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宁靠在他肩上的头动了动，昝重转过头看他。
墨宁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我睡很久么？是不是要到了？”
“恩，快了，本来也只有两个多小时而已。”趁着黑暗，他探头过来亲吻他。
他避开，“不要，我没刷牙呢。你不能碰酒的。”头还是有些晕，他又依偎回去，模糊中心里惦念着是不是也应该把烟给戒了……他不能沾的东西以后他也不要让它们出现在他们的家里面。
下飞机的时候已经接近九点，天完全黑下来，却能看出是个好天气，星星很亮，在C市也只有这样的郊外才能看见这么清洗明亮的星星了。
“昝重，我们去公园好不好？”
“公园？你不是很累了？”
“我没事，刚在飞机上已经睡了，我想去公园坐坐。”
“恩，我们去丽景吧，那里有个很大的人工湖，我们去湖边坐坐。”
湖水很透亮，点点的路灯落进去随着涟漪轻轻晃动，公园里已经骂我没有什么人，湖边有些遛狗散步的情侣。
“昝重。”墨宁有些拘谨，和昝重有些距离的坐着。“其实我有些话要说的。”
“恩。”
“记得小的时候在电视上看见过自由女神像，那么高大那么庄严，我几乎一眼就迷上她。很多年都梦想着有一天可以接近她，亲眼看一看，摸一摸。可是终于有机会看见的时候，心中的那份激动反而没有上飞机以前那么波涛汹涌。围着她看了好久，也找不到当时的感觉。转到侧面的时候我看见了她身上那么裂痕和瑕疵，斑驳的令人反感。那一瞬间，她在我心中那许多年来屹立的形象一下子就不见了。我懂了一个道理，原来所有的东西都有瑕疵，过于接近的时候就会显露出来，日积月累下来就变得更让人无法忍受……”
昝重静静的听着他话，没有出声。他是心中自由女神像？
“昝重，”他扳过他的身体，认真的看着他的眼睛，“我想说的是……”
“等一下！”他突然有些害怕他要说的话，他的开头语太恐怖，他的意思太容易让人产生遐想。
“你不想？”
“不是……我只是……”昝重为难的找着理由，“我只是……”
铃铃铃……
听见电话铃昝重竟然松了口气。
“我先接个电话，”墨宁手绕到身边的文件包里摸出手机。“喂？……对我是墨宁，……B座五楼三单元？对，那是我的房子，怎么了？……啊？！”墨宁突然跳起来。“好的，好的。”他匆忙挂了电话，拉起昝重就走。
“怎么了？”
“快回家！家里失火了。”
“啊？”
“是邻居打电话报的火警，还好火势不是很严重，发现的也早，火源应该是在卧室里，期货原因我们还在调查，具体报告三天内就能拿到。”
“哦。”墨宁看着屋子里的一片狼藉心里大大的叹气。卧室啊……他倒是没什么重要东西在那里，可那爱美的小子衣柜里不知道有多少件上千的名牌衣服，都烧的不成样子了，这下子不得抓狂啊？烧哪里不好，偏要烧卧室。老天不长眼啊，非选这种时候来搞破坏。叹口气，“知道了，我会等你们电话的。”
蹑手蹑脚的进了屋就看见昝重一动不动的坐在客厅里，不知道在想什么，“喂，气疯了？”
“啊？”刚回神一样，昝重抬起头，“什么？”
“你的衣服都不能穿了哎！很生气？我们明天去街上买些新的吧？”
“哦，那个啊，没事，再买就好了。”
“可是……”
昝重起身。“我去屋里收拾收拾，我们晚上睡客厅里吧。”
那里有些是限量版的哎，平时穿一穿都要反复熨好几遍的……他现在这是怎么了。
边向外运垃圾，墨宁一边找话说，“那个报警的邻居啊，听说住这里很久了，可是我却从来都没见过，偶尔从卧室这里望过去也是拉着厚厚的窗帘，从来不出屋似的，刚刚看他被警察问话的时候也低着头一副腼腆的样子，好像不怎么说话哎，宅男型的人。我们是不是应该去打个招呼？”
“恩。”
“还有啊，他这次帮了我们这么大的忙，我们怎么也要请他吃顿饭什么的。”
“恩。”昝重埋头只是干活，说什么都敷衍的嗯一声算是回答，墨宁有些恼了。“明明刚刚还好好的，你怎么了？真的那么在意那些衣服的话我们再去买就好了！干嘛摆这种脸色啊？”
他终于看看墨宁，墨宁有些开心，“你……”
“让一下，我要出去。”
他低头看下他手里拿着衣柜遗骸，用力的打开门，“去啊！”
昝重错身出门，墨宁气哄哄的不回头看他，直到电梯门关上，他才回头。这人……十几年前就知道他反复无常了，每次有事都不说出来，就自己在那里扮郁闷，一定有事的，一定是，可是这次又是因为什么？
这样不行的，他们错过了这么多年了，他没有另一个十几年用来浪费了。他出门等在电梯门口，看着电梯一层一层上来，他摆好微笑等着让昝重吓一跳。
“墨先生？”
他疑惑的转头，竟然是隔壁的恩人。“你好。”
“其实……”
“刚刚的事情谢谢你，没有你的话我家可能都没了。”看来友好睦邻还是很重要的，虽然这位先生好像是奇怪了一点，但是，只要以后相互多走动走动，墨宁想他在公司打混了这么多年，怎么也有些交际手腕的。
“其实……”他闷着头，说话声好像也压在喉咙里出不来。根本听不清，墨宁很和善，主动矮了矮身，贴近他的声音源头，“你刚说什么？可不可以大点声？我有点……听不清。”
他突然抬头，露出他晶亮的眼，声音清晰的道，“墨先生，你和那位先生分开吧！他不是真心对你的。”
墨宁原本的笑容突然不见了，审视了半天，这人这话是什么意思？“那位先生？你是说昝重？”
“对，就是和您一起住的人。”
他说您？墨宁感觉有些怪怪的，却说不上什么原因，只觉得生气。面色一冷说，“你是什么人？他是不是真心的和你有关系？”
他歪头，好像真的在思考这个问题一样，逐渐的本来清明的眼竟然有些狂乱起来，他喃喃自语到，“我是你什么人呢？我天天看着你，天天看着你，我当然知道你想要什么样的人，那个人不是你要的，一定不是的，你告诉我不是的，你告诉我啊。”
“天天……？”
他一步一步逼近，“为什么你看不见我呢？我是这么这么的在乎你，每天看着你吃饭，工作，每天看着你跟不同的男人交往我都没难过，因为你很乖的，很听我的话，我说什么你都说好，你说过我做的菜很好吃的，你说我给你新买的衬衫很好看的，你说一辈子只会陪着我的！你说过只会对着我笑的，我那么相信你，一点都没有怀疑过……可是你为什么让那家伙住进来？为什么对着他的时候摆出一副恋爱的表情？为什么？！”他每说一句眼神就越加疯狂，步步逼近，想要吃人一样。
墨宁不觉后退一步。“我根本就不认识你！你在说什么？”
叮！电梯到了，电梯门缓缓打开。“墨宁？”昝重疑惑的看着表情惊恐的墨宁。“怎么了？”
“疯子……”墨宁喃喃的说。“昝重……这人是疯子。”
“你说什么？”
昝重的出现好像更刺激了他，他抬起猩红的眼，没等昝重还没有反应过来，那人已经从身后抽出一把铮亮的水果刀，向墨宁扑过去。墨宁还在震惊的状态里回不了神，昝重眼见他的到逼近了墨宁的胸口，想也没想就伸手去挡。尖细的水果刀直接扎在他的手上，鲜红的血液喷出来，染了墨宁一身。昝重顾不得疼，抬脚踢掉他的刀子，那人不放弃，再回身扑上来伸手去掐墨宁的脖子。那血色像是墨宁的开关，看见昝重受伤的时候墨宁就已经狂怒起来，那人伸手过来，他一闪身躲过，然后抬腿用膝盖狠狠的撞击他的小腹，本来那人就比墨宁身材矮小，力气也不如人，这突如其来的一撞让他眼前已然发黑，脚跟不稳眼看就要跌倒。墨宁却突然发狠的抓起他的头发，带着他的头向墙壁上撞，恶狠狠的，像要用尽力气一样。咚咚的响声震彻走廊，几家住户已经开门来偷看。昝重在一旁左手死命的握住受伤的右手，嘴唇已经开始泛白。“够了，墨宁，再打，他要死了。”
墨宁放开手，那人就立即瘫软在地，竟然已经昏了过去。匆忙过来，“昝重，你怎么样？”
他侧身挡住自己的伤不让他看。
“你让我看看，你怎么样了。”
“去……”他艰难的说，“拿个干净的塑料袋装些冰块来。”
“冰块？”
“快点，让你去就去。”
“哦……哦……”墨宁也六神无主了，转头看见那些探头探脑的邻居，暴怒的喊道，“瞎啊，叫救护车啊！”
墨宁没敢再耽搁拿了冰块就冲出门，冰箱门都没关。“够不够？”
昝重拽过塑料，“下楼打车，我马上到，快点，我们马上去医院。”
一个指令一个动作，他来不及等电梯，从楼梯就冲了下去。
车上昝重死死的捏着自己的手和那个染了血的塑料袋，到了医院，医生来的时候昝重喊道，“墨宁，出去！”
墨宁没坚持，他看得出来哪个重要，没较真，他转身就出了急诊室。
焦急的在外面等着。不一会就有护士从里面匆匆出来，手里拿着那个装满冰块的塑料袋。他冲过去，抓住她的胳膊，“这是什么？”
“你是病人家属？”
“恩。”
“那就别妨碍我，这是病人的断指，我们一定要马上消毒，不然就接不回去了。”她甩开他的手，小跑的走了。
“断……”墨宁像是理解不了一样，茫然的说，“断指？”哪里面的是昝重的手指么？他摊开满是鲜血的手掌，十根手指……昝重的哪一根不见了呢？他跌坐在长椅上。
怎么会这样的？
不一会昝重被紧急处理过伤口之后就被推出来，墨宁迎上去，“我没事的……”昝重虚弱的笑说。
他看着昝重在他面前被推过去却无能为力，“医生……”
“应该没什么大碍，他懂得紧急处理断指，感染的几率很小，现在把他送去外科做个小手术，应该不会影响日常生活的。”
“他是个作家，没关系么？”
“作家？”医生皱下眉毛，“这个，可能会有些不方便，打字，或是写稿都可能有些影响，毕竟伤的是右手。”
“哦……”
“你先去给他办个住院手续吧，手术之后最好住院观察两天。”
“对了！”墨宁突然想起什么，追上医生的脚步，“他以前有吸毒史的，很多处方药不能用的，你们要注意一下，他的病例在Q市，传过来可能需要一点时间。”
“是么？哎呀，这就有点难办了，他可能会对麻醉剂过敏的，这么紧急的手术根本没有时间做过敏测试的。你等等，我去趟外科手术室。”
墨宁也跟着他匆匆下了楼。
医生匆匆进了旁边的小房间，然后不一会手术灯就亮起来。
墨宁站站坐坐了一会刚刚的医生从侧面的房间里出来了。
“怎么样？”
“他啊……”他眯眼看看手术室的门，摘下眼镜擦了擦脑门的汗水，才说，“主刀的医生建议他等Q市那边的病例传过来，给他选了合适的麻醉再动刀，可他坚持马上做手术，他说宁愿忍着做手术也不想让他的手指有一点点的变数，本来也是的，关节脱离身体的时间越长就越难接回。看来手指对他真的很重要。”
“昝重是哪根手指……”
“右手无名指和中指，几乎齐根断的。”
整整四个小时，昝重才被送出来，出来的时候昝重已经晕过去，全身的衣服和头发已经湿透，脸色苍白的像纸一样。墨宁只看了一眼，眼泪就滴在了地板上。
他捂住嘴忍住强烈的呕吐感，扶住墙才勉强站住身子。“你们先把他送去病房吧。我办下手续再过去。”
墨宁平静了好一会，才去办了手续。静静的坐在他床边看着他的脸，唯一个念头就是绝对绝对不能失去眼前这个男人。天蒙蒙亮的时候昝重才幽幽转醒。像是经历过一场大战的洗礼，满身的疲惫。
墨宁扶他起来，在他身后垫了枕头，又帮他掖了掖被角，看了他的脸好一会，才安稳的坐在椅子上。
“我可以自恋一下么？”
“恩？”昝重的声音很轻，但在这样寂静的清晨却清晰的传进他的耳里。
“上次我接到陈斌的电话，他除了姗姗的婚讯之外还告诉了我另一件事情。”
昝重看着他，示意他说下去。
“你写书，当作家是为了我么？直到现在也是么？”
他不明白他的意图，但是还是微微的点了头。
“如果，你以后都写不了书，你会难过么？”
“你会嫌弃我么？”
他摇头。
“那就没所谓了。”他舒了口气，“刚刚我在病房里最担心的就是让你知道我再不能当作家的事情。”
他情不自禁的伸出手抚上他的发鬓，“你真的只因为我在陈斌同学录上写上了喜欢文学青年就跑去写书了？”
“我能做到的也就是这个了。”
他突然抱住他，“那你自己的梦想呢？”
试着抬了抬手臂，却没力气，昝重放弃回抱他的想法，“你不就是我的梦想了？你现在还不明白？”
墨宁吸吸鼻子，“和你重逢之后，你总是有办法让我哭。之前我从来都不哭的。”
“真的？”他勾勾嘴角，这样很好啊。
为什么你什么都不说，见到我的第一天你就应该把一切都告诉我的，都说给我听的话……“昝重，我在公园的话还没说完。”
昝重突然沉默，许久才点点头，“好，你一定要说的话，我听。”
“你知道么？……”
昝重闭了闭眼。你就是我心中的自由女神像。这句话好像已经回荡在空旷的病房里了。
只听见他说，“我就是那个自由女神像。”
他猛的睁开眼。“你说……什么？”
“我说，我就是那个自由女神像，有无数的瑕疵，有各种的斑驳，可是我们活在记忆里面的时候你永远看不见。可是我们今后是要一起生活的，我的这些缺点你会一点一点的全部看见，可似那个时候我一定不能没有你了，你离开我的话，我一定受不了的。所以，我想问你，你有自信接受我所有的缺点，包容我一切的瑕疵，永远永远的只看着我么？”
昝重已经说不出话了，只是抖着嘴唇，眼泪渐渐染上眼眶。
他回身从搭在椅子上的上衣兜里摸出了什么，“如果你保证，那么……”他庄重的拉起昝重的手，“昝重，你愿意成为我的人么？”
昝重感觉到手心一凉，低头看过去，竟是一枚戒指。“你这是……”
“对，求婚。虽然有些仓促，也不应该是这种场合。可是，昝重，我等不及，我想你马上成为我的人。看着你从病房被推出来的时候我特别恨我自己，我问自己，是你了吗？这辈子已经决定是你了吗？如果早已决定了，我还在犹豫什么呢？还在等着失去什么呢？这些时间我都浪费在了哪里……我再也不想失去你，我好怕错过，即使你下一刻死去，我也想要以昝重爱人的身份亲手把你埋葬。就算死，你也要死在我的心里，哪里都不能去。”
昝重举起没有受伤的左手，视线有些模糊，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从墨宁的嘴里听见这些话，他以为自己一直都是那个等着判决书的犯人。“帮我带上。”
他竟然是被求婚的那个，这个场景在梦里他都不敢想像。一切好像是个幻境。
可能，生命，不过是一场幻觉。
如果我们能在幻觉中幸福，那么何乐不为？
“告诉我，为什么只要是你喂给我的东西都特别好吃呢？”
在他明显呆一下的时候，他倾身在他嘴角印了一个浅浅的吻。自从他们一起住开始偷吻好像已经是他每天必做的事情。
墨宁感到脸上有些热。心下却有点开心，好像话说开了一切都变得幸福。低头挖了一勺饭塞进他嘴里。昝重脸颊鼓鼓的含着饭，嘴角不住的笑。受伤的是右手嘛，喂饭这种福利是他偏得的，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人就是这个看起来恨苍白却活力充沛的家伙。要不是医生千叮咛万嘱咐的说，他的身体受了很大的创伤，墨宁还真不敢相信这个天天笑的想让人大嘴吧大嘴吧抽他的人是个之前差点下病危通知的人物。“你天天来这里，公司的事情不用管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