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都是自找的----过期胶片
  发于:2009年03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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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刘一就在附近随便看了看,渐渐地向执勤范围之外移动,这一片他太熟了,餐厅都多到几米就是一个,而且生意一般没什么特色,前边大学旁边小商店卖衣服的比较多,用餐的有几个都是比较便宜而且方便的,这地方租金贵位置却不算最佳,刘一摇摇头,继续往前溜达。靠近一个十字路□通便捷,车辆行人都很多,而且旁边有居民区,最好的是附近的一片新招商的商业区即将开业,视野开阔,不知道还有没有可以租到的地方,想必很难。
刘一这才发现做生意真难,纸上谈兵谁都会,可真正做起来手续过程繁琐又困难,有钱的人不一定有勇气去做,有勇气的又不一定有能力,所以他很佩服李盼,一个人在这个城市里,拿着自己攒的和母亲寄来的一些钱,可以很好的过自己想过的日子,尝试自己想尝试的东西,只是——算了,他觉得也许自己可以努力地去照顾他,让他隐藏在身体里很难发现的一丝寂寞慢慢消失。
嗯,有点走远了,刘一看看表,转身往回走,他还是不能丢下他那片小地方不管,那有他走过千遍的路,更有他放不下的责任。
“不是我不明白……”刘一哼着歌绕进街心小花园想穿过去走个近道,小花小树都凋谢喽~“这样并不算太坏~哦~”唱得正得意忘形,惊飞了几只小麻雀,刘一听到小花园里面好像传来争吵声,一般冬天这里很少有人,这是谁啊还骂人。
“小混蛋你他妈再不放手我废了你!”好大的口气,“去你妈的!”刘一觉得不妙,有拳打脚踢的声音。
他刚想跑过去看看,就见两个挺高大绝对比他高大的男人横着走出来,还骂骂咧咧的,“小子还他妈挺难缠……”
这时候又一个人跑出来,拉着其中一个男人的衣服死不放手,“把钱给我。”很冷很硬的声音,却没一点害怕的意思。
刘一说我不出手更待何时,大喝一声:“你们几个干嘛呢!”
两个男人抬头一看,眼神马上又变为不屑,“警官,这小子要偷我们的钱。”
“不管谁偷谁的,你们都跟我回去慢慢说!”刘一走过去刚要拿铐子想要铐谁,两个男人一使眼色,一把推开刘一和那小子撒腿就跑,你祖宗的,两个大男人跑什么!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要是以前这就是刘一立功的好机会,他非追你个绕城马拉松不可,可现在还有一个人在这儿,拉回去先做个笔录吧他想。
“你跟我回去,交代一下事情经过。”刘一这才好好看看这个人,大冬天的就穿一件薄外套,还脏了吧唧,牛仔裤也那么松垮地挂在那儿,鞋也又脏又旧,头发半长不短,该死的又把那破眼睛给遮住了,这人也不看他,从兜里掏出烟自顾自点上,手有点发抖,不知道是不是冻的,刘一觉得动作有点熟悉。
“警察是吧,一点用也没有。”好像幽灵的声音,冷得让人起鸡皮疙瘩。
他猛然想起来,这个人——确实很像幽灵。下一刻,抽烟的人抬起头,拨了拨头发,露出的眼睛是那一天深深刻在刘一心里的,没有什么情绪的淡漠寒冷。
他看不清脸,可忘不了这双眼,如果眼睛真的能反映人的内心,那这个人未免太可怕,因为刘一从他的眼中看不出什么内容。
“咱们每次都在重要关头遇见啊,”刘一僵硬地笑笑,“你还记得我吧?有恐高症的那个。”他回忆那天深夜勇救男孩的画面,好像也是穿的这身衣服,他不会没有别的衣服了吧?不过,他没从天桥上跳下去,刘一心里很安慰。
男孩直接坐到地上,也不管凉不凉,刘一被他当成空气,他只是深深吸了口烟,又慢慢地吐出来,灰色烟雾在空气里,有些刺鼻的味道。烟焦油含量很高的便宜货,刘一嗅嗅鼻子。这孩子现在看起来确实很年轻,单薄的一张脸,微微冻的有些发红,还有些浅浅的黑道子,像是不经意抹上的脏,尖锐的下巴无言地显示着倔强,眼睛和鼻子的轮廓很漂亮,淡淡的漂亮。
“啊!”刘一突然莫名的叫了一声,他被自己心里涌出的想法吓了一跳,也不知哪根神经搭错了,他在想,这孩子不会和刚才那两个蠢货有什么身体的交易吧?在这无人的小花园隐秘处,为价钱争执起来。唉,真是网上的东西让自己走火入魔了。
“霍霍霍……”手机叫起来,刘一刚一接通耳朵就被震爆了:“刘一你再不滚回来扣你全月工资!……”
哦对,自己暂时脱离工作岗位了,不过现在也算路见不平出手相助了吧,耸了耸肩,刘一拍拍男孩的肩膀,“跟我回所里一趟,如果——如果你饿了的话。”
果然是一听有饭吃就跟着走,男孩站起来叼着烟,两手插进兜里,看了刘一一眼,“带路吧。”
刘一伸手把烟从他嘴里拿出来掐掉,“抽这么多烟对你不好。”说完,又脱掉了自己的大衣给他披上,男孩好像并不在乎多穿了一件衣服,而刘一冷得缩了缩肩膀,他这个警察当的够赔本儿了吧。
一路沉默着走回所里,刘一跟在男孩屁股后边总得给他提提衣服,要不然衣服掉了他也不管,这可是警服啊!你想穿就穿的么?还不稀罕,哼,真是冷血动物,刘一就这么一路地埋怨着回来了。
老罗一见到他就跟狗见了猫一样,不挑衅两句不过瘾,“我说刘一啊,你要是不干警察都可以拐卖人口了,带回来的一个个都是祖国的青少年。”
刘一懒得理他,在赵明军的严肃审视下把男孩拉到了餐厅,躲开了办公室的是非之地。这孩子好养,不挑食,给什么吃什么,不过好像吃什么都一个样,看不出来爱吃还是不爱吃。刘一坐他对面,把自己的排骨夹给了他,过一会儿又后悔了,因为他吃排骨跟嚼青菜一样,看不出香来,这把刘一心疼的。
刘一今天是扶助弱小善心大发了,又给他买了热饮端到他面前,他喝得那叫一个理所当然,既没有感谢的话语也没有感谢的意思,喝完以后暖和了过来,想了想又对刘一说:“我烟没了。”
这话说得相当有水平,既没叫你去买又带着你必须去买的含义,刘一琢磨有点意思,我就不给你买。
“你以为到了救济所呢,吃好了吗?吃好了就聊聊。”刘一拿出记录本,有模有样的咳嗽了一声,男孩却若无其事的站起来,看了看四周,向一个警员走过去,上去就问:“能给我一根烟吗?”那警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见一个落魄的人站在面前盯着桌上的烟,眼里再无其他。
真是带回来一个烟鬼,刘一赶紧把人拉回来,无可奈何的给他买了一包,说你老实回答问题我就给你,男孩点了点头。
“你叫什么名字?有身份证吗?看你不大,还上学吗?”刘一又白问,这样的还能上学么。
还是那一套熟练又略带神经质的点烟动作,男孩闭了下眼又睁开,“单青,十八。”
简洁的回答,还飘着寒气,室温和饭菜就不能给他染上哪怕一丁点儿的热乎劲儿,刘一都有点绝望了,说不上来为什么。
“刚才你和那两个人,是怎么回事儿?”
“就那麽回事儿。”叼着烟,从嘴角吐出气,男孩搓了搓手。那双手也很瘦,清晰地骨节,仿佛一掰就断的脆。
怎么跟娱记挖人大明星桃色绯闻似的,你躲着我就偏问,凿地三尺我也得让你说出来,可人家一点不拿你当回事儿。
接下来任凭刘一再问什么,单青也只是毫不避讳地承认他想要钱,但没成功,其他的什么也没有了。至于来自何处去向何方,现居哪里有无亲人,概无答案。
刘一也没什么可问的了,见他这样也不再追究什么,挥挥手把人打发走了。单青走了几步又回过头,刘一彻底觉得自己很失败,这人的眼睛里就没有人的存在,只有桌上的一包烟能吸引他的注意。
刘一把烟扔过去,他接住,转身走了。
“唉,老罗,你这辈子就说对了一句话,我区青少年命运堪忧啊!”刘一像经历了一回与死神的对话,周遭都挂着地狱的气息就回来了。众人看见他如同霜打的茄子摔碎的碟子,心灵遭到重创的样子都问他怎么回事,他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说你们这些冷酷无情的人是无法理解的,他以后再也不走小花园那条道了。
李盼下午给他打了个电话,高兴地说自己找到了理想的好地方,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这家店原来的租户正好到期,这要回家等着过年不再租了,房主不想空着,多空一天就少一天的钱,所以经过李盼的三寸不烂之舌,以便宜了许多的价钱定了下来,万里长征的第一步算是步上正轨了,晚上要好好大吃一顿补充体力。刘一就在电话里捏着肉麻的腔调夸他,夸得天上有地上无,忘乎所以了自己周围还有一干同事,愣是把小律几个人冻得够呛,说以后要披着电热毯上班了,以提前预防刘一的爱情寒流。赵明军说你们都在说什么?刘一难道也遇到了传说中的爱情吗?这听起来不太靠谱儿啊?有点水平的姑娘不能看上他吧?
“这你就错了,绝对靠谱儿,”老罗接茬儿,“确实没有姑娘看上他。”
“老罗,赵头儿,不要暴露你们□裸的伪君子嘴脸。”刘一忍无可忍,这帮人就是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
“刘一少废话,今天下午把最近的治安情况写成五千字汇报交给我。”赵明军转身走进个人办公室。
苦命的刘一从电脑里翻出了上个月、上上个月、上上上个月的治安报告,凭着专业的素质积累的经验,本着相信大好社会和谐前景的愿望,东拼西凑南抄北借,在一下午时间把一份热腾腾的总结报告双手递交给了赵明军,这才发现为什么越来越多的年轻人患上了办公室焦虑症和难熬的颈椎病。
想着李盼正在家里穿着卡通大围裙抡着大炒勺兢兢业业的样子,刘一美滋滋地换衣服下班,正巧电话又响了,一看是老妈。刘妈妈说老家人民太热情了,千万次的挽留她们在这里多住一段时间,所以近期不会回去了,你和干儿子要保重身体,不要太想我,怎么听你的声音好像很激动的样子?
刘一能不激动么,挂了电话干笑了几分钟这才出来。
可刚走出大门就笑不出来了。大门边马路牙子上坐着一个人,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绝对不是雾里看花,单青坐在那儿捏着空烟盒。门卫小警察靠过来说:“这人坐这儿一下午了,什么都不干就是抽烟,你看他穿那么少,我看着都冷,我都想起卖火柴的小女孩了。”刘一皱皱眉头,走到单青身边。
“你怎么坐在这儿?还想蹭顿晚饭不成?”
单青看了他一眼,烟盒在手里被捏皱巴了,真是抽油烟机外加肺功能强大。“怎么又是你?”
“什么叫怎么又是我?”刘一绕着他转了一圈,“你要坐到天安门广场去绝对看不到我,我才懒得理你!”
单青不说话了,用手揉了揉鼻子,继续坐在那儿待着。刘一心说自己又犯了热脸贴冷屁股的毛病,就不应该跟他说话,转身就走。走了几步回头看看,再走几步又回头看看,直到单青在视野里变成一个小轮廓了,刘一中了邪一样开始往回跑。
气喘吁吁又跑回到他面前,倒了几口气,刘一问他:“你是有家不归还是无家可归?”
单青貌似想了想,“我就在这儿坐一晚上,麻烦你叫他不要赶我。”说完看了一眼门卫。
刘一彻底拿他没办法了,把单青拉起来,“你想让我明天早上看你变成冰棍还是雪人?”,刘一拿下自己的围脖给他围上,又把手套给他戴上,“大衣我就不给你了,我看你也不知道什么叫冷,跟我走吧。”
附近哪里有十块钱一晚上的小旅馆啊,洗澡堂子行不行呢?刘一想怎么安排这个流浪小孩最便宜,单青倒是挺放心地就跟着他走,半晌问了一句:“你叫什么?”
刘一想了想,“刘善人。”
李盼打开门,把全身冒着寒气凉飕飕的刘一一把拉到面前,按到墙上就霸王硬上弓的贴上去,两条胳膊勒着刘一的脖子,舔舔嘴巴就亲,刘一的嘴唇有点凉,被李盼这么一微波加工慢慢变得红润润的,他闻到李盼身上还有葱花味就走了神,李盼手上一使劲掰着他的下巴眼色狡黠,“暖和了吗?”
这么香艳能不暖么,刘一拍拍李盼的脸,说你想的真周到。“今天吃大虾吧?”
“你属警犬的?”
“你偷吃被我尝出来了不好意思。”刘一动动鼻子,他下厨房外行,可上餐桌是一把好手。
两个人正要各归其位,李盼突然发现了宝贝,看着门口的不速之客敲了敲刘一的脑壳,“刘一,你把你私生子忘在门口了。”
这一句没把刘一噎死,才想起来单青还跟他屁股后边呢,他一见了美人就忘了道义,活生生让人家刚成年的孩子看了一出中式热吻。
“我有这么大私生子我早养老了,还忙个屁。”刘一把人拽进来,看单青也没什么不好意思,把他衣服裤子掸了掸,给李盼说:“这孩子脏是脏了点儿,待会儿拿水一涮就好了。”
“别待会儿了,我看就现在吧,把你的衣服给他找两件,然后把他的衣服扔了。”李盼单手摸着下巴打量了一下单青,单青也看着他,突然说话了:“我穿你的。”
刘一两眼睛瞪得,跟看恐龙化石复活似的,“有种你小子就别换!”他刘一什么样的人没见过,捡破烂的敢装大爷,太不知天高地厚了。
李盼抱住刘一的腰以防他上去把单青撕了,心里却对这个人有了好奇,“那就穿我的,我只提供内裤,不过也比他的——”李盼指了指刘一,“有品位多了。”
刘一放好了热水,把单青推进卫生间,就跑去厨房献殷勤了。厨房的操作台上摆满了锅碗瓢盆,刀叉铲子勺,李盼做起饭来出奇的严肃,认真的跟配置毒药一般,半勺糖,一勺盐,半小碗料酒,几滴醋,火上坐着两个锅,两个锅同时炒着菜,还都不是容易的菜,李盼当当当切好了笋丝放进锅,又调了淀粉放进另一个锅,那手法刀工熟练程度,抽刀剔骨断肉连丝,泼墨写意好不潇洒,看得刘一瞠目结舌佩服的五体投地,什么叫厨房重地闲人免进,他赶紧老实地去摆碗筷,再不敢亵渎工作中的李盼神人,当然,百分之九十是怕刀叉无眼死于非命。
等得无聊,刘一就费心琢磨起单青来,这个似人似鬼又非人非鬼的想死没死成想偷没偷成的倒霉孩子是怎么回事儿呢?拽得要死冷得要命,说来也是他两次破坏了人家的计划,正想着,眼睛瞟到了他刚脱下来的破外套,手痒痒了,翻一翻吧,看有什么线索。这一掏还真掏出一张小纸条来,上面蜘蛛爬写着一个手机号码,连名字也没有。这感觉就好像被父母遗弃在垃圾站的小婴儿,身上带个长命锁,棉被里塞张小纸条,写着名字和生日,望好心人收留。叹了口气,刘一拨通了手机号。
“狼爱上羊啊~爱的疯狂~”多么朴实美妙的铃声。
“喂,你哪位?”是血气方刚的小伙子。
“请问你认识单青么?”刘一试探道。
那边好像叮了桄榔手忙脚乱的声音,“你说什么?你说你要山禽吗?我跟您说现在流行吃素,我们这儿可以给您提供蔬菜,绝对新鲜种类够全,您……”小伙子特热情的介绍业务。
刘一说这哪儿跟哪儿啊?“喂我说你哪儿啊?我不要什么扁豆西兰花……我是问你认识不认识……”
“不要扁豆是吧?还有豆芽菜花西红柿,还有带鱼黄花鱼……您是要什么要多少?我们都送货上门……”
这小伙子卖菜卖疯了吧,“我什么都不买!”爷爷的,打菜市场去了。
小伙子不乐意了:“我说大叔你怎么回事儿?你神经病吧!你不买你打什么电话?你吃饱了撑的吧!……”
啪!刘一把手机摔出去,咒骂单青留得什么狗屁电话,李盼端着菜出来看着刘一一副要吃人的样子,说你好好的装鬼干什么,刘一气哼哼地扯了扯嘴角,盯着浴室的门,要钻出俩洞来。
正好单青从里面出来,一头黑亮的头发挂着水珠,穿着李盼给他的体恤和肥肥的运动裤,手里拿着毛巾还擦着脸,洗干净的脸白白的,皮肤很好,尤其一双眼睛有了深不见底的浓黑,如渊如墨,少了分冷度,多了分锐气。李盼端着盘子看愣了,大眼睛睁得活灵活现,直到刘一的脸逐渐在眼前放大,勾着他的下巴说:“看别的男人三十秒以上,罚销毁恐怖光盘三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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