是一个麻烦的事篓子，被他死缠活缠的赖上之后也就认命了。为他工作那么多年也早就明白当苏哲笑成这种样子的时候就准没好事。
“哈哈，瑾言，就知道你够哥们儿。这是资料，你看看能不能帮个忙啊。”
笑眯了眼的苏哲迫不及待的放下手里攥了半天的档案恭敬的放到了秋瑾言面前。
秋瑾言拿起了资料翻开看了一会儿，就皱起了眉头。
“盗窃？苏哲你怎么给我这么个案子啊？”
他的专长是打离婚官司，对刑事案件并不擅长。这点苏哲应该很清楚才对啊。
苏哲看到好友蹙紧的眉头马上换了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看着他。
“我也不想啊，你也知道我专攻民法。但是这回是璐璐下的死命令，一定要帮她姐妹淘的堂哥这个忙，所以我就只好来找你了。”
璐璐就是苏哲交往了五年明年就要结婚的女朋友。想到自己女朋友那副母老虎的泼辣劲，苏哲就一头的冷汗。比起被女朋友揪耳朵揪的半死，他宁可来求他这个万能好友。
秋瑾言看到苏哲那副惨样，又想了下自己手头近来也没什么案子，就勉为其难的的点了点头：
“好吧，我帮你这个忙。”
苏哲一看秋瑾言点头，马上一蹦三丈高，兴奋的就掏出手机拨起了女友的电话，一边拨一边跟一阵风似的奔出了办公室，离开前还没忘了对秋瑾言挥手道别。
“喂，璐璐啊，瑾言答应了……”
听着苏哲那个大嗓门渐行渐远的声音，秋瑾言忍不住按了按太阳穴。真是受不了好友这种爱找麻烦的个性。
第五章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秦观《鹊桥仙》
让小尹安排好会面时间之后，秋瑾言就开始仔细研究起手里的卷宗来。他的委托人是一家搬家公司，被原告控告在家具的运送过程中恶意盗走保险柜，导致原告严重的财产损失。
卷宗里很详细的列举出了这家名为“晨光搬家”的公司正式注册过，虽说规模不大但是客源稳定，也算是本市较为出名的搬家公司了，信誉也一贯良好，没有任何的不良记录。不过原告言之凿凿一口咬定他们家的保险柜就是搬家公司在搬运过程中调包盗窃了，要么私下赔钱要么就法院见。
秋瑾言凝目深思了一会，不出意外的话这是一次变相的敲诈吧。以为是一家小型的公司不敢招惹官司，怕破坏信誉，肯定会大事化小小事化无，赔钱了事。只是这家原告肯定也没想到搬家公司居然会直接找到律师打官司。
看来他的委托人还是个有骨气很倔强的人啊。
莫名的秋瑾言就对他的这个委托人提起了不少兴趣，现如今太多人都为了避免麻烦而被恶意坑害，上当吃亏之后也自认倒霉，倒是好久都没有遇到过那么较真的人了。
这场官司看来没有问题，就等着看看他的当事人是个什么态度了。
下午两点半，秋瑾言早就端坐在办公桌后面闭目养神等待委托人到来。
“笃笃”的敲门声让秋瑾言回过神来，睁开深幽清亮的双眼，拿起桌上的眼睛架在了鼻梁上，这才答话；
“请进。”
尹菲打开大门招呼着身后的当事人：
“扬先生请进吧。”
“小尹麻烦你了，你可以下班了。”
本来今天周末不该上班的，只是因为这件官司是苏哲私下委托他帮忙，所以才会为了避嫌在周末见客户，就是麻烦了他的秘书。所以既然现在人已经来了，他也不用再麻烦他的秘书继续留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