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要手帕吗?”
“不用,我们走快一点。”
“好的,可我还是个伤患,你别这么拽着……”兰 斯身上的气息逐渐变回正常,他又成了那个高高在上的亲王,让人不敢反抗。他越走越快,到了后来奇洛要用跑的才跟得上他,直觉告诉他兰 斯在发火,而且对象就是他自己。奇洛立刻想到他是吃醋了,毕竟在那么动人的表白时刻,莱尔居然紧紧抓着他这个灯泡,还一副怕被他“侵犯”的样子,是男人都会生气的。
“喂,其实莱尔没有讨厌你。我是说,你很有魅力。”
“是吗?”兰 斯头也不回,“谢谢。可我有更重要的事要跟你谈谈。”他快步走到一处隐蔽的壕沟,拉着奇洛跳了下去,一翻身将他压在身下。
“不是吧你?我不做下面的。”奇洛慌忙抓住自己的裤腰带,“你……你……你可要想清楚。”
“我想的很清楚。”兰 斯满面怒容,和刚才在莱尔耳边低声细语的样子相比简直是两个人。他把一个硬邦邦的东西摔在奇洛脸上,和他的面具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叮当声。
是那面镜子,奇洛突然明白了许多。
“这个破东西是你八年前给我的,还记得吗?”
“当然,不过这中间有些误会——”
“你想不想看看这里面会显出什么来?你还记得有个叫龙儿的小孩吧?”
“……记得。”
“他是我的人,长的很漂亮。”
“没错。”情人眼里出西施,奇洛不敢否认。不过当他看到镜子里折射出的画面时,马上知道兰 斯为什么会这么说了。那是莱尔从孩童蜕变成少年的过程,他浸没在圣池中,天使将祝福撒在他的身上。满是疤痕的皮肤蜕去,新生的肌肤如婴儿般娇嫩。 少年抖动着睫毛缓缓睁开眼睛,他的眼眸是漂亮的浅灰色,纯净无瑕。那是天使都自叹不如的容颜。
“他原本可以很快乐。”兰 斯靠着战壕的挡土墙呆望着画面里的人,疼惜的眼神从那少年低垂的颈项滑到微弓的脚尖一遍又一遍地爱抚着。画面不断变幻,兰 斯的视线跟随着里面的少年,时而欣喜,时而忧愁。没多久不幸的那一幕开始重演。面具从魔鬼脸上碎裂的那一刻,他们两个谁都没说话,只有画中的少年在无声呐喊。
“你知道我为什么找你了?”兰 斯抽出佩剑横在奇洛的脖子上。
“居然利用我,你这魔鬼的帮凶。”
“等等!你先别冲动,为什么你会看到这个?照道理你只能透过镜子和龙儿说话不是吗?”
“以前是这样,所以我一直都以为他是在生我的气躲起来了。幸亏这么多年我一直没有放弃见他的念头,才能看见这个。”他的剑锋在奇洛脖子上划出一道血痕,“太晚了!为什么每次我都是在事后才知道真相!”
“我一次次的和他保证,以后都会保护他,不会离开他。可每次不幸都是我造成的,你知不知道这快把我搞疯了!”
“冷静!兰 斯。要知道我也是被陷害的!”奇洛为求自保朝他扔了个冻结咒,绿色的光束射中他的右手背立刻被吸了进去,那只原本属于魔王的手果然威力无穷。但这点空隙已经让奇洛有机会跳出壕沟,他身体里现在有两个灵魂,不能被个疯子砍死。
兰 斯在他身后紧追不舍,密集的剑招攻过来,好几剑都是贴着他的头皮擦过去。奇洛只求莱尔能马上出现,看现在的形势也只有他能制止得了。
“住手!我命令你,兰 斯阁下!”
略带稚嫩的声音无比威严,却是来自于银发小王子。他一定是在外面晃荡了很久,连嘴唇都冻成青紫色。他的搅局让两个男人都有些意外,这小家伙居然不怕死。不止这样,他还抽出自己的佩剑把奇洛护在自己的保护范围里,和兰 斯剑锋相对。
“兰 斯阁下,我不知道您为什么乱发火。但奇洛先生是我的朋友,我以法兰西皇权继位者的身份命令您住手。”他一再用“阁下”而不是亲王来称呼兰 斯,这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拜托夏尔,缠住他一会儿。”奇洛在皇太子耳边急促的低语着,他担心这个疯子会去找莱尔,这只会火上浇油。没人知道欲望之种爆发之后会发生什么。
“你去了哪里?我找了你一晚上,米哈尔。”小王子艰难的回过头,他已经冻僵了。
“我和莱尔去办点正事,你找我干吗?”
“没有,就是想看看你。”
“谢谢,记得多拖住他一会儿,我走了。”奇洛拍了拍他颤抖的肩膀,对着那个杀红了眼的男人做了个鬼脸。他一转身,就听见一阵铁器冲撞,居然连皇太子都不放在眼里,兰 斯这家伙!
“米哈尔……”少爷在他心里叹息。
“什么?怎么突然叫的那么亲热?”
“那孩子他一直叫你米哈尔,你都没感觉到吗?”
怎么可能没感觉?那是属于夏尔的专属称呼,可是,为什么又会有感觉呢?
他跑进莱尔的营帐时,他满脸红潮,床上一片凌乱。没出息的家伙,果然在做那个。奇洛毫不犹豫地冲上去抢下他的针管。
“我不是跟你说过不能多用的吗?这药会让你没命的。”
“死就死吧,我受不了!”
奇洛这才发现那针管是空的,他只是在用针头自虐。“傻瓜……”奇洛第一次看他这么不受控制,即使毒瘾发作也不过他这样。“你现在还有药吗?我帮你注射。”
“没有,都用光了。”
“都用光了?!我那是留给你三个月的分量,你不会每天晚上都发作吧?!”
“别说了!快替我想办法……”
他靠在奇洛身上,呼吸乱成一团。这种样子如果还把持得住,那就不是正常男人了。不过幸亏奇洛心里住着比他更正常的男人。
“性感毙了,米哈尔,上他!”
“这是你新的吃醋方式?”
“那怎么办?这小家伙应该还是雏儿吧?”
“不然咧?!夏尔你正经点。”
“谁不正经啊,裤子鼓起来的人才不正经吧?”
奇洛一低头,自己的那里确实有逐渐变大的趋势,可又有些奇怪……为什么变大他没感觉,难道被那个铁锅烧坏了?等等……这个尺寸大得不像话啊……就连莱尔也察觉出不对劲了。
“你……唔……你顶到我了。”
“啊!啊啊啊!对不起!他一激动,裤子居然有被撑破的迹象,有个东西硬邦邦的卡在他腿上。莱尔尴尬地退后了一点,他压到奇洛的衣服,这么一拉扯,那东西就从裤子里钻了出来。
“好大!”
两人异口同声。那原本被装在胶袋里的幼苗抽动着越长越长,看来是莱尔的情 欲对它造成了影响。
“真的有反应,莱尔你再做点什么吧?玛门那家伙是怎么说的?”
“莱尔?小傻瓜说话啊?”
“你脸红什么?”
“他说要用最容易带出我情绪的方式……”莱尔不仅说话声音开始性 感,连呼吸都性 感了。在场的“两个”男人顿时有种被电到的感觉。
“你……你你……你你现在的情绪……已经很……很……很很okay了。”
“唉,你帮他吧,我不会怪你的米哈尔。” 少爷无奈的叹了一声。
“奇洛,你要对我做什么?”
“帮……帮……帮……”
“不……不……不……”
“你们两个没救了。”
一阵尴尬过后,驱魔师的黑手套代替他的手在莱尔身上活动,两人都把头扭向一边。那棵膨胀得已经有些丑陋的植物开始微弯,可莱尔的情绪并没有因此缓解多少。他们有一搭没一搭的找话来聊,免得尴尬。
“我在想,如果你们回来的关键就是阻止他变成吸血鬼,而他之所以堕落是我的关系,那是不是让他恨我会比较好?不然也起码离他远远的。”
“他怎么可能恨你?你知不知道因为你他刚刚差点—”
莱尔突然抓紧奇洛的袖子,浑身僵硬。
有股戾气从门口传来,驱魔师认得那气息,不久之前才刚刚从他的剑下捡回一条命。奇洛尴尬得无法动弹,可这只能让事情变得更糟。莱尔现在就靠在他怀里,衣服被脱得七七八八,一条光溜的长腿搭在床沿上轻微抽抖。门口的人故意弄出一些声响,床上的两人浑身不自在起来。
“怎么办?”
“继续吧,反正都这样了。”莱尔将头扭到一边,故意让奇洛吻着他的锁骨。门口的人已经呆住了,可他并没有离开的意思。
“龙儿……”有人想挽回什么。
莱尔咬着奇洛的肩膀,暗示他做“全套”。驱魔师一咬牙,抬起他的脚搭在肩膀上。
“说起来,就连你的初吻都是我的。” 奇洛坏笑着冲他挤弄着眉眼,只是做戏而已,干吗哭……他俯身吻着莱尔的眼角,感觉到他的气息平顺了许多。又过了一会儿,门口的男人知趣离开了。
“莱尔,我们都错了。”那人一走,奇洛立刻从床上爬起来,新奇地研究魔草饱满的枝叶,“原来最能带出你情绪的不是做 爱。”
“是吗……”他身后的人扶着额头,已经从狂躁难耐的情绪中恢复过来。
“是你的眼泪,莱尔。”奇洛将他的脸转过来,对着光线,“是你发泄出来的悲伤。”
“我现在……也只有那种东西是真的了。”面对这讽刺的真相,他唯有苦笑。
第四十八章 忘情忘忧
奥尔良大捷后,不断有人加入莱尔的雇佣军,从最开始的四千到一周之后的一万,这庞大的军队已经有能力撼动英国在北方的根基了。希农的贵族党和当时逃离奥尔良的贵族首领们接到这个消息,立刻向奥尔良赶来,局势变动太快,他们一时还有些无法适应。这些人的到来虽然让骑士军团和平民雇佣军之间产生了一些间隙,却正中夏尔太子的下怀——他正愁找不出内奸是谁呢。
他的两大爱将,吉尔.德.兰 斯和莱尔.李扎克此刻的处境大有不同,一个陷入女人的温柔乡中,博洒他爱的雨露。另一个除了替他扫荡在奥尔良周围的英军残部外,做了件很自讨没趣的事:他以法兰西皇太子的名义向英国和勃艮第正式发出战书,宣称法兰西的王只有一个,他们必须立刻停止在他人国土上的暴行。不久后的两封回信情绪都很极端,令他哑然失笑:
勃艮第的菲利普用了三张精致的羊皮纸书写他这几日的思念之苦,然后琐碎地讲了一些为他所做的荒唐无聊之事。比如教他宫廷里的画匠绘制新的圣母图,那圣母却要是黑发灰瞳。比如为米伽勒单独建立的神殿,希望他能将福祉赐予最虔诚的信徒。比如他用纯黄金打造了一把竖琴,每天亲手调音,反复撩拨。这封像裹脚布一样唠叨的情信看得莱尔毛骨悚然,尤其是竖琴那段,也不知他是不是故意错写了一个字母,让那单词变成了他的名字,词句立刻变了味道。莱尔一想到那男人是在幻想调教自己的身体,恶心得头皮发麻。这样比起来,另一封信虽然只有几行字,却让他心情舒畅多了。他很欣赏塔尔博特公爵那一连串的骂词,一个招摇撞骗靠卖皮相才能上位的小“跳蚤”,相比矫情做作的“琴意绵绵”,“小跳蚤”这个用词坦诚太多了。
五月初的法国南部,正是草长莺飞的时节。天气温和,路边的矮篱被雨露阳光滋润出悦人的颜色,道路两旁的杏树,梨树,都到了花儿盛开的最美时刻。若不是有心事,他一定会和朝圣团里的同伴们一样尽情享受四周春天的香气,和讨人喜欢的姑娘们谈情说爱。莱尔把两封信都折好,双腿交叠靠在一棵胡杨树下小憩。头顶淡淡的蓝天和轻柔的风将他的世故老练带走,他还是一身洁白,只是腰间的羊奶壶换成了调度军队的银牌而已。
汉森和那些男孩们似乎遇上了不错的姑娘,一群人嬉闹着跑远了。熟悉的脚步在他身边停下来,他立刻闻到一股浓郁的巧克力的味道。奇洛在草地上蹭下短靴上的泥泞,和他靠在一起。
“带你的少爷来看风景?”
“是啊,我们两个都没见过这么美的卢瓦尔河,要比六百年后的清澈很多。”
莱尔依旧闭着眼睛,脸上的表情是享受的。这里是他从小生活的家,这里的一草一木,这里的风俗民情,在不久之后就要成为回忆。保卫战之后趁势而起是反击的最好机会,对于即将到来的战争,人们不再只是一味逃避躲闪,反而跃跃欲试。他有预感不久之后就会远离这片生育他的土地。
奇洛低声自言自语,那是他完全插不进去的二人世界。他稍坐片刻又朝着更深的河谷继续前行了,听他的声音感觉很幸福。一切的喧闹声都退场,卢瓦尔河的流水淙淙可以很清楚地听到,就连它的涟波潺潺,以及它冲过小石子上或穿过那些它不能淹没的大石头中间的汩汩声也听得见。莱尔思念着一双眼睛,缕缕阳光般的发丝下透露着捉摸不定的表情,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一旦那双眼睛和自己的相遇,便像是被给予了极端强烈的欢乐和痛苦。而那幸福与不幸的根源都是自己。他昨天晚上又做梦了,梦里那双眼睛的主人反复吐着几个字,声音低沉而真挚,是从他的心灵深处绞出来的。他很想摆脱这个痴苦的迷梦,却又恋恋不舍,想在他怀里多温存片刻,用蹩脚的英语向他讨要亲吻。
太阳升至高空,光斑从摇荡的树冠缝隙间散落,逐渐从他的脚背爬上脸颊,痒痒的。莱尔不自在地皱了一下眉,像小时候那样抬起手背盖在眼睛上,他听见有脚步朝自己走来。一睁开眼睛,果然是他。
“这样的好天气,连您也出来散心了呢,我的朋友。”他确定自己的声音足够温和平静,不会再引起波澜。
兰 斯这几天一直不缺女伴陪同,很少会看见他一个人出游。莱尔远远扫了一眼,果然有一个浅绿色花裙的女子正从对岸的小码头上慌慌张张地跑过来,看来今天是陪理斯小姐泛舟河上,果然懂得风情。兰 斯戴着一脸从容又傲慢的神气说道:“今天晚上有一个宴会,希望你赏个脸。”
他很罕见的戴着白色的手套,礼节周全到让人无法拒绝。
“是婚礼请柬,您终于要结婚了?”桃红色的花饰让人颇感讶异,莱尔好不容易从混乱中调整过来,笑着调侃道:“怪可惜的。”
兰 斯瞪着他,眼看就要发作。他攥着拳头微微鞠了一躬,转身迎向那绿裙的仕女,不一会儿就消失在莱尔的视线中。中午用餐的时间过去,莱尔也振作精神起来舒活筋骨。接下来又该到回到“战争”中了。自从希农的那些人和皇太子会合之后,他们之间的争吵就没停止过。这不,一进皇太子的临时行宫,就听见贡比涅伯爵高亢激动的声音:
“殿下,虽然我们侥幸拿下了奥尔良,可毕竟这里势力薄弱。罗特老公爵战死后军心涣散,那些雇佣兵都只是凭着一股子冲劲蛮干而已,现在他们得到了想要的土地,心自然就散了。我们应该先把他们编制成军,严格训练管制。我想他们的首领莱尔.李扎克也会同意这个安排的。”
“可是伯爵,被动防守只会给英国人更多喘息的空间,如果他们大部队反扑,我们不一定守得住,到时候奥尔良若是被攻占就得不偿失了。” 兰 斯的分析很有道理,可这次似乎只有少数人站在他这一边。
“理斯公爵,您怎么看?”
“坚守住奥尔良是必须的,现在的关键是要怎么守。亲王阁下的意见有他的合理之处,可依照我们现在的兵力,北上太过冒进了。”
“我完全同意您的看法,公爵。”
“我也是”
更多的赞同者站在理斯公爵的身后,把兰 斯孤立起来。这次及时赶到奥尔良支援的贵族只有亲王一人,在罗特公爵死后,他已经有一人独大的趋势,这是其他贵族结成同盟的主要原因。
而让理斯公爵恼火的还不止是兰 斯的势力,他自己的宝贝女儿坚持跟着他到奥尔良和兰 斯结婚。她也不知道是被哪个愚蠢的女伴唆使,殊不知这正中兰 斯下怀。结婚之后兰 斯等于坐拥理斯家族近四分之一的财产,更有在希农直接调兵的权力,这会让理斯家族颜面尽失。
莱尔不禁感叹官场复杂,以前他的外祖父在世,位高权重自然能让众人信服。可也正是因为他的威严,让人们将王位上的皇太子完全晾在一边。目前局面虽然混乱,对小王子来说却是一个锻炼机会。莱尔对王座上无精打采的夏尔点了点头,溜到角落里一个不起眼的位置——他只是一个平民领袖,在这样的会议中是没有发言权的。