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飞----澐烟
  发于:2009年05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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骏马奔驰的速度很快,若是一般人在这样狂奔的情况下根本只能伏在马背上,任由座骑带领之後的行程,可是何双飞不是一般人,梅花寨的子民从小就在马背上长大,所以即使胯下骑的马匹速度之快超乎想像,何双飞还是迎著烈风挺直腰杆子,在北堂翼的面前,他可不想示弱。
「为什麽要分头走?这样不是很容易被各个击破吗?」
若是聚在一起,即使被追兵赶上了他们也不怕,一旦分散开来,不仅失去援手,且有可能会被各个击破。
北堂翼望了他一眼,眼神中除了惊讶外还有些许赞赏,之前他只觉得这小子天真可爱加上很好骗,没想到他的思路有时候却又比旁人还清楚。
「我们这一走,那个要抓我的武官很有可能就会找上北堂家,有我小舅回去北堂家坐阵,才能确保我爹的安全。」
「坐阵?怎麽程前辈在官场上很吃得开吗?若真是如此,那你回北房府也不会有事呀……」没想到那样不正经的人居然也会有那样的本事,真是人不可貌相。
「……你不会以为这一场闹剧下来会只有官府知道蝴蝶公子没死吧?小舅挡得了官,未必挡得了无孔不入的江湖人!」
江湖人?又是江湖,这句话让何双飞没来由的想起那日的怪梦,蝴蝶公子名噪天下是因为江湖,诈死退隐也是因为江湖,到底江湖是藏了多少好东西让人这样趋之若鹜?
何双飞後来又胡思乱想了好些事情,他现在心乱如麻,可总理不出一个头绪来,多变的江湖路扰乱了他原本单纯的心思,这个江湖这麽可怕,还是梅花寨好……
逃亡的一路上通行无阻,可是北堂翼还是不敢掉以轻心,胯下骏马直奔了百里後才停下来休息喝水,而何双飞受了一夜的惊吓加上身上衣服穿得太少,早已发高烧而不自知。
直到北堂翼为他测了头温他才知道自己发高烧。
手掌一触及皮肤即感受到那可怕的高温,北堂翼剑眉微蹙,关怀之情溢於言表。
「你在发烧,要不要我带你去找大夫?」这样的高烧要是换成一般人一定挺不住,不过即使是像何双飞这样的习武之人也要好好的照顾身体,才不会轻易留下病根。
「不用了,我们现在正在逃亡,哪有閒功夫去找大夫?再说荒郊野外的,你去哪里生一个大夫给我?」
何双飞气喘嘘嘘的模样让北堂翼放不下心,方才他只顾著远离追兵,根本连方向都没确认就让马儿直跑,现在到了那里他也不是很清楚,不过何双飞倒是说对了一件事,这种荒郊野外哪里来的大夫?
无奈地叹口气,北堂翼改变主意,在树林四周围捡了些乾树枝来升火,他将已经没力的何双飞抱到火堆旁,再从马儿背上解下一件毛毯铺在地上,让何双飞躺在上头,帮他取暖。
「这样你会好过一点。」
昏昏沉沉之间何双飞只觉得原本冰冷的身体开始温暖,他把头靠在北堂翼的腿上,完全忘了这个人之前对他做过许多不愉快的事,现在的他需要好好休息一下,看在北堂翼对他好的份上而且还提供他枕头,那些前尘往事就当作没发生过吧。
等到忙完的时候,早已月上中天。
何双飞因为高烧的原故无法睡著,他睁著大眼看著天上的月亮,然後想起了一些事。
「你真的是蝴蝶公子吗?」
北堂翼想了一下,最後给了肯定的答覆。
「是。」
「听说三年前你是江湖上炙手可热的人物,为什麽後来又消失不见?你好像有不少仇家耶。」不过依他看北堂翼做人处事的态度,要不得罪人好像也不太可能,应该有不少男人是为了自家姐妹或是兄弟讨回感情方面的公道而跟他结上仇怨的吧?
然後他感觉到北堂翼在笑,虽然他看不到北堂翼的表情,可是他就是知道北堂翼在笑,彷佛北堂翼就在他面前笑给他看一样,可是那个笑容却苦得跟什麽似的。
这种感觉非常诡异,彷佛他们能够看透彼此的心思似的,他一直很怀疑为什麽他们之间可以不经由语言就能沟通。
「三年前蝴蝶公子就已经死了,现在活著的是北堂翼,一个需要靠别人的血才能活下去的男人。所以,我是不是蝴蝶公子有那麽重要吗?」
「我只是想问清楚嘛,免得哪一天莫名其妙被连累都不知道为什麽……喂,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很久了,你当时是怎麽中缚心咒的?是因为你得罪了魏前辈?」何双飞翻身坐起,眼睛直盯著北堂翼看。
他有一种预感,那天做的怪梦不是梦,而是真实发生过的,如果魏前辈的连心咒可以让北堂翼靠他的血活下去,还可以让他们感觉到彼此的痛苦,那麽他们的心思能够互通就不是什麽怪事了。
连心咒,指的是连心思都相通吗?
要真是如此,为什麽他只看到了一半的前因後果?
「……那是一个很久远以前的故事了,你真想听?」虽然说他因为缚心咒而对魏无央有些怨怼,不过追根究柢,当时那种情况下,姓魏的没当场杀了他已经是看小舅的面子了。
「想!」何双飞点头如捣蒜,他最喜欢听故事了!当年听师父说那些江湖人的故事时他只觉得不可思议,现在由本人来说故事想必更精彩数分。
「……当初会踏入江湖,其实只是因为一句戏言。」

蝶飞(21)

十七岁的北堂翼侧过头,掏了掏耳朵,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你方才说什麽?我没听清楚,麻烦再说一遍。」
显叹了口气,认识这个人那麽多年,他总是怀疑这人从来没有认真看待这个世界过,游戏人间不是坏事,不过玩过了头就不是好事了。
「我说你这吊儿郎当的个性,要是被流放到武林中,肯定活不了三天。」
北堂翼闻言掀了个白眼,对好友的话不予置评。
「你真以为我这人这麽没用,小小的武林就难得倒我?」决定了!他这人天生反骨,别人说他做不到他就偏要做到,不过就是个小小的武林罢了,有何难闯?
更何况他还偷学了小舅的拿手绝活绝心掌,再加上他们北堂家祖传的剑术,肯定能够在最短时间内闯出一番事迹。
看到北堂翼眸光闪烁,显开始不安起来。
「我方才只是开玩笑的,你别当真了,你这人是天之骄子,要是有个万一那可怎麽办?而且北堂伯父会担心……」
显後来又说了哪些劝阻的话他已经不记得了,他只记得隔天收拾了行李出门後,接下来所发生的事就像是一场梦一样──
多年後的今天,他多希望那真的只是一场梦。
※※※ ※※※ ※※※
「然後呢?」故事说到了一半就停下来可是很吊人胃口的呢。
「然後?然後我就靠著北堂家的剑法和程家密传的绝心掌扬名武林,我原本想说玩个两年後就收手,没想到……江湖原就不是让人来去自如的地方,当时我年轻气盛,面对前来讨教的人在取胜之後毫不留情面给对方,再来就是我自以为是的正义,原以为杀了那些为恶的歹人会有许多人感激我,没想到只是徒惹风波,原来根本没人在意江湖人是否为恶,他们眼中只看得见一个人的名气,名气愈响亮的人在他们眼中就有如心头刺一样,不拔出来不爽快。而我,很快就成了很多人的心头刺。」
「喔?所以你一陷入江湖便再难脱出罗?那你是怎麽得到蝴蝶公子这名号的?听说是因为你风流……」
「我风流?是呀,我是有过一段风流荒唐的岁月,当时我入江湖并没有使用真名,怕给家里带来麻烦,那些人看我身边总是陪伴著美酒佳人,久而久之,人家就开始给我冠上花蝴蝶的名号,反正我也想不出什麽响亮的名号,也就任由那些人去凑热闹了。」
听到这样的解释,何双飞忍不住想吐血,为什麽有些男人招招手就有一大堆人为他神魂颠倒,而他自己却是一个红粉知己都没有,老天爷真是太偏心了,无论怎麽看他都比那只花蝴
蝶强上百倍吧?
「难道你就没想过与其中一人结为连理,从此共效于飞吗?再怎麽风流倜傥都有厌倦的一天吧?」虽然不知道为什麽会扯到这个话题来,不过何双飞觉得他有这个义务提醒北堂翼。
「共效于飞?」北堂翼的注意力被这句话拉了回来,他低头看著眯起眼睛赏月的何双飞,怀疑道:「你又知道我是真心喜欢那些人了?」
何双飞激动的跳了起来,马上又因为头晕而躺回去。
「难道你是在玩弄那些人的感情?北堂翼,我知道你有迷倒众生的魅力,可你若以为这样就可以随便玩弄别人的感情,那就是我瞎了眼看错你了!」
可恶,难道他不知道游戏花丛固然有趣,但是感情的真谛是与相爱之人白发共守吗?
还是这人根本不了解爱情,他的多情只是游戏的藉口之一?
「玩弄感情?你怎麽会以为我是在玩弄感情?当初……」当初要不是他在江湖中打滚太久太寂寞,也不会想要夜夜寻欢,那些陪在他身边的佳人全是他用金钱买回来的青楼男女,都是他用来排解寂寞的对象,一开始他也说得很明白,他不会爱人,他只是想要有人陪在身边,只是想要感觉人的温暖,只是想要提醒自己还活著……
不过,即使他有再多冠冕堂皇的理由,没经历过那种寂寞的人是不会了解他的心情的。
既然多说无用,那又何必再做解释?
「当初什麽?你怎麽不说了?」
「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麽会中缚心咒吗?怎麽我说故事你老喜欢插嘴?天就要亮了,天一亮我们就得赶路替你找大夫,你要不要听随你。」
「你这人怎麽这样……」何双飞正想抗议,却看到北堂翼闭眼假寐,知道再问下去也是没有结果,不如乖乖听故事的好。
「……你到底是怎麽中缚心咒的都还没说呢。」
北堂翼闻言再次睁眼,这一次他的双眼看向远方,透过阴暗的夜晚回朔著过往。
「因为杀人。」
「当江湖人再也看我不顺眼时,他们便找尽各种方法要杀我,我躲了又躲,还是躲不过他们的纠缠,最後我索性不躲了,他们就开始拿我身边的人威胁我,显……就是这样枉死的,当时他只身一人出门寻我,我千方百计躲著他就是为了不想连累他,没想到那个傻小子还是躲不过一劫……那些人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法在我面前杀了五个人,除了显以外其他四人全是我之前花钱买的青楼男女,看到他们一个个死在我面前,我开始发狂,毫不留情的杀人……对方来多少我就杀多少,直到有一天我被小舅和魏无央找到……那时候我逢人便杀,已经到了不明是非的地步,在我的绝心掌就要打死魏无央时,他就对我下了咒,之後我清醒时他便告诉我,此生此世我不得再使用绝心掌,否则将成行尸走肉。」
「……当时你杀了多少人?」很难想像蝴蝶公子发狂的模样,不知当时的他究竟造了多少杀孽。
「数不清了,当时天下那麽乱,江湖更是乱得一榻糊涂,那麽多人找上我只是为了杀了我扬名四海,死在我手上的江湖人没有成千也有上百……不过,你为什麽这样问我?」
「没什麽,只是想到师父跟我提过,一个人若是杀孽太重,很容易不快乐。你杀了那麽多人,却没有丝毫快乐的感觉,难道你没有想过要停止一切?」
「怎麽没想过?只是不管我走到哪都有人能够找到我,就算想停止也没办法……直到魏无央对我下了咒的那一天,我才知道唯有死才能退出江湖。」
「所以你就诈死?」
「不算是诈死,我只不过是让蝴蝶公子这个人消失在江湖上而已,蝴蝶公子的下场至今仍是谜,许多人还在猜他是死是活。」
故事说完了,何双飞却猛然想起一些事情,既然绝心掌再现江湖,很有可能不只董武先一个人知道蝴蝶公子没死,那麽当年的惨剧很有可能会再次上演……
「那如今你再现江湖,你的那些仇家岂不是会找上门?」
「是。」
「那现在怎麽办?我们要去哪里?」
「送你回梅花寨,然後我再找个躲起来。」只是,躲不躲得住还是个问题,总之,当务之急就是先送何双飞回家吧。
既然事情是因蝴蝶公子而起,他就算有天大的理由也不能拖累别人,他的心,已经够累了……
「躲去哪里?不如你跟我回山寨吧,梅花寨地形隐密易守难攻,你就算躲个十年八载的也不会有人找到你。」
「你真傻,难道你就不怕梅花寨因我而曝光,到时候闹得鸡犬不宁?」
「我……」何双飞确是没想过这个问题,他总以为事情到头来总有解决的馀地。
只不过,江湖人的恩怨又岂是这麽简单就能化解?
「没想过是吧,那就乖乖回你的山寨过太平日子,以後别再轻易下山了。」
何双飞被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知道这件事不在他的能力范围内,可是北堂翼身份会曝光他也有责任,若是放任他一人去面对这些难题似乎有失男人的气概……
无论如何,他何双飞都会想个不流血的解决办法,就算非得流血,也必须控制在最小的损失范围内。
唉。当个江湖人还真不简单呢。

蝶飞(22)

天一亮,两个一夜无眠的男人就收拾好少得可怜的行李,任由马儿选了一个方向後,他们把寻找梅花寨的任务交给了命运。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得替何双飞找个大夫才是。
「我的烧已经退了一些,还用得著找大夫吗?」何双飞依旧坐在马背上,不同的是北堂翼用一条布把脸遮了起来,走在前方牵引著马儿,成了马僮。
「烧退了不代表病好了,你从昨晚就一直拒绝找大夫,难不成你怕大夫?还是怕药苦?」北堂翼虽把容貌裹得严严实实,但言谈语气中何双飞还是能感觉到他在偷笑。
也不知道是因为风寒还是怎样,何双飞一听到北堂翼的偷笑声脸都红了。
「我是在替我们省麻烦,找大夫就得入村里,有村里就有人,有人的地方你就很容易曝光,到时候又会引来一堆麻烦……再说了,我现在气虚体弱的,万一打起来可是很吃亏的。」何双飞感到一阵头晕,趴在马背上活像个病鬼似的,不管说什麽都去了半成魄力。
「咱们小心点就成了,小村落应该不会有什麽武林人才是,我是不希望找到梅花寨的时候你已经得道升天,到时候我又得辛苦下地府去把你拖回来就惨了。」一路走来已经过了两个时辰,从昨夜开始他们两人只有喝水完全没进食,就算不找个大夫治风寒也得找个地方吃饭吧?
这种鸟不拉屎乌龟不下蛋的鬼地方连只飞禽也没看见,害他们饿了一夜的肚子,再不找东西吃,他们真的就得结伴下地府去当阎王爷的女婿了。
「我不想看大夫……我想吃饭……」烈日当空,他又开始昏昏欲睡了,只可惜头痛和肚子传来的空虚感让他怎麽也睡不下,唔,他好想念梅花寨的厨娘啊……
「快了快了,已经走了两个时辰了,应该就快有村落了,你再忍忍……」其实不只何双飞染上风寒,他自己的身子也才刚好,受不太了这样的奔波,昨晚要不是有小舅的帮忙,也许他现在早已成了刀下蝴蝶也说不定。
哪里有人烟呢?小舅把这匹马交给他的时候曾提到过它颇具灵性,会自动找寻有人烟的地方,希望小舅没诓骗他才好。
※※※ ※※※ ※※※
「咕噜咕噜……」两人肚子起了共鸣,一起哀号著主人对它们不人道的虐待,就连号称良驹的马儿也走的意兴阑珊,两人一马简直就像灾区来的难民。
所以当他们看到人烟的时候,差点没高兴到当场昏倒──开玩笑,要昏倒也得等到吃饱才行!
只见两人一马以极快的速度向人烟飞奔过去,就像沙漠中的旅人看到水一样的渴望莫名。
一进到村落,第一件事就是找个饭馆解决民生问题,北堂翼这人就算在落难时也颇讲究,硬是挑了一家最大的餐馆才肯进去,引起何双飞的抱怨连连。
「你是想饿死我吗?挑个饭馆也要挑半天!我好饿,再不吃饭我就要饿死了……」
胯下的马儿彷佛也赞同何双飞的言论,不断发出「嘶嘶」的叫声。
「看吧,就连马儿也累了,等一下要是饿死它我们就没马可骑了。」何双飞嘟嚷著,还不忘安抚胯下的骏马──梅花寨上的山贼以马为交通工具,也爱马如命,向来舍不得让马儿受到丝毫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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