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阳晚----梨淡初雪
  发于:2009年06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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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依旧未出声,也不知是过于自信还是如何。刚明显感觉到小光的担忧越来越深,自己在这里反而成了他的累赘,想松开手让他不要分心,反被他握得更紧。刚只觉一阵内疚,又不敢轻举妄动,怕给了敌人可趁之机。
正当三人僵持不下之际,却听一人惊愕而担忧地道:“二四少,光公子,这人是……”
“雅纪,保护你家公子!”小光话音未落,已将刚推向才加入局中的人,自己却飞身攻向那黑衣人,两人一番缠斗。刚是不懂武功的,自然也看不出个所以然。雅纪的武功本不及他二人,何况听了小光的话便将心思都放在了刚身上,也就未曾留意,直到黑暗中有人闷哼一声,似受了伤,他才将注意力移向那边:“光公子没事吧,可要雅纪帮忙?”
他话音才落,白影一闪,小光已收剑落在他身旁,白衣上染了点点血迹,看得刚心惊。小光一笑,眉间流露出些许遗憾,道:“放心吧,这不是我的血,可惜让他跑了。”
“你没事就好。”刚悬着的心总算可以放下来了,只是挽着他手臂的手还有些颤抖。小光另一只手覆上他的手腕,熟悉的温度让他渐渐安心,才问道:“你们这次出来,除了芷兰清居的人,可还有其他人知?”
小光这话是问雅纪的,只见那脸上尤带着几分天真稚气的少年皱着眉头思索了片刻,摇了摇头:“先生只吩咐准一哥哥和我来接两位少主,连底下的人都不知道,先生断然不会与别人提起。”雅纪口中的先生自然就是刚的师父,空岚谷谷主木村拓哉。
小光听了这话也沉默了,刚隐约能猜出他的担心,却也不知如何是好。小光回过神来,见那人一脸茫然地望着自己,不由一痛,安慰他道:“没事的,我送你回去吧。今晚让雅纪陪着你,冈田公子和翼公子都在你隔间,一有动静他们马上会赶过去的。”
刚笑着点了头,由他和雅纪陪自己回了房。到了门口,小光却没有要进去的意思,刚也随他,脱了他的外衣在手,笑道:“你还说我,自己不要病倒了才好。”
小光接过一笑道:“你都穿了这么久才来说,我真病倒了那也成你害的了。”
刚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也不说话,只看着他笑得天真无邪。小光认命地摇头叹气:“好了,去睡了,明天还要赶路呢。”见他乖乖地过去躺下,小光又叮嘱了雅纪几句,才替他关了门,慢慢踱回自己的房间。
才推开房门,月光便迫不及待地想从每一处空隙中钻入,偏被他眼疾手快地全然拒之门外。他也不掌灯,便在黑暗中静静地站着,沉默许久却忽然冒出一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胡闹!”
黑暗中似有人影闪动,小光叹了一声,移步过去扶了那人起来:“有什么好跪的,知错改了便是,以后不可这般鲁莽。幸好刚才来的是相叶雅纪,若是冈田准一或是今井翼,我如何能放你走?你的伤……”
“皮外伤,不碍事的。”那人开口,声音却是清灵动听,“大人手下留情,润知错了,再不会有下次!”
小光幽幽一叹,取了桌上火折掌了灯,一面道:“过来我看看。”那人却低着头将双手藏在身后,不肯挪动半步。小光眉间怒意微现,一伸手便抓了他左手手臂,那人一生闷哼,额上汗水直下,却是挣脱不得,只能由着小光将他的衣袖卷起,扯去那胡乱裹上去的布条,露出一道深可见骨的剑伤。
小光眸中怒火闪动:“还说没事?松本润我看你是不想要这只手了吧?”见他低着头一声不响,小光也不好受,毕竟还是自己伤的他。拉了他坐下,又自随身带的行囊中取了伤药出来,替他上药:“你这样子,别说别人见了心疼,便是我也不好受,何况还是我伤的你。”
松本润眉心紧蹙,语气带了几分酸楚几分委屈几分坚毅:“是润自己糊涂,也用不着别人来为我心疼。何况润的命是大人救回来的,大人便是杀了我,我也……”
“不许胡说,你好好的,我杀你做什么!”小光手中动作不由得加重,惹得他更是虚汗直下,却死死咬着下唇,不肯叫唤一声。小光自然知他心中所想,也不愿再说下去,扯开了话题:“你此刻不是该在天灵寺吗?”
松本润眸中闪过一丝疑虑,迟疑了片刻说道:“魔尊大人有令,让我暗中保护大人。”
“保护?”小光轻蔑一笑,“那你就好好保护,又何必去惹芷兰清居的人?”
松本润心中不由得一寒,低了头悄声道:“润的主子只有一个,润不想光一大人误会,而且……润也不愿见光一大人为情所困。”
“润,你多心了。”小光替他上完药,慢慢包扎起来,动作轻缓柔和,“义父让你暗中保护,你便好好保护,其余的事我自有分寸。”
松本润双眸一黯,待他包扎完了便起身道:“大人自己小心,润先行告退,大人若有事吩咐,润必在左右,大人……”
“我知道。”灯火下,小光笑得艳绝凡尘,“润跟了我这么久,不必多说,我自然感觉得到。只是过了这落霞镇便是芷兰清居的势力范围,你不可再轻易现身,先找个地方把伤养好。”
松本润没有答话,只是唇边漾起一丝浅笑,配上他本就妩媚的眉眼,更显妖艳动人。
再上路的时候,小光依旧策马行在前,刚也依旧坐在车内,两人似乎又没了交流,可明眼人都觉察得出来,两人之间流动着一股很微妙的气息。小光不知道其他人知不知道那晚的事,他是没有说起过,想来刚也不会说,雅纪大概也没有说,否则别说是冈田和今井,便是泷泽和翔,也该一早来问了。
如小光所言,过了落霞镇便入了芷兰清居范围,一路上也不必再担心什么,只是越近空岚谷,刚的眉头便锁得越紧。一行人行了几日便到了空岚谷外不远的一处小镇,刚自然是不愿木村见到他风尘仆仆的样子,小光等人是客,也不敢怠慢。几人便在镇上找了一处居所,洗去了一路风尘,才又重新上路。
小镇离空岚谷不过几里路,刚索性也不坐车了,逼着冈田在镇上给他找了匹马,跟在小光后面慢慢行去。可还走了不到一半的路,便见前面尘土飞扬,分明是有人策马而来。小光见刚黯然失神,便猜到是芷兰清居来了人。果不其然,待那二人到了面前,刚踌躇了半天才不情不愿地打了声招呼:“小井、太一,你们来了。”
“竹居士”国分太一,“菊居士”井之原快彦,小光一笑,心道这人木村果然宝贝得很啊。他也不愿落个偷听之名,轻踢马腹,正欲离开,却被刚一把拉住。小光回头颇有些疑惑地看着他,却听他向两人道:“这是我朋友,叫小光,小准大概已经跟你们说过了,我……请他来做客的,你们要好好招待。”
那眼睛眯成一条缝的井之原一声冷哼道:“你以为拉个人回来就有用?先生这次是真生气了,你还是准备好去后山思过吧。”
那笑得和蔼可亲的国分却转向小光,便在马上作揖道:“光公子不要见怪,小刚虽是任性了点,但也没有坏心。光公子既然来了,就且宽心在这住下,小刚也难得有可以交心的朋友,光公子若无要事,就住些时日,只当是陪陪他吧。”
小光忙回礼道:“在下倒是无事,只怕扰了木村先生清修。”
国分笑道:“公子过谦了。公子才识过人,气宇不凡,先生早就想见见公子了。”
小光低头道一句“惭愧”,眉宇间却浮现一丝难得一见的不安。国分也没再说什么,与井之原耳语了几句就一同在前领路,不一时便到了空岚谷。小光多少听刚等人提过空岚谷,可所闻毕竟不如所见,真入了谷,才知世间竟有这般人间仙境。
空岚谷本就地处南端,气候宜人,众山环绕幽谷,谷底四季如春,百花齐放,香气浓郁,沁人心脾。通往芷兰清居的道路两侧列了两排樱花树,粉红的花瓣随风而舞,俏皮地飘落到来人的发间眉梢,惹人怜爱。入了芷兰清居,那一色的粉红便换成了各色兰花,清新娇嫩,随着微风摇摆,真真让人心疼。
只不过,此刻再好的景色也挥不去那人眉间的烦恼。他也不在乎芷兰清居那些大大小小老老少少熟悉的不熟悉的投来的目光,拖了小光慢慢走在最后,只恨这条路这么快就到了尽头,死活不肯迈出最后一步。若不是见首座上那人的目光越来越寒,他也许真就拖着小光再离家出走一次了。
小光被他拉着,又被满屋子的人盯着,也是尴尬万分。其他人倒也还好,可上面那人怎么说也是他的长辈,又不好避着,只能咬了牙将仍在垂死挣扎的刚拉了进去。而刚大概也知逃避无用,在小光身后躲了一阵,终究还是慢悠悠地挪了出来,便欲下跪,被那人一把扶住,刚抬头,眼睛里都快滴出水来,甜腻的声音带着几分委屈:“师父……”
那人一声冷哼,收回了手重坐到主位上,冷然道:“还知道回来?”却也是宠溺居多。
刚自知在劫难逃,索性也不辩解了,仰头道:“师父,这次的事都是我不好,跟小翼他们无关,你要罚就罚我,别怪其他人了。”
木村看了他半晌,脸上神情虽还是漠然,语气却已缓和不少:“倒是学会讲义气了。那好,你就连他们的份一起领了,去思过崖思过吧。”
“是。”刚嘴上应着,却没有一点要离开的意思。木村蹙眉,眼神带了几分凌厉,看了刚一颤,却还是硬着头皮将小光拉了出来:“师父,我有几位朋友来,我在思过的时候,您可要替我好好招待着啊。”
木村从小看他长大,又岂会不知他在想些什么,只不当回事,移目看向小光,一面却道:“我自有分寸,要你来教?你还不去,是想让小翼他们陪你一起?”
“这就去了。”他倒也是真不希望将其他人扯进来,又转头看了看小光,目光透着歉意,才随厅内其中两人一起离去。
小光自一进门就被无数诧异而警惕的目光盯着,本就浑身不自在。适才碍着刚,那些人还不敢太过放肆,眼下刚一走,简直是肆无忌惮起来,便是小光,被这样看得久了,也不免有些焦躁不安。努力让自己镇静下来,小光抬头对上木村的视线,正欲开口,却听木村先道:“堂本公子是吗,果然是一表人才,人中龙凤。”
小光的动作顿了一顿,有些慌乱地低了头,一派谦逊:“先生谬赞了。”
木村也不急着回话,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唇边扬起一丝浅笑:“我听小雅说,在栖霞客栈你救了刚,可有此事?”
小光一愣,目光不由自主移向一旁的相叶雅纪,见他朝自己微微一笑,小光不由得微微蹙眉。再看向冈田等人,却见他们皆是一脸惊讶,似乎并不知道此事,小光眼神黯了一黯,心内叹了口气,才道:“谈不上救,不过是为朋友退敌,可惜还是让他逃了。”
木村微微点了点头,沉默片刻后又问道:“天魔域的人?”
小光心中震惊,面上还是一派平静,摇了摇头道:“小光不敢断言,不过他使的暗器的夜璘。”
“夜璘……”木村沉吟,似想起了什么,眉心微现一丝忧虑,但片刻之后便回复淡漠,起身对小光等人道:“公子一路辛苦,我让人准备了客房,公子先去休息片刻,晚些时候再让人去请公子。”
小光听得他这般称呼,忙垂首道:“先生一口一个公子,小光怎么受得起?您是长辈,又是刚的师父,先生若不嫌弃唤我一声小光便是。”
木村一笑,似料到他会这般说,也不推辞,欣然道:“那好,也难得刚能交到朋友,这孩子一直闷在这里,也是可怜,小光便安心在这住下,且陪他几日吧。”
小光似舒了口气,眉梢眼角皆泛起层层笑意,那般美丽,那般舒心,便是木村见了,也不由得心生欢喜。轻轻道一声“是”,小光便向木村简单行了一礼,带了泷泽与樱井,随国分太一去往居所。
他前脚才出了厅堂,今井翼便扯了相叶雅纪过来:“刚哥哥在栖霞客栈遇刺,你为何不同我说?”他本就聪慧过人,听了木村和小光几句话便将头绪理了出来,只怪自己保护不周,却也恼雅纪瞒而不说。
却听木村叹了口气道:“是我的意思,你莫要怪他。”
今井翼看向木村,有些难以置信:“师父?”
木村看着小徒弟,心有不忍,面上却还是漠然:“又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事,他既要出去闯,总要叫他吃点苦头才记得住教训。”
今井翼心头一颤,慌乱说道:“可万一……”
“现在不是没事吗?”木村的嗓音厚重了几分,却也柔和不少,今井翼听了心头一宽,知道师父这般交代定有用意,也没再纠缠下去。反是旁边冈田准一听了这番对话,多少抓了点木村的心思,蹙眉问道:“先生是否有所怀疑?”
木村看了看他,一笑道:“我知准一也有疑虑,不妨去查查吧。”
冈田扬眉,眼睛也亮了几分:“准一知道该怎么做,请先生放心。”
若说堂本光一没后悔过带泷泽秀明出来那绝对是假的,例如眼下他就十分想把那人的嘴给封上,拿绳子绑了叫翔直接把他踢回给涉谷昴,再也不带他出来。堂本光一斜眼蹙眉看着对面那不自知的人,左手按在太阳穴上,暗自庆幸没把另一个一张嘴就收不住的笨蛋带出来。
樱井翔眼看着堂本光一的脸色越来越差,额上汗水不住往外冒,再看一眼身旁那仍旧滔滔不绝说着废话的人,决定为了自身的安全先采取行动。眼见樱井翔那蓄力的一指正要点上某人的哑穴,堂本光一叹了口气,以眼神制止了翔,转向泷泽秀明,冷冷地道:“泷泽秀明,你说了那么多废话到底想知道什么?你若再不想说,就趁早给我滚出去!”
泷泽秀明当然不是真的傻,也不是真的无聊到要在这里跟他这精明无比的主子闲扯,说了这么久不过就为了他这一句话,他不开口自己和翔是怎么也不敢问的。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泷泽秀明忽然一脸凝重地凑近堂本光一:“刚公子遇刺的事,怎么从未听光少提过?”
堂本光一早料到他会问这个,一面推开他过于靠近的头一面悠然答道:“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提来做什么?”
泷泽秀明拍开他的手,不死心地继续问道:“刺客当真是天魔域的人?”
堂本光一却似忽然失了耐性,双眉紧蹙,眼神冰冷:“泷泽秀明,你若闲着没事就去四处逛逛,回头画张图纸给我。”
泷泽秀明乍听这话,一张俊脸马上黑得跟什么似的,嘴角抽搐:“光少您就别强人所难了,您也知道我那画……我倒是敢画,您敢看吗?”
堂本光一想都没想,脱口而出:“那就跟翔一起去,两个人也能看得仔细些。”
摆明了是赶人,就算再无知也能察觉到不对劲,只是对着这阴晴不定的主,实在不敢深究。泷泽秀明和樱井翔识趣地起身离开,未发觉背后堂本光一眼神复杂。待他二人去得远了,堂本光一才幽幽叹气,喃喃自语道:“我该告诉他是你吗,润?”
在芷兰清居的日子也还算过得舒适,除了时不时会被人瞪两眼,其他倒也没什么。许是那天听木村说了自己救过刚的事,芷兰清居上下对自己的态度也转变了不少。几天下来,堂本光一也将芷兰清居的地形摸了个透,只除了堂本刚正在思过的后山一带。
堂本刚自那日去了思过崖就一直没有出现过,光一也不知道他几时才能将四人的责罚都受完,不过这么些天没见,倒还真有些惦记他了。初觉的时候连光一自己都吓了一跳,猛然间竟想起松本润同自己说过的话——为情所困,堂本光一自嘲地笑笑,将那可笑至极的想法从脑中挥去。想到松本润,不免又想起他的伤,也不知他眼下处境如何,是否真的跟了来。
正当他胡思乱想的时候,忽听有人喊了一声,他猛地清醒过来,才发觉自己竟不知不觉走到了后院,院中只有一个看上去像是在这做事的中年人。光一左右看了看,确定没有旁人,才指着自己小心翼翼地问道:“您在叫我?”
那中年人很是无奈地摇摇头,眼神似乎有些鄙夷:“不叫你叫谁?这里就你跟我,难道我没事叫自己啊!”
堂本光一长这么大还没被人用这种眼神看过,顿时心里堵得慌,可又不好发作,只能低了头不去理睬他。不料他却将一个食盒塞了过来,堂本光一诧异地抬头看他,却被他一把拉住转身就走。这人看他瘦瘦小小的,武功也不怎样,力道却不小,便是光一,不用上些内劲也挣脱不了,芷兰清居当真是卧虎藏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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