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的背影直到消失在街的拐角，邹文凯一直说不出话来，半晌嘴角才露出一丝莫名的笑容。
“有意思！”邹文凯自言自语：“不过真的好吗？把这样的自己暴露出来？”

第二十四章

在自家小区门口程宇大老远就看到了懒散的靠在蓝色越野上，身着牛仔Ｔ恤一身休闲的张朝。
“嗨！”一惯懒散的他咧着嘴向自己打招呼。
“来多久了？怎么不在家里等？”程宇慢慢向他走近。
“没多久，估计你这会该回来了就来了，现在是非常时期，我可没傻到往枪口上撞！”
程宇知道张朝口中的枪口是指他老爸，老头儿平常对张朝就不怎么爱搭理，现在因为自己的事情更是对张朝没什么好感，所以张朝也是尽量少到家里找他，就跟他很少到张朝家里找对方一样。如果有事他们一般约在学校或者就在家门口见。
“学校的事儿处理得怎么样了，你没犯傻吧？”张朝凝神望向程宇，眼中有遮掩不住的担心。
知程宇如他，料想程宇八成又自个儿冲上前当了炮灰，虽然不愿，但不再拦着，只为程宇对他说过，不可以把他排除在外，只要一起就好。
是啊，只要一起就好！
张朝不自觉的把这话在心里默念了一遍。
“老古董说你八成会被开除，你还是担心你自己吧！”程宇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嘴上却带着笑。
盯着程宇的眼睛，张朝心中已一片了然。
“哈！这结果在我预料之内，不意外！就没什么好操心的，不过有一点儿好，你丫想撒丫子跑没跑成，还得在我身边待着儿，咱俩谁也别嫌谁烦，继续这么凑和着吧！”
说完不知怎的‘呵呵……’笑了起来。
看着张朝嚣张的样子程宇没好气的踹了张朝一脚道：“你丫来找我就为在我面前耀武扬威怎么着？还是那天没打够想接着打？”
“嗨！想打架还不容易，你什么时候想打我什么时候陪着，不过今儿不忙说这个，我可给你带了个好东西……”说着张朝走到车尾从后备箱取出一个透明玻璃缸，里面赫然趴着一只巴掌大的乌龟。
“小王八，你看。”张朝盯着程宇的目光转向那只乌龟：“你不是一直说想养只王八么，今儿在路上恰巧碰上就给你带来了……”
“张朝，你丫喊谁小王八？”盯着张朝笑眯眯的脸，程宇心中不爽：“你丫是故意的吧！”
故意指着乌龟骂他是王八。
“啥？”张朝却显得莫名其妙，片刻后才领会程宇口中的意思，忙手指乌龟解释道：“你看，小王八。”
“噢，不，我说的是它，它是小王八。”知道自己再次口误张朝慌忙改口。
看着程宇黑着脸双眼越瞪越大，张朝不自觉咧开大嘴 ‘呵呵’大笑起来。
随之更是口无遮拦：“你别说，现在你这模样儿还真ＴＭ滴和这小王八有点儿像！”
听张朝这么的‘直言不讳’，程宇不爽到极点，张口即骂：“你ＴＭ的才是王八呢！”
看了眼这乌龟，接着愤恨道：“这明明是只长了毛的绿毛龟！”
“王八跟乌龟有区别吗？他们长的还不都一样！” 张朝有些无辜的说，在他心里王八＝乌龟。
程宇顿时从额上蹦出一条黑线，犹豫着是否该跟对方解释乌龟是乌龟，王八是王八，除此之外王八还有个别称叫鳖！
意识到即使继续就这个问题纠缠下去也无法纠正对方关于王八≠乌龟认知后，程宇心中大大的叹了口气决定放弃对牛弹琴。
盯着张朝手中的乌龟程宇开始就觉得不大对劲，现在它更是一动不动嘴里开始吐白沫。
是因为张朝错把它认成王八后的反应么？
晕，程宇自己都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好笑。
收起自娱，程宇正色道：“你是从哪弄到的这小东西？（他已不愿再称它为王八或乌龟了）玻璃缸里怎么一点儿水都不放？虽然是两栖动物可缺水时间长了也是不行的啊呀”
“来的路上恰巧碰到有人在卖王八，说这个是极品便宜卖给我的。”张朝老实回答，“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看着张朝呆呆的样子程宇知道，这家伙估计是被人骗了，绿毛龟这品种要是健康完好的怎么也不会‘便宜’卖给他呀！
程宇瞪了对方一眼将手探了过去，果然那小东西身上的绿毛被程宇用力一扯便扯下来一大块。这种情况就跟在普通狗身上画班点慌称是斑点狗是一个道理。
这倒还是其次，最重要的是这小东西能不能救活啊，看它口吐沫的样子，应该很久没沾水了吧？想想也是，这身上的毛都是假的难保这毛上的颜色不是染的，沾了水不全都露馅了。
当下不再犹豫程宇接过张朝手中的玻璃缸朝小区旁的湛河走去，那里的水应该更适合它生存吧！程宇自顾自的想着，连跟在后边问他干嘛去的张朝他都没搭理。
所谓的湛河不过是人工开凿的一条三十多米宽的河，两旁种了不少花草树木，中间用桥梁连接着两个小区，是这个钢筋水泥堆积城市少有的绿化带。
程宇来到河沟旁，蹲在那里向玻璃缸里舀了些水，过了一会眼见里面的小东西逐渐有了生气，他才松了口气。
“看你意思我是被人骗了？”张朝毫无自觉的问。
“不敢，不敢，谁敢骗你张朝啊，也就是把王八当成乌龟的家伙能被别人骗骗罢了！”程宇勾勾嘴角言语中不乏讽刺。
“那你意思，我不还是被骗了吗？”张朝继续没自觉。
在看到程宇脑袋上迅速并连续蹦出两条黑线后，张朝便不再说话了，看来他还并不是完全没自觉。
“小宇，给这王八……噢，是乌龟啦！”看程宇额上有望蹦出第三条黑线前张朝忙改口道：“给这小家伙起个名字吧！”他建议着。
见程宇脸色放缓张朝心中大大的舒了口气，卖弄道：“不如叫屠格涅夫怎么样？”
说完便满脸期待的望向程宇，并在看到的是对方吃惊的眼神后，得意的笑了。
“它？”程宇指向那只乌龟：“怎么也跟那位大文豪扯不上边吧！”程宇皱眉一脸茫然。
“文豪？谁呀？”张朝一脸白痴的转向程宇。
程宇顿时满脸黑线，再不用陆续蹦出了。
“屠格涅夫，你是从哪听到的这个名字？”程宇好容易压抑住心中的起伏缓缓问出声。
“薇薇啊，他整天说什么屠格涅夫，屠格涅夫的，说是他偶像什么的，听惯了觉得还瞒好听，就拿来用用……”张朝发现张朝的脸部抽搐了下忙住了口，接着问道：“有什么不对吗？”
程宇盯着一脸茫然的某人一时说不出话来，半晌才叹了口气道：“算了！”
自知再跟这家伙缠下去早晚会把自己也带沟里，程宇整理了下情绪，勉强露出一淡淡的微笑道：“那以后就叫它小涅好啦！”
张朝马上咧开大嘴高兴的笑了：“也是，屠格涅夫，屠格涅夫的听着就绕口。”说完一伸大手将玻璃缸里的乌龟捏了起来“虐虐，你有名字喽！”并象征性的用手点了点小东西的头，迫使人家迅速的把脑袋缩进了龟壳。
“晕，虐虐好象不怎么喜欢我！”张朝皱眉并摇头。
我才要晕呢！程宇这声没喊出来，脸部继续抽搐。

第二十五章

北方的秋天似乎总比南方来得要早，当盛夏快要结束时秋天似乎已经悄然来到。
一阵风吹过，使湛河的河面击起了不小的涟漪，河边的枫树随着这阵风也不停摇摆，夹在风中飘落的枫树叶随着风在空中盘旋舞蹈随后悠然的落在地上、河面……
还有一片在不安分的飘荡了几下后竟飘落在了张朝的肩上。
或许是被这悠然、平静的气氛感染，程宇面带微笑亦如现在详和的气氛般不自觉的探出手轻轻的将落在张朝肩上的那片枫树叶捏下并放在掌中把玩
“阿朝，你看是火红的枫叶呢！”程宇感叹着。
在这个盛夏的季节竟然可以看到鲜有的红色枫叶，程宇眼中满是兴奋的望向身旁的张朝。
当看到对方淡淡的却充满深情的目光时，程宇心中不由一动，不自觉的将目光收回转移到手中的那片火红的枫叶……
张朝投注在他身上的目光，他不会看错，亦如这片枫叶——火红，就像此时斜挂在天空中的夕阳。
热烈却不乏温情。
这不由的令程宇想起张朝曾经对自己说过的那些话，那些炽热的话语就如同现在张朝眼中的炽热一样，令程宇心中一阵战栗。
如果说，一开始在面对张朝对自己的感情他还可以用理智告诉自己那不过是对方的一时迷惑的话，那么现在，在他跟张朝经历了这些天心痛而又刻骨的考证后，程宇反而迷惑了，或者说没底了？
那样炽热的感情，似乎一下子就可以把他灼伤，灼伤到体无完肤；那样温情的眼神，又似乎一下子把他温暖，像冬日里的阳光让他暖和。
他可以说张朝令他彷徨了吗？彷徨在火与水的交融中？
阿朝，我该拿你怎么办？我又该让自己怎么办？如果不让自己的心迷茫，如果想留住你此刻的温情的话，我该怎么办？
“朝！”
程宇轻轻的呼喊着张朝的名字，目光依然停留在那片火红的枫叶上，傍晚夕阳投射在它上面的温和光线使这片枫叶看起来似乎更加火红了，就像要燃烧起来！
“朝……你，你说……你说你喜……喜欢我，是真的吗？”
程宇不知怎么了，像是确认般，不自觉的向张朝寻问着，尽管他早已知道答案。
“是，一直！”张朝的回答简短却异常坚定。
程宇知道，张朝口中的‘一直’就好像在说是一辈子。
但是……
“阿朝，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尽管不信过，尽管他曾经坚定的想要否定张朝所说的感情，但他如今还是深深地感受到了那份悖德情感的炽热。
他已无法再欺骗自己或否定那份真挚！
他想知道那是份怎样的情感，从最初，它的雏形，详尽的、完整的知道。
或许他可以从答案中找到解开他现在彷徨的原因，不再迷茫……不会再因张朝眼中的炽热而失措、心慌。
“原因？”张朝口中喃喃着，却没有直接回答。
是啊，是什么原因呢？张朝在脑中思考着，这个问题他的挚友帮他问过，当时他无法作出明确的回答，他也无数次的问过自己，可是他就是无法找到答案，他只知道程宇就像是充满着磁力似的吸引着他想待在他的身边，只要看到他，感受着他，只要他对自己笑他就会很开心，开心到心醉，当无法完全而独自的占有时又会痛到心碎。
为什么？是什么原因？
这个问题好难，好难，他无法作出回答。
“小宇，也许等到我生命终结的时候我能找出答案吧！”
张朝那不是回答的回答让程宇呼吸一窒，脑中一片混乱。
到生命的终结是吗？程宇脑中胡乱的想着，那是一生的承诺啊！
好久，好久……
“阿朝！”
程宇缓缓的将目光转向那双炽热的目光：“如果……如果我……我说我想……”
他不可自制的将手轻抚向张朝的脸庞，换来对方身体的惊颤。
“朝，如果我说，我想试着……试着接受你……你愿意吗？”
程宇胸中起伏着，终于将自己想要表达的那份感动说出口，他不知道能让自己说出这番话的原因究竟是什么。
不管是感动，或是别的什么都好，他就是想把它说出来。
否则，他觉得他会压抑，压抑的无法呼吸。
“小宇……？”
程宇听到对方呼唤他的声音有些发颤，抚在对方脸上的手被他轻轻的握在了手中。
良久，良久，在张朝眼中的炽热逐渐转变为温情的时候，程宇看到了对方心中的起伏，像是有无数话语般不段变换着神采，直到对方的眼圈中饱含着名为激情的东西时……
张朝突然转过了头，令程宇无法看到对方接下来的表情，但是他感受到了对方握住自己的手越发的紧了。
最后当张朝转回头的时候，程宇只看到对方红红的眼球，然后他笑了，笑得有些惨淡，笑着松开了他的手。
“小宇，不，我不能！”
张朝突如其来的话，让程宇浑身战栗，那一刻，有种东西几乎就要从他眼中迸发出来。
他呆呆的望着张朝良久，久到天空似乎更暗了些。
“阿朝，为什么？”你不是一直期盼着这份感情吗？那样的执着，热烈，就在刚才还在用生命承诺着感情的至死不渝，为什么现在，当它就此呈现在你面前时你却又可以置之不理？
为什么？就在他抛开一切不顾后果的时候？
“阿朝，为什么？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吗？”程宇鼓起勇气，压抑着心中的澎湃。
是，这是他一直想要的！当他听到小宇说出那句‘他愿意’的时候，心情激动的他想哭，又想笑，激动的想要抱着他的挚爱许下一生的承诺永远不分开，在他付出一生的感情得到了回应的时候。
但是那是真的吗？在他激动过后，脑中有一个声音如此问他，对方从心底里是真的接受他才说出那句‘我愿意’的吗？
而不是处于对他的怜悯，对他的同情？
怜悯和同情的背后是不是就是痛苦？然后就是后悔……
对方当初痛苦又无奈的泪水似乎又一下子写实的呈现在了他的面前。
很久以前，他从不信什么‘看到对方幸福，自己就会幸福’的屁话。
但是，当他目睹了小宇因为自己的偏执痛苦流泪的时候，他知道，这句屁话，似乎已经在他身上起了作用。
他的小宇本该是生长在阳光下的，永远带着阳光般的笑容，然而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让他哭了呢？
天知道，当他压抑住心中的那份绝望说出‘我不能’的时候他的心在滴血。
一滴，一滴，似乎就要把全身的血流尽了。
但是，他明白，他不能毁了小宇，不能再带给他黑暗，不能再因为他而让他哭。
所以……
“对不起！”小宇。
张朝强扯出一抹淡淡的笑容。
“我们会是最好的朋友！”
我会把那份爱埋在心里，永远守护在你的身边！
如果作为朋友就永远不会有分离的那一天，或许我可以从另一种方式找到永恒？
盯着张朝的那抹笑，程宇的眼中不停的闪动着，久久，程宇同样勾出一抹淡淡的笑容“好，我们是最好的朋友！”
然后在张朝不知离开了多久程宇依然呆呆的望着已经平静无波的河面，然后缓缓的，无力的用手掌遮住了自己的整个面部。
再然后，从他用手掌遮住面孔的指缝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溢了出来，慢慢的，流满了整个手臂……
伴随着轻轻的抽咽，与四周知了的凄凄鸣叫浑作一片，已然分不清哪个是抽泣那个是蝉鸣……

第二十六章

当手机响起的时候，空中已然升起了一轮明月， 傍晚出来散步的人们早已散尽，四周一片静寂，唯有他一人还在痴痴的望着静静的河面大脑一片空白。
受到打扰的他接起了电话。
“喂？”
里面传来父亲平板的声音……
程宇不由叹了口气，知道接下来便是父亲严苛的责问，看来父亲已经获悉了学校的‘处罚’，正在气头上。
但是，电话那头充满威严的声音一点儿也引不起他的注意，像是事不关已似的在父亲的话还没讲完程宇便无声的挂断了电话并关了机。
这就于向来对父亲又敬又爱的程宇来说是从未想过会发生的事，而在今天，这个时候，他就那么自然而然的做了。
他不想思考这件事之后他面临的将会是什么，学校的事儿也好，父亲接下来的责罚也好，好象全世界的一切对于他来讲都不那么重要了，就在他听到张朝平淡的对他说出‘他不能’和‘我们会是最好的朋友’的时候。
曾经他也对张朝说过同样的话，那时的他是那么的希望和张朝成为永远的朋友，可是现在呢？当他一直希望的结果摆在他面前的时候，他突然有一种想要哭的冲动。
在望着张朝温柔的笑容的时候，他不知道他是怎样按压住那股心酸回复对方同样平和的笑容的，然后他说‘好，我们是最好的朋友！’明明当时他的心里已经波涛澎湃。
原因？他害怕深究，也不能去深究，因为对方的那句‘我不能’，已经彻底击溃了他好容易构建起的勇气，那脆弱的一击即溃的仅靠激情构筑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