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不开----邪桐
  发于:2009年04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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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望著他的灵眸眨一眨,小脸退下了苦恼失措的表情,这次不用几秒,殷浩雷就得到了这间屋子的小住户的许可,以後可以随意来找他。
唔,虽然说,殷祈是没有真的清清楚楚说明他随时都可以过来,也没有准许他任意进出屋子啦,不过他也没说他什麽时候下课,所以……要是他来到了後小屋,小殷祈应该……大概……没可能要他站在门外真的只「看看」他吧?
无奈地吁一口气,想起刚刚被小东西遗忘在外,他又不禁觉得这也不是没可能的事。
『好了,快十一点了,你也该睡觉了,快去换睡衣吧。』不舍地将怀里软软绵绵的小身子放下,他打算看著殷祈睡著了才功成身退地回主宅。
一双小脚著地後殷祈乖巧地点点头,揉了揉因疲累而不断在眨动的眼睛,然後他转身向凌乱得有点难以形容的衣橱走过去。
虽然下午从医院回来时他有在殷浩雷的怀里睡过一阵子,可是晚上十一点对殷祈来说的确是很晚了,平常这时间他早就已经睡著了,所以现在他其实是努力撑著一双重重的眼皮子在听殷浩雷说话。
双手用力地将混乱得几乎有一半掉出来的衣物推进柜门里,殷祈似乎花了很大的气力才将衣柜门关上,再拉开下方三格抽屉的最低一格,里头的衣服却折叠得出奇的整整齐齐,跟上方凌乱不堪的情况完全相反。
抽出一套乾净的睡衣,殷祈回头看了看殷浩雷,然後再看一看自己小手抱著的睡衣,小脑袋想了想现在的情况後,他才默默的走进浴室换衣服。
在浴室的门关上後,正当殷浩雷准备揭开被子为小人儿弄好床铺时,突然浴室里传来了好大的一声巨声,像是某件东西撞到了另一件硬物般,吓得他整个人跳起来,然後迅速跑到浴室紧紧关上的门前狂拍……
『小祈!你没事吧?小祈!』朝浴室里的殷祈大声呼喊,他紧张失措地拍打著木门,『开开门,小祈!』
只要一想到小东西可能会在浴室里面撞伤滑倒,又或者可能会因为意外而跟爷爷一样因心脏病而晕倒,更甚至可能因此而发生了不可挽回的事,他的胸口就感到一阵剧痛,就像是自己的心被狠狠地撞痛了一样。
不断尝试扭开上了锁的木门,殷浩雷一边心急如焚地敲拍著木门,一边暗自决定等过一阵子有机会,他得要将小屋上下所有的锁给拆了才行。
『小祈,你没事吧?没事就回答我一下,好吗?』慌乱地拍打浴室的门,他隔著木门大喊进去,以求确认小人儿的安全。
突然,在殷浩雷失措惶恐,而且完全没有心理准备的情况下,眼前的木门从浴室里头被打开来,下一秒眼前出现在他面前的是顶著一双水盈盈红眼睛、小手捂住额角却咬著唇没有哭出声音来的殷祈。
『怎麽了?撞到头了吗?』心疼地蹲下来将殷祈圈进怀里,殷浩雷让他靠在自己的胸腔上温和地安慰他,『乖,没事没事,不痛。』
撞上了洗手台而头晕晕的殷祈无力地软倚在一双鐡臂内,他用力咬紧下唇尽量不让自己哭出声音来,两泡水水的泪珠在眼眶滚来滚来,红著鼻子小眼睛看著表情看起来好像比他还要痛的殷浩雷,小手就不自觉地抚上了那眼前那张俊脸。
他记得小时候,母亲在他不小心撞到了头时,也是这样子很忧心地关心著他痛不痛,很轻柔地呵护著他的撞痛了的地方的……
可是後来在「那件事」以後,唯一爱护他的母亲离开他了,这世界再也没人理会关心他了,不管是日常生活的大小事情、又或者是天寒生病时,还是晚上一个人害怕黑暗时,他都渐渐学会所有事情都要独自面对、处理。
也就因为「那时候」的事,年幼的他除了母亲外,谁也没办法信任。所有人对他来说都是会伤害他的人,意图想要抓走他的人,所以他必须要安安静静地躲在一角不让别人发现,才能仅仅地保护自己的安全。
可是现在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在他面前抱著他的这个人 —— 殷爷爷总是跟他自豪地谈论著的么孙子,正在忧心地用母亲看著自己的宠爱眼神呵护著他,关心著他被撞到了的地方痛不痛,轻如羽拂地揉著他的额角为他舒去痛楚。
他知道,这个人不像记忆中那群人一样,会无情的伤害他。
没有特别的原因,也没有什麽事情告诉他,只是当他对上了那双深邃的眼眸,他就觉得殷浩雷跟那群人是不一样的,而且包围著他的怀抱给他的感觉总是很温暖很温暖,教他在不知不觉间对殷浩雷放下了戒心。
『恩?怎麽了?还有哪里撞到了吗?』一手环著怀里幼小的身子,一手轻轻地抚揉著小额角上有点肿起来的地方,他心急地问。
摇摇头,殷祈晃下了眼眶滚动著的泪珠,然後淡眉一皱,他就像是个单纯地寻求安慰的孩子一样将小脸埋进殷浩雷的胸膛里抽泣。
讶异了一秒後,殷浩雷唇带笑意地将扑进怀里的小东西抱起,一边有规律地轻拍著他的背安抚他,一边抱著小人儿走回早已被揭开被子准备好的床铺上。
这大概是因为殷祈很久很久没有这样子哭过,虽然只是抽泣,可是对於一直以来都强压著情绪不许自己哭出来的他来说,这已经是非常花气力的事了,所以哭著哭著没多久,他就没气没力地抽搐著气息哭昏在殷浩雷的怀里。
心疼地轻拍地小身子单薄的背为他顺气,殷浩雷就一直这样抱著他,直至抽搐的呼吸变回平稳的气息,他才惊觉时间已经快要凌晨一点半。
小心翼翼地将睡得香甜的殷祈放在床褥上,然後再三确定被子有妥妥当当地盖好後,忍不住在微皱的眉心上印下一吻,他才踏著不舍的脚步离开床上的睡王子,关上破旧的小屋大门往主宅方向步行回去。
在殷浩雷关上大门的下一秒,原本以为沉沉睡得香甜的殷祈却竟然蓦地睁开了双眼,疲惫和红丝写满了一双灵眸里。
揭开被他睡得暖暖的被子,殷祈双手撑著对他来说有点过高的床往下跳,然後拖著疲累的手脚拉开衣柜的柜门,熟练地爬上衣柜混乱不已的衣服堆里再关上柜门,他这才安心地踡曲起身子正式安然地入睡。
这一夜,殷祈虽然还是需要回到自己最安心的地方才能睡觉,但是因为得到了眉心上的一个吻,他却因而莫明地睡得比以往都好。

离不开 - 第十四章

<第十四章> <往事>
打从那天之後,殷浩雷每天下课以後的第一件事并不是回主宅自己的房间,而是带著所有作业报告直接往後花园的小屋找殷祈。
假若是不用上课的假日,他睁开眼梳洗过後,下一个动作就一定是去後小屋找小东西一起吃早餐,然後一直待在小屋里直到晚上。
对於自己的三儿子跟小殷祈的相处良好,殷老爷跟殷夫人也很非常乐意看到这情况,虽然他们的亲子时间是减少了很多,可是毕竟孩子总有长大的一天,不可能永远像个三岁小孩般一直黏著父母,所以他们也没什麽不满。
现在殷宅上下所有的家佣管家,甚至连园丁跟厨师们也知道,要是有事情想找他们家的三小少爷,只有去後小屋找才会有机会找得到人,而三少爷的房间亦早已变成了只用来睡觉跟摆放东西的杂物房了。
而且,在某天他们家三少爷从医院探望大老爷後,在宅里只要还有呼吸的人都看得出,殷浩雷对殷祈的宠爱程度突然暴升得超出所有人的想像。
三少爷说,祈少爷的小屋太小太残旧,必须要重新修建。
於是金口一开,然後大笔钱一砸,後花园本来灰灰残残的小屋子在短短两星期之内摇身一变,变成了一间华丽富有设计感的两房一厅连大浴室的屋子,而且里面一切的家俱电器没一样比主宅用的差。
三少爷又说,祈少爷还是个小孩,一个人住难免会不小心撞到。
於是金笔一挥,大银码的支票一签,他又请人将後小屋所有有角的家俱,比方说桌角床角,都用特殊软塑胶包起来。而且就连屋子内的墙角全都要求改为圆柱状,并且在屋子里都垫上高级羊毛地毯。
三少爷再说,祈少爷独自在大房子里他不放心。
於是金令一下,以後早午晚宵夜,只要他在宅里都直接连同祈少爷那份一起送到後小屋,除非老爷跟夫人要求他回去吃饭,不然他都会在後小屋用餐。
三少爷还说,祈少爷没有人二十四小时在照顾他,要是出问题了没人知道。
於是在小屋修建完毕的第二天,他就马上找人多拉了两条电话线进屋子。一条电话线是装在饭厅跟浴室的对外用电话的,而另一条侧是安装在祈少爷床头、直接连线到三少爷房间的专用直线电话的。
另外,三少爷还莫名其妙地办了一支手机给祈少爷。可是所有人搔爆头都想不通,祈少爷明明没事不会外出,现在外出也一定是跟三少爷一起出去,办一支八岁小孩不一定懂得怎样用的高级摄影手机给祈少爷的用处到底何在?
三少爷最後说,祈少爷也是殷家的少爷,殷老翁口头上收了他为孙子。
於是连大当家大老爷也下达了圣旨,再加上殷浩雷的严正声明,所以从那天起全宅上下也得要以尊敬主人的态度来对待殷祈,不许有任何不礼貌或是无视殷祈的态度,他们是怎样服侍著他这个三少爷,就得要怎样侍候著殷祈。
殷家主宅里没有一个人知道为什麽突然殷祈的身份一天之内大跃升,只知道三少爷跟还在医院的大老爷都这样下命令了,他们就只有遵从的份,否则就可以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大宅回老家种菜。
正当宅里所有人都在认为殷浩雷对殷祈突然宠得有点太过份的时候,那位众人口中的当事人却完全觉得自己做的事根本其实是非常的微不足道,就连简单勾起小东西一个微笑的程度也还没到。
殷浩雷怎麽想也没想过,那小小的、看似娇弱的小殷祈所经历过的事,原来比他预想中还要可怕很多很多倍。
他记得,那天在医院里,虚弱的爷爷是怎样用无限怜爱的眼神看著因疲累而睡倒在他怀里的小殷祈,他是用怎样颤抖的声线去跟他细说小殷祈那段连他这个第三者听起来,也觉得非常恐怖的童年往事。
原来,殷祈的爷爷跟他的爷爷是旧友,在血腥阴险的黑道里两人是难得共患难,同时还可以共富贵的好兄弟。
在爷爷年轻刚坐上御鸿帮大当家的位子时,帮内难免会有不少老臣子的不服从跟压力,还有更多蠢蠢欲动想要推翻新老大篡位的小害虫,而帮外侧有不卖帐给年轻爷爷的黑白拥权者,以及胆大包天得想要吞并御鸿帮的其他帮派。
在对抗内外忧患不断的首几年,殷祈的爷爷都尽心尽力地在旁协助当年年轻的爷爷稳固势力、分担忧虑,安份又尽责地做好了心腹左右手的角色。
可是人一旦得了权势地位,自必然就会招人妒嫉眼红并想要除掉取代,不管是古是今、是黑是白,这都是永远不变的情况。
在殷浩雷的父亲刚接任想从火线退下来的爷爷的位置时,便开始渐渐不断有小道消息传出,直指殷祈的爷爷对御鸿帮有野心,老狐狸早就虎视眈眈想籍某些事件来毁掉御鸿帮,出卖一直信任他的爷爷。
对於一直肝胆相照,视对方如亲兄弟的二人,这些小道无聊的传言根本影响不到他们分毫。
不过後来在一次父亲错误的决定下,御鸿帮在一次给中东恐怖组织买卖军火的交易中被当地政府拦截,除了损失了上千万美金的军火外,还有好几百个帮内重要的成员因而被追查被捕。
当时就有人提出疑问,怀疑帮内有内鬼给当地政府提供线报,不然以他们的一直以来的保密程度应该不会被当地政府追查得到。当事件发生再加上不断涌现的小道消息,所有矛头顿时都直指向涉及帮内机密最多、有份参与那次交易的殷祈的爷爷。
在黑道,所有人嘴里说的是所谓义气,但实质上只要是涉及到自身的利益与权力,任何道义恩惠都一瞬间变成狗屁。
在帮内众人怀疑跟不信任的情况下,衡量过後为顾全大局,殷祈的爷爷自愿当上了父亲错误决定下的替死鬼,愿意为父亲的错误默默承担上了不属於他的罪名,成为了御鸿帮内众人所指、出卖兄弟的罪人。
混黑道是没办法坐下来好好讲道理的,在无何奈可之下,爷爷只能尽最大的努力帮殷祈的爷爷带同妻女潜逃到泰国,再给他们一笔为数可观的现金过下半辈子。
但当时他们还不知道,在强行将女儿从男友身边带走时,她的肚子里已经怀有了殷祈。当他们发现时,已经没办法在潜逃其间带女儿去医院堕胎。
在潜逃泰国东奔西窜其间,虽然爷爷跟父亲都严正地下达指令,并不打算追究任何人,可是那时候还有不少帮内的成员想为那件事件中受到牵连的家人报仇,盲目的以殷祈爷爷一家为目标展开追杀。
小小的殷祈,就是在一片恐惧、彷徨、不安与血腥中诞生以及成长的。
有如过街老鼠般的一家带著刚出生的小殷祈继续在暗处躲避逃亡,从上一个被发现搅乱的地方搬移到另一个更不见天日的地方喘存,这小东西第一件必须学会来保护自己的,就是不许哭不可以被人发现。
当在医院时爷爷说到这里,原本怜爱地看著怀里睡得香甜的小家伙的眼睛,已经变得泪流满脸,充满著愧疚跟自责。
打从殷祈的爷爷开始逃亡那天起,五年来爷爷跟父亲就一直暗地里关注著他们的情况,并用两家才知道的方法每半年互通一次近况。
可是没想到的是,最後那天他们收到的消息,竟然是有人在印尼郊区一条小村子发现了殷祈爷爷一家,并已经狠下毒手将一家三口杀害,现场子弹洞刀痕处处可见,横尸在地上的三条成年人的尸体也一片血肉模糊。
一收到这个消息,爷爷就马上动身前往印尼找寻只有他们才知道存在的小殷祈,而父亲侧就留在原地按兵不动,只遥远控制封锁消息。
马不停蹄地直飞印尼後再坐上车子一路狂飙到郊外的村子,从事发到爷爷到达现场只花了前後不足四小时。
在呕心的血腥味弥漫的小屋子里,爷爷试图找寻当年只得五岁的殷祈,可是环顾四周,除了血迹淋淋外还是血迹斑斑,完全找不到一丝生气。
正当爷爷准备转身离开小屋去找村子附近的居民查问时,一丝微弱得不留心细听根本不会被察觉的声音从衣柜发出,於是念头在脑里一转,他便迈步走向衣柜并迅速打开柜门。
他永远都不会忘记,那时候抱著双膝蹲在衣柜里颤抖的殷祈,在面无血色的脸上那个恐惧不已的表情,看得他的心扎疼懊悔。
那是他们的错,让这孩子的爷爷替他们承担了一切,为这孩子带来了梦魇般的童年。
听到这里,殷浩雷只懂瞠大双目看著病床上虚弱的爷爷。无意识地收紧抱著怀里甜睡的殷祈,他心里面第一次出现对爷爷以及父亲的恨意。

离不开 - 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 <宝贝>
殷浩雷根本连想也无法想像,一个年仅五岁的孩子是怎样颤抖地抱著自己躲在衣柜,感受著母亲在隔著一扇柜门之近的地方被杀害,当时怀里的小东西在黑暗中听到的虐杀声,到底是可怕到一个怎麽样的程度。
呼吸像是溺水般困难,心脏彷佛是被利刃狠狠地割上了好几刀,无法形容的尖锐痛楚跟随著鲜血流遍了他全身。
这一瞬间他想打人,他想怒吼。
可是当他一想到小小的殷祈所承受过的恐惧,是如此的巨大,是连一个成年人也无法承受 —— 是他最尊敬的爷爷和父亲带来的 —— 他就觉得现在自己感到的悲痛根本连喊逸一声的资格也没有。
在强压著心底的愤怒的记忆中,後来虚弱的爷爷哀求他代替风烛残存的自己保护殷祈,因为殷祈是他兄弟遗留下来唯一的宝贝,现在是唯一他对死去的兄弟可以作出的仅有的补偿。
不过那时候他已经听不进爷爷任何一句说话,要不是怀里当时抱著小东西,很难说他会不会一时太冲动扑过去狠狠揍上病床上的老人两拳。
那天医院探访的最後,殷浩雷是沉著一张铁脸牵著殷祈离开的。
他心里其实很明白,帮派的事从来都不是用光明正大的方法可以解决,有某些时候的确要做出某种牺牲或是弃小保大,才能保住要守护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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