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都会，最不缺的就是人，最缺的，是机会。
注意到身旁坐着的几位同龄少女，都精心打扮过，看起来漂亮又自信，赵敏萱原本的那一点气势，突然低了下去。
李启轩没有说什么，只是轻轻拍了拍自己学生的肩。
真的，也许，是孩子们想的太简单了，模特不是人人能当，除了先天身材相貌条件要优之外，亦需有型有格有个性。
李启轩觉得，自己的三个学生，作为学生来说，是好的，但是真要做模特，只怕还缺少不少东西。
李启轩轻声对自己的学生说：“要有信心。重要的是你们勇于展示自己，表现出你们的信心，这就够了。成功与否，并不是最重要的。”
每隔一段时间，选拨室就会走出来展示过自我的人，有人出来时兴高采烈，甚至振臂高呼，而有人则无精打采，有人一出来就哭，低泣着诉说自己没有表现好，希望有多一次机会。
不过一扇门，却像舞台般上演世情百态。
李启轩看着，陷入沉思。
太多少年少女渴望一夕成名。
可是他们完全没有想过盛名之下的压力与失落。
正看着，想着，已经轮到赵敏萱了。
小女孩站起来，有点手足无措，紧张莫名。
李启轩安慰她，“不用怕，别紧张，做真实的自己。”
王远明和孙承安都和她握手，以示鼓励。
赵敏萱的身影在门后消失。
轮到余下的两个男生紧张了。
李启轩感觉，最重要是学生们心态调整好，成功与否真的不重要。
三个学生都展示完毕。
三个人都没有直接进级，他们全部被评审告之要回去等通知。
李启轩想，学生们也许成功，也许失败，结果已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有勇气迈出的那一步。
李启轩带学生去咖啡厅喝茶吃蛋糕，以此庆祝。
正在四个人打算离开，去附近的茶室的时候，有一个带着选拔会工作人员标识的人径直走到李启轩面前，礼貌地对他说：“这位先生，可否请你过来一下，占用你一点时间。”
李启轩愣住了。
孙承安先反应过来，“哎呀，李老师被星探看中了。”
李启轩急忙摇头，“不可能。”
李启轩让学生们原地等他一下，自己跟着工作人员离开。
李翼晨一到海选的会场，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靠墙的长椅上的男人。
那不是，那个清晨，车祸的伤者吗？
隔了一段时间，再一次见到他，李翼晨仍能清晰的忆起他的相貌。
远远的打量了一会，李翼晨发现，他是陪着身边的三个少年过来的。
虽然隔的远，但是李翼晨仍能感觉的到那个陌生男人咖啡色的眼睛里温和的光彩。看样子，他应该是一个脾气很好的人。
低声吩咐工作人员几句，李翼晨坐电梯上楼。
当李启轩站在李翼晨的面前的时候，他根本认不出眼前的人，带着疑惑和不解，他向李翼晨点头示意，问道：“请问，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李翼晨一摆手，“请坐。”
李启轩在李翼晨的对面坐下，再问一次，“请问，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李翼晨看着眼前的男人，微笑一下，问道：“你，还好吗？”
李启轩更加迷惑，“我？我很好。这位先生，我们认识吗？”
李翼晨抚着衣袖，微微侧脸，“怎么，你不记得我了？”
李启轩仔细打量了一下眼前人，搜索着自己头脑的记忆库，然后，他摇头，“抱歉，我们认识吗？”
李翼晨抿起嘴唇，“嗯，看样子你忘记了。提示一下，三个星期之前，清晨，宁静路，一场车祸。”
李启轩似有所悟，“啊，你。”随即，他的表情变的有些不自然，垂下眼帘，避开李翼晨专注的眼神。
李翼晨身体向前探一下，语气关切地问：“你，真的没事？之后有没有去医院验伤？”
李启轩急忙摇头，“啊，不，我没事，真的没有事。谢谢你关心。”
李翼晨“唔”一声，靠回椅背上，微微咪起眼睛，注视着李启轩略带慌乱的表情。
沉默了片刻，李翼晨问道：“对了，告诉我你的名字好吗？我甚至不知道你叫什么？”
李启轩摇头，“我真的没事，你不用担心了。”
“告诉我。”李翼晨略略皱眉，扬起了下巴，加重语气。
“李启轩。”
“做什么的？”
“约瑟中学的老师，教语文。”迫于对方的气势，李启轩把没有被问的也说了出来。
李翼晨满意的一笑，“我叫李翼晨，新翼集团的经理，主要管凯琪的业务。”
李启轩惊讶的看着眼前的人，原来，眼前的人竟然是凯琪的经理，不由重新打量他。
眼前的李翼晨，虽然坐着，也能看出身材高大，黑色的眼眸，黑发全部向后梳起，深色的衬衫和黑色的西装，整个人很有十九世纪三十年代十里洋场上风云人物的味道，面容英俊又硬朗，气质深沉，从容内敛。模特经纪公司的经理外形堪比模特，倒真是同他的职业很相称。
和李翼晨深沉的目光相遇，李启轩仿佛是被看透一般，他不由轻轻一颤，然后迅速的转开眼波，望向别处。
用目光捕捉着李启轩的表情，李翼晨开口问道：“我觉得，那天早上，你好像是有心事。我说的，对吗？”
李启轩别转脸，沉吟一下，点点头，“是，我，我家里出了一点事情。”
“恐怕，不是一点吧。”
李启轩抬起头，直视着李翼晨，“这是我的事。”
李翼晨笑了，“抱歉，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关心你。”
李启轩带着迟疑和疑惑，轻问：“关心我？”
李翼晨点头，“不错。”
“为什么？”
“不知道。”
看着李翼晨表情轻松而又莫测高深的脸，李启轩猜不透对方究竟是在想着什么。
“如果，没有事的话，我想走了，我的学生还在等我。”李启轩试探着问。
李翼晨点头，站起来，“我送你。”
李启轩站起身，摆手，“不了，李先生，请留步。”
李翼晨送到办公室的门口，果然止步不行，目送李启轩的身影消失在电梯里。
站在电梯里，李启轩微微皱眉，他猜不出李翼晨到底是什么意思。
突然的，思绪回到那一个清晨，李启轩心中一跳，露出痛苦的表情，咬牙，摇摇头，抛开回忆，整理心情。
带着学生准备乘出租车离开，李启轩忍不住回头，再看一眼举办海选的大厦。

第4节

带着学生准备乘出租车离开，李启轩忍不住回头，再看一眼举办海选的大厦。
在海选结束之后一个星期里，参选的三位学生并未再接到任何的通知。
李启轩心里很清楚，这三个学生都没有正式通过。
可是孩子们不这样想，他们仍抱持着希望。李启轩决定去选秀的组委会询问一下。虽然已经不抱希望，但是李启轩心底仍然盼着有一个参选的学生可以再进一步。
周四的下午，李启轩没有课，请了假，他再一次赶往“时尚之光”的选秀会场。
李启轩进到一个办公室，向那里的工作人员查询正式入选的情况。
结果不出所料，自己的学生的都没有正式入选。
工作人员态度很温和，一脸歉意的笑容，“对不起，我们很抱歉。也许，那三个孩子下一次就有机会。”
李启轩摇头，“是我麻烦你们了。谢谢。”他走出了办公室。
步出大楼的正门，李启轩打算回学校去，思考着要如何向学生们做说明。
一辆车停在了李启轩面前。
这是一辆黑色的厢式轿车，显然是经过改装，外型有点像是吉普车。
车窗摇下来，李翼晨坐在驾驶的位置上，仍然是黑色的西装，黑发全部梳向后，俊朗的笑容背后是一种莫名的威严。
“李先生，你好。”李翼晨主动向李启轩打招呼。
李启轩向李翼晨点头示意，“你好。”
“有事吗？”
“哦不，已经没有了。”
李翼晨露出微笑，“现在，你有空吗？”
“什么？”
“我想，请你喝杯茶总是我应该做的。肯赏光吗？”
李启轩不知要如何回答。
如果说不，也许，真的有点伤了对方的面子。于是，李启轩点点头，“好的。那谢谢你。”
李翼晨点点头，“不要去茶室了，那样显得我太没诚意。不介意的话，来我办公室，我泡茶给你。请先去大堂等我一下。“
李启轩眨眨眼睛，然后温顺地点头，“好。“
李翼晨一打方向盘，将车开向停车场。
面对面坐在茶几旁，李启轩低下头，看着眼前的茶杯，不知道要说什么。
李翼晨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的男人，他也一语不发。
终于，李启轩抬头，看看李翼晨，似乎是想要打破这让人几乎窒息的沉默，可是，他又不知道能和眼前的男人说些什么，于是，重新又低下头。
李翼晨看着眼前沙发上，静静的坐着，温顺的像是绵羊一样的人，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你的那几个学生，并没有进入正式的选拔。”李翼晨打破了安静的局面。
“我知道。”
“我很抱歉。”
“没关系。”
“最近忙吗？”
“还好。”
“可不可以多说几个字？”
“啊？”李启轩抬起眼帘，然后涨红了脸，“呃，我，对不起，我，我不太会说话。”
李翼晨咧开嘴笑了，然后问道：“茶好喝吗？”
“好。”
“知道是哪种茶吗？”
李启轩摇头，“不知道。”
李翼晨伸出手来，用不容拒绝的口吻说道，“行动电话给我。”
李启轩乖乖地取出行动电话，交到对方的手上。
李翼晨输入号码，保存，然后还给李启轩，“这是我的电话，如果想喝茶，打电话给我。”
“哦。”李启轩点头，不知为什么，他感觉在他面前自己像是小学生一样。
发现李翼晨的目光总是注视着自己，李启轩不由想要地躲闪着对方灼人的眼神。
喝完一杯茶，李启轩站起来，“我要回去了。谢谢你。”
李翼晨也站起来，“我送你。”
李启轩急忙摆手，“不，不用了。”又涨红了脸。
李翼晨笑着补充道：“我送你，下楼。”
“哦，哦。”李启轩点头，有点慌乱地走向大门。
送走了李启轩，李翼晨回到办公室，站在窗边静思。一想到刚才那个人慌乱的眼神和涨红的脸颊，他就想笑。
看起来也是三十岁的男人了，居然还会有那样害羞的表情。
但是，李翼晨也敏锐地注意到了，对方的脸容仍然憔悴，低头沉默时似有愁容。
他到底，有什么样的心事。李翼晨猜测着，却怎么也猜不透。
在学校里，李启轩把落选的事情告诉了三位学生。
这时候，这三个孩子已经接受了现实，表情已经回复。
将学生勉励一番，李启轩告诉学生们，这一件事已经过去，希望他们能全心的准备七月的中考，考上更好的高中。
下了班，李启轩拿着公事包，走向家的方向。
约瑟中学位于李启轩所住的宁静路附近，从学校到李启轩的家，约有三站路的距离，不想坐车时，李启轩常常是这样走回家。
李启轩住在宁静路东段的安居区，这里是政府和开发商合作，建筑的供给中等偏下收入居民购买的房子。李启轩是教师，得到了特别的优惠，得以在这里购房入住。
在路边的茶餐厅买了盒饭，李启轩慢慢走进大厦。
回到家，放下公事包，李启轩一个人坐在安静的客厅里，把饭扒进嘴里。
收拾好东西，李启轩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发呆。
天已经快黑了，早晨为了通风而打开的半扇窗还没有关上，风吹动窗帘，在空中轻轻摆动。
明明已经是夏天了，可是李启轩仍然感到有点冷。
没有开灯，李启轩就让自己一个人沉入了黑暗之中。
陡然，思绪又跳回到那个清晨。
那天，妻子姜映美一夜未见人，直到清晨五时左右才回到家。
姜映美一回到家，就打开电视，放大声音，然后很响的开关门，又在厨房一通嘈吵。
李启轩听到声音，穿好衣服打开卧室的门。
他知道，妻子是特意要吵醒自己。
看到李启轩站在卧室的门口，姜映美走了过来，她扬起下巴注视着自己法律上的丈夫，然后牵牵嘴角，开口问道：“跟你商量的事，想好了没有？”
李启轩的声音很平静，“我已经说过了，映美，不用想，我做不到。”
“你怎么这样！”
“映美，你明知道我是做不到的，你不用再来问了。能给你的，我都会给，给不出的，我没有办法。”
姜映美尖声道：“说的对，你，就是太没有办法了。”
看到李启轩低下头，姜映美瞪起眼睛，步步紧逼，“你看你，有什么出息，三十多了，在那么普通的私立小学当老师，这么多年，你做过些什么？跟着你，我得了什么好处？不知道的人还当我过的多好，你自己说说看。当初，我让你考公务员，你偏不听。现在，当老师，才赚几个钱。别人都去补习班代课或是为学生补习，你看看你那几个同事，哪个不是这样，挣的比在学校多的多，你呢？你呢？”
“可是，映美，”李启轩垂着眼帘，低声的辩白，“当初，你就知道的，我喜欢当老师。”
姜映美厉声道：“我可没见过你这么没用的老师。”
“映美，不要这样。”
姜映美坐下来，看着李启轩，语气放和缓了些，“跟着你这么多年，我争过什么？我倒是也得有的争。现在，明白告诉你，我另外有人了，可是，跟着你这么多年，我把青春都给了你们李家，我走，你总得补偿我一点。给我这笔钱，我也算有个防身，亏待我，说出去你也没有面子是不是。”
李启轩苦笑着，“映美，你知道的，我拿不出那么多钱。”
“分手，你给我一笔赡养费，应该的，我不过希望你一次付清罢了。是多一点，可是，你知道我不是一个人要用。”
李启轩长叹一声，“映美，请公平一点，这样，合适吗？如果，你真的觉得，我们无法再生活下去，要分手，可以。该给你多少赡养费，我给。房子也给你。我走就是了。可是，你还再要五十万，我实在是，给不出也不能给。请不要再提无理的要求，做无理的事情。”
姜映美一下子跳了起来，瞪视着李启轩，“五十万多吗？多吗？如果你肯，给的出。我走，难道身边不得带着防身的钱？和你结婚之后，我就一直在家做家庭主妇，当初学的专业早就荒废了，如今我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以后，你让我吃什么？我问你要的并不多。”
李启轩站起来，走向厨房，“映美，我们没有必要再讨论下去。如果你决定了要离婚，那么准备申请书。一切，让律师来说。”
姜映美紧跟在李启轩身后，一把拉住他的手臂，“你少拿律师来压我，如果不同意，我不会善罢甘休。”
李启轩很无奈的拉开姜映美的手，抿着唇，已经不想跟他说话。
姜映美又一把拉住李启轩，推搡着他，“如果你不同意，就出去。你不要留在这里，除非你答应。”
带着气愤与无奈，李启轩匆匆整理了上班要用的东西，早早的就离开了家。
就是带着这种心情，李启轩在路口穿越马路时，被没有注意到车辆行驶红灯的李翼晨撞到了，可是，根本没有想要和对方计较的李启轩，只是表示自己没事，就匆匆离开。
只要一想到离婚的事情，李启轩就变得很失落也很无奈。
最近这几年，李启轩和姜映美越来越无法沟通，很少交流。姜映美起初只是晚归，后来，就是彻夜不回。
李启轩感觉的到，妻子有了外遇，可是，为着家庭的平衡，为着他爱过她，所以，他并没有主动提出离婚，在等妻子开口。
今年年中，姜映美果然提出了分手，却要求要大笔的赡养费。
李启轩拿不出这么多钱。
为了达到目的，妻子采取了很多手段，现在，她还没有把他赶出家，也许不久，就会被她扫地出门。想到这里，李启轩苦笑起来。
当初，和姜映美相识、相恋是在大学，他们是同学。自己曾经是真心的爱过姜映美，李启轩知道，她也爱过他。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感情早已转淡，彼此之间的观念和价值取向越来越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