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手----三摇
  发于:2009年04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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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景生看着袁小又到了球边站定,然后又是一杆,进洞。
袁小又扬起了下巴,脸上的骄傲藏也藏不住,嘴里还是谦虚,说今天手风不错。
虽说是周末,球场的人倒也并没有太多。袁小又迎着阳光站立着,眼睛有些眯起来,刘海长得有些长,被他别到了耳后,因为皮肤白的原因,发热之后轻易地泛起红,是典型的讨人喜欢的年轻男孩的特征,漂亮,健康,又有一些小小的骄傲和自信。
安景生在自己还可以被称为男孩的年纪没有成为这样的男孩,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一直欣赏这样的男孩。
他表现的颇为夸张,对袁小又说老鹰啊,好厉害,请吃饭吧。
袁小又撇嘴,说我要是每次打了老鹰都请吃饭的话,薪水哪里够。
安景生笑着回他说你胖你就喘起来了,等我出差回来你要是能一洞就捉到小鸟的话我请你吃饭。
袁小又点头,说刚好下周你不来我有时间考虑去哪里宰你一顿。
安景生这次的行程实在算不得愉快。
开了六个多小时的车,终于赶在下午到了B市,蒋理和同事们先去了做推广会的酒店看会场布置,刚去没多久就打电话给刚刚与杂志的华东区总代理潘志见到面的安景生,语气听起来颇为愤怒。
安景生压着嗓子说你看着办吧,对潘志微微一笑,说我们继续。
蒋理冷着脸,问刚刚还在晕车现在更加晕头转向的美女同事说,这到底是杂志推广会还是酒家女的戏台子?
美女同事说,搁古代这就是江南名妓选花魁的场子吧。
蒋理环视了一圈金壁辉煌的大厅,欲哭无泪。
潘志与安景生客套,说没想到你这么年轻有为,不过我们与贵杂志已经有两年合作,之前与陈总编交情也一直很好,希望将来能继续友好的合作。
安景生谦虚说我也是刚才做,很多事情还没有上手,还需要你指点一些。
潘志笑着说哪里哪里,不如呆会一起再去找地方喝一杯爽一下,继续聊?
安景生抬眼看了看眼前笑得有些猥亵的中年男人,推辞着说刚刚才赶过来实在有些累,下次一定找潘总讨几杯酒喝。
安景生坐上出租直接去了酒店,打电话叫蒋理在会场多留一会。车子停下的时候蒋理已经在门口等着,脸上又是不耐又是气愤。
安景生笑着拍他肩膀,说先带我去看看。
到了会场的时候安景生也笑不出来了。过了好久才对蒋理说,咱们先问问经理能不能把这些闪闪发光的东西先撤了去?
忙到近凌晨的时候才终于让会场不太像KTV包房的风格。安景生摇着头对蒋理说你先回房睡觉吧。
蒋理揉着眼睛说那我先上去,你也早点休息。
安景生朝他挥手说晚安,转过头对经理说能不能把来宾名单给我一份。
经理怕也是对潘志的审美不敢苟同,说了句你稍等便转身走了开去。安景生又在会场转了一圈,心想幸好自己带了几张大尺寸的杂志海报。
正想着经理已经拿来了名单,不过十来桌客人,一百多人的名单倒是很详尽,绝大部分是书商,安景生说了句谢了,便也跟着上楼回了房间。
差不多已经是近凌晨两点,安景生洗完澡坐上床,将电脑拿出来,照着名单一个个查着客户的资料,越查越是愤怒,心想我做的是高尔夫杂志,他潘志把请柬全发给那种所在地连网球场都建不起来的书商有个屁用?难怪来之前只吩咐要多带礼品,难不成是想只做这一次生意。
安景生有些头疼,心想本来这一片一直都是做的比较差的地方,本以为自己新上任先御驾亲征一次,看能不能算是烧把火把这块弄得有点成效也好稳固自己的地位,可瞧眼下的处境只怕是自己想的太简单。只可惜现在已经没有回转的余地,安景生把几个实力看起来强一些的客户用笔做了记号,然后倒头睡去。
这一睡便到了第二日中午,还是蒋理的电话将他叫醒。匆匆下楼与他在二楼餐厅吃过饭,便又和同事们一起将事先带来的海报及礼品拿了上来。潘志三点多的时候也赶到了,看了眼会场,哈哈笑着对安景生说安总果然之前是做时尚杂志的,随便弄一弄就觉得好有品位。
安景生心说要不是你之前画蛇添足,我这“随便弄一弄”都是多余。
终于客人都已到齐,酒足饭饱之后是统一的抽奖环节。这种环节向来都是做的手脚,安景生早就示意过蒋理将手中的号递到潘夫人的手上,然后揭晓的时候果然她拿到的是头奖,一套CALLWAY的球杆。
潘志笑的假惺惺,说我太太向来有赌运,从她嫁给我就能看得出来了,引来一片捧场的笑声。转过头又对安景生说明天下午一起去打球,我已经叫了几个朋友。
安景生点头,说只是我技术实在不能见人,还是见识你们几位就好。
第二天下午赶到球场的时候,潘志与昨天晚上见过面的几个大客户已经先打了起来,见到安景生的时候便招呼他,说今天推杆怎么都不顺,刚还打到湖里,不如你来试两手。
安景生拿过自己的球杆,已经有乖巧的球童摆好球退到一边,等着他出杆。
安景生回想了一下近日所学的三脚猫功夫,绷直了双手,仍是摆得十分漂亮的POSE,出人意料居然抓到一只小鸟。
潘志在旁边叫说安先生你说自己打不好原来是让我们放松警惕,这一杆不说职业水准,至少也是业余高手。
安景生觉得自己再推脱下去就显矫情了,只好摇头不语,心想瞎猫碰到死耗子原来这么尴尬。
正说笑间天突然下起了蒙蒙雨,潘志玩兴不减,仍兴致勃勃地对同行的几位技术品头论足,安景生由于疲累,加上与潘志这人相处的不甚愉快,已经显得有些意兴阑珊,只是站在场中,但也不好意思先说退场。
旁边的球童见他似乎没有打球的准备,便帮他撑了伞,站到一边没有说话。
安景生转头对他说谢谢,又看了一眼,这个小男孩个子有些小,帮185cm的安景生撑着伞显得格外吃力,胳膊伸的直直的,没几分钟便换一只手继续撑。
安景生这个时候突然想起袁小又来。袁小又个子也不算高,但比眼前的男孩还是高出不少,印象中应该是到自己的耳垂的高度。因为最近已经和自己熟了起来,如果是给自己撑伞的话怕是不会站得这么远,不至于这么吃力,而且如果是袁小又,给自己撑伞的时候怕又是要眼盯着那些在场上打球的人,间或来上几句赞赏或专业的评论。
安景生接过小男孩手里的伞,说我们先到场边去休息吧。
安景生这一次出差行程前前后后加起来差不多有十天,这远远超出了他的计划。本来以为只不过是去B市四五天就可以,但潘志其人虽说不合自己口味,做起事来还算负责,与他商量着说不然顺便去邻近的几个市也看看,正好几位老板也在。
安景生想了想,打电话请示了领导之后又对同事交待了一番,便点头同意。
大部分是B市周边的一些中等城市,发展的不够,但高级会所也有,也不乏一些高收入的精英人士。安景生也飞快地适应了与潘志等人的相处方式,行程虽紧凑倒也没有觉得太累,而且看上去自家杂志在这样的城市竞争力反而不错,因为内容够丰富而且版面够精致,加上一直很实惠的价位,在这几个城市口碑出奇的好。
蒋理等人已经先于安景生回了H城。那天到家的时候袁小又还没下班,蒋理洗完澡倒回床上便睡得人事不省。
晚上醒来的时候看到客厅里亮着灯,揉着眼睛走出来,看到袁小又正坐在餐桌前喝绿豆汤,见他醒来,便朝冰箱努了努嘴,说要喝自己舀。
蒋理可怜兮兮地说小又你不知道我在天天吃酒店的餐厅时有多想念你的手艺,盛了一碗冰镇的绿豆汤,又把冰箱里剩的饭菜拿到微波炉里加热,一切都弄好之后到袁小又面前坐下,说幸好明天周末不然我非得累死,你不知道这次我们忙成什么样。
于是顺理成章地进入了蒋理的吐嘈时间。袁小又安静地低头有一口没一口地喝汤,间或答几句腔。
蒋理揉着肚子,说不行太饱了,我要消化一下,小又我们来打游戏。
袁小又苦着脸说我又不像你周末可以休息,我周末更忙的好不好。
下午那短短几个小时根本没有睡好的蒋理为了自己的身材着想,还是没敢饱着肚子便上床睡觉,于是强忍着倦意在客厅做小范围的散步运动。
袁小又将碗收到水池里说真想运动的话碗交给你洗了,然后不顾蒋理的抗议就拿了睡衣进了浴室。
洗完澡后袁小又爬上床闭上眼睛准备入睡,可是大脑似乎有些莫名的兴奋,只不过原因不明。眼皮因为长时间的用力闭紧而有点发酸,袁小又睁开眼看了看黑漆漆的天,思考不出来自己睡不着的原因,终于还是放弃地又闭上了眼。
袁小又严谨地遵循着自己的生物钟,八点半起床,然后吃早饭,九点二十等公车,十点钟的时候到了俱乐部。还没入秋的天气还是有些热,大部分的客人都只在练习场边聊边玩,袁小又没看到有相熟的客人,便跑去出发站帮忙。
吃午饭的时候袁小又看了看手表,已经快一点。三口两口解决掉后便跑到安景生习惯的位置,却怎么也不肯承认自己是在等待。
结果直到他下班的时候安景生也没有来。袁小又与同事告别,在从俱乐部门口出来到公车站的这段路上一直暗骂着安景生的没毅力。
不就是球技没进步么,不就是出差累了点么。我之前说过打球如果不经常练习的话根本不能提高啊。
这些话到了最后,却只剩失望的一个问句,为什么他没有来?
至于失望的是安景生对打球三心两意的态度,还是自己没有见到他,袁小又根本不愿意花时间去想。
回到家的时候蒋理满眼盼望地盯着袁小又手里提的食材,十分狗腿说小又要不要帮忙洗菜,说完便十分殷勤地将那些买的时候便处理的差不多的菜拿去敷衍地冲了冲水,又开始哀兵政策,说你不知道我有多不习惯太甜的菜,这几天根本没有吃好。
袁小又咬牙切齿地说你这种人就该饿个几天几夜,放出来之后自己做的菜都能说是美味佳肴。
蒋理一脸挫败,说有你手艺好还要我也会做干嘛。
袁小又瞪他一眼,说可不可以不要说这种会让人误会的话。
蒋理讪笑两声,说小又我以后找老婆,一定要和你一样会做菜。
袁小又干脆懒得理他。
蒋理仍是自说自话的高兴,过了一会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幸灾乐祸地说安景生还得多吃几天的甜菜,我心理平衡多了。
袁小又手切菜的手顿了顿,又继续着动作,似乎随意地问怎么难道他没和你们一起回来。
蒋理点头说是啊,谁叫他是领导,比我们多奔波也是应该的。
袁小又下午那些不满已经飞快的不见,只是那失望还是存在,直到晚上躺到床上又一次思考的时候,他才想通原来自己现在会失望的唯一理由,只能是因为今天没有见到安景生。
这个结论让袁小又心惊胆战了起来。
安景生比蒋理晚回来一周,中午回来下午便去了社里。蒋理发短信给袁小又,说工作狂回来了,今天晚上不知道要不要加班,附送一个哭泣的表情。
袁小又回他说“恭喜”,将手机塞回了口袋。
这回蒋理倒是猜错了,安景生只是把自己这回签到的追加订量的单子交到发行MM的手里,便说大家这段时间辛苦了,下午可以早点下班。
蒋理临下班的时候想起了什么,走过去敲他的办公室门,问他说上次还有一些礼品没有派完,便宜的东西我们内部消费了,这里还有几件可能贵一点的东西,不敢私吞,你来处理吧。
安景生笑着接过他手里提的袋子,说你先回去吧。
话音刚落便见他倒退着挥手,然后拎起包出了门。
又是开了几小时的车回来,难免有些疲惫。安景生靠着椅背按了按太阳穴,站起来去倒了杯热水,还是决定今天晚上将手头的事情先做完。
偌大的办公室只剩安景生一人,他倒也没觉得有何不适,到了快结束的时候才发觉肚子饿,想了想决定叫了外卖来填饱肚子再回去。
外卖送到的时候他也差不多结束。安景生看了看刚刚蒋理递过来的袋子,顺手打开,一眼便看到几只nicepar的手套。
安景生翻拣了一番,似乎想到了什么,挑了一左一右两只样式一样的手套放到了自己的包里。
第二天袁小又一如往常出门上班,因为之前听蒋理说过安景生已经回了H城,在见到他的那一眼倒也没有太大意外,仍如同之前一样冲他笑了笑,而后又开始了业已中断一段日子的教学。
安景生心不在焉,过了这么久还是没有培养出对高尔夫的兴趣,没多久就把杆递给袁小又,说没忘上次我们说的事儿吧,来我看你打。
袁小又说你就这么想请我吃饭啊。一杆挥出,果然还是自己的水准之内。
安景生说得,这么长时间想好了去哪没。
傍晚的时候袁小又收拾了东西,挎上包上了安景生的车。
安景生把车停在市里一家餐馆,生意挺红火,俩人没有预订,到的时候已经没了包厢,安景生转头征询他的意见,说不如咱们换地儿?
袁小又径自在大厅找了张空着的桌子坐下,说凑合着吃一顿不就行了,这家菜做的不错我来过几次。
安景生点点头在他对面坐了下来,叫来服务生让袁小又点菜,说别跟我客气。
袁小又嘴里说着我本来就没想客气,还是只点了三菜一汤就消停了,说先就这么多吧。
安景生问要来点酒么。
袁小又摇头,说不能喝,胃不好。
我说你年纪轻轻的怎么就胃不好啊。安景生有点扫兴。
袁小又呲牙一笑,说家里穷,饿出来的毛病。把安景生唬得一愣一愣。
安景生吃的不多,这段时间实在太忙,身体机能似乎全部停转,明明没有好好吃过一顿,回来之后还是没有缓过劲来,吃什么都提不起来胃口。本来想喝点酒提提兴致,可袁小又那么一说倒也不好再坚持,只好拿着茶杯小口小口地喝着茶。
袁小又倒是吃的挺开心,眼瞅着嘴没太动,眼前的菜倒是一盘盘的见少。辣椒全被他挑了出来放到一边,现在正拿着筷子正专心致志地对付碗里的排骨。
其实之前袁小又特别爱吃辣。中学的时候学校后门那儿总是有一些流动的小吃摊,学生下课放学经常去吃麻辣烫。袁小又那时候出了名的能吃辣,他经常吃的那个摊的阿姨给他烫串儿的时候都会多搁点辣酱。
后来袁小又胃弄出了毛病,硬是将辣椒什么的全给戒了。他想我这么年轻,可不能以后身体遭罪,于是同学聚会的时候一口酒也不喝,说自己一喝酒就起疹子,打针的时候都不敢擦酒精,天知道他那班里女生极端嫉妒的好皮肤,连蚊子虰都不见疙瘩。
索性连辣椒也再也没碰过。刚开始那段时间特别难熬,和朋友吃火锅的时候馋到不行,也只敢拿筷子往辣油里面蘸一点然后用舌头舔一舔解馋。时间久了倒也没太大感觉了,每天吃的东西都是照着养生食谱上来,这些年肉没见长,倒也一直健健康康连感冒也很少得。
袁小又告诉自己,日子还久,一定要惜命。
安景生瞧着袁小又吃的差不多,买了单说你住哪儿我送你。
袁小又说了地点,转过头看着车窗外面。
天色刚刚暗起来,商场的橱窗灯光大亮,街上的人大多行色匆匆,低着头却有着明确的目的地,不需向前看也知道自己要走到哪里。
袁小又突然有了些伤感。他想这么长时间明明我一直计算着自己还有很长的日子要过,却不知道自己要走到哪里。
安景生开了音响,有男声唱这世间平凡又普通的路太多。
袁小又转过头看专心开车的男人,街边的光束跳跃在安景生的脸上,鲜活生动,高高的鼻梁可以看得出来细微地翕动,眼睛直视前方,脸上平静无波。
袁小又突然羡慕起有这样坚定表情的安景生,似乎自己一直渴望着能以这样的脸面对世界,结果自己能给的,却只有一次次掩饰的微笑。
安景生将车停在袁小又楼下,从车后座拿过一只袋子,掏出昨晚便放在那里的手套说不知道这个手套是怎么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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